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哈萨克斯坦跨境贸易本币结算的情况调查

胡纳尔·玛哈提

(中国人民银行乌鲁木齐中心支行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2)

一、哈萨克斯坦的经济金融概况

(一)经济发展高度依赖资源出口，2017年以来呈现复苏态势

2014年以来，受国际油价大幅暴跌、俄罗斯经济衰退等因素影响，包括哈国在内的中亚主要国家的经济规模和增速均有不同程度的下降。2017年以来，在石油价格回暖以及国内建筑业、交通业增长带动下，哈国经济开始逐步复苏并保持增长，当年GDP增长4.1%，较2016年提高3个百分点，2018、2019年同样保持高增长势头。但由于哈国经济具有结构单一、能源依赖等特征，经济增速稳定性不强，2010年至2019年期间，哈萨克斯坦的GDP增速波动区间为1%-7.5%。

(二)对外贸易大幅增长，贸易顺差特征显著

近几年哈国外贸额呈现恢复性增长态势。2017年哈对外贸易总额为776.47亿美元，比上年增长25%；2018年外贸额为2015年以来历史高位，进出口934亿美元，同比上升19.7%。2019年哈对外贸易总额为922.0亿美元。2019年哈贸易逆差132.0亿美元，增加40.5%。意大利、中国、荷兰和法国为哈萨克斯坦前四大出口目标国。

图1 哈国进出口贸易组成占比

(三)“美元化”持续推进，俄罗斯卢布在哈国跨境结算中占比提高

近年来，哈萨克斯坦持续实施“去美元化”措施，俄罗斯借助欧亚经济联盟①平台，积极推动卢布在中亚国家的跨境计价结算，目前，卢布在俄罗斯对欧亚经济联盟国家个人跨境汇款中占比均超过五成，成为中亚地区个人跨境资金流动中的主要货币。从哈国跨境收付款币种来看，2019年跨境结算中美元约占60%以上，卢布约占30%，坚戈约占5%，欧元约占1.5%，卢布在哈国跨境结算占比呈上升态势。

图2 2019年哈萨克斯坦对外跨境汇款币种结构 %

数据来源：哈萨克斯坦央行。

图3 2019年哈萨克斯坦境外收款币种结构 %

数据来源：哈萨克斯坦央行。

二、扩大中哈贸易本币结算的有利因素

(一)中哈双边贸易规模稳步扩大，为扩大双方本币结算提供了经济基础。据哈萨克斯坦国家统计委员会发布数据，2019年，哈萨克斯坦对华贸易总额为143.9亿美元，较上年增长23%。其中，哈对华出口78.2亿美元，同比增长24.1%；自华进口65.7亿美元，同比增长22.1%。中国是仅次于俄罗斯的哈第二大贸易伙伴，在哈对外贸易总额中占比为15%，也是哈第二大出口目的国(仅次于意大利)和进口来源国(仅次于俄罗斯)，在哈萨克斯坦对外贸易中的比重和分量不断上升。中资企业数量方面，中国在哈国设有众多企业，哈国注册中资企业超过3000家，在哈萨克斯坦外资企业总数中居第三位。

(二)人民币汇率相对稳定，且人民币对坚戈具有强稳定性。稳定的汇率是对外贸易中计价结算货币选择的重要考量因素。比较分析2008-2019年十年之间主要货币的走势和波动情况显示，人民币、欧元、日元、英镑和美元的名义有效汇率月均波动率分别为0.97%、1.04%、1.79%、1.29%和1.08%，人民币币值最稳定。人民币对坚戈直接挂牌交易以来，汇率双向波动保持在合理区间，从主要货币对坚戈汇率数据统计分析来看，人民币兑坚戈极差倍数最小，方差和标准差也最小，即人民币兑坚戈波动幅度最小，且稳定性相对较强。因此，哈市场主体使用人民币进行跨境结算，特别是与中方贸易往来中选择人民币进行交易，更有利于企业规避货币多次转换带来的不确定汇率风险，减少汇兑成本。

图 2015年8月20日-2019年7月31日主要货币对坚戈汇率标准化处理后趋势图

表1 2015年8月20日至2019年7月31日坚戈汇率统计分析数据汇总表

最小值最大值极差极差倍数方差标准差人民币34.1458.3624.221.7090.0090.093美元218.61385.10166.491.7620.0120.110欧元250.75441.69190.941.7610.0160.125日元1.813.571.761.9720.0220.150卢布3.076.123.051.9930.0150.122

(三)哈萨克斯坦美元化进程加快，为推进中哈两国本币使用提供了发展机遇。近几年来，哈萨克斯坦持续实施“去美元化”措施，且取得显著成效。2018年哈萨克斯坦居民本币存款增加5.4%，外币存款下降6.9%。2018年12月末数据显示，哈国本币存款占比为51.6%，美元存款占比为48.4%，其中，美元存款占比较2015年63%的水平明显下降(见图4)。根据最新统计数据，截至2020年2月底，哈存款美元化率从2019年底的43.1%降至41.9%，这为扩大人民币在哈国使用提供良好机遇。

数据来源：哈萨克斯坦2018年金融稳定报告

(四)中哈金融合作日益加强，本币结算基础不断夯实。

2018年，中哈央行续签双边本币互换协议，2019年8月中哈金融合作分委会举行了第十次会议，两国高层在推动项目及贸易投资、支付平台、本币结算等方面积极沟通交流。商业银行间金融合作进展良好。2018年，中信银行收购哈萨克斯坦阿尔金银行50.1%股份，成为该行第一大股东。截至2019年上半年，工行、中行、建行等3家中资银行在哈国设立了子行，哈国人民储蓄银行和博泰银行在华设立了代表处。货币合作方面，人民币对坚戈汇率跨境直接形成机制初步建立。以哈国金融机构为主的3家境外机构加入中国银行间外汇市场参与人民币对坚戈区域交易，境内外坚戈报价银行实现跨境直接报价、直接交易、直接平盘，人民币与坚戈清算效率显著提高。2019年1-10月，人民币对坚戈银行柜台交易折合人民币1.24亿元，银行间市场区域交易量3.2亿元人民币，其中境内外银行联动发生的跨境交易量599.2万元。

三、调研企业反映出对哈贸易中使用人民币存在的问题

虽然中哈双边本币结算和金融合作取得长足进展，但从统计数据来看，中哈货物贸易项下人民币结算量仅占两国贸易总额的2%左右，仍有较大的发展潜力。通过深入市场调研，了解到企业在本币结算中遇到的主要问题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改变哈方美元结算传统习惯路阻且长。美元在哈国的使用具有很强的货币惯性，已形成成熟稳定的结算渠道和固有的操作模式。部分调研企业表示，哈方客户普遍认为持有美元更便于后续开展国际贸易投资，因此在结算币种方面倾向使用美元。益海(昌吉)粮油工业公司反映，哈国供应商根深蒂固地认为美元更便于流通和使用，在谈判过程说服哈国客商存在较大的障碍。特变电工新疆新能源公司近期就哈国电站建设事项与哈国项目业主进行商务合同签订磋商，初步拟定合同金额的25%将以坚戈进行结算，但因回款周期较长，坚戈汇率波动较大、衍生产品缺乏，故最终暂未商定合同金额的25%是否用坚戈进行结算。

(二)中资银行金融网点少，哈人民币金融服务供给严重缺乏。

辖内与哈萨克斯坦贸易企业普遍反映，在哈国中资银行机构网点较少，难以满足中哈贸易人民币结算便利需求。中粮(昌吉)粮油工业公司反映在与哈国客户沟通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过程中，哈方客户表示，一方面哈国银行普通柜台对开立人民币账户并不熟悉，拒绝办理人民币结算；另一方面中国在哈国设立的分行数量有限，由于路途遥远，不能满足企业需求。

目前，在哈萨克斯坦全境14州3个直辖市有28家银行和7家非银行金融机构，而中资银行只有中国银行哈萨克斯坦分行、工商银行阿拉木图股份公司两家。哈萨克斯坦中国银行本部坐落在阿拉木图，另有2个分行，分别位于阿克托别和阿斯塔纳。中国工商银行(阿拉木图)股份公司在阿拉木图有1家营业机构，在阿斯塔纳设有代表处。中资银行机构数量与中哈贸易额存在严重不匹配，中资银行覆盖面仍有待进一步扩大。

(三)贸易产品结构导致企业结算货币的选择权较弱。中哈贸易中，我国长期保持较大顺差，致使人民币较难在哈国积累，不利于形成有需求、有规模的货币流通闭链循环。哈萨克斯坦对中国出口的主要产品是矿产品，2019年出口额为39.6亿美元，增长36.8%，占哈萨克斯坦对中国出口总额的50.7 %，为哈萨克斯坦对中国出口的第一大类商品。出口额较大的还有贱金属及制品，2019年出口28.1亿美元，增长18.0%，占对中国出口总额的36.0%。此外，化工产品对中国出口额为6.1亿美元，下降9.8%，占哈萨克斯坦对中国出口总额的7.9%。但由于哈方根据国际上通行规则对油气矿产等大宗商品计价结算均使用美元，我方定价权较弱。出口方面，我国向哈国出口的商品多为劳动密集型产品，产品附加值低，可替代性较强。企业为获取更多的外贸订单，一般尽可能地满足进口方的结算货币要求。从新疆科力新技术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了解到，近期该公司与哈萨克斯坦子公司(阿克纠宾科力联合化学有限公司)签订的合同均为人民币合同，但与哈国本地企业签订的合同仍然以美元为主。其中交易对手哈萨克斯坦北部扎提联合作业有限公司表示在石油相关产品及技术服务进口等方面只能使用美元作为结算币种，故不接受人民币结算。

四、推动本币结算的建议

基于对当前中哈本币结算制约因素的充分认识，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仍需多部门形成合力，共同推动。从加大宣传力度、加强金融机构务实合作和沟通交流、提供技术援助和业务培训等各方面入手，加快推动人民币向西走出去。

(一)继续加强政策宣传，深入企业辅导，提高企业在中哈贸易结算中主动使用本币结算的积极性。继续开展全方位、多维度的跨境人民币政策与业务宣传培训工作，深入企业调研座谈，充分了解并务实解决企业人民币跨境使用中存在的问题和困难，支持政府有针对性地出台鼓励政策，有效提升双边企业使用人民币结算积极性。

(二)拓展银行间代理行关系，推动中哈金融机构间开展实质性合作。鼓励中资银行在哈萨克斯坦增设机构、布设网点，填补中资银行经营网点覆盖面不足形成的服务缺口，以更好地为中哈双方企业人民币业务办理提供便捷服务。推进中资银行与哈方银行建立代理合作关系，开立双边本币结算账户，务实推动金融交流合作。

(三)发挥毗邻优势，建立多层次沟通交流机制。充分发挥每年出访哈萨克斯坦定期交流机制的积极作用，调研了解哈方市场主体人民币使用最新情况，逐步推动解除人民币在哈国使用障碍。利用合作中心区位优势，建立中哈双方金融机构间不定期的无签证会晤机制，加强沟通交流，为金融机构相关人员进行跨境人民币账户开立等相关方面的技术和业务培训。

【注释】

①欧亚经济联盟成立于2015年，成员国包括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及亚美尼亚，五国均为“一带一路”建设的重要合作伙伴。联盟建立后将保障商品、服务、资本和劳动力在合作国境内自由流通，并推行协调一致的经济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