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双鸟渡》风格而作的《双鸟渡》准编辑手记

我先做好了足够喝上一下午的咖啡，才把五感闭合，躲入自己头脑深处，把眼神放空，脸上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认真思考着我做《双鸟渡》这本书前前后后的经历。做一本书只有一种契机，这种情况可不多见。一本书的诞生，可以由多种截然不同的因素促成，其内在联系只有编辑本人心里清楚。

两种不同契机示例——契机一：九年前，我还是一个刚刚走出象牙塔，对出版行业几乎一无所知的年轻编辑。虽然经验值为零，但新人惯有的热血在我体内沸腾着。我手里尚未被委派任何完整的书稿，也没有着手策划自己的选题，就在网上扒拉了一串书单，稍加整理，列出了若干本看上去颇有引进价值的外国文学经典，名之为“译界遗珠”。

列举一下书单名目：

1.挪威读书会：所有时代最佳百部书籍

2.《时代》杂志：1923年创刊以来100佳英语长篇小说

3.《卫报》：生命中不可缺少的100本书

4.《观察家报》：所有时代长篇小说百佳

5. BBC： The Big Read “100本最受英国读者喜爱的小说”

6.安东尼·伯吉斯：现代小说佳作九十九种

7.西利尔·康诺利：现代主义运动——1880至1950年英法美现代主义代表作一百种（小说部分）

8.《新闻周刊》：最牛的100本书（Newsweeks Top 100 Books of All Time： The Meta-List）

9.纽约公共图书馆：“世纪之书”（Books of the Century）

10.现代文库：20世纪最佳英文小说100部（The Hundred English Novels of The 20th Century）

11.拉里·麦卡弗利：20世纪最伟大的作品（英语文学）100部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好多“遗珠”已经被慧眼识珠的伯乐们拾走了，譬如这个表格里排名第一的《午夜之子》，譬如《波特诺伊的怨诉》，譬如表格里紧紧跟在安东尼·鲍威尔之后的罗伯特·格雷夫斯的《向一切告别》。还有好多，譬如《烟草经纪人》《血色子午线》《在网下》《圣路易斯雷大橋》《笨蛋联盟》《无尽的玩笑》等，都陆陆续续被同行做出来了。我盯上了好几本书，其中之一便是弗兰·奥布莱恩的《双鸟渡》。

不过我并没有急于动手，直到后来接手贝克特，开始以编辑的身份接触爱尔兰文学。要么在2011年，要么在2012年，我同爱尔兰文学会主任Sinéad再一次在BIBF（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见面，手里拿着这本读了十多二十页的英文原版《双鸟渡》。我对这一情景记忆颇深，因为Sinéad让我举着书，给我和书拍了张合影（合影没发给我，要不我就可以考证出具体的时间了）。她大概很惊讶，中国人竟然要做这本书。很难，很难呀。所以我大概是在那一年夏天买的这本书，读了个开头，便暂时放下了。因为对爱尔兰神话缺少了解，一开篇密匝匝的爱尔兰人名地名让我堕入了迷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买了一本《天使，望故乡》。在这本书的后勒口上，预告了他们将要推出的《落水鸟》（实际上，这本书是2009年出版的。如果我早早买到手，知道别的出版公司会出弗兰·奥布莱恩，我压根儿就不会动做他书的念头，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两本奥布莱恩问世了）。

当时，我并不确定他们会不会继续把这本《落水鸟》做出来。既然他们都光明正大地预告了，想必是买下版权了的。本着谨慎的原则，我将这个尚未成形的选题束之高阁了。第一次契机就这样被软绵绵地扼杀了。

契机二：等了很多年，也不见《落水鸟》出来。眼看奥布莱恩2017年就进入公版了，我又一次动了做他书的念头，大不了同另一个版本PK。借着当年年度选题会的机会，我报了奥布莱恩两本代表作的选题。

选题很顺利地通过了。所以《第三个警察》和《双鸟渡》能够一前一后诞生，其外在契机竟然是公版……

接下来就是找好译者，开始翻译了。《第三个警察》按计划于2017年顺利出版;《双鸟渡》因为中途更换译者，迟至2017年夏才开始翻译。我当时最悲观的想法是，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译者接手，这本书就不出了。

在联系韩慕照老师之前，我的内心是忐忑的。虽然韩老师熟读英国文学，但她的前两部译作《魔法的颜色》和《英伦魔法师》属于奇幻小说的范畴。截至当时，尚无纯文学译作问世。我想请她翻译，是基于几个看起来有点牵强但可爱的理由。

描述一下这些理由：

1.《英伦魔法师》里有很多爱尔兰神话传说的影子，而《双鸟渡》里很大一部分内容便出自爱尔兰神话传说。

2.韩老师拿到了语言学的硕士和博士学位，啃起书中的爱尔兰人名地名这块硬骨头来可能会稍微轻松一点。

3.韩老师是在爱丁堡大学读的博士，与爱尔兰岛相去不远，文化习俗也有相近之处。

韩老师的第一反应也是几乎任何一个中文读者（甚至很多不熟悉爱尔兰文化的英文读者）都会有的。面对我拍给她的原版内页的照片，韩老师表示乍一看也“基本没有看懂”“可能需要查很多东西”，可见她也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

虽然韩老师已经给我翻译过70万字的《英伦魔法师》了，我还是请她先做一段试译，看看风格是否与本书合拍。试译自然很出色，于是译者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我在标题中已经说过了，这不是一篇标准的编辑手记，而是一篇“准”编辑手记，所以我讲到这里就收笔了。不过为了在形式上呼应一下前文，我还是再多说两句，让去年买的最新版《双鸟渡》英文原著亮个相吧。

补充一下两个封面设计梗：

1.腰封上的两句话，出自本书正文第49页。是它们让我决定将封面做成绿色的，让封面和内文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互文效果。

2.封面背景里铺满的文字是爱尔兰文，正是《疯国王斯威尼》（Buile Suibhne）中谈到“双鸟渡”这个地名的那一段话。第二次互文。

吴健

湖南文艺出版社外国文学编辑部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