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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垃圾革命的理论意蕴与实践路径

2020-07-05林进龙赵锐福

河北环境工程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无害化革命垃圾

林进龙,赵锐福

(1. 北京大学,北京 100871;2. 北京首都创业集团有限公司,北京 100007)

随着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供给侧结构改革不断深化推进,中国经济结构迎来调整变革。自2013年以来,我国第三产业占GDP比重首次超过第二产业并持续上升。产业结构转型变化叠加快速城镇化进程重塑生产生活固体废物的排放特征,加之生活垃圾治理能力滞后影响,对美丽中国和文明城市建设构成重大挑战,中国垃圾革命应运而生。事实上,中国垃圾问题的产生、发展及其革命的演变规律,表面上看是环境思想认识的不断深化过程,实质上是反映中国经济历史不断前进的步伐。因此,有必要运用经济原理,对中国垃圾革命的理论意蕴与实践路径进行系统阐释和分析。

1 绿色发展之路的内在要求

1.1 “黑色增长”带来“垃圾之困”

中国城市生活垃圾问题,本质上是传统粗放型经济增长模式在快速城镇化进程中集中暴露与外显的结果,是典型的盲目追求黑色增长的GDP至上主义。黑色增长以牺牲人与自然环境和谐共生为代价,以高资源消耗换取低效益增长为手段,其最终结果只能带来生态污染、社会污染和经济污染的增长,不能带来环境质量、幸福质量和发展质量的增长。

生态环境部数据显示,2013—2018年中国大、中城市平均生活垃圾产量从62万t增长至106万t,城市生活垃圾占固体废物的比重从4.96%提高至9.5%,仅次于一般工业固体废物产量比重,并且差距不断缩小(见图1)。事实上,早在2004年,我国就已成为世界第一垃圾生产大国,目前我国城乡生活垃圾年均产量超过4亿t,年均增长8%~10%,人均生产垃圾1.13 kg/d,高达2/3的城市面临“垃圾围城”之困,垃圾问题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我国新型城镇化发展的制约因素。截至2017年推出“洋垃圾禁令”,过去25年的时间当中,我国进口了全球72%的塑料垃圾,为一时的经济增长付出了极为惨重的环境代价。与发达国家相比,当前我国垃圾焚烧处理比例依然较低(38%),仅为日本的1/2,而垃圾填埋处理占比依然过高(60%),环境隐患日渐突出,严重威胁人民健康、社会和谐和经济良性发展[1]。

种种数据表明,中国垃圾问题是重增长轻发展、重经济轻环境、重开发轻保护的直接恶果。当前,我国生态风险高位运行,环境保护任务繁重艰巨,破解“垃圾之困”迫在眉睫。

1.2 “绿色发展”呼唤“垃圾革命”

面对“黑色增长”带来的“垃圾之困”,有学者试图从西方环境库兹涅茨曲线(Kuznets Curve) 寻找出路。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假定环境质量与经济增长呈“倒U”型曲线关系,即环境质量先随着收入的增加而退化,而后经过“拐点”又随收入的上升而改善,是典型的“先污染,后治理”主义。从现实角度看,环境库兹涅茨曲线事实上是为西方国家工业化发展模式甚至是对国际贸易和分工布局产生的污染产业分配效应和转移效应的辩护。必须警惕中国与西方国家国情和道路的差异,坚决不能掉入环境库兹涅茨曲线陷阱。对中国来说,黑色增长不可持续,绿色发展才是经济现实的康庄大道。

图2清晰提示了我国践行绿色发展理念的内在经济逻辑及其“垃圾革命”的实践路径(简化起见,暂不考察生产过程中制造的一般固体废物,主要考察城市生活垃圾)。当前,以基建投资、土地增值、廉价劳动力和资源消耗为主导要素的传统经济增长模式已经显露疲态。以资源浪费和环境破坏换取一时经济增长的边际效益越来越低,边际代价越来越高,同时考虑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呼声越来越高,投资引擎对环境规制和生态建设的要求越来越高,环境污染对土地等资源禀赋的伤害越来越高,必须转换发展动力到内生可持续的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循环配置和再生利用的绿色发展道路上来,必须把改革的抓手落实到“生产—消费—再生产”中的关键一环——变消费剩余垃圾为再生产资源要素上来,同时,必须倡导有效生产、节约消费和开展适度环境规制。只有这样,才可能实现垃圾减量化、资源化和无害化,从真正意义上破除或者最大化降低生活垃圾对经济发展、社会和谐、生态安全和人民幸福的负外部效应。

图2 中国绿色发展理念的内在逻辑及其“垃圾革命”践行路径

2 打响垃圾革命的可能空间

打响垃圾革命的可能空间,一方面源于垃圾革命的理论意义开拓,另一方面又受束于垃圾市场的现实经济难题。图2的理论框架仍能很好诠释和涵盖这部分内容,因而我们仍然遵循这一指引。

2.1 垃圾革命的经济意义

打响垃圾革命对我国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杠杆作用和正面的撬动效应,主要体现在通过垃圾减量化、资源化和无害化路径,实现我国经济活动的效率化、循环化和生态化转向,最终真正实现环境和资源的价值[2-3],实现以最小资源资本谋求最大经济福利。

2.1.1 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优化资源配置

打响垃圾革命有利于通过“有效生产、节约消费”的垃圾减量化路径,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美好生活需要的同时,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和资源帕累托最优配置。过去,长期的要素驱动型增长模式决定了粗放型消费方式在需求侧中占据主导地位。当前,发动垃圾战争,倡导节约消费,不仅有利于在更长远的将来更好地满足人类自身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也有利于增进代际公平和资源分配公平,通过消费者统治效应,引导企业积极研发和生产节约型消费模式产品,并从生产源头减少过度包装[4],最终使整个经济系统实现集约生产和资源有效分配。

2.1.2 形成垃圾处理新兴产业,推动经济发展模式转变

打响垃圾革命有利于通过“再生利用”的垃圾资源化路径,形成和带动一批垃圾分类、垃圾投放、垃圾收集、垃圾运输和垃圾处理的新兴产业[5],从而吸纳不同素质人口就业和扩大中低收入群体消费内需,并且通过“要素—产品—垃圾—要素”的物质闭环流动,推动我国经济高能耗、高物耗、高污染和高排放的粗放发展模式向低碳发展、循环发展和生态发展的现代模式转变[6],最终实现我国经济绿色化发展和可持续增长。

2.1.3 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提高经济生产活动效率

打响垃圾革命有利于通过适当“环境规制”的垃圾无害化路径,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同时,刺激技术创新和优化生产要素配置,从而提高我国经济生产活动效率。根据波特假说,适度环境规制有利于倒逼垃圾处置企业通过技术创新集成,研发高端节能产品,创新利用大数据技术实现垃圾分类、回收和再利用信息共享;有利于倒逼非垃圾处置企业提高劳动生产率,优化资本配置效率,降低单位生产成本和提升边际产品价值来抵消环境规制成本,最终在促进自身生产发展和收入增长的同时,增进生态福利、社会福利和经济福利,实现正外部效应的经济增长。

2.2 垃圾革命的现实经济难题

联系经济实际,中国垃圾减量化、资源化和无害化实践路径面临经济外部性、沉没成本、规模经济、产权不明晰和信任品难题,这对我国绿色发展形成了一定挑战。

2.2.1 外部性难题

垃圾减量化生产源于节约消费,节约消费进而引导有效生产。然而,福利经济学却指出,商品消费存在市场价格无法完全反映的成本即负外部性。理性经济个体消费产品主要考虑私人成本和私人收益,效用最大化分析并不纳入社会成本,因此,如果经济系统缺乏节能消费价值导向或者节约型产品消费成本超过个人最高意愿支付价格,就难以避免个体“利己”分析引致的环境外部不经济问题。当前,我国发展仍然处于不平衡、不充分阶段,部分地区、部分群众的文明素质和收入水平依然有待提高,创新驱动优质低价产品供给仍旧不足。这些特征都在事实上通过利己消费的负外部性作用对我国垃圾减量生产构成了一定挑战。

2.2.2 沉没成本难题和规模经济难题[7]

垃圾资源再生和利用产业需要投入大量专用设备资产,一旦无法回收价值,就可能沦为沉没成本。尽管经济学指出沉没成本不应影响企业未来的生产决策,但只要考虑到投资事后可能被规制机构侵占而不能得到合理补偿,私人部门就会缺乏相应投资激励。此外,现有垃圾处置市场由于准入技术门槛和经济规模要求,具有典型的以城市为中心的区域垄断特征。由于垄断机制破坏市场竞争,当前我国多数地方垃圾处置市场的后续利用和配套设施仍不健全,垃圾分类和处理体系仍不完善,从而不利于垃圾资源化产业链的形成和发展。

2.2.3 产权难题和信任品难题

产权不明是垃圾问题外部化的重要原因,也是垃圾无害化革命的重要挑战。不能明晰垃圾处置比如焚毁、填埋地区的公共资源产权,就无法明确垃圾无害化过程的成本负担主体,也就无法杜绝零机会成本享受垃圾无害化的正外部性的搭便车者。此外,即使可以通过政府利用公共财政支出购买垃圾无害化公共服务方式解决部分外部性问题,也由于垃圾无害化服务具有类信任品性质,即事后难以完全准确评价垃圾无害化产品的价值是否与支付对等,从而可能导致部分私人部门为了降低生产成本,而提供劣质甚至虚假的垃圾无害化服务。

3 中国垃圾革命的实践路径

中国垃圾革命的现实逻辑和理论意蕴告诉我们,我国传统经济增长模式依赖要素驱动付出了极为昂贵的资源环境代价。我们必须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以垃圾革命为重要抓手,坚持贯彻绿色发展理念,但与此同时,又必须对垃圾革命面临的现实市场失灵问题予以纠正。从经济学视角看,中国垃圾革命的实践路径来自有为政府、有效市场和有机社会的协调统一[8-10]。唯有如此,方能从根本上扭转我国垃圾污染问题,最终打赢垃圾革命这场战斗。

3.1 有为政府微观规制

外部性、产权问题、区域垄断等垃圾市场特征决定了经济系统无法自动出清和实现均衡,导致了过去20多年我国垃圾治理的低效率,从而决定了必须依靠有为政府制定有关政策制度,保护产权和规范市场运行秩序[11]。这首先要求政府承担主体责任,破除GDP崇拜和幻觉,牢固树立绿色发展理念,摒弃传统经济发展模式;其次要求政府在逐步实践中统筹做好法制建设和制度建设,健全垃圾分类处理标准体系,探索派驻监督、加强专责监督和完善外部监督机制[12],落实公共部门责任和明确私人部门义务;加强垃圾污染源头治理,加大资金支持,开展适当环境规制;明晰产权,减少制度手续和交易费用,合理制定庇古税,统一垃圾污染的私人成本和社会成本。

3.2 有效市场创新驱动

垃圾革命的内在经济逻辑及其市场杠杆效应决定了垃圾革命必须依靠有效市场构建和创新驱动推进。基于有为政府微观规制前提,市场应当是垃圾减量化、资源化和无害化服务的主要提供者。必须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在垃圾革命中的创造性作用,依靠市场手段带动一批相关产业兴起,有效实现垃圾分类、投放、收集、运输和处理,增加就业和扩大内需,拉动经济低消耗增长和可持续发展。在培育壮大垃圾处置市场的同时,必须激发创新驱动内生动力,创新利用大数据技术,搭建垃圾分类和回收、再利用的信息共享和服务平台;必须依靠科技手段,创新节约型产品生产,提高生产经营效率,降低生产投入成本和改善环境友好型产品质量,吸引更多消费者选择高端节约型产品替代传统高耗能产品的消费,满足多层次不同类别的、不同地区的消费者群体需求。

3.3 有机社会协调发展

在中国这样一个14亿人口的发展中大国进行“垃圾革命”,不能不对社会治理和公民素养提出新要求和新挑战。一个存在外部性的市场,经济个体的理性人抽象分析带不来其他经济主体的利益增进,其最终结果只能是牺牲社会利益而谋取私人利益。因此,打响垃圾革命,必须紧密联系群众,紧紧依靠群众,必须广泛开展生态文明和环境保护的教育引导工作,破除传统单一经济人思维惯性,通过重塑经济人、道德人、生态人和社会人一体的行为操守,培养节约消费和合理消费的行为习惯,减少垃圾增量,消减垃圾存量,通过自觉养成垃圾分类和资源回收利用的生活方式,提升国民素质,推进社会文明,最终全面实现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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