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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中的表象与真实

2020-07-12国家税务总局广州市黄埔区开发区税务局510700

大众文艺 2020年8期
关键词:寄生虫表象富人

(国家税务总局广州市黄埔区(开发区)税务局 510700)

前不久,韩国导演奉俊昊的作品《寄生虫》获得了第9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国际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原创剧本四个大奖。这是奥斯卡90多年的历史中,第一次将最佳影片颁给一部外语片。至此,《寄生虫》不仅揽获了包括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和奥斯卡四项大奖在内的众多重量级荣誉,更是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一场观影热潮。这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寓言,折射了现实世界的无数面,引发了观众对剧情和观影体验的大讨论。相关影评网上已经非常多了,笔者不做赘述,仅就电影引发的认识论问题,做简单的探讨。

人凭感官接触到世界万物,产生感性认识,我们称之为“表象”。表象关乎人如何去看,如何去感知外物,而非客观对象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的状态。表象和真实的不一致,成为哲学和艺术最喜欢探讨的问题之一。现代社会,随着互联网和各种媒介对人生活的全方位渗透,我们真实的生活事实上已经被信息化重构。对真实的追求,不仅仅需要我们对自己感知的事物进行加工,更是要对我们接受的信息进行甄别。而当今社会,被包围在信息中的我们,有能力追求真实么?由此,我们提出两个问题:1.当人类自身只有感官作为媒介时,可以通过表象抵达真实么?2.当人类被信息包围的时候,表象是否还能被识别为“表象”?在这篇文章里,我们通过电影人物的视角,主要来分析第二个问题。

我们从影片里一个不怎么起眼但非常重要的背景——古早蛋糕说起。地下室住了四年的男人因为开台湾古早蛋糕店而破产,穷人家的父亲金基泽之前也开过古早蛋糕店。他们在影片中的生活状态,基本上可以说跟开古早蛋糕店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古早蛋糕店是个魔鬼么?为什么跟它沾上边就穷困潦倒了?事实上它只是个“投资需谨慎”的商业项目,在理论上是有可能成功盈利的。哔哩哔哩网站上,有位台湾韩裔小哥讲《寄生虫》的社会背景时提到,古早蛋糕在韩国家喻户晓。当年这个小吃风靡全韩,不少人赌上身家加盟这个行业。但好景不长,韩国一档综艺节目,做揭秘暗访,爆料这个好吃到无法用韩语形容的古早蛋糕里有不好的添加剂。然后,这个行业就彻底凉了。无数家庭因此损失惨重。后来,韩国官方介入调查,发现这个所谓的暗访节目才是造假的一方,所谓的添加剂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危言耸听的。韩国人对此直呼上当,懊悔不已。但又怎样呢?这些创业返贫的家庭,就这样被大水冲到了底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影片中穷人的儿子基宇小时候是参加过童子军的,女儿基婷又学过绘画这种费钱又无用的东西。他们家原本也不是穷成那样的。

这个故事里,有着巨大受众的综艺节目成为假信息的制造者,而它的观众又不假思索地接受了它的信息,认为这个爆料是社会现实。基于这种现实,消费者做出了不再消费古早蛋糕这个品类的决定,进而伤害到了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个人和家庭。而导演又以此为素材,生产出了新的信息,即这部电影的人物形象。通过这种改编,对于熟知韩国社会背景的人来说,电影在某种程度上也提出了对媒体伦理的反思。

同时,导演也在影片里呈现了一个完整的信息生产过程,即穷人一家上位的整个过程。他们写剧本背台词准备道具磨练演技,就为了制造场景骗过富家女主人。而女主人并不比普通人更高明,穷人一家的表演完全对得上她的现实需求,她轻信并为家庭招致祸端。表面看,他们都是倒了八辈子霉,事实上再给一次机会,他们选的对么?或者说,他们对抗的了那个伪造的真实么?

这就引出第二个问题:人可以根据他们对世界的认知,采取行动,改变自己的命运么?电影前半部分,无论穷人一家用了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去得到他们想要的职位,节奏始终是明快的,那种积极向上的劲儿让你又鄙视他们又恨不起来。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在改变命运。他们最开始什么状态,一家人在地下室,没考上大学的儿子女儿抱着手机蹭别人家网,父亲大白天装睡,唯独母亲还实际一点,与外界联络揽点零活儿养活全家。这家人是无望的,麻木的一家人。送石头的大学生和石头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这莫名的希望又给他们注入了能量,他们,和观众,都认为,无论他们多可鄙,但这家人的命运要迎来转机了。欣欣向荣几十分钟后,他们急速堕落了。最终他们一家甚至不如电影开始时的状况。记得金基泽在体育馆里跟儿子说什么,他说:“人生永远无法跟着计划进行……所以,人不该有计划。没有计划就不会出错。一开始没有计划的话,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杀人也好,卖国也好。全他妈都无所谓了,懂么?”懂么?他儿子不懂。观众也不懂。他本来已经放弃自我意志了,他懂。此时他们一家卷入的漩涡,是他们试图改变命运带来的。就像上次他开蛋糕店,也是一次改变命运的尝试。地下室生活了四年多的男人,他肯定也懂,但他选择完全接受自己的命运。不仅如此,他也接受富人拥有一切的现实,依靠他们并崇拜他们。他们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不再作无谓的追求。

第三个问题,其实是第二个问题的引申,主要涉及影片里的富人。因为富人有资源有条件,他们的生活状态是影片里所有阶层甚至电影之外观影者们的奋斗目标。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按自己的生活来生活,按自己的需要来与别人打交道。他们不仅有钱,还有钱带来的秩序和安全感,他们有信心做个善良的人,因为一切井井有条,尽在掌握。但还是发生了不可预料的悲剧,在男主人死之前,没有人预料到富人也会遭此厄运。从这个角度看,他们命运因为有钱而变的更能把握了么?富家男主人死后,他的遗孀和子女要过上怎样的生活?富人的儿子多颂多年后会不会像基宇一样,不得不上门给别人家孩子做英文家教?这家人是无辜的。但他们何以至此?缘于女主人的一次次轻信?还是整个富人阶层对世界的把握根本就不可靠?当世界表象方式呈现出来的时候,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很难把握真实。而观众,只要还愿意做个配合的观众,也绝不会有力量触碰到现实中的真。

“电影给穷人提供了财富和权力的角色,这超乎穷人的梦想。”麦克卢汉对电影的这一批判,在《寄生虫》中表现为穷人一家对拥有财富的认知。他们在主人家狂欢的一段,每个人都表达了对富人的看法,观众们知道这是虚幻的,剧中人也未必不明白,但他们沉浸其中,仿佛自己真的拥有了这样的生活。基宇在这时候说了一句几乎和敏赫一模一样的台词:“等她上大学,我想和她正式交往,我是认真的。”麦克卢汉在他的书中写道:“这是木偶的财产梦,绝不可能是真实的财产梦。”他解读了《了不起的盖茨比》,虽刻薄但不无道理地说:“黛西在察看盖茨比昂贵的衬衣时再也抗不住盖茨比的勾引”,“黛西和盖茨比生活在一个虚饰的世界中,这个世界受到权力的腐蚀;与此同时,它的梦幻又具有天真无邪的田园诗色彩”。这与我们当代的现实生活中多么相似:你的房子你的车子比你本人是谁更重要,只要你买了招贴画上的东西就能变成(或拥有)画上的美人。通过媒介,信息制造者可以把一切幻像带给观众。而观众一旦当了真,命运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整部电影不过是一桩凶杀案前因后果的生动展开,不过是电影最后部分那句电视新闻的生动展开,不过是一个故事。电影之外,却是整个现实。穷人没来由的穷,和富人没来由的富都是电影之外的东西,观众不去想,它就不存在。但正是这样的联想,串起了现实和这部电影,使得电影有了超越自身的意义。电影艺术,也只有关照现实,揭示现实,通过对真实世界的讨论才能获得自己强大的生命力和艺术感染力。从这个意义上讲,《寄生虫》不失为一部卓越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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