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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与非贫困户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差异研究

2020-07-01谢双玉李琳冯娟乔花芳

旅游学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旅游扶贫感知恩施州

谢双玉 李琳 冯娟 乔花芳

引用格式:谢双玉, 李琳, 冯娟, 等. 贫困与非贫困户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差异研究——以恩施为例[J]. 旅游学刊, 2020, 35(2): 80-92. [XIE Shuangyu, LI Lin, FENG Juan, et al. A study on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poor and non-poor households perception on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policy performance in Enshi [J]. Tourism Tribune, 2020, 35(2): 80-92.]

[摘    要]为了明确回答旅游扶贫是否存在“扶富不扶贫”现象,文章以恩施州22个旅游扶贫重点村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为依据,以农户感知为视角,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从政策执行和效果两大方面探索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维度,并评价感知水平,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分析贫困户与非贫困户对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差异及形成原因。研究发现:旅游扶贫政策绩效包括3个政策执行感知维度和6个政策效果感知维度;受访农户总体上对宏观政策覆盖的感知高于对微观政策覆盖和政策执行力度的感知,对旅游发展带来的环境、经济、素质提升的正面效应感知高于对环境、经济、社会负面效应的感知,但认可度都不高;与非贫困户相比,贫困户更不认可旅游发展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个人收入的增加和素质提升的作用,却更认可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成本,表现出相对剥夺感。最后,根据研究结果,从充分发展旅游经济、实施制度增权、建立利益分享机制3个方面为恩施州旅游扶贫政策的完善提出了针对性建议。

[关键词]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贫困户;非贫困户;恩施州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20)02-0080-13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0.02.011

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扶贫工作已取得巨大成效,至2018年年末,农村贫困人口已减少至1660万人1。中共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目标,其中包括我国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2016年国务院颁布的《全国农业现代化规划(2016—2020年)》提出,要实施乡村旅游扶贫工程,确保到2020年3000万以上贫困人口脱贫;随后颁布的《“十三五”脱贫攻坚规划》也把旅游扶贫作为产业扶贫方式之一,提出要因地制宜发展乡村旅游、大力发展休闲农业以及积极发展特色文化旅游;而且,2017年原国家旅游局等12部委联合发布了《鄉村旅游扶贫工程行动方案》,提出“‘十三五期间,力争通过发展乡村旅游带动全国25个省(区、市)2.26万个建档立卡贫困村230万贫困户747万贫困人口实现脱贫致富”。可见,旅游扶贫作为产业扶贫的重要形式之一已受到政府的高度重视。

但是,发展旅游是否能够真正达到扶贫目的,存在争议[1-2]。有的学者认为旅游扶贫不仅成效显著,而且具有明显的辐射效应[3],如拉动区域经济增长、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加快基础设施建设、增加就业机会等[4-12]。但也有学者认为地区经济的增长并不等于贫困人口的受益或发展[8,13-18],旅游扶贫甚至可能导致区域物价上涨、贫富差距扩大、传统文化破坏、自然资源流失、犯罪率升高等社会问题和负效应[2, 5,10,12,16,19-22],从而影响旅游扶贫效果[23-25]。为此,旅游扶贫效果备受质疑[26],出现了旅游“扶贫无用论”[17],有学者甚至认为旅游扶贫是个伪命题。因此,不仅要研究在贫困地区实施的旅游扶贫是否带来了地区经济发展,更有必要检验旅游扶贫是否真正惠及了贫困人口,使贫困人口从中受益或者获得更多发展机会[4,15-16,27],只有这样,才有利于把握旅游扶贫的真实效应及其分配的差异性[16]。这促使旅游扶贫效应的评估研究从重视宏观经济等效应评估向关注旅游发展对贫困人口的影响转变[25,28-32],研究重点已从关注区域性扶贫问题转向关注个人和家庭的精准脱贫[32]。

国外从旅游扶贫地居民或贫困人口视角进行旅游扶贫绩效评价的研究不多,只有少数研究分别调查分析了乌干达贫困地区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7]、加纳波斯模特湖盆地周边居民的需求以及旅游满足他们需求的途径[33]、尼泊尔一个国家公园附近的缓冲区内居民对旅游影响的感知[18]以及秘鲁一个小岛上居民从旅游发展中获利的不均衡性[2]。而国内,在“贫困人口如何在旅游发展中获益和增加发展机会,应该是旅游扶贫的核心问题”[15]被提出并得到认可后,相关研究已大量涌现。这些研究,大多利用问卷调查一般居民或贫困人口从旅游发展中的获益情况[16,20,34]、生活变化感知[16,35]、旅游影响或扶贫效应感知(包括经济和非经济影响、正面和负面影响,有的还包括权利影响)[10,14,20-21,25,27,29-30,34-43]、旅游扶贫满意度[44]来反映旅游扶贫的效应。在此过程中,很多研究注意到旅游扶贫绩效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37-38,41,44-45],构建的理论依据包括社会交换理论[35]、阿玛蒂亚·森的贫困理论[14,20,44]、联合国的多维贫困指数[44]、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45]等;但也有一些研究没有对旅游扶贫效应的评价体系做任何讨论或交代,直接进行调查并报道结果[30,34,39-40,42-43]。在旅游扶贫效应评价的基础上,不少研究分析了旅游扶贫效应的影响因素,包括发展阶段[18,38]、发展模式[30,34,38]、人口统计学特征(含收入水平)[25,30,40,42]、是否参与旅游[25,45]、资源禀赋、产业基础、政策环境[41]等。这些研究多采用层次分析法[14,37]、模糊数学分析法[37,44]、熵   值赋权法和TOPSIS(优劣解距离法)[38]、层次分析法与变异系数法相结合[45]等方法确定评价指标的权重,利用因子分析法探索旅游扶贫绩效评价指标体系构建的合理性[20-21,25,42,44],运用独立样本t检验、方差分析法[34,40,42]、回归分析法[30]分析不同人群的感知差异。这些有益的探索,为进一步研究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但是,已有研究还存在一些不足。第一,虽然都认可贫困人口应该是旅游扶贫的核心,并注意到了旅游扶贫可能造成贫富差距加大[20-21,27,40],但都没有比较贫困人口与非贫困人口对旅游影响或效应感知的差异;只有少量研究比较分析了家庭或人均收入不同居民的感知差异[25,30,40,42],且他们得到的结果不一致,而且有些结果不尽合理;有些研究只调查了贫困户的感知、受益或满意情况[10,39,41,44-45]。第二,旅游扶贫效应评价虽然属于事后评价[41],但如果没有事前、事中的切实努力和具体措施,也不可能有事后较好的效果[46],因此,旅游扶貧效应评价应系统考量旅游扶贫政策的执行和效果[31],从政策执行和效果两方面入手进行全面评估。但已有研究都只关注旅游扶贫的结果,忽视了其过程;只有冯伟林[39]总结了重庆武陵山片区旅游扶贫的措施,但没有调查居民对这些措施实施情况的感知,李佳和田里[34]调查了居民对旅游扶贫政策的感知,但只涉及规划和管理等方面。第三,只有少数研究关注了旅游扶贫效应感知维度合理性的检验[20-21,25,42,44];且有的研究没有报道具体过程,有的公因子包含了不同方面的指标,如“旅游扶贫经济与社会文化正效应感知”[25]包含了正、负效应的“社会效应”[21],有的公因子存在包含关系[44];这都表明相关研究还有待加强和统一。第四,关于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以下简称“恩施州”)的研究还很少,只有卢世菊等[46]研究了恩施州旅游扶贫中贫困人口的相对剥夺感。

因此,为了更明确地回答旅游扶贫是否存在“扶富不扶贫”或“扶强不扶弱”的现象[10,46-47],从而造成相对贫困的加剧[28]、旅游扶贫目标被置换[17]、贫困居民具有“相对剥夺感”[46]等问题,本研究以恩施州的22个旅游扶贫重点村为研究区,利用问卷调查收集第一手数据,评估居民对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和效果的感知,比较分析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感知差异,希望为提高少数民族地区旅游扶贫的精准性和长效性提供决策依据。

1 研究区概况、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恩施州属于我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是湖北省扶贫攻坚的重点区域。全州贫困人口多、涉及面广、贫困程度深,脱贫攻坚任务异常艰巨。截至2017年10月,全州尚有455个贫困村16.85万户49.53万人未脱贫。但是,恩施州的旅游资源独具特色,少数民族聚集(占总人口的54.67%),发展旅游业的资源优势十分明显。在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等7部委2014年公布的两批乡村旅游扶贫重点村中,恩施州有72个,占湖北省总数的29.63%1,遍布恩施州下辖的8个市县,是湖北省旅游扶贫的重点区域,是湖北省生态旅游、土苗民族风情旅游发展和旅游扶贫工作的典型示范区,作为旅游扶贫政策绩效评价的案例地具有典型意义。

选取地形更复杂、民俗更多样、交通更不便、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更落后的恩施州南四县(宣恩、鹤峰、来凤和咸丰)的22个村(详见韩磊等文中的表1)[48]作为研究区。其中,18个村(占南四县重点扶贫村总数的50%)为前述旅游扶贫重点村名单中交通相对方便的村,另外4个村为在调研过程中各县旅游局推荐的发展潜力较大或者已经发展较好的非旅游扶贫重点村,即宣恩县的洗草坝和野椒园村、来凤县的仙佛寺村、鹤峰县的岩门村。这些村所处区位不同,自然地理特征各异,旅游资源多样,有峡谷风光(如屏山、董家河、鱼塘村)、古村落(如庆阳坝的庆阳老街、两河口的彭家寨、野椒园的古侗寨)、特色民居(如麻柳溪)、民俗(如舍米糊的摆手舞)、土司文化和历史(如屏山、南村)、宗教(如仙佛寺)、农业(如伍家台)等,旅游发展虽然整体上都还处于初期阶段,但坪坝营、仙佛寺、石桥和黄柏、伍家台等拥有较成熟的4A级景区,保证了样本的多样性和代表性。

1.2 数据来源

1.2.1    调查问卷设计

借鉴赵莉晓提出的包括政策的制定(事前评估)、执行(事中评估)和效果(事后评估)全过程的公共政策评估框架[49],结合实际和研究需要,即恩施州旅游扶贫政策的实施始于2012年《湖北省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的贯彻落实,同时,居民只有在政策的执行过程中才能对其有了解和感知,本研究只对旅游扶贫政策的执行和效果进行评估,分别回答“政策落实到位了吗?”和“政策的收效如何?” [50]。因此,调查问卷设计了关于政策执行和效果两大板块的题项。政策执行板块的题项是根据恩施州的政策文件整理的6个方面的旅游扶贫政策(措施),即制定旅游发展规划、投资进行旅游宣传、指导旅游开发、补助旅游服务项目、开展旅游服务培训、招商引资发展旅游,询问居民是否认为政府在他们村开展了这6个方面的工作、开展的力度是否大,共12个题项,分别把握居民对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广度和执行力度的感知。政策效果板块的题项主要参考已有文献[21, 25, 35],并结合多维贫困理论从多方面考察旅游扶贫政策效果的要求[44],询问居民对当地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社会、人口素质、生态环境4个方面的影响感知,每个方面包括正面、负面影响,共24个题项。采用Likert 5点量表询问被调查居民的看法,根据统计分析需要,给选项“开展得很好”“力度很大”或“非常同意”赋值5,以此类推给选项“完全没有开展”“没有任何举措”或“完全不同意”赋值1。此外,调查问卷还询问了居民的性别、年龄、民族、文化程度、家庭规模、收入来源、家庭年收入等基本信息,尤其为了判断和区分贫困户和非贫困户,设计了“您的家庭最近从政府领取了哪些生活补贴”“您的家庭以前从政府领取过哪些生活补贴”两个问题。

1.2.2   问卷调查实施

调研组(1名教授,1名博士生,6名硕士生)于2017年6月28日—7月13日深入各村开展调研。6名调研员随机入户选取愿配合的居民进行面对面交谈式问卷调查,当场收回问卷,以保证问卷质量和回收率;2名调研员对村长/书记进行半结构访谈,了解各村社会、经济、旅游发展等方面的整体情况。每个村调研约半天,每个调研员在每个村完成5~6户调研。最后,共完成了555份居民调查问卷(表1)。剔除回答不完整的问卷后,获得有效问卷545份,有效问卷率为98.56%;累计访谈38人次,获取访谈数据3.8万余字。

1.2.3   样本基本信息

如表1所示,有效样本居民的男、女比例基本相当;以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占77.43%)为主,受教育程度以初中及以下居多(81.75%),符合中国农村留守老人居多的现状;土家族占绝对多数(72.66%),其次为汉族(14.31%);家庭成员多为4~5人,多数家庭年收入在1万元以上,收入主要来源于务农;贫困户(正在或曾经领取贫困户、低保户、特困户、五保户等补助的)占34.13%。样本结构与恩施州的基本情况相符,具有较强的代表性。

1.3 研究方法

1.3.1   旅游扶贫政策效应感知维度的探索方法

運用SPSS 23.0对问卷调查收集的政策执行和效果两大板块的题项分别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首先,采用Cronbachs α检验量表的信度;其次,利用 KMO 值和 Bartlett 球形检验进行因子分析的可行性检验;再次,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并利用凯撒正态化最大方差法旋转提取公因子,根据每个公因子所解释的题项对公因子命名,确定旅游扶贫政策效应感知的维度。

1.3.2   贫困户与非贫困户感知差异的分析方法

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比较贫困户和非贫困户对旅游扶贫政策效应感知各个维度及其题项的差异。由于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样本数不同,在进行t检验之前,进行方差齐性检验。

2 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维度及总体水平

2.1 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维度

对问卷的36个题项进行Cronbachs α检验,结果为0.902,表明问卷具有很好的一致性,可信度高。

分别对政策执行感知的12个题项和政策效果感知的24个题项进行KMO取样测度和Bartlett球形检验,结果KMO值分别为0.858和0.822,均大于0.800,同时,Bartlett球形检验值分别为3993.402和5089.742,均在0.000水平上显著,表明两个板块的题项都具有很强的相关性,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政策执行和效果感知的因子分析结果分别如表2、表3所示。根据剔除载荷小于0.5以及同时在两个公因子上载荷值大于0.4的题项[51]的要求,政策执行感知的12个题项均保留,提取了3个特征值大于1的公因子,累积解释方差71.824%,达到了社会科学要求(60%)[51]。公因子F1解释了SP5(开展旅游服务培训力度)、SP4(补助旅游服务项目力度)、SP3(指导旅游开发力度)、SP6(招商引资发展旅游力度)、SP2(投资旅游宣传力度)、SP1(制定旅游发展规划力度)6个反映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力度的题项(表2),因此,将其命名为“政策执行力度感知”;同理,分别将F2、F3命名为“微观政策覆盖感知”“宏观政策覆盖感知”。政策效果感知的17个题项保留,提取了6个特征值大于1的公因子,累积解释方差73.709%。公因子F4解释了E3(增加了居民个人收入)、E2(增加了就业机会)、E1(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E4(农产品比以前好卖了)4个反映旅游发展带来的积极经济影响的题项(表3),因此,将其命名为“经济效益感知”;同理,分别将F5、F6、F7、F8、F9命名为“素质提升感知”“环境成本感知”“环境效益感知”“社会成本感知”“经济成本感知”。后续分析以这9个感知维度为基础。

2.2 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总体水平

计算9个感知维度题项的平均值,得到每个样本居民各感知维度的得分,而后对其进行基本描述统计,得到恩施州样本居民对旅游扶贫政策各维度感知的总体水平(表2、表3)。按照Likert量表等级评分平均值在1.0~2.4之间表示反对、2.5~3.4之间表示中立、3.5~5.0之间表示赞成的一般标准[20-21]来判断各维度感知的总体水平。

(1)宏观政策覆盖感知的水平较高,微观政策覆盖和政策执行力度都欠缺

在政策执行感知方面,样本居民对宏观政策覆盖的认可度较高,而对微观政策覆盖和政策执行力度都持中立态度。具体来看,只有IP2(投资进行了旅游宣传)的认可度(3.60)达到了赞成,而其他题项的认可度都为中等,其中,IP1(制定了旅游发展规划)、IP3(指导了旅游开发)、IP4(补助了旅游服务项目)的认可度相对较高,但分别也只有3.41、3.27、3.10。政策执行力度6个题项的平均得分基本都小于3.00,尤其SP6(招商引资发展旅游力度)、SP4(补助旅游服务项目力度)、SP5(开展旅游服务培训力度)更是都低于2.70。这表明,从居民感知来看,恩施州旅游扶贫政策尤其是微观政策的执行还不到位,力度不够大,有待加强。

(2)环境效益得到认可,经济和素质提升效益一般,环境和社会成本小

在政策效果感知方面,居民们只赞成旅游发展带来的环境效益(3.63),而对经济效益(3.31)、素质提升(3.08)和经济成本(2.67)持中立态度,并且反对旅游发展带来了环境成本(2.49)和社会成本(2.09)。具体来看,居民们只赞成B2(使村民自觉维护周边卫生环境了)(3.77)、B3(促进了森林等自然生态环境的保护)(3.70)、E3(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3.54),而对其他项目都持中立或反对态度。这表明研究区旅游扶贫的经济效益、素质提升作用都很有限。

(3)政策执行感知与经济效益和素质提升感知有一定相关性,但作用不强

对9个感知维度题项进行相关分析,把握政策执行度与政策效果之间的关系。结果(表4)显示,政策执行力度、微观政策覆盖、宏观政策覆盖与经济效益、素质提升的相关系数相对较高,但也都只超过或接近0.300;这说明,政策执行感知与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效益、素质提升作用有一定的相关性,但作用不强。

3 贫困户和非贫困户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差异

对贫困户和非贫困户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各个维度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判断二者之间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得到表5。

3.1 旅游扶贫政策执行感知的差异

(1)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政策执行力度感知没有显著差异,但贫困户更认可补助政策

在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力度方面,贫困户的感知(2.79)高于非贫困户(2.76),但t检验结果(0.542,Sig.=0.588)在90%水平上都不显著(表5),表明贫困户与非贫困对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力度的感知不存在显著差异。

從贫困户和非贫困户对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力度6个题项感知的t检验结果(表5)来看,只有SP4(补助旅游服务项目力度)在90%水平上显著,即贫困户的均值(2.73)显著高于非贫困户(2.58),表明贫困户对“补助旅游服务项目”政策执行力度的认可度显著高于非贫困户。这是湖北省执行对开办农家乐的贫困户进行补贴政策的反映。例如,访谈中了解到,咸丰县规定必须是2013年建档立卡的贫困户才能领取1万元补助,截至调查时,该县白地坪村的两家贫困户和坪坝营村的10家贫困户领取了补助;鹤峰县屏山村有17户农家乐在开办后,分别领取到了1万元补助。

(2)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微观、宏观政策覆盖感知都没有显著差异

在微观政策覆盖感知方面(表5),贫困户和非贫困户的均值都为3.11,没有差异,t检验的结果(0.040,Sig.=0.968)也不显著,二者对微观政策覆盖4个题项的感知差异也不显著,表明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微观政策覆盖感知没有显著差异。

在宏观政策覆盖感知方面(表5),虽然贫困户的认可度(3.49)略低于非贫困户(3.52),但t检验结果(-0.441,Sig.=0.681)表明,二者在90%水平上没有显著差异,同时,二者对宏观政策覆盖两个题项的感知也没有显著差异,表明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宏观政策覆盖感知也没有显著差异。

3.2 旅游扶贫政策效果感知的差异

(1)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经济效益感知没有显著差异,但贫困户更不认可旅游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和个人收入增加

在经济效益方面,非贫困户的感知(3.36)略高于贫困户(3.23),但t检验结果(-1.582,Sig.=0.114)在90%水平上都不显著(表5),表明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经济效益感知没有显著差异。

但是从贫困户和非贫困户对经济效益4个题项感知的t检验结果(表5)来看,E1(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和E3(增加了居民个人收入)分别在95%和90%水平上显著,而且都是贫困户的得分(E1:3.40;E3:3.23)小于非贫困户(E1:3.61;E3:3.41),表明贫困户更不认可旅游发展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和增加了个人收入。这进一步表明旅游发展只让部分居民从中受益[48],而且这“部分”居民多是非贫困户,而不是贫困户。访谈数据也表明,研究区贫困户在地方旅游发展中的参与和受益很有限[48],因此,他们对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效益的感知就更弱。

(2)贫困户的素质提升感知显著低于非贫困户,更不认可参与机会和技能培训的加强

在素质提升方面,贫困户的感知(2.98)低于非贫困户(3.14),而且t检验结果(-1.987,Sig.=0.047)在95%水平上显著,表明前者的素质提升感知显著低于后者。而且,进一步分析各题项感知的t检验结果发现,差异主要来自Q3(使村民更多关注当地发展决策)(-2.367,Sig.=0.018)和Q5(使更多村民参加服务技能培训)(-2.419,Sig.=0.016),这表明,贫困户更不认可旅游发展带来了参与机会的增加、技能培训的加强作用;这从一个侧面表明旅游扶贫政策的执行没有更多关注贫困户。

(3)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环境成本感知没有显著差异,但贫困户更不认可旅游发展带来的噪音影响

在环境成本方面,贫困户的感知(2.42)低于非贫困户(2.53),但t检验结果(-1.542,Sig.=0.124)在90%水平上都不显著(表5),表明二者的环境成本感知没有显著差异。但贫困户和非贫困户对环境成本3个题项感知的t检验结果显示,H5(使当地噪音增多)在90%水平上显著不同,贫困户的均值(2.46)低于非贫困户(2.62),表明贫困户更不认为旅游发展使得当地噪音增多了。

(4)贫困户的环境效益感知显著高于非贫困户,更认可环保卫生设施建设正效应

在环境效益方面,贫困户的感知(3.73)高于非贫困户(3.59),而且t检验的结果(2.115,Sig.=0.035)在95%水平上显著,表明前者的环境效益感知显著高于后者。而且,进一步分析各题项感知的t检验结果发现,差异主要来自H2(促进了垃圾、污水处理设施的建设)(2.800,Sig.=0.004);这表明,贫困户更认可旅游发展带来的环保卫生设施建设正效应。

(5)贫困户与非贫困户的社会成本感知没有显著差异

在社会成本方面,贫困户的感知(2.07)和非贫困户(2.10)的感知水平相近,t检验结果(-0.071,Sig.=0.943)也表明其差异在90%水平上不显著;而且,二者对社会成本各题项的感知也都没有显著差异;这都表明贫困户和非贫困户一致认为,目前恩施州的旅游扶贫开发未造成治安和社会风气恶化等不良社会影响。

(6)贫困户的经济成本感知显著高于非贫困户,更认为旅游造成了生活用品价格上涨

在经济成本方面,贫困户的感知(2.79)高于非贫困户(2.61),而且t检验结果(2.264,Sig.=0.024)在95%水平上显著,表明前者的经济成本感知显著高于后者。而且,经济成本两个题项感知的t检验结果显示,差异主要来自E5(造成生活用品价格上涨)(3.270,Sig.=0.001);这表明,贫困户更认为旅游发展造成了生活用品价格的上涨。结合前述贫困户更不认可旅游促进了地方经济发展和个人收入增加的结果,表明与非贫困户相比,贫困户从旅游发展中获得的经济收益更少,而付出的经济成本更大。

4 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4.1 研究结论

为了明确回答旅游扶贫是否存在“扶富不扶贫”现象,本文以恩施州22个旅游扶贫重点村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为依据,以农户感知为视角,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从政策执行和效果两方面探索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维度并评价其感知水平,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分析贫困户与非贫困户对旅游扶贫政策绩效感知的差异,得到如下主要结论:

(1)基于居民感知视角,旅游扶贫政策绩效包括政策执行力度、微观政策覆盖和宏观政策覆盖感知这3个政策执行感知维度以及经济效益、素质提升、环境效益、环境成本、社会成本和经济成本感知6个政策效果感知维度。纳入政策执行感知维度是为了从政策执行和效果两方面入手较全面地评价旅游扶贫政策绩效,可以一定程度上弥补已有研究在这方面的缺失;同时,研究还表明政策执行感知与经济效益、素质提升感知有一定相关性,进一步表明将政策执行情况纳入旅游扶贫政策绩效评价的必要性。政策效果感知维度与曹兴华[42]更一致,不仅分别反映了旅游扶贫政策在经济、社会、人口素质、环境4个方面的效应,而且区分了正、负效应,不仅清晰明了,而且能更好地解释旅游扶贫政策效果。

(2)从居民对旅游扶贫政策执行感知的总体水平来看,宏观政策覆盖得到较高认可,而微观政策覆盖和政策执行力度都有待加强,尤其招商引资发展旅游、补助旅游服务项目、开展旅游服务培训的力度还不够。从对旅游扶贫政策效果感知的总体水平来看,居民们更认可旅游发展带来的环境效益、经济效益、素质提升等正面效应;这与蒋莉和黄静波[21]、李佳等[25]、常慧丽[35]、李会琴等[36]、叶俊[29]、秦远好等[40]的研究结论一致,表明旅游扶贫推动的旅游发展的确起到了多方面的积极效果。但居民们对这些积极效果的认可度都还不是很高,与蒋莉和黄静波[21]、李佳等[25]、曹兴华[42]的结果不同,这可能是由于研究区的旅游发展仍处于初级阶段,发展还很不充分。调研的22个村中,只有坪坝营、仙佛寺、石桥和黄柏、伍家台拥有较成熟的4A级景区,其他村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旅游产品,只有少量且简陋的游乐设施(如洗草坝村的骑马、野炊,两河口村的皮划艇,董家河村的竹筏等)以及一些农家乐,带动扶贫的效果也就很有限。同时,居民们对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成本有所感知,这值得注意,因为旅游发展带来的物价、房价上涨,可能会加强贫困户的贫困。

(3)运用独立样本t检验方法,比较贫困户与非贫困户对旅游扶贫政策执行和效果感知差异的结果发现,虽然二者的政策执行感知没有显著差异,贫困户甚至更认可补助政策的执行力度,但从政策效果感知来看,贫困户不仅更不认可旅游发展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和个人收入的增加,而且更认可旅游发展带来的经济成本(尤其是生活用品价格的上涨),表明研究区的旅游扶贫的确存在“扶富不扶弱”或“扶强不扶弱”的现象,贫困户已感受到“相对剥夺感”,这为李刚等[17]、马耀峰等[47]、卢世菊等[46]、李燕琴等[28]的观点提供了实证依据。同时,研究结果还表明,贫困户也更不认可旅游发展带来的素质提升作用,尤其更不认可参与机会的增加和技能培训的加强,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贫困人口的贫困除了源于其自身能力的不足外,還可能是因为权利的被剥夺[20,46],因此,需要通过增权等措施进行积极的外部干预,以削弱相对剥夺感,防止制度贫困。

4.2 政策建议

根据前述调查分析所反映的问题,借鉴相关研究提出的建议,结合研究区的实际,提出对策建议:

(1)充分发展旅游经济,扩大旅游扶贫效果

扶贫村整体旅游经济的发展,也许不等于贫困人口的受益[17],但如果没有地方整体旅游经济的发展,贫困人口和非贫困人口都不能从中受益;只有在旅游经济充分发展的基础上,实施制度增权、建立利益分享机制等才有意义。为了充分发展研究区各旅游扶贫重点村的旅游经济,一方面,需要加大旅游扶贫政策的执行力度,尤其是制定旅游发展规划、招商引资发展旅游、投资进行旅游宣传等的力度,将开发潜力大、发展前景好却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资源(如屏山、董家河、鱼塘村的峡谷风光,庆阳坝、野椒园、两河口村的古村落)转化为具有全国吸引力的旅游产品。另一方面,既需要因地制宜实行“一村一品”,实现差异化发展,又要注重打“组合牌”,寻求协同发展,尤其是对于缺乏特别吸引物的村落。例如宣恩县椒园镇推出的“三坝(水田坝的千户土家、庆阳坝的古村落、洗草坝的山谷草原)、一坪(黄坪的黄金梨花、采摘)、一洞(玉佛洞)、一天坑(罗圈岩)”就是很好的尝试;咸丰县的麻柳溪村应寻求与黄金洞、唐崖土司城遗址组合;来凤县应以酉水河为主,串联县城、仙佛寺、酉水三峡(阿塔峡、龙嘴峡、卯洞峡)、百福司,打造一条集城市、宗教、峡谷风光、民俗为一体的水陆联游旅游线路,扩大区域旅游产品和线路的吸引力及辐射范围,推动旅游经济发展。

(2)实施制度增权,消除贫困人口的相对剥夺感

首先,实施向贫困户倾斜的经济制度,如提供财税优惠政策和金融支持,鼓励贫困户有效使用金融资本,使其有信心、有能力参与旅游扶贫的核心工作中;其次,实施向贫困户倾斜的教育培训制度,鼓励和引导贫困户投入从业知识和技术的培训中,获取参与旅游发展的能力和权利[17,28,31,46-47];最后,健全政策实施监督机制,制定提高贫困弱势群体权益的旅游扶贫实施细则,建立贫困社区参与旅游发展的监测与评价体系[47],做到决策审议民主化、政策实施透明化、财务审批公开化,将政策名额真正落实在贫困户身上,实现旅游扶贫扶真贫。

(3)建立合理的利益分享机制,使贫困户切实获益

利益分配是提高旅游扶贫微观效应的核心环节之一[31,44],即旅游扶贫不能只要靠地方整体经济增长的“涓滴效应”,还应协调收入分配效应,重视贫困户如何参与其中并获得收益分配[2,44]。为此,首先,政府作为制度的供给者必须坚持利益协调原则,制定合理的利益分红机制,努力促进贫困户和非贫困户的信息对接、资源利益共享,既不损害非贫困户的利益,又能够将旅游扶贫成果惠及全村,争取更多人的理解和支持,使村民能自觉将贫困户脱贫视为全村、全民的共同目标,以实现互利共赢;其次,各地的旅游发展,应尽量延长旅游产业链[10,17],采用奖补相结合的方式,给贫困人口创造尽可能多的旅游就业机会,使他们最大程度受益[46];最后,旅游扶贫补助,必须坚持补助到村、直补到户、落实到项目的原则[17],将区域性扶贫补助政策转变为扶贫到户政策,保证补助落实到贫困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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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Poor and Non-poor Residents Perception on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Policy Performance in Enshi

XIE Shuangyu1,2,3,4, LI Lin2,3, FENG Juan2,3,4, QIAO Huafang1,2,3,4

( 1. Hubei Institute of Economy and Social Development, Wuhan 430079, China; 2. School of Urban and Environmental

Science, 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Wuhan 430079, China; 3. Wuhan Branch of China Tourism

Academy, Wuhan 430079, China; 4. Hubei Provincial Key Laboratory of Geographical

Process Analysis & Simulation, Wuhan 430079, China)

Abstract: In order to clearly answer the question whether the phenomenon of “the non-poor residents rather than the poor ones are helped out” in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using the questionnaire data collected from 22 key tourism poverty-alleviation villages in Enshi Tujia and Miao Autonomous prefecture of Hubei province, the constructs of residents perception on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policy performance (TPAPP) were explored by applying exploratory factor analysis and residents overall perceptions were evaluated. Furthermore,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poor and non-poor residents perceptions and reasons were analyzed by applying the independent-sample t test. The results show that: (1) TPAPP can be evaluated from three perceived policy implementation dimensions, i.e. policy implementation strength, micro-policy coverage and macro-policy coverage, and six perceived policy effect dimensions, i.e. economic benefit, quality improvement, environmental benefit, environmental cost, social cost and economic cost; (2) The surveyed residents as a whole, have a higher perception of the macro-policy coverage than that of the micro-policy coverage and policy implementation, and according to residents perception,  the policies on attracting tourism development investment, subsidizing tourism service and conducting tourism service training have not been implemented enough;and the residents approve the positive effects of tourism development on environment, economy and quality improvement, albeit in a relatively low level, while disagree the negative effects on economy, environment and society; (3) There is no significant difference between the poor and non-poor residents perception on the three policy implementation dimensions, but the poor residents perceive higher than the non-poor ones in the implementation strength of subsidy policies; and the poor residents perceive significantly lower than the non-poor ones that tourism development lead to local economic development, personal income increasement and quality improvement especially reflected from tourism participation and training, while the poor residents perceive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e non-poor ones on tourism development induced economic costs, especially on the increased price of household goods; which all testified that the poor residents indeed have a sense of relative deprivation. Finally, some suggestions were proposed for the improvement of the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policy in Enshi prefecture as expanding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effects by fully developing tourism economy, eliminating of the poor residents relative deprivation by enhancing institutional empowerment, and really benefitting the poor residents by establishing a benefit-sharing mechanism.

Keywords: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policy performance; perception; poor households; non-poor households; Enshi prefecture

[責任编辑: 宋志伟;责任校对:周小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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