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二章)
2020-07-04黎光
黎光
雁门关下
散碎的阳光从城门楼上飘落。
当我把两道车辙,两声雁叫,植进镜头。过路的雪,就把出关的道路封闭。
许多人在埋怨这鬼天气,在手机中发泄心中的不满;许多人在围攻年轻的女导游,许多人开始在食物中寻找安慰,许多人沉默,和我站立在路旁的石碑前。
横平竖直的历史,在风的吹拂下开始变得软弱,模糊,我竟然在一块指甲大小的城砖断裂处,看到坐着说书的黑蚂蚁——兴奋地历数帝王将相。
当说起杨家将,黑蚂蚁的触角开始颤抖。它说:真正的军人就应该如雁门关,有刀口上的盛开,有马背上的落日,即使愤懑,即使孤独,即使寂寞,即使在倒下前,那胸腔内喷出的也是冲锋的箭簇。
我无语在城楼的背面,像一块青灰色的叹息。本来一日游,但我明明走了两千年。
雪晴后的阳光多么灿烂,足以让每一棵小草生动,雪晴后的天空多么明净,足以让每一粒沙石闪烁。
目送说书的黑蚂蚁远去,我内心开始响起叩关的雁叫。
雁门关不说话
今天早上,我在一粒失眠的露珠内心,翻出金色的太阳和瓦蓝瓦蓝的天空。
站在雁门关上,我看見蜿蜒远去的长城,就像一条青色的传说,在我秋后的目光里,抱着保家卫国的理想。
被风当成古埙的烽火台,静静地站在苍老的长城身旁,脸上有岁月的刀痕。
狼烟不再有了,可来自北方的黄沙,却一遍一遍把心底的磨刀石呜呜地吹响。倒是青青的小草,欢快地把头探出墙缝迎风跳动,遥遥地伸出右掌,慢慢地抚摸土黄色的城门、残破的靖边寺、李牧祠、雁月楼……
这一次没有人提起战争,没有人解读死亡。我在脑海里自由想象,甚至一度让思绪凝成一条无尽的栈道,徒步走进广阔的苍穹。
没有战争该有多好,没有万里长城那一道使人心产生隔阂的老墙,该有多好!
塞北可以到江南牧马放羊,与小桥流水品诗写字;江南可以到塞北独钓寒江雪,在火炕上能饮一杯无。昭君出嫁不再是怀抱琵琶的幽怨,而是勾起嘴角的甜蜜。
在一声鸟鸣之后,我收回右掌。
原本清晰可见的掌纹,不知怎么如此杂乱无章,许是心已生满荒草,漆色已经脱落漂白。不然视线怎会留恋山坡下羊一片,牛却三三两两。
雁门关不会说话,万里长城只让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