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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伪证(五章)

2020-07-09仝志男

散文诗世界 2020年3期
关键词:骨头爱情

仝志男

时间的眼睛

临摹时,她又停顿了自己。对于时间的眼神她惊恐触及到海的深邃。

她无法直视海流子的湍急与低音区的掩埋

一只海的掀动

她慌张沿岸草木与经过的人

她无法从容自己的呼吸

更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穿过花园秘密小径。博尔赫斯闭上眼睛,能准确告诉到访者——

一屋子书的方位,第几格《诗全集》的左边是吉卜林的诗

博尔赫斯让到访者颂读《丹麦女人的竖琴之歌》

时间的眼神。

他的眼神,仿佛听到了这所有。

她反复告诉自己“文字练习的意义在于打开,正视,精准而又幻梦地组织,放飞白鸽子、灰鸽子”

努力走进,就像谛听自己,抚触辽阔山脉。

眼睛抚触山,抚触了山的绿

眼睛洞穿绿的谎言。

九月辞

迟缓。迟钝。迟疑。滞留时间之外,或被时间遗落。她始终慢上不止五个节拍,与众相熟的阻隔,却无半分知觉。以为,所有和她一样,就在那里。本如此。

忽然一天,她们遁形。田田映碧,无媚的媚,无妖的娆,仙子一般的她们竟然踪迹全无。是她过于疏漏,还是她们从不与浑俗推拿?不枝不蔓呵!且剩一湖翠黛绿夕光下铺呈,以及无以忘却的清冷线条。

不可提及开尽。对此她有无能遏止的惊疑和恐惧和落寞和荒凉。但,并非依她。

祂逼视。逼迫。逼近。时间的一角,某不宣不扬不哗,却以未及耳的速度与引力吸吮虚无的落点,准。深。净。

站进开尽色彩的荷湾,颤栗。静默。致敬物候的一意孤行,不为尘寰羁绊。冷冽的湖绿,有不容怠慢的清丽。稀疏的荷蓬,有不可一世的孤寂。而叶荷的香,一阵又一阵暗袭,她忍不住太息,忍不住太息的目光。

时间内外,无有快慢。有了的,不过意识的警觉与萦绕与某一瞬的睡去或复甦。而那个独有撞入的某,九月或者其他,是时间的不可复制。

寂静以外

某夜,任何时刻的可能,九月虫呢越加潮汐了,她却有种越发举望的骄傲和安详的沉着。是悬铃木落叶的从容,还是无患子迢递的金黄?又或许每一次黑之前的彤彤霞色浑圆?

夜。某。不再空白的盛景。

静寂,长着狭长的山径,祂有灵的、尘寰外的、涤荡过的、野性而又放任的属性。垂珠花茂密地繁华,苍劲深绿透着光亮的一大丛又一大丛。

垂悬的果,呼吸中。它们,叫人安心的笃定,与灰褐,与籽实。

持续孕育,和发酵,同思定的蠕动。清寂而又辽阔的霜色,自东向西,自高向远向低,漫散。浸染一地斑驳的影,深浓间,木樨的气息摇曳。淡淡地,推不开。

裹挟。升腾。缭绕。仿佛对谈与投递。

秋分

夜会碎的,当黑越来越长唯一如此分解,缓和了方程粗暴和幼稚答题的草率。穿透旷野的空白,祂淡然俯视急促、加速、小小、细密的柳叶娘的鼓息。

修饰奢侈而又罪孽,却并不能制止一边喷涌一边掏空一边注入一边塌陷,太阳神直射也无法拯救秘密的忧伤和奋不顾身。而夜莺所见,清寂无澜,风在风的庙宇,花在花的泥土。果落的,一半腐朽,一半未知的生。

不指望触动什么。影子不怀好意又瘦了一圈,黄栌会越来越好看。色系层次的魅惑,以时间魔术交换灵的谎言。

祂并非一直高举思想的头颅。

匍匐。储存。低卑者更加低卑,一个人命格里的岩浆反复生产地壳深处的坚毅和默然。以此对抗,以此信念,以此热爱寄居魂魄的居所。瓦尔登湖那么渺远,月桂共同,霜华未语,大地无辜。祂的目光浓郁,悠长,明澈。

请离我远一点

如果我悲伤,就不许你看我。你的眼睛长着松木,我怕自己一脆弱,就长出毒蘑菇。

如果我离开,你一定得醒着。要让夜的宇空听见骨头里的嘶鸣。如此这般,荆棘鸟才能穿越茂密的白桦林。

如果我沉默,一定是江山落泪,而我无法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为什么不留给时间和距离去证明?让她在叶子上乱涂乱画,和许多陌生人说着想念故乡生长的桑榆,飞翔的白鹭,汩汩的溪河,流浪的云烟,盛开的小雏菊。

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这样你就能察觉扣押时间的人,也扣押了一个人书写的主题。爱情多么伟大,爱情多么渺小,爱情多么悲伤,爱情多么莫名其妙,爱情多么糟糕,爱情又多么美妙。啊,我是耻于书写爱情的。人间如此苍悲,我怎能陷入小情小调的浪费。可有多么滑稽,我竟然陷入书写爱情的蓝色多瑙河。

黄昏。我要写到黄昏。我要抒写一颗牙齿与一根骨头的战争。“战争叫女人走开”,可是祂叫牙齿和骨头短兵相接。要一颗臼齿咬碎喉嗓的淋漓,要剔骨的响动,要左胸腔的轰鸣,要完整地占领右胸腔的全部。这冷酷的逼视,这爱恨之间纠缠的块垒,这霸道的时间的利爪,血淋淋地撕碎一个人的尊严,不管三七二十一泼墨向旷野抛掷,狮子的怒吼在天空的悲悯中倾斜,江河失色。这爱的失去理智的宣战!

忧郁难以排遣。一头受伤的麋鹿藏进自己的木屋,池塘莲荷伏进七月的白霜,聆听万千虫子的声音。眼泪洗不净扑过来的设计,清风修复不了石头上的时间,证词除不尽一个人心上的造影。“沉默是金”仅仅弱者的代名词,“骨头指认骨头”不过是七月游戏,我与影子对话且也是江湖练习。那个说爱我的人,那个目光里种着我的人,那个说要带我认识祖国江山、回到故乡的人,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这样也好。七月的暗伤就再也不會倒淌成河,无情地灌进一个人梦。不管黑,不管冷,不管凉,不管痛,只管没心没肺的做着白日梦。投错的地址,写错的收件人,澎湃的江河不过是幻影纵横的云烟一梦。“千金散尽”何必还复来?不如白茫茫真干净,从此斩绝尘埃里是非,赢得个江山月朗,万里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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