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简?爱》的两个中译本对比分析翻译中的性别意识
2020-06-29刘莹莹
刘莹莹
摘 要:《简·爱》是英国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也是世界文学史上一颗璀璨之星。它是一部现实主义文学作品,塑造了一个敢于反抗、争取自由和平等地位的女性形象。其翻译成中文后,深受中国读者的喜爱,历久弥新,经久不衰。虽然《简·爱》中译本众多,但不同的译者翻译的译本因其主体性而有所不同,将从词汇、句式、言语风格、修辞的运用、翻译策略等层次对《简·爱》两个中译本——黄源深译本和祝庆英译本进行对比分析,以探求不同性别的译者在不同时代的翻译差异。
关键词:《简·爱》;中译本;对比分析;性别意识;不同时代
一、引言
《简·爱》是19世纪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它塑造了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女性形象。简·爱自尊、独立、坚强,积极乐观的女性特征与追求尊严和平等的爱情价值观,让人震撼!这部作品国内译本众多,这里笔者将黄源深译本和和祝庆英译本进行对比,分析翻译活动中译者的主体性和性别意识。
二、译者的主体性和翻译中的性别意识
在许钧教授的《译道寻踪》中,他认为译作和原作同源而不同一,译者在原作之后而不在其之一。他强调翻译是一个阅读、理解、阐释和有度创造的过程,但这不是一个消极的感应过程。的确,在翻译实践活动中,每一个译者都是独特的主体,拥有独立的个性,不同的时代背景、人生阅历、教育程度等,因此同一部作品,译作因不同译者有所不同,这就是译者的主体性。
在翻译实践活动中,尤其是在文学作品的翻译中,译作除了受译者主体性的影响外,不同性别的译者在翻译同一部作品也会有所差异。从祝庆英和黄源深不同性别的译者翻译的《简爱》的中译本来看,我们能清楚感受到性别意识对译作的影响,两者在词汇、句式、言语风格等方面均有差别。
三、《简·爱》的两个中译本的对比分析
(一)词语
在翻译中,选词至关重要。笔者认为,在忠实原文本和作者的前提下,还能把文本的精髓展现给读者的译者,一定在于词语、句式的选择方面煞费苦心。句子是篇章的核心,而词语又是句子的核心,所以“精道”的翻译应该始于选词,恰到好处的选词会让语句迸发活力,更能深度传达作者的思想情感。
当然,词语依据不同的标准有不同的分类,这里我们主要探讨和分析两个译本中的色彩词语、情感词语、形容词、副词和亲密词语,以此探析男女性别意识的不同。
1、感情色彩的词语
在汉语中,词语的表达色彩可以分为感情色彩,态度色彩和形象色彩。这里笔者主要探讨两个中译本感情色彩词汇的差异。感情色彩的词汇可以分为:褒义词语,即表达肯定、赞扬、喜爱;贬义词语,即表示否定、贬斥、憎恶。还有不能体现特殊情感倾向的中性词。
例一:
原文: "Silence! This violence is All most repulsive;” and so, no doubt, she felt it. I was a precocious actress in her eyes: She sincerely looked on me as a compound of virulent passions, mean spirit, and dangerous duplicity.
黄译: “住嘴!这么闹闹嚷嚷讨厌极了。”她无疑就是这么感觉的。在她眼里,我是个早熟的演员,她打心底里认为,我是个本性恶毒、灵魂卑劣、为人阴险的货色。
祝译: “闭嘴!这样穷凶极恶,真太讨厌了。”毫无疑问,她心里准是这么想的,我在她眼里,是个早熟的演员;她当真把我看成脾气恶毒、心灵卑鄙、奸诈阴险的混合物。
分析: 对比两个中译本,其中“She sincerely looked on me as a compound of…”的翻译,我们发现黄源深将其译为“她打心底里认为,我是个本性恶毒……”;而在祝将其译为“她当真把我看成一个脾气恶毒……”显然,黄译本中“本性”一词比祝译本“脾气”一词的程度更加强烈,“本性”一词好似一个人一生下來,就具有某种特性。黄译本用了这一词语就好像简·爱出生那一刻就被贴上“恶毒、灵魂卑劣、为人阴险”的标签,译者用词越猛烈,我们越能感受到里德舅妈打心底里不待见简·爱的形象。尽管里德舅妈让人讨厌,但祝译本却用“脾气”一词,“脾气”一词是指一个人受环境等因素导致性格发生的变化,尽管里德太太让人憎恶,但译者却站在了简·爱的角度,她更愿意维护简·爱,不愿用一些贬义词来给简·爱贴标签,不愿用诋毁简·爱的词语来侧面烘托里德太太的可恶的嘴脸。
再如,在黄译本中,译者将“compound”译为“货色”,而在祝译本中,译者将其译为“混合物”。牛津英汉字典对“compound”的解释如下:(1)a thing consisting of two or more separate things combined together ,指“复合物、混合物”;(2)(chemistry),化学方面的词汇,指化合物;(3)(grammar),语法方面的词汇,指“复合词”;(4)有围栏或者围墙的场地。理解这四种解释后,我们发现祝译本更符合。这一句话是里德太太对简·爱的观点,黄译本用“货色”一词好像更能把里德太太对简·爱的讨厌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祝庆英肯定也能体会里德太太对简·爱的厌恶,但她却没有用“货色”这类词语,因为这样的词语是对女性的一种侮辱,所以译者在翻译时对选词有所侧重。
2、色彩词语,形容词和副词。
相对与男性而言,女性对色彩词语的掌握能力更强,对颜色词语更为敏感,更倾向采用一些程度副词来加强语气。
例一:
原文:Her beauty, her pink cheeks and golden curls, seemed to give delight to all who looked at her, and to purchase indemnity for every fault.
黄译: 她的美貌、红润的面颊、金色的髦发,使得她人见人爱,一俊便可遮百丑。
祝译: 她的美丽、她的红喷喷的脸蛋和金黄色的髦发,似乎叫看着她的人都感到愉快,都能因此而原諒她的每一个缺点。
分析:黄译本中将“pink cheeks”译为“红润的面颊”,而在祝译本中译为“红喷喷的脸蛋”,“红喷喷的”较“红润”更具表现力,“脸蛋”较“面颊”更具描绘性,有种活泼可爱的感觉。“金黄色”较“金色”,更具像。显而易见,女性译者使用的具象形容词较之男性译者更能突显参加聚会的小姐女士们更富少女形象。
例二:
原文:I lingered till the sun went down amongst the trees,and sank crimson and clear behind them. I then turned eastward.
黄译本:我闲荡着,直到太阳落入树丛,树后一片亮丽的火红,才往东走去。
祝译本:我在这儿一直逗留到太阳沉入树林,又红彤彤,明晃晃地在树丛后面沉落。于是我转向东方。
分析:黄源深将“crimson and clear”两个形容词合二为一,译为“亮丽的火红”,将“ crimson” 这一形容词译为名词“火红”,改变了其词性。“crimson”这个单词既可以作形容词也可以作名词,但因原文中这个单词后面紧跟着“clear”,表示同类词性,故此处作形容词。在祝译本中,译者将“crimson and clear ”译为“红彤彤,明晃晃地”转化词性,作了副词,突显了太阳落入树林的红彤彤明晃晃的景象,可见女性译者更喜欢采用形容词和副词。
3、亲密词汇
一般而言,女性的特征常表现为温柔、细腻、善良、体贴。在语言表达上,女性更倾向于采用较多的亲密语词,以此表达对他人的喜欢、关怀。而男性常被视为豪爽、粗放、耿直。在生活中,较之男性女性更善于使用委婉语,本能地避免使用粗俗的语言,注意语言的文雅、含蓄和得体;而男性则较多地使用诅咒语和感叹语, 以表达阳刚和豁达的性格特征。
例一:
原文: ...and having replied to her "Revenez bientot, ma bonne amie, ma chere Mdle. Jeannette," with a kiss, I set out.
黄译: 听她说了“希望你早点回来了,我的好朋友,亲爱的简·爱小姐”后,我吻了她一下,算是对她的回答,随后便出发了。
祝译: 她说:“早点回来,我的好朋友,我亲爱的简妮特小姐(简妮特是简的昵称)。”我吻了吻她作为回答,便出发了。
分析:文中的这一部分"Revenez bientot, ma bonne amie, ma chere Mdle. Jeannette”,男女译者的翻译也有所不同。黄源深将其译为“亲爱的简·爱小姐”,而祝庆英将其译为“我亲爱的简妮特小姐(简妮特是简的昵称)”,这句话是罗切斯特先生监护的孩子阿黛勒对简·爱的所说。比较两者,祝用了简·爱的昵称,听起来更加亲切有爱。结合原文本,我们可知简·爱即将外出,与简·爱朝夕相处的阿黛勒对她的依依不舍,所以这里孩子叫简·爱的昵称更符合原文,感情细腻入微,将女性温柔的一面展露出来,翻译中女性意识清晰可见。
通过对比分析《简·爱》两个中译本的用词,我们发现男女译者在色彩词语、情感词语、形容词、副词和亲密词语均有差异。
(二)句式
男女译者在译文中所才用的句式也因性别而异,男性译者偏好于简单豪放的表达,女性译者更加偏向于委婉,轻柔的方式来表达思想。
例一:
原文:There was no possibility of taking a walk that day. We had been wandering, indeed, in the leafless shrubbery an hour in the morning; but since dinner (Mrs. Reed, when there was no company, dined early)the cold winter wind had brought with it clouds so somebre, and a rain so penetrating that farther out—door exercise was now out of the question .
黄译本: 那天,出去散步是不可能了。其实,早上我们还在光秃秃的灌木林中溜达了一个小时,但从午饭时起(无客造访时,里德太太很早就用午饭)便刮起了冬日凛冽的寒风,随后阴云密布,大雨滂沱,室外的活动也就只能作罢了。
祝译本: 那一天不可能去跑步了。不错,我们早上已经在片叶无存的灌木林中逛了一个钟头; 但是,自从吃午饭的时候起(如果没有客人,里德太太是很早吃午饭的),冬日的凛冽寒风就送来了那样阴沉的云和那样透骨的雨。
分析:原文本中“but since dinner the cold winter wind had brought with it clouds so”,黄源深译为“但从午饭时起便刮起了冬日凛冽的寒风,随后阴云密布,大雨滂沱……”将时间状语放在前面,与原文本保持一致,这里省去了主语,后紧跟谓语和宾语。祝译本中,译者将“冬日的凛冽寒风”作为主语,后面紧跟谓语“送来了”以及宾语“那样阴沉的云和那样透骨的雨”,两名译者的句式结构有一些差异。且在黄译本中,我们看到“阴云密布”,“大雨滂沱”的四字词语,体现风雨来势汹汹,这样的四字词语增添译文的文采和气势。而祝译本“那样……那样……”的语言较之黄译本更加轻柔细腻。
(三)修辞
译者运用修辞能将内容表达得生动、具体、形象,给人以鲜明深刻的印象,用浅显常见的事物解读深奥生疏的事物, 引人深思。
例一:
原文: I contrived to find a pleasure in loving and cherishing a faded graven image, shabby as a miniature scarecrow.
黄译: 我便设想以珍爱一个退色的布偶来获得快慰,尽管这个玩偶已经破烂不堪,活像一个小小的稻草人。
祝译: 我只好设法疼爱一个小叫花子似的雕像,尽力在其中寻找一种快乐来。
分析: 本中“a miniature scarecrow”,字面意思是“很小的稻草人”,比较两个译本,黄译本将“布偶”比喻成“小小的稻草人”好像跟原文本更契合。祝译本,译者将“a miniature scarecrow”译为“小叫花子似的雕像”,细致地刻画出“小叫花子”衣衫褴褛,可怜巴巴的形象,更具画面感,且深入人心,继而说明简·爱的玩具用时之长,再度间接突显她在家中的地位,这样的刻画使读者和作者能产生情感共振,更加同情简·爱。
(四)言语风格
言语风格主要是指译者在长期翻译实践中逐渐形成的独特的语言藝术个性,是译者的个人气质、翻译观念在作品中的凝结,具有有恒定性的区别其他译者的艺术特色。以下我们主要探讨黄源深和祝庆英两个中译本的言语风格。
例一:
原文: I then sat with my doll on my knee, till the fire got low, glancing round occasionally to make sure that nothing worse than myself haunted the shadowy room.
黄译: 随后,我把玩偶放在膝头枯坐着,直至炉火渐渐暗淡,还不时东张西望,弄清楚除了我没有更可怕的东西光顾这昏暗的房间。
祝译: 于是我只能坐着,把布娃娃抱在膝上,一直到火渐渐下去,偶尔向四下里望望,看是不是还有比我更坏的东西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作祟。
分析:原文本中“I then sat with my doll on my knee”,黄源深译为“随后,我把玩偶放在膝头枯坐着”,其中“放”一动词没有太强的情感意义,而祝庆英将其译为“于是我只能坐着,把木娃娃抱在膝上”,一个“只”看出了简·爱当时的状态,孤孤单单,无依无靠。一个“抱”字,可见简·爱当时的心情,一个偌大的房子,她一个朋友也没有,而此刻唯有布娃娃和她做伴,是她唯一的朋友。祝译本简单的“只”和“放”两字竟能将简·爱在舅妈里德太太家中的地位,处境写得相当到位、细腻。从这一点,我们发现男女译者在语言风格上的差别,男性译者豪放粗犷,女性译者感性、细腻。
(五)翻译策论
祝庆英的译本问世于20世纪80年代,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其译本出现时正是中国改革开放时期,国人对新兴的世界名著中译本极有兴趣,因此其译本备受大家的喜爱,广泛流传。祝译本采用直译和意译的方法,词语丰富,长短句更替,语言流畅、细腻、自然。黄译本出版于20世纪末,当时的中国经历了长期的改革开放,读者对文学译本的要求不仅仅满足于忠于原著,期待更为优美的语言表达,除此之外,译者本身也偏爱创造性译文文本,致力于实现译文美学上的愉悦目标。
四、形成两性语言差异的原因
(一)社会心理因素
男女性别角色的言语行为是一种社会习得,社会心理是其制约因素。在社会中,男女两性的行为方式有着不同的要求和模式。这些要求和模式促使人自觉地或者被迫地依照这些要求模式去纠正自己的行为。两个译本中感情色彩的词汇确实说明社会心理因素对男女两性译者的影响,两者都尽量维护文本中相同性别主人公的尊严以及地位。
(二)文化因素
祝庆英主要受改革开放文化背景的影响,由于她本身就是一名女性,翻译中的语言表达和情感融入会更加细腻入微。而黄源深的版本,则产生于国家发展相对稳健快速的背景之下,这使得译作的艺术美感气息更加浓厚。
(三)男女心理发展特点
男女心理发展不同的基础是其生理特点。在青春发育期以前,与男性相比,女性在理解人际关系等方面比男性成熟得早。在此之后,男性好强,爱逞英雄,喜欢直接干脆的方式,但较粗心,不重细节。而女性温柔恬静,感情丰富细腻。我们从这些心理发展特征可推知女性善于使用情感词、亲密礼词、委婉语等。
五、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分别从黄源深和祝庆英《简爱》的两个中译本的用词、句式、言语风格、修辞、翻译策略等方面对比分析翻译中的性别意识,并试从社会心理、文化因素以及男女心理发展特点研究了造成两性语言差异的缘由。但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笔者相信性别语言的差异和语言障碍都会逐渐减少,但性别意识在语言上完全一致则是不可能的,仍会存在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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