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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自觉视角下的滇剧传承发展
——以昆明市牛街庄滇剧为例

2020-07-08

民族艺术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文化遗产博物馆物质

夏 禾

20世纪90年代,费孝通先生提出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文化自觉理论。他认为文化自觉的意义在于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的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的趋向。①方李莉编:《全球化与文化自觉——费孝通晚年文选》,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年版,第50页。进入到21世纪以来,“文化多样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意识的觉醒成为文化自觉的核心。②侯玉霞、赵映雪:《文化自觉视角下非物质文化遗产产业化与乡村振兴研究——以勾蓝瑶寨“洗泥宴”为例》,《广西民族研究》2018年第6期,第141页。方李莉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提出要从文化自觉走向文化自信的高度,需要依靠广大民众的参与、创造及推动,融化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③方李莉:《探索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新高度——从“文化自觉”走向“文化自信”》,《徐州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4期,第6页。马伟华认为文化自觉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之间是一种互动联系,没有对传统文化的发掘与保护,文化自觉只能沦为空谈。④马伟华:《认同与自省:文化自觉视野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问题研究综述》,《广西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1期,第25页。瞿滢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将“文化自觉”与族群理论相结合,以土家族三棒鼓文化遗产的复兴为例,提出了地方精英“文化自觉”的历程“再造”了具有族群特性的本民族文化,从而进一步深化民众对于文化的认同。⑤瞿滢:《非遗传承中的族群文化自觉历程——以湘西土家三棒鼓艺术的复兴为例》,《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39卷(学术专刊),第103页。2008年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滇剧在十余年的发展中获得了显著的成功,昆明市牛街庄滇剧是其中一个典型代表。在国家政策引导下触发的文化自觉以及随之带来的文化自信对于牛街庄滇剧的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牛街庄滇剧的形成与发展

滇剧的孕育可以追溯到明代。明初洪武十四年(1381),朱元璋派遣傅友德、兰玉、沐英率军三十万众入滇,结束了元末梁王在云南的统治。沐英及其后代世袭镇守云南,大批明军留滇屯田,又有大量移民多次入滇。①杨明、顾峰:《滇剧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6年版,第9页。云南省外的曲调尤其是江浙一带的戏曲声腔也随着大量移民入滇而传入昆明、传入云南。最早明确记载云南戏剧活动的是明代魏良辅的《南词引证》:“腔有数种,纷纭不类,各方风气所限,有昆山、海盐、余姚、杭州、弋阳,自徽州、江西、福建俱作弋阳腔。永乐间,云、贵二省皆作之,会唱者颇入耳。”②李荫厚:《云南地方戏剧丛书·滇剧》,昆明:云南出版集团公司,2010年版,第3页。《徐霞客游记》的滇游部分,也出现了相关演出活动。“昆明金公趾……风流公子也,善歌知音律,家有歌童声伎。”③杨明、顾峰:《滇剧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6年版,第14页。明代虽未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地方戏曲,但入滇移民把外省各类戏曲声腔、表演形式带入昆明、带入云南,为滇剧等地方戏曲的孕育创造了条件,培育了良好的文化艺术土壤。此外,自清代康、乾时期以来,云南的经济得到长足发展,尤其昆明城已成为全省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随着内地商帮的到来,也吸引了各地戏班纷至沓来。道光时期,仅在昆明府管辖的地盘上,就有19个戏班在进行演出。④包钢:《滇剧史话》,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10页。长期扎根在昆明的外来戏班经过更新换代、改组合并,形成了主要的四大新班:福寿班、泰洪班、福升班及永庆班。四大新班的出现,是云南戏剧史中一件划时代的大事,标志着滇剧正式形成。⑤包钢:《滇剧史话》,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11页。

牛街庄位于昆明城东南郊,贵昆公路南侧,曾因有桃园而得名桃园坝,后因在此形成耕牛交易的街子,而改名为牛街庄。⑥昆明市地名工作顾问组编:《昆明市地名工作手册》(内部资料),2011年刊印。牛街庄是昆明周边地区农业比较发达的片区,土地肥沃,人丁兴旺,当地的滇剧艺人经常受邀外出演出,一直以来都是远近闻名的“滇剧窝子”。据当地记载:“清末民初,在牛街庄、土桥、小板桥、马村等村先后建立了业余乡班,滇戏演唱十分活跃。牛街庄戏班先请昆明泰洪班班主李少白授艺,后由本村艺人张荣接传。”⑦昆明市官渡区文化局编:《官渡区文化志》,昆明:云南地质矿产局印刷厂,1996年版,第35页。在牛街庄,演出滇剧和欣赏滇剧是本地居民尤其是中老年人的主要娱乐活动,多数都会哼唱几句。

据当地滇剧艺人介绍,滇剧在牛街庄是代代相传、从未间断过的世袭子孙戏。牛街庄的民间滇剧班自成立至辛亥革命之后的一段时期⑧据《官渡区文化志》记载:“牛街庄滇戏班组建年代为清光绪末期,请昆明泰洪班班主李少白授艺,后由本村张荣续传”。《滇剧史》记载“光绪年间,昆明郊区有一些乡班子,较出名的有牛街庄、呈贡斗南村等。” 《云南地方戏剧丛书·滇剧》也提到“光绪年间,昆明郊区的牛街庄,就有滇剧班社存在。”,老艺人们善纳博采、勤学苦练,每日农事一毕,便聚集公堂借饮茶之机谈天谈艺或拉开场面唱念做打,如遇有授艺高手,则一板一眼地跟学,力求不断提高自身的技艺。通过老艺人们的努力,使得牛街庄的戏班子在当地及周边的村子里很快就具有了较高的名气。“本村及附近农村里每逢镇台、祭土主、祈青苗、婚嫁喜庆等都以请戏入村演唱为荣。尤其春节期间,东村扫台、西村踩台,唱完正月歇不下,二月三月接着来的境况对于牛街庄滇剧班来说是常有的事。”⑨根据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成员向源济老先生提供的记录整理。牛街庄的滇剧班不仅在本地区演出,还经常在官渡新街、呈贡斗南、富民等周边各个县乡进行演出。演出剧目内容多以歌颂王侯将相英雄事迹、才子佳人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为主,深受群众的喜爱。民国晚期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期,牛街庄滇剧班在唱腔、表演、剧目、行当等方面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老艺人们不断借鉴其他地方戏剧的特色和演技,在不同时期改编并演出了许多经典剧目。民国晚期编演了《过巴州》《李三娘》《九件衣》 《双盗箱》等;抗日战争时期自编自导自演了新剧《仇深似海》 《枪毙王小二》等抗日题材的滇剧。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牛街庄滇剧班改称为牛街庄文艺组,编演了反映当时社会现实生活的现代戏 《小女婿》《杨立贝》 《审椅子》等;20世纪60年代中期,主要习唱京剧样板戏并将其移植改编为滇剧,如《智取威虎山》 《红灯记》 《沙家浜》等。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精神文化生活多样化,娱乐方式不断增多,牛街庄滇剧虽然一度陷入低潮,但牛街庄文艺组的老艺人们依然坚持在本村继续排练及演出滇剧,并没有让其在牛街庄衰落消亡。自2008年以后,随着滇剧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牛街庄的滇剧再次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牛街庄滇剧在本地文化部门及云南省滇剧院的大力扶持下,以本地滇剧艺人张勇、张德元为代表,分别带领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和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两个团队,在牛街庄滇剧的保护和传承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牛街庄滇剧经过不同阶段的持续发展,不仅成为最能代表牛街庄的一种地域性传统文化,同时也成为牛街庄对外宣传的一张让牛街庄人引以为傲的文化名片。

二、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和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

滇剧是云南省的主要地方戏曲剧种。过去民间称它为“唱戏” “乱弹”,民国元年(1912) 《滇南公报》剧评文章称它为滇剧,沿袭至今。①云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云南省志卷73文化艺术志》,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44页。2008年6月7日,滇剧成为传统戏剧类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单位是云南省滇剧院、玉溪市滇剧团及昆明市文化馆三家单位。②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博物馆:http://www.ihchina.cn/show/feiyiweb/html/guojiaminglu/dierpi.html。在列入非遗项目后,政府和民间力量在滇剧的保护传承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在民间力量保护传承方面目前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昆明市牛街庄滇剧的传承与发展。

牛街庄目前主要有两支滇剧传承队伍,分别是以张勇为代表的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和以张德元为代表的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张勇今年74岁,来自牛街庄本地的滇剧世家,其家族的老艺人及后辈分别是清末民初至今各时期牛街庄滇剧发展的主要传承人。张勇受祖辈的熏陶,从小就喜爱听滇剧、唱滇剧。他12岁就在本村登台,在《跳灵光》中饰演青衣童子,之后专攻武生,在不同时期饰演过各种演出角色。如“文革”前期饰演过“三国戏”中的周瑜、赵云;1969年在学唱样板戏的大潮中,饰演过《沙家浜》中的郭建光、《智取威虎山》中的杨子荣。1976年,他在担任本地文化站站长期间,收集、录制了一批牛街庄滇剧老艺人的唱段及演出录像,为之后创办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奠定了基础。1980年以后,张勇下海经商并创办了家具厂,积累了一定的经济资本。2002年他从企业退休后,自己出资200多万元建盖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到2009年,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建成,占地面积约有700平方米,这个博物馆是云南省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由个人投资兴办的滇剧博物馆。2010年,该博物馆在昆明市官渡区民政局注册登记,属于非营利性单位。目前,牛街庄滇剧博物馆的收藏主要有:清末年间牛街庄戏神老郎菩萨一座,清末年间牛街庄滇剧老艺人剧照140张;民国年间滇剧老艺人剧照376张,牛街庄滇剧老艺人古戏服4套,古剑一把,古字灯、古乐器数个,剧本、曲谱100多本,滇剧唱片数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至20世纪90年代各个时期牛街庄滇剧的剧照、剧本及曲谱300多套(本);牛街庄第一代至第四代主要滇剧艺人的简介、剧照100多张。据张勇介绍:“该馆自2011年免费对外开放至今,已有3万余人在这里认识、了解、回忆滇剧。”除成立滇剧博物馆外,张勇还牵头组建了牛街庄滇剧博物馆演出团,博物馆作为这支团队的排练、演出的固定场所,基本每个星期五下午都有免费演出。张勇希望通过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和博物馆演出团的互动,让更多的人在了解牛街庄滇剧历史的同时,得以感受滇剧鲜活的表演艺术魅力。该团现有演员36名、乐队人员20名,可以说是全省民间滇剧团里规模最大的一个团体。多年来,这个团一直坚持排练和演出,长期固定邀请省滇剧院著名的滇剧艺人对该团演员进行专业指导,培养了许多优秀的业余滇剧演员,获得了很多荣誉,如:2013年获昆明市第二届新农村文艺汇演优秀奖,2016年获昆明市文艺精品创作项目奖。该团除张勇是滇剧省级非遗传承人以外,还有1位市级非遗传承人、2位区级非遗传承人。现在,张勇的牛街庄滇剧博物馆不仅成为牛街庄滇剧传承的地标,近几年随着各级文化部门对非遗保护传承的支持力度不断加大,该馆也成为滇剧非遗项目展示的重要窗口。2014年牛街庄滇剧博物馆被当时的云南省文化厅命名为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基地。2018年张勇荣获“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牛街庄滇剧传承的另外一支主要队伍来自由张德元负责的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今年已经76岁的张德元是个戏痴,11岁开始学习滇剧至今已60余年,曾跟随云南省滇剧院音乐艺术科的张文斌老师学习唱腔、打击乐、操琴等演唱、演奏技法,主攻须生,兼文武小生,曾得到云南省著名滇剧演员彭国珍老师的指导,多年来先后在昆明三市街、五华区实验剧场、南窑、飞龙、岗头村、小坝等地演出滇剧,与省、市滇剧团的戚少斌、毕金玉、汪美珠、陈亭云、李春生、杨佳美等知名艺人同台演出过。经过几十年未间断的演出和学习,张德元成为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里唯一一个对表演、音乐、导演和编剧样样在行的滇剧艺人。2006年,张德元与经常在一起演戏的几个本村戏友自筹经费建立了牛街庄业余滇剧团。每到周末大家就自发地聚在一起排戏、演戏,从不间断。无论年龄大小、男女,无论是否牛街庄本地的居民,只要想学,他都认真地教。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里,他教会大家11场本子戏和68场折子戏,现在基地的成员多数都是张德元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今天的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也成为昆明地区难得的一个行当齐全、文武场面齐备的民间剧团所在地。自组建这个团以来至2019年,在张德元的悉心教导下,培养出了一批民间滇剧人才,其中,张石仓、张存、赵静、李玉荣等几位滇剧爱好者,已能在多台大戏中担任重要角色。目前除张德元是省级非遗传承人以外,还有2位区级非遗传承人。2016年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被昆明市文化局命名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传承基地。2017年张德元荣获昆明市官渡区首届“官渡突出贡献人才奖”提名奖。

近几年来,在当地政府部门的引导下,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和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在保护和传承牛街庄滇剧中发挥了主体性作用。两支民间滇剧队伍是牛街庄滇剧保护和传承的组织者、实施者和宣传者。通过他们的坚守和共同努力,不仅实实在在地让牛街庄喜爱滇剧的当地群众大饱了眼福,过足了戏瘾,还为牛街庄滇剧窝子的承继和发展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三、牛街庄滇剧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启示

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人们的消费趋向呈现多元性,文化也呈现多元化发展倾向,这些变化对许多传统文化的传播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戏剧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自然也不例外。如何对传统戏剧类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科学合理的保护,是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领域中亟须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

与牛街庄滇剧形式相近的很多地方戏剧类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和当地人民的生活有着紧密的联系,都是体现当地民俗文化的重要载体。然而对很多传统戏剧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说,对其有兴趣的绝大多数都是年长者,年轻一代对其兴趣并不浓厚。“对于戏剧类这类表演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说,缺少观众是致命的影响。除此之外,很多戏剧演员的老龄化现象也非常严重,缺少新的学徒加入,老一辈的艺人在不断流失,使得传统戏剧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在远离人们的生活。”①李丹:《云南传统戏剧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之路》,《新闻研究导刊》2019年第4期,第84页。而牛街庄滇剧的发展正是在文化自觉的意识下,还有社区文化精英和民众的积极参与和推动下,焕发出巨大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走出了传统戏剧延续难的困境。从牛街庄滇剧保护和传承来看,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借鉴:

(一)增强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统一性。文化自觉是文化的自我觉醒、自我反省、自我创建。①王永健:《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民间——艺术人类学视野下的常山战鼓》,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艺术人类学研究(上册)》,北京:学苑出版社,2013年版,第161页。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发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力的力量。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②中共中央宣传部编:《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三十讲》,北京:学习出版社,2018年版,第25页。文化自觉是对文化价值的反思,文化自信是在文化自觉上的一种认同。因此,文化自信是主体对自身文化的认同、肯定和坚守。文化自觉是文化自信的前提,文化自信是建立在文化自觉的基础上的。没有深刻的文化自觉,就不可能有坚定的文化自信。③张友谊:《从文化自觉到文化自信》,http://theory.people.com.cn/n1/2017/1129/c40531-29674115.htm,来源《光明日报》,中国共产党新闻网转载,2017年11月29日。只有增强了文化自觉,才能够提升文化自信。从牛街庄滇剧的例子来看,滇剧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说,当地民众既是创造者,同时又是这一地方文化传承的主要力量。其历经上百年的发展,之所以能够传承到现在,与当地人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是分不开的。牛街庄滇剧人的文化自觉就在于随着近些年国家不断加大对非遗保护工作的保障和宣传力度,通过社区、属地文化部门采取的非遗保护措施及参与惠民演出任务,已认识到滇剧作为非遗项目的代表,因为有其自身的价值和地域文化特点,受到了国家的重视及保护。正是有了对自身文化的正确认识,认识到了自身文化的价值,才有当地滇剧艺人对滇剧的文化自信。在牛街庄滇剧博物馆演出团和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两支业余滇剧演出团体中,演出人员既有年愈花甲的长者,也有三十多岁的中青年,保护和传承这一本土艺术已成为当地老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正是有了当地民众对本地戏剧文化的自觉和自信,才使牛街庄的滇剧传承发展事业蒸蒸日上。由此可见,文化自觉是文化自信的前提,只有实现文化自觉,才能不断提升文化自信。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及传承工作也只有从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的相互交融,互为促进中才能真正做到落地生根。

(二)重视传统文化继承与创新的互补性。在过去—现在—将来的生活链条中,人们的思考和行动都不得不在负载历史性的时候,面对未来性而在当下性中进行。这就造成了人们既不可能真正做到永远按传统去简单地重复社会与文化的再生产,也不可能完全丢开传统去天马行空地创造。④马翀炜、张帆:《传统的保护与发明》:《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2期,第50页。随着文化环境的发展变化,非物质文化在这个过程中也会不断地自我调适。因此,在保护和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过程中,既要重视继承流传下来的非物质文化,又要重视利用当地的新的文化资源来进行创新。⑤吴戈:《云南少数民族戏剧生存现状的思考》,《云南社会科学》2014年第2期,第87页。牛街庄的两支民间滇剧队伍在日常的演出活动中,在对滇剧传统经典剧目保护传承的基础上积极主动拓宽滇剧的宣传推广渠道和创新演出形式。一是立足展演,编排传统经典剧目。主要编排的传统剧目有《秦香莲》 《拷红娘》 《打渔收子》《斩三妖》《闯宫》《杀庙》《打瓜招亲》《青风岭》 《逼上梁山》 《杀狗劝妻》 《白蛇传》等,满足本地的老戏友爱看“老戏”的习惯。二是以弘扬社会正能量,歌颂当代新生活为主题创编排演现代优秀剧目并加以推广。主要编排的剧目有《江姐》《金马腾飞》《祖国颂》《范家沟》 《赞颂我们的新官渡》。演出队除了在本地固定演出外,还通过广播电视、微视频、网络直播等形式播放演出内容,丰富宣传推广的渠道,进一步扩大受众群体覆盖面。三是尝试新的演出形式。2018年,牛街庄滇剧博物馆的演出队与香港马帮乐队在五百里音乐节的首次合作演出无疑是一次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探索与创新。牛街庄滇剧团选取《杨门女将》作为唱段,在演出中通过加入爵士鼓、吉他、贝斯等新的伴奏乐器,尝试将爵士音乐融入滇剧音乐中。这次创新性的演出,给现场观看的很多青年人留下了深刻影响,他们表示没想到戏曲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演绎,经典艺术与现代搭配得很好,为这样的创新点赞。⑥昆明旅游资讯网:《当滇戏遇上摇滚》,https://travel.kunming.cn/c/2018-07-16/2934433.shtml,2018年7月16日。在这里,我们暂且不论滇剧音乐与摇滚音乐的融合尝试是否符合滇剧的传统音乐风格,但牛街庄滇剧这种主动尝试用新的方式演绎传统艺术的行动与意识,也算是民间艺人在非遗保护传承中用自己的理解方式宣传推广牛街庄滇剧的实践体现。面对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传统戏剧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保护和传承的过程中如何做到有利于发展的创新实践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继承是在传统土壤中扎根,创新是在传统土壤上开新花结新果,①王文章:《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3年版,第251页。这正是传统文化继承与创新的意义所在。

(三)推进非遗人才队伍建设的持久性。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工作,离不开广大民众的推动。现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面临的很大的问题就是传承人的问题。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能够从古流传至今,与广大民众的保护和传承是分不开的。但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年轻一辈不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习、继承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传承的过程中面临着人才断层的问题。而牛街庄滇剧之所以能够比较好的传承下去,主要得益于来自民间力量对其非遗人才队伍的长期培育和建设。

牛街庄社区滇剧传承基地共有演员24名,乐队17名。牛街庄滇剧博物馆共有演员36名,乐队20名。由上表可见,两个民间滇剧团体的演出人员的文化程度总体偏低,文化程度在初中及以下占到90%。但随着部分中青年群体加入,其人员的文化程度呈现出有所提高的趋势,文化程度高中及以上占到10%。在演出人员的年龄结构中,60岁及以上的演员占到近60%,中青年演员的比例(40岁及以下)占到17%。自2016年至今,两个民间团队共参加各类演出300余场,观众约3万人次。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虽然观众层面多数仍然是牛街庄本地或周边的中老年居民,但可喜的是,近两年来,通过每星期定期的演出及承担政府安排到市内各地的惠民演出、非遗进校园等活动,两支队伍均扩大了演出地域范围,让更多的人欣赏到了牛街庄滇剧的文化魅力;同时,两支队伍分别在官渡区晓东小学、云溪小学、青龙文武学校等校园内成立滇剧兴趣班,每星期固定进校园授课两次,向青少年群体宣传滇剧文化,鼓励青少年学戏、唱戏,培养了一批“小花旦”。两支业余滇剧团体通过日常不间断的排练、定期的演出、进校园授课等方式培养了一定数量的滇剧爱好者及传承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不是几个传承人就可以做到的,而是需要一个群体,本身它就是一个群体的生活。②方李莉:《“文化自觉”视野中的“非遗”保护》,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5年版,第350页。

(四)充分挖掘非遗项目的内涵性。对非遗项目内涵的开发、利用是一种有效的保护传承方式。2012年开始,当地政府在挖掘非遗项目文化内涵方面加大了扶持力度。除采取支持牛街庄滇剧艺人建立滇剧博物馆,鼓励培养传承人等措施外,还逐年加大经费的投入力度。牛街庄的两支民间滇剧队伍组建初期时排练和演出所涉及的服装、道具、化妆、场租、伙食等费用为成员们自筹资金来维持团队的正常运转。2012年以后每年政府均拿出不少于20万元的项目经费支持牛街庄两支民间滇剧队伍的传承与发展。经过多年的建设和开发,牛街庄滇剧博物馆不仅可以让到访的观众免费参观馆内具有百年历史的剧本、曲谱、戏服、道具、乐器和各种滇戏老剧照和滇戏史料;而且还于2014年在金马街道的支持下,打造出“你乐、我乐、大家乐”舞台,对外免费提供滇剧博物馆舞台、灯光及所有道具,不管跳什么舞,唱什么戏,都能到此一展技艺。①《从博物馆到产业园·滇剧被玩“活”了》,http://yn.people.com.cn/n2/2017/0220/c378439-29737874.html,来源《昆明日报》,人民网转载,2017年2月20日。如今的牛街庄滇剧博物馆,不仅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而且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滇戏一宝”,吸引了众多省内外喜爱滇剧的艺人、团体、百姓和学者慕名到访,听戏说戏,考察调研。牛街庄滇剧博物馆所展示的内容,系统地呈现了牛街庄滇剧的知识谱系,深化了滇剧的知识内涵。这样的展示所体现的文化内涵与价值已不仅仅局限于滇剧本身作为戏剧艺术的价值,还体现了滇剧作为一种地域文化的代表,在形成与发展历程中所体现的文化价值的多元性和多重性。正是通过民间以及政府对牛街庄滇剧所体现的文化内涵的进一步开发利用,使其得到了非常有效的保护和传承。

结 语

牛街庄滇剧以一种民间力量主动参与保护传统文化的做法,虽然在实践中还有一些需要不断完善的方面,但是其在非遗保护传承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对这样的传承发展模式应该给予提倡和支持。各个群体和团体随其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使这种代代相传的非物质遗产得到创新,同时使他们自己具有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从而促进了文化多样性发展和人类创造力的生发。②马居里:《陇川景颇族“目瑙纵歌”的传承与发展——兼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西北民族研究》2013年第3期,153页。牛街庄民间力量主动参与保护传统文化的做法作为保护传承滇剧文化的一种途径,不仅对于滇剧发展本身十分重要,而且对其他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也是有启示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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