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业中间品进口贸易特征及影响因素
——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为例
2020-07-08黄莉芳吴福象
黄莉芳,吴福象
(1. 南京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2. 南京大学 经济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
一、问题提出
为摆脱向东开放战略导致的全球价值链底端锁定格局和区域发展不平衡现状,中国有必要在局部范围构建自身主导的区域价值链。“一带一路”倡议正是为突破国内经济区域发展“不平衡”战略弊端、结构性产能过剩和多种国际联盟对抗的现实约束而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突出了内与外、东与西、沿海与内地、工业与农业多重互动,从多时空、多维度、多领域实现战略合作,顺应了全球经济的浪潮[1];同时,凸显了以经济合作为核心、以打造新经济增长极为愿景的区域一体化战略构想,有望通过重构国内中西部地区对外开放新格局,依托要素禀赋、资源优化和规模经济等多途径驱动区域价值链构建和地区产业链升级。
中国制造业在贸易投资规模、技术创新能级和市场吸引能力方面具备构建区域价值链的产业基础。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最大的发展中经济体,不仅基础设施建设日臻完善,装备制造业等生产能力突飞猛进,而且创新成果和新兴产业逐步比肩发达国家,中国制造潜力和中国智造声誉令全球瞩目。与之相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正面临基础设施落后、人力资源匮乏、教育研发滞缓、发展资金不足、国际援助缺位、分工参与度低等多重约束,制造业发展水平整体偏低。受地理临近性和发展阶段性驱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在制造业水平、技术层级和资源禀赋方面存在适宜性梯度差异,为开展经贸合作提供了十分便捷的产业通道。因此,通过互为生产要素来源地、中间品贸易伙伴和最终消费市场,利用生产要素合理流动、优化资源配置和深化产能合作等措施,依托制造业积极创建高效有序的区域一体化分工体系,有望加速全球经济重启新一轮繁荣。
在“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国与沿线贸易伙伴在中间品进口领域和种类方面存在新的增长空间,向西开放的构想将为中国开辟更广阔的要素市场。生产要素的多样化、资源禀赋的高增长,以及要素价格的强联动,能够为充分利用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优化资源配置提供重要载体和传导机制。中间品进口贸易正成为推动中国制造业构建区域价值链,并向全球价值链攀升的重要纽带。伴随“一带一路”倡议逐步落地并付诸实施,仅在2016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贸易总额达到6.3万亿元,占同期中国外贸总额的25.7%[2]。此外,中国与沿线国家和地区进口货物贸易的高比重和区域性极为引人注目。以2016年为例,作为中国中间品进口重要来源地的东南亚、西亚和独联体地区,其中间品出口占对中国总出口比重依次高达74%、98%和94%,而同期的北美和西欧等发达经济体仅为64%和47%,说明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具有典型区域性,“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正成为中国中间品进口版图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因此,探讨向西开放战略下的中间品进口贸易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将具有重要现实意义,即可从制造业中间品进口贸易视角评估“一带一路”倡议的经济价值,探求中间品贸易量扩质增的新路径,又能为发挥丝路国家多样化要素禀赋优势、夯实战略性资源经贸关系、构建以制造业为依托的区域价值链,并助力“一带一路”倡议稳健落地提供经验支持。
二、文献综述
国外围绕贸易增长动因的文献较为丰富。贸易增长的主要因素可归纳为国内生产总值稳步增长、运输成本持续下降和贸易自由化的不断推进。之后,有关交通基础设施、地理距离、文化差异、制度因素、一体化模式等对贸易成本及贸易规模的影响[3-4]获得持续关注。国内方面,伴随中国与世界经济的深度融合,探讨中国对外贸易流量影响因素的研究呈增长趋势,关注点集中于文化差异、制度距离、贸易壁垒和相邻效应等方面[5-7],研究结论支持文化、制度、贸易壁垒和邻国效应等不同程度影响双边贸易规模。例如,吴福象和刘志彪(2009)研究发现,中国贸易量增长主要源于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生产非一体化,跨国公司对其制造工序环节的垂直外包,以及中国企业适时调整和参与国际产品内分工的策略[8];邵敏(2012)基于产业或企业层面研究了双边或单边贸易尤其是出口贸易与地区增长率和产业劳动生产率的关系[9]。少数研究剖析了国际贸易影响劳动生产率的作用机制。但是,上述研究均仅聚焦双边贸易或单边贸易中的出口贸易,对进口贸易特别是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关注有限。
还有大量研究围绕进口中间品贸易自由化的影响效应展开。随着中间品贸易规模持续扩大,中间品贸易自由化比最终品贸易自由化获得更多关注。典型研究包括中间品贸易自由化与企业研发促进和企业生产率提高等,如加拿大、巴西、印度尼西亚和中国的制造企业均显示中间品贸易自由化能显著提高企业生产率[18-21]。国内研究早期围绕中国与典型贸易伙伴的中间品贸易水平、结构和发展趋势展开,近年来围绕进口中间品贸易自由化的影响效应的研究有所增加,并一致采用企业微观数据探讨贸易自由化导致的出口强度、贸易方式转型等企业行为和生产率效应问题。田巍和余淼杰(2013)发现企业中间品关税下降显著提高企业的出口强度[22]。彭冬冬和杜运苏(2016)支持中间品贸易自由化会引导企业选择一般贸易出口方式[23]。杨继军等(2020)进一步证实贸易便利化促进企业出口增加值的机制[24]。
从已有研究文献看,关于制造业中间品贸易影响效应的研究近年呈增长趋势,但鲜有深入探究其影响因素。事实上,单独研究中间品进口贸易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中国与丝路沿线贸易伙伴的中间品进口贸易占其总进口比重远高于发达经济体的特征事实,中国受沿线国家和地区资源禀赋、贸易成本和产业梯度等制约形成的中间品进口贸易三元结构,以及各种宏观环境冲击和战略构想的提出,均为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影响因素研究提供了自然实验数据,有助于深层探究细分贸易成本、贸易互补性、产业梯度和外商对华投资等经济变量对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影响关系。
三、中间品进口贸易的总特征和新变化
(一)分类和测度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地理跨度较大且资源禀赋差异显著,为清晰展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进口贸易的区域差异和结构特征,本文参照赵东麒和桑百川(2016)[25]的做法,将“一带一路”沿线65个国家和地区按地理分布划分为北亚、东南亚、南亚、西亚、独联体、东欧和中欧7大区域。本研究涉及的另一重要概念是中间品。根据商品最终用途,联合国BEC分类法将国际贸易商品分为中间产品、资本品和消费品三类。本文按照此分类法,并参照胡小娟等(2014)[26]的研究,将代码为111、121、21、22、31、32、42和53的商品列为中间品。其中,111和121为工业用食品及饮料初级品和半成品,21和22分别为工业用初级品和加工品,上述两类统称为工业型中间品;31和32为燃料与润滑剂初级品和半成品,对应资源型中间品;42和53代表非运输设备和运输设备的资本品零部件,称为精细型中间品。中间品类型划分有助于辨别中国与丝路沿线国家中间品贸易的属性特征、条分缕析中国与丝路国家中间品贸易的变化趋势,以及分类识别中间品贸易的影响因素及其可能潜藏的生产率增长机制。
为进一步将中国制造业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进口中间品的贸易特征与传统贸易圈比较,结合资料可得性和各经济体贸易地位,本文选取美国、加拿大、德国、法国、英国、荷兰、意大利、西班牙、日本和韩国共10个发达经济体作为传统贸易圈的主要代表。同时,因中国制造业与传统贸易圈的进口中间品集中为工业型中间品,为更细致反映该类中间品的区域分布特征和变化趋势,分析中国制造业与传统贸易圈中间品进口特征时,进一步将工业型中间品划分为工业初级型和工业中级型两类,其中工业初级型中间品对应111和121型,工业中级型中间品对应21和22型。
(二)中间品进口地理分布与贸易化水平
本文以国家主席习近平2013年在哈萨克斯坦的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提出建设“一带一路”重大倡议为分隔,以2012年为基准年份,并选取2017年做比较分析。以2017年为例,中国与“一带一路”各区域中间品进口贸易市场份额的整体特征显示,东南亚占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进口的半壁江山,比重为46.74%;其次是西亚,占中间品进口总规模3成;此外,独联体市场份额位列第三,约15%。相比之下,南亚、中欧、北亚和东欧的市场份额偏低。与“一带一路”倡议前中间品进口的区域分布比较显示,作为中国中间品的重要来源地,东南亚中间品进口份额大幅增长,增幅超过7个百分点;西亚和独联体地区虽同为中国中间品进口重要地区,市场份额却有不同程度下降,其中西亚变化最大,降幅超7个百分点。中欧、东欧和北亚地区虽然中间品市场份额不大,但在此期间均保持了小幅增长。2002—2017年中国中间品进口份额更全面展现了入世以来中间品进口的全景式变化。东南亚和西亚作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进口的主要来源地,变化趋势截然相反。两者皆以2014年为转折点,前者先降后升,后者先升后降;至2017年,各自市场份额分别上升到47%和下降到30%。中国对独联体和南亚的中间品进口贸易较平稳,2008年金融危机后,两大市场份额均有小幅下降,其他区域表现稳定。因此,东南亚、西亚和独联体是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中间品进口核心贸易伙伴,且东南亚市场地位进一步夯实。
中间品进口贸易化程度显示,中国对北亚、西亚和独联体的中间品进口占对其总进口比重均超过90%,南亚和东南亚则分别约88%和76%,说明这些地区中间品贸易化水平高。相对而言,东欧和中欧的中间品进口比重均低于70%,中间品和最终品进口构成比较均衡。与2012年中间品进口贸易程度比较,七大区域中,唯有中欧的中间品贸易程度提高,增幅超过7个百分点,其他区域的中间品贸易化水平均不同程度下降,其中东欧中间品贸易比重降幅最大,超过10个百分点,南亚和东南亚次之,其他区域仅小幅下降。进一步地,2002年以来各区域中间品进口贸易程度变化趋势显示,北亚和西亚的中间品进口比重最高且非常稳定;独联体和南亚的中间品进口占比次之,但两者变化趋势各异,前者先升后降,后者则持续下滑。东南亚中间品进口比重同样较高,但呈现震荡式下降。东欧和中欧的中间品进口比重整体低于其他地区,但波幅较大,2009年后东欧和中欧的中间品进口比重分别呈倒U型和U型变化。中国与“一带一路”的中间品进口贸易程度虽然近年有所下降,但仍处于较高水平,其中中欧近期更出现逆势上扬,说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一方面正成长为中国制造业的重要要素市场,另一方面进口贸易开始向消费领域渗透。
教师应正确带领学生将课内和课外教学活动结合起来。例如,在课内教师应确保教学有效地展开,在课外可以组织体育竞赛活动,或者进行体育宣传。有组织就有动力,团体活动明显比一个人活动更加有趣。而且通过相关部门对体育教学活动的有效管理,积极组织体育活动。为避免教学组织形式混乱,学生在体育课堂上无所事事,所以采用体育俱乐部教学模式进行体育教学时,其教学层次会更加清晰。
(三)中间品进口种类及区域特征
中间品作为生产要素的重要组成,其产品功能多样性为生产主体优化生产决策和经济体实施宏观发展战略提供了更多选择方案。细分中间品进口贸易类型有助于进一步辨别中间品贸易特征的深层表现。以2017年为例,西亚多数国家和俄罗斯等来源地中间品属资源型中间品,南亚、西亚少数国家、东欧主要国家和独联体其他地区属工业型中间品,而东南亚、中欧大部和东欧少数地区属于精细型中间品。深度剖析七大区域主要来源地的中间品进口构成发现,东南亚中间品进口又可分为三类:一是以新加坡和泰国为代表的工业半成品和资本品零部件平分秋色,二是以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为代表的资本品零部件为主,三是以印度尼西亚为代表的工业半成品、燃料和润滑剂初级品共同构成的混合型。南亚中间品进口类型较单一,印度、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均以工业半成品为主。西亚受资源禀赋和工业化进程影响,中间品进口大致分为三类:一是以希腊、土耳其、约旦等为代表的工业初级品和半成品进口型,二是以阿曼、科威特、伊拉克和卡塔尔为代表的燃料和润滑剂初级品的单一进口型,三是以阿联酋、埃及、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为代表的工业品、燃料和润滑剂的混合进口型。独联体区域中,乌克兰、亚美尼亚、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的工业初级品和半成品的份额较高,俄罗斯和阿塞拜疆主要在燃料和润滑剂初级品方面有市场优势。东欧的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进口中间品集中为工业初级品和半成品,而爱沙尼亚和斯洛文尼亚的进口中间品涉及工业品和资本品零部件。中欧的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不仅工业半成品和资本品零部件具有市场优势,对中国的运输设备零部件出口同样有不俗表现。由此看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中间品进口贸易呈现典型的区域特征,其背后可能潜藏不同的贸易动机和影响生产率的差异化机制。
(四)其他视角
1.中间品进口与中间品出口比较
中国制造业参与全球分工和贸易循环的深度和广度均显著增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不仅是中国制造业生产要素的重要供应基地,同时也是制造业中间品出口的新兴目标市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出口贸易的主战场为东南亚和南亚,且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逐步推进,两大区域的市场地位进一步稳固。相反,西亚和独联体的市场份额被压缩。各区域中,除独联体和中欧的中间品出口贸易化程度小幅下降外,其他区域均有不同幅度上调,这与中间品进口贸易化的变动趋势刚好相反。中国制造业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正逐步形成目标市场进一步集中、进口与出口协同发展的贸易圈层关系,其中进口市场锁定为东南亚、西亚和独联体,出口市场瞄准东南亚和南亚。需要说明的是,中国对西亚和独联体存在较高程度的资源型中间品进口依赖,但受该地区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等综合影响,中国制造业正被迫降低对其的刚性需求。因此,在国际分工体系和经贸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如何克服政治动荡和文化差异影响,有效巩固中国制造业既有的优质生产要素市场,并积极开辟新兴产品市场,是中国制造业未来能否稳步提质增效的重要条件。通过比较中间品进口和中间品出口贸易水平与结构可知,中间品进口呈现贸易化程度高但整体下降、贸易品种类多样、东南亚地位增强、西亚和独联体地位下降的发展趋势,中间品出口则表现出贸易化程度偏低但整体上升、贸易品种类较集中、东南亚和南亚贸易地位进一步增强的典型特征。
2.“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与传统贸易圈中间品进口比较
以北美的美国和加拿大,欧洲的德国、法国、英国、荷兰、意大利和西班牙,以及东亚的日本和韩国共10国为发达经济体典型代表,进一步明晰中国与传统贸易圈的中间品进口特征。中间品进口份额显示,韩国、日本和美国是中国在传统贸易圈的主要合作伙伴,总份额约77%。2008—2017年,韩国和美国中间品进口份额进一步增加,日本地位有所削弱。德国该指标虽然显著低于前三强,但在欧洲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约10%。中国对其他各国中间品进口份额小,且波幅不大。从中间品贸易化程度看,以2017年为例,加拿大和韩国特征凸显,其中间品进口占从该国总进口的比重均超过80%,其次是西班牙、日本和美国(约64%),其他各国中间品贸易化程度偏低。变化趋势显示,除韩国外,中国与传统贸易圈的中间品贸易化程度均有下降。从中间品进口类型看,以2017年为例,除英国的资源型中间品占比较高外,中国与传统贸易圈的中间品由工业型中间品主导,但各国各有侧重。北美以工业中级型为主,工业初级型和精细型为重要补充;欧洲其他四国和日、韩同样以工业中级型为主,工业精细型为重要构成;德、法两国的工业中级型和工业精细型平分秋色。此外,2008—2017年,除日、韩外,中国从其他各国进口资源型中间品占比持平或有所增加;工业初级型中间品占比比较稳定;对东亚两国的工业中级型中间品大幅上升;而除西班牙外,工业精细型中间品占比均有下降。因此,中国对传统贸易圈的中间品进口市场集中于韩、日、美三国,中间品贸易化程度整体不高且有下降趋势。工业型中间品是中国与传统贸易圈中间品进口的主类型,且市场地位进一步增强。对比可知,相对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贸易化程度高但整体下降、贸易品种类多样、东南亚地位增强、西亚和独联体地位下降的特征,中国制造业对传统贸易圈贸易化程度偏低且呈下降趋势,贸易类型以工业中级型为主且有扩张趋势,而韩、日、美、德为主要贸易来源市场。
四、中间品进口贸易影响因素的实证检验
(一)模型构建与指标说明
传统引力模型认为两个经济体之间的贸易流量与其各自的经济规模成正比,与其距离成反比。之后,学者们基于理论支撑和经济现实提出并验证各种拓展引力模型。本文结合研究目的,构建计量模型(1)估算贸易成本和其他经济变量对中国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进口中间品的影响。
(1)
其中,i指中间品进口国中国。j指中间品来源国,包括蒙古、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越南、菲律宾、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伊朗、伊拉克、约旦、土耳其、以色列、阿曼、沙特阿拉伯、希腊、科威特、卡塔尔、阿联酋、埃及、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俄罗斯、乌克兰、阿塞拜疆、亚美尼亚、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匈牙利、爱沙尼亚、斯洛文尼亚、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共37国。t代表年份,区间为2002—2015年。为消除异方差影响,模型对各变量进行自然对数处理。
1.被解释变量
选取中国对丝路沿线各国进口中间品贸易额作为被解释变量,用IITRADE表示。数据从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UNCOMTRADE)的BEC分类代码获得,为保证数据时间可比性,选用中间品进口贸易额的2005年不变美元进行计价。
2.解释变量
既有研究解释变量选取主要围绕各种细化贸易成本展开,涉及生产成本、运输成本、配送成本、政策壁垒成本、制度成本等。本文立足于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影响因素这一研究目的,主要选取进口国即中国GDP和“一带一路”贸易伙伴国GDP反映的市场规模,地理距离和油价乘积DISPEC反映的运输成本,物流绩效指数LPI反映的配送成本,由中国对贸易伙伴的进口关税率IMTFR反映的政策壁垒成本,由来源国政府效能GE、政治稳定PS、质量监督RQ和法律契约LAW体现制度环境的制度成本,以及外商来华直接投资FDI、产业梯度INDUSGRA和贸易互补指数TIC等经济变量共同构成影响因素集。选取“一带一路”地区对华直接投资FDI作为中间品进口贸易解释变量的原因是:经济实践表明,中国与发达经济体建立起长期稳定的加工贸易关系,衍生出的大量出口企业囿于国产关键零部件缺乏或质量偏低约束,往往采取“为出口而进口”的资源配置战略,以生产出符合国外市场需要的高品质产品。对华直接投资FDI作为替代母国进口的重要渠道,可能对中间品进口贸易产生影响。这一影响机制是否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仍然成立有待检验。另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在资源禀赋、产业结构、国家制度和人文宗教方面存在显著差异,中国对其中间品进口贸易可能受到经贸双方产业梯度和贸易互补程度的制约。为检验这一作用机制是否显著,借助中国与进口来源国工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差值INDUSGRA、贸易互补指数TIC依次反映产业梯度适宜性和贸易互补性对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影响。进一步地,为考察中间品类型和宏观经济冲击对进口贸易作用机制的影响,本文还对各类中间品和金融危机前后的进口贸易规模开展分样本研究。以上各解释变量数据来源依次为:进口国和贸易伙伴国GDP来源于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数据库,DISPEC数据来源为谷歌地球(GoogleEarth)世界城市经纬度查询系统和国际统计年鉴,地理距离用中国首都北京与贸易伙伴国首都间距表示。物流绩效LPI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中国对贸易伙伴国的进口关税率IMTFR来源于UNCTAD数据库,来源国政府效能GE、政治稳定PS、质量监督RQ和法律契约LAW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全球治理指标(WGI)数据库,对华外商直接投资FDI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产业梯度指标INDUSGRA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贸易互补指数TIC来源于UNCTAD数据库。
(二)模型估计及评价
1.全样本分析
表1全面展示了基础引力模型依次纳入各类贸易成本和相关经济变量的估计结果。表1模型1—模型7显示,来源国GDP和中国GDP的回归系数多数均为正且统计显著,所有模型里中国GDP回归系数高于来源国,说明GDP反映的来源国和中国本土市场规模均有利于促进中国中间品进口,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中间品进口由中国国内市场规模扩张主动引致和海外市场被动诱发,其中国内市场催生的进口贸易需求占主导地位。多数模型中,地理距离回归系数为负但不显著,说明综合考察细分贸易成本和经济变量的研究框架下,空间距离仍然制约进口贸易,但影响不显著。物流绩效指数在各模型中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且不同程度统计显著,说明物流配送水平和绩效显著促进中国中间品贸易进口,因此在空间地理距离约束下,来源国可通过改善清关程序效率、优化贸易运输相关基础设施和物流服务质量、调整配置货运难易程度、增强追踪查询货物能力,以及提高货物准点到货频率等系列措施提升物流绩效,扩大对华中间品出口规模。此外,物流绩效指数比地理距离的回归系数绝对值大,说明物流绩效水平超过地理距离成为影响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关键因素,证实造成高成本的最重要因素往往不是贸易伙伴之间地理距离的论断,为进一步降低贸易成本和扩大中间品贸易水平提供了可选方案。
模型7中,进口关税率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而绝对值较小,表明政策性贸易壁垒制约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但作用不突出,显示经济全球化和贸易自由化进程下政策性贸易壁垒的制约作用持续弱化。中国自2001年加入WTO以来,与“一带一路”主要国家和地区进口关税率大幅下降,该政策性贸易壁垒持续降低有利于提高中间品进口水平,但作用较为有限。政府效能指标回归系数在模型4至模型7中为正且在0.01水平统计显著,说明来源地政府公共服务水平、政策制定及执行水平、政府兑现政策的可信度等多种政府施政能力能够显著提升对华中间品出口贸易规模。此外,本文还依次选择政治稳定PS、监管质量RQ和法律契约LAW替换政府效能GE指标按模型7进行实证分析,结果显示除来源国监管质量能显著正影响中间品进口贸易外,政治稳定和法律契约对中国中间品进口规模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因此,选择中间品进口贸易来源地时,中国需要高度关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政府绩效和监管质量,以避免因政府施政水平和公共服务质量偏低影响中间品进口贸易的规模与效率。外商对华投资FDI的回归系数为负且不显著,说明对华投资整体上并不影响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额,这可能与外商来华投资规模小、投资行业分散且可能倚重服务业投资有关,导致位于产业链上游的进口中间货物贸易需求不显著。产业梯度指标INDUSGRA的回归系数为正且不显著,说明整体上产业梯度差有助于提高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该现象一方面与本文产业梯度指标构造有关,另一方面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产业水平和产业结构异质性有关。“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空间地理、资源禀赋和产业结构差异极大,与中国的中间品进口贸易分布分散,致使产业梯度的进口贸易效应不显著。模型7的贸易互补性指数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凸显贸易互补性对中间品进口贸易的有效促进作用。因此,中国在选择中间品来源地时,除兼顾来源国市场效应、各种贸易成本、来源地物流绩效、政府服务质量等外,还需要充分考察来源地出口中间品的比较优势,使之有效匹配国内亟需进口的中间品类型,增强中间品进口贸易匹配度和产出率。
表1 中间品进口贸易规模影响因素的全样本估计结果
注:*、**和***依次表示在10%、5%和1%水平上显著。括号内数字为t值。后表同。
2.中间品进口种类的分样本分析
中国对“一带一路”地区中间品进口类型分三种:以燃料与润滑剂初级品和半成品为代表的资源型中间品,为工业用食品饮料初级品与半成品、工业初级品和半成品为主的工业型中间品,以及以资本品零部件为代表的精细型中间品。为深度揭示细分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影响因素,本文对三类中间品进口贸易开展分样本研究,估计结果见表2。首先,对于资源型中间品,来源国市场效应对中间品贸易产生显著影响,但中国本土市场效应不显著,这与资源型中间品非再生性导致的供给硬约束密切相关。以西亚和俄罗斯为主体的资源型中间品来源国,燃料和润滑剂等初级和半成品成为国内生产总值的重要组成部分,各来源地资源型中间品增加将缓解资源供给硬约束,为中国进口同类中间品提供保障。其次,政府绩效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且为所有显著性变量回归系数最大值,凸显作为当前全球经济增长重要能源储备和战略资源的燃料和润滑剂等初级和半成品,极大程度受到当局政府严格管制,因此政府绩效越高越能促进中国资源型中间品进口规模。同时,贸易互补指数能显著促进资源型中间品进口,说明中国与西亚等国的资源型中间品具有较好的贸易互补性。工业型中间品贸易与资源型中间品相反,即来源国市场效应为负但不显著,而中国本土市场效应显著为正,说明工业型中间品受中国国内市场效应影响更大,而资源型中间品主要受来源国市场效应支配。此外,工业型中间品生产流通的市场化程度较高,因此受物流绩效指数影响显著。工业型中间品贸易还受到进口关税影响,政策性贸易壁垒降低有助于增强贸易合作。与资源型中间品相仿,工业型中间品进口贸易同样受贸易互补性的显著影响。精细型中间品的影响因素有其自身特色,中国本土市场效应显著为正,来源国市场效应显著为负,且两者影响程度均高于资源型中间品和工业型中间品,说明受“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技术水平偏低制约,精细型中间品整体上高度稀缺,来源国对精细型中间品的大量需求使得来源国和中国之间形成显著的竞争关系,意味着精细型中间品贸易既受中国国内庞大市场效应的推动,又不得不面临来源国产业链下游需求主体的强大市场竞争压力。此外,地理距离反映的贸易成本正向影响精细型中间品进口,这与精细型中间品贸易更多分布在地理位置较远的中欧和东欧地区,而国内对其精细型中间品市场需求旺盛有关。进口关税率下降能促进精细型中间品贸易,因此需要分门别类出台减税政策,扩大精细型中间品贸易规模。与另两类中间品进口贸易影响因素表现不同的是,FDI有助于小幅增进精细型中间品进口贸易,表明以东南亚、中欧和东欧国家为主的来华外商直接投资与中国精细型中间品进口贸易产生协同促进作用。
表2 中间品进口贸易规模影响因素的分样本估计结果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全球金融风暴使得中国与发达经济体之间固化的加工贸易模式面临空前挑战。中国制造业为全力摆脱全球价值链底端命运,进一步开拓新兴市场,“为出口而进口”的中间品进口贸易面临重新布局。此外,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贸易投资、对外援助、产能合作和人文交流正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影响因素可能出现阶段性变化。基于国际形势、宏观环境和经济实践的综合判断,对金融危机前(2002—2008年)、金融危机后(2009—2012年)和“一带一路”倡议后(2013—2015年)三个阶段中国与“一带一路”地区中间品进口贸易影响因素进行分样本研究,估计结果见表2。研究显示,金融危机前,该区域来源国国内生产总值回归系数不显著,而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回归系数不仅取值大,且在1%水平统计显著,可认为此时中国与“一带一路”各国的中间品进口贸易主要受国内市场诱发。反观金融危机后,来源国和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回归系数不仅均为正且统计显著,说明金融危机爆发后的4年内,来源国和中国本土市场的综合效应共同促进中国的中间品进口贸易。因此,金融危机后来源国和中国本土的双市场效应折射出两者在生产要素层面的经贸合作日趋紧密。
除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市场效应呈阶段性变化外,贸易互补性和运输成本的影响在金融危机前后刚好相反。危机前的贸易互补性成为影响中国中间品进口贸易的主变量,空间距离代表的运输成本影响不显著,而金融危机之后两者的影响出现逆转。随着贸易伙伴持续增加和贸易范围不断扩大,国内中间品进口厂商开始理性比较同资质供应商并择优合作,此时具有运输成本优势的贸易伙伴将捷足先登。金融危机后进口关税率对中间品贸易的正向影响,貌似违背了政策性贸易壁垒和贸易规模之间的逻辑关系。进一步地,进口货物关税率具有明显的阶段性和区域性。无论针对发展中经济体、转轨经济体还是发达经济体,金融危机前的进口关税率均快速下降;而金融危机后来自三大经济体的进口关税率表现各异,发展中经济体维持稳中小幅下降,部分转轨经济体表现平稳,另有部分转轨经济体和发达经济体进口关税率甚至扶摇直上,因此政策性贸易壁垒在金融危机后可能增强,该变化态势与此期间中间品进口贸易的整体增长趋势呼应。整体而言,金融危机之后,尽管政策性贸易壁垒弱化了中间品进口贸易,但是来源国和母国双市场效应对中间品进口仍产生显著推动作用。
此外,“一带一路”倡议之后,中间品进口贸易影响因素出现新变化。中间品进口与中国本土市场效应显著负相关,与倡议之前的表现截然相反。统计资料显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的最初3年,中国与主要丝路国家的中间品进口贸易整体有所下降,而中国国内生产总值稳步增长代表的国内市场效应则持续增长,因此数量上呈现负相关。在此期间,物流绩效指数和进口关税率的小幅上扬以及外商来华投资增加均能解释负的回归系数。其中外商来华投资回归系数为负,揭示“一带一路”倡议之后该区域内各国来华投资与中间品进口贸易整体表现为一种显著替代。研究表明,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印度、沙特阿拉伯、土耳其、阿联酋、波兰、捷克等作为中国吸引外资的主要丝路国家,近年对华投资保持增长态势。结合中国与丝路国家中间品贸易程度整体下滑的事实,从“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到全面启动建设,中国与丝路各国的贸易投资格局呈现进口中间品比重下降、进口制成品比重上升、外商来华投资规模持续扩大等新动向,经贸合作途径趋于多样化,经济合作机制进一步深化。
五、结论及启示
基于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现实需要和向西开放的战略意义,本文深度剖析了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进口贸易的时空特征和影响因素,研究结论如下:第一,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进口贸易程度高,中间品进口区域特征明显。东南亚、西亚和独联体作为中国与丝路国家中间品进口贸易的主要来源地,区域贸易地位在“一带一路”倡议之后有所调整,东南亚市场份额整体上升,西亚趋于下降,独联体地区较稳定。第二,从全球范围看,中国制造业中间品贸易存在典型的空间分异。与传统贸易圈不同,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中间品贸易凸显为规模增速快、贸易化程度高、贸易附加值较高,且中间品类型多样化,既包括极具战略性和稀缺性的资源型中间品,又包括技术水平相似但非同质的工业型中间品和具有适度技术势能的精细型中间品。第三,来源国和母国市场效应对中间品贸易的影响十分突出,全样本支持国内市场规模扩张的贸易效应强于来源国,但分样本显示影响机制存在明显的时期特征和产品差异。金融危机后中间品进口贸易的双市场效应更为突出。中间品类型中,资源型中间品贸易得益于来源国市场效应促进,工业型中间品贸易主要受母国市场催生,精细型中间品贸易既受到母国市场激励,同时又面临来源国同类市场需求的激烈竞争。第四,运输成本和配送成本均不同程度影响中间品进口贸易规模。其中,前者对中间品贸易作用弱化,后者的贸易增进作用对工业型中间品尤为突出。进口关税率的贸易效应十分有限,甚至金融危机后让部分贸易伙伴遭遇了更高的中间品贸易壁垒。第五,来源国政府效能和监管质量改善明显有助于中间品贸易规模扩大,但政治稳定和法律契约的促进作用不明显。其中,政府效能主要对资源型中间品进口贸易产生显著推动作用。第六,外商来华投资对中间品贸易的整体拉动作用不明显,仅对精细型中间品进口贸易产生微小影响,说明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贸易并非受外资经济诱发。此外,“一带一路”倡议之后外商来华投资对中间品贸易存在显著的替代效应,彰显贸易投资悄然转换的新动向。第七,贸易互补性对中间品贸易的影响范围广、作用强,金融危机前对中间品进口贸易的促进力度大,且对资源型和工业型中间品进口贸易的正向激励更为突出。产业梯度对中间品进口贸易整体影响不显著,但对细分中间品进口贸易作用有别。
因此,为促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间品进口贸易规模,优化中间品进口贸易结构,高效发挥中间品进口对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支撑作用,本文提出六点政策建议:第一,结合向西开放的区域价值链构建宗旨和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目标,充分发挥丝路沿线的资源禀赋优势,科学锚定适宜性产业梯度,高效利用母国与来源国的贸易互补性,提高中国本土与来源国中间品进口贸易规模和利用效率。第二,结合中间品种类精准激发母国和来源国共同催生的双市场效应,尤其是来源国市场规模的贸易促进作用,积极扩张高技术水平的外商来华投资,充分发挥精细型中间品进口的产业关联效应,通过增量改革提高中间品进口的整体技术能级。要通过高效整合要素市场、丰富经贸合作内容、完善经贸合作机制、加快国际产能合作等多维路径深化中国与“一带一路”区域的经贸合作。第三,除亟需加快中国与丝路沿线区域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外,还可以通过改善清关程序效率、优化物流服务质量、增强追踪查询货物能力和提高货物准点到货频率等物流配送绩效降低贸易成本,扩大中间品进口贸易规模。第四,积极打造和升级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自贸区,有效推动区域贸易一体化,分类推进进口关税税制改革,进一步降低政策性贸易壁垒,促使两大经济体贸易规模和质量获得可持续增长。第五,中国选择进口中间品特别是资源型中间品来源国时,要充分考虑来源地政府效能和监管质量水平,避免因政府施政能力和公共服务质量影响中间品进口贸易匹配度,延缓区域价值链构建进程。第六,结合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战略目标和现实瓶颈,科学协调中间品进口贸易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来华投资对中国制造质量提升的替换关系,积极丰富经贸合作形式,稳步提高经贸合作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