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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反复上消化道出血为首发表现的套细胞淋巴瘤一例

2020-06-28丁燕飞罗方秀吴云林

诊断学(理论与实践) 2020年2期
关键词:胃窦淋巴瘤免疫组化

丁燕飞,陈 平,罗方秀,吴云林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北院消化内科,上海 201801)

病例:患者为男性,66岁,因“呕血一次,黑便一次”第一次至我院就诊。当时患者自述劳累后突发胸闷,伴晕厥,清醒后呕血(2 口),不久后再次晕厥,醒来后仍感头晕乏力,次日再解成形黑便一次。患病以来,患者精神差、睡眠欠佳,小便正常,近2 年体重下降10 斤。患者既往有脾肿大病史3 年,未予重视;有吸烟史44 年,每天10 根;无酗酒史。患者入院院后体检示,贫血貌;心肺未及异常;腹平软,无静脉曲张,无压痛,无反跳痛,未触及腹部包块,肝肋下未及,脾超过脐水平;双下肢无浮肿。

患者入院后查血常规示,白细胞计数10.02×109/L,中性粒细胞33.1%,淋巴细胞49.9%,淋巴细胞计数5.00×109/L,红细胞计数1.78×1012/L(↓),血红蛋白50 g/L,血小板计数139×109/L。胃镜检查示,其胃体-胃角-胃窦有广泛的溃疡浸润性病变,质地较硬,表面呈结节状,镜下范围约为5 cm×8 cm,且幽门偏位,胃镜无法进入十二指肠球部(见图1)。遂于胃角取4 块活检标本进行病理学检查,结果提示浅表黏膜慢性炎,活动期,伴局灶淋巴组织增生,肠化(+),Hp(-)。免疫组化检查示,腺上皮细胞AE1/AE3(+),CAM5.2(+),CDX-2(+);淋巴细胞LCA(+),Ki-67(约2%)。上腹部增强CT 检查示,其胃窦壁不均匀增厚,考虑占位性病变;胰体结节影;左肾上腺结节;腹腔及腹膜后多发淋巴结肿大;胆囊底部壁稍增厚;腹腔少量积液;脾肿大,门脉高压;双肾小囊肿(见图2)。

患者入院后,予禁食、泮托拉唑抑制胃酸分泌、硫糖铝混悬液护胃,思他宁止血降低门脉压,维生素K1、酚磺乙胺止血及其他对症支持治疗。患者住院治疗2 周后复查胃镜,结果示胃窦-胃角-胃体前壁黏膜僵硬,见多发溃疡及溃疡愈合疤痕挛缩、皱襞不规则的病灶,分别取活检进行病理学检查,另在十二指肠发现球部黏膜红肿(见图3)。胃窦、胃角活检病理提示浅表黏膜慢性炎,胃体活检病理示浅表黏膜慢性炎,活动期,伴局灶淋巴组织增生高度增生。免疫组化检查示,腺上皮细胞AE1/AE3(+),CAM5.2(弱阳性),CDX-2(+);淋巴细胞LCA(+),CD20(+),CD3(局灶+),Bcl-6(-),Bcl-2(+),CD23(滤泡树突细胞网+),Ki-67(约5%)。由于2 次胃镜病理均无阳性结果,但结合胃镜表现考虑胃恶性肿瘤、胃淋巴瘤诊断待排,建议患者进一步行PET-CT 和激光共聚焦内镜下定位活检,患者未遵医嘱,要求出院。

图1 胃镜下胃体-胃角-胃窦溃疡浸润性病变

图2 上腹部增强CT 示胃窦璧不均匀增厚、脾大、腹腔多发淋巴结肿大

图3 治疗后复查胃镜(胃窦-胃体-胃角黏膜弥漫溃疡性病灶)

1 年后,患者因“解黑便伴乏力2 天”第二次至我院就诊。查血常规示,白细胞8.82×109/L,中性粒细胞20.2%,淋巴细胞58.4%,淋巴细胞计数5.16×109/L,红细胞计数2.71×1012/L,血红蛋白75 g/L,血小板计数129×109/L。急诊胃镜检查示,胃窦-胃角-胃体前壁黏膜僵硬,见多发浅凹及溃疡愈合疤痕挛缩,皱襞不规则病灶,胃窦黏膜肿胀明显,胃角蠕动差,幽门变形;十二指肠球部前壁剂后壁分别见一大小约3.5 cm×3 cm 的深凹陷性溃疡(见图4)。进一步行共聚焦内镜检查,结果提示胃角-胃体小弯侧上皮腺管排列较紊乱,局部炎性细胞浸润,腺管未见明显异型。于胃角取活检4 块,病理免疫组化检查示肿瘤细胞CD20 (+),CD79α (+),CD5(+),CD43(+),Bcl-2(+),CyclinD1(+),Ki-67(约5%),Kappa(-)及Lambda(+)提示轻链限制性,AE1/AE3(-),CD3(-),CD10(-),Bcl-6(-),MUM-1(-),CD30(-),CD138(-);滤泡树突网CD21(弱+);EBV 原位杂交EBER-(淋巴细胞)(见图5)。病理诊断为淋巴组织增生性病变,结合免疫组化结果,首先考虑为套细胞淋巴瘤(mantle cell lymphoma,MCL)。进一步行分子检测,FISH 检测结果示t (11:14)(q13:q32)CCND1 融合探针检测阳性 (32.5%的肿瘤细胞可见CCND1红绿信号融合)。

图4 患者第二次住院时的胃镜图片

予行PET-CT 检查以评估患者的全身病变情况,结果显示,①胃窦壁增厚,代谢未见明显异常,结合病史考虑淋巴瘤浸润;②左侧颈部,锁骨上、双侧腋窝、纵隔、腹腔内、腹膜后、盆腔内、双侧腹股沟多发淋巴结异常显示,部分形态肿大、代谢稍高,考虑淋巴瘤浸润;③脾脏肿大,代谢增高,淋巴瘤浸润增高;④双侧腮腺小结节,代谢不高;⑤咽喉(甲状软骨水平)代谢增高,首先考虑炎性病变;⑥双肺多发小结节;⑦左侧肾上腺内侧肢结节,代谢不高,首先考虑良性病变(腺瘤? )可能;⑧降结肠、乙状结肠及直肠代谢增高,考虑炎性病变可能。结合PET-CT 结果,进一步行肠镜检查,结果提示降结肠及直肠黏膜红肿(见图6)。直肠活检标本病理检查可见黏膜慢性炎伴大量淋巴组织增生,免疫组化检查结果示肿瘤细胞LCA(+),CD20(+),CD79α(+),CD5(+),Cyclin D1(+),Bcl-2(+),κ(部分+),λ(+),Ki-67(约20%)。免疫组化标记结果符合MCL。

图5 免疫组织化学染色(×400)

图6 肠镜:直肠黏膜红肿,局部取活检

骨髓穿刺细胞学检查结果符合淋巴瘤白血病的骨髓象,骨髓涂片及外周血涂片中淋巴细胞比例分别为32%和55%,骨髓涂片上形态异常的淋巴细胞占20%,该类淋巴细胞形态中等偏小,可见核凹陷或裂隙及核仁残迹。免疫组化提示小淋巴细胞为B 淋巴细胞,CD5、CD20 阳性,符合MCL累及骨髓表现。结合增强CT、B 超、病理等检查结果进行综合评估,患者MCL 诊断明确,分期为Ⅳ期A 组,累及骨髓、脾脏等考虑偏惰性。

经与患者及家属充分沟通后予伊布替尼(Ibrutinib)单药治疗。治疗2个月后,患者未再发出血,至我院复查上腹部增强CT 示胃窦壁不均匀增厚,较前片大致相仿;腹腔及腹膜后多发淋巴结肿大,较前片有所缩小;脾脏形态较前缩小;左肾上腺结节,较前大致相仿;胆囊底部壁稍增厚,较前片相仿;双肾小囊肿(见图7)。复查胃镜示,胃底部件胃内大量食物残留,影响观察,所见胃底黏液充血糜烂;胃体-胃角-胃窦-幽门黏膜充血水肿,黏膜呈粗颗粒样改变,可见多发陈旧性出血灶,胃窦-胃角-胃体前壁黏膜蠕动欠佳,可见既往溃疡愈合疤痕,质地触之较硬;幽门略变形;十二指肠球部黏膜充血水肿明显(见图8)。胃镜下胃黏膜情况较前好转,经治疗至今,患者坚持服药,未再发出血,恢复日常生活。

图7 伊布替尼治疗2个月后复查上腹部增强CT

图8 伊布替尼治疗2个月后复查胃镜

讨论:MCL 是一种B 细胞来源的具有侵袭性的非霍奇金淋巴瘤,占非霍奇金淋巴瘤的7%[1];男性发病率是女性的2 倍,且发病率随年龄增大而增加,发病高峰年龄为60~70岁[2]。多数MCL 患者均呈现进展型,60%~70%的患者在确诊时已达Ⅳ期,50%有骨髓累及,结外病变以骨髓、咽淋巴环及胃肠道受累常见,尤以胃肠道多发性淋巴瘤样息肉病具有特征性[3]。本例患者发病时66岁,确诊时已达Ⅳ期,有骨髓累及,结外病变以胃肠道为主,符合MCL 的发病特点。

MC 可累及胃肠道,内镜下表现形式多样,胃内主要表现为糜烂、皱襞增厚或溃疡,从十二指肠到直肠主要以多发性淋巴瘤性息肉形式。与其他类型的淋巴瘤相比,其具有低度恶性淋巴瘤的不可治愈性及侵袭性的特点,因此预后较其他类型的非霍奇金淋巴瘤患者差。以往的文献显示,15%~40%的MCL 患者存在胃肠道侵犯[4-7]。累及胃肠道的MCL患者,其起病时的临床表现主要与受累部位有关,相较于胃部,MCL 以结肠直肠受累更多见[7-11]。由于多发性黏膜息肉样病变不是MCL 的特征性表现,因此,大多数胃肠道MCL 病例无法仅通过内镜检查来鉴别,而需取活检标本行病理学检查及免疫组化来明确诊断。MCL 发生在胃部的患者,其胃黏膜可伴有糜烂和溃疡,黏膜皱襞呈隆起改变,CT 检查往往提示胃壁弥漫性增厚[12],而当溃疡明显时还需注意与胃溃疡、胃恶性肿瘤相鉴别。本例患者以上消化道出血为首发表现,胃黏膜表现为糜烂、皱襞增厚及溃疡,胃镜表现与胃溃疡、胃癌难以鉴别,需进一步依赖病理活检及免疫组化、FISH检测确诊。可见,胃肠道MCL 依赖于组织学、免疫组化、细胞遗传学及分子细胞学等技术的综合应用。MCL 的免疫组织化学结果常表现为CD20、CD5、SOX113 表达阳性,细胞周期蛋白Cyclin D1 阳性,而CD10、CD23 表达阴性,抗凋亡蛋白BCL-2强阳性。MCL 患者在细胞遗传学上存在t(11;14)(q13;q32)染色体易位。CD5 和Cyclin D1 均阳性时,容易诊断为MCL,但当其中一个为阴性时,如无基因检测,则诊断困难。

本例患者多次胃镜检查均发现胃黏膜皱襞增厚、溃疡,2 次活检病理均不能确诊,常规抗溃疡治疗效果差,结合其存在脾大和全身淋巴结肿大,需进一步考虑淋巴瘤的可能性。当内镜下胃淋巴瘤表现为较深较大的溃疡时,很难与胃癌鉴别,而内镜初次正确诊断胃淋巴瘤的阳性率低,可能与胃淋巴瘤病变主要起源于黏膜下层有关[13]。因此,结合患者的病史资料进行多部位深挖活检,再结合病理诊断阳性率来提高胃淋巴瘤的诊断效率尤为重要。本例患者在激光共聚焦内镜检查中发现,胃角-胃体小弯侧上皮腺管排列较紊乱,局部炎性细胞浸润,进行定位活检进一步增加了诊断的可靠性。病理活检免疫组化提示CD5、CD20、CyclinD1 阳性,FISH 检测结果提示t(11:14)(q13:q32)染色体异位,为本例患者确诊为MCL 提供了确凿的依据。本例患者的肠镜检查未见明显多发的黏膜息肉样病变,仅在直肠黏膜红肿处取活检证实为MCL。因此,本例患者是1例少见的以上消化道溃疡并反复出血,而非胃肠道多发黏膜息肉样病变为首发症状的MCL,我们在临床工作中应注意鉴别。

目前对于MCL 的标准治疗方案仍有争议,过去最常用的是以蒽环类为基础的治疗方案,如环磷酰胺、多柔比星、长春新碱和泼尼松 (cyclophosphamide,hydroxydaunomycin,oncovin,prednisolone,CHOP)。化疗对MCL 患者的有效率较高,但复发仍不可避免。利妥昔单抗与CHOP 方案联合(R-CHOP)治疗可提高MCL 的疗效。MCL 标准治疗方案化疗后缓解时间短,多数患者不可避免地出现复发,关于MCL新靶点的研发、耐药机制及治疗方案优化的新药临床试验层出不穷[14-15]。近年来,在复发或难治性的MCL 中,伊布替尼毒性低且疗效显著,可考虑为复发或难治性MCL 患者的首选药物[16-17]。本例患者综合考虑其病情及本人意愿,选用伊布替尼为治疗药物,经2个月的治疗后复查胃部表现及脾大均较前好转。但MCL 兼具侵袭性淋巴瘤的侵袭性及惰性淋巴瘤的难治愈性特征,其化疗效果差加之频繁复发,故生存期较短,中位生存期只有3~4 年,预后较差[3]。

由于胃肠道MCL 临床表现缺乏特异性,患者多以腹部不适起病,胃镜表现无特征性,往往得不到及时的诊断,临床医师应提高对该病的认识。尤其当临床进展与病理诊断不一致时,应密切随访,复查内镜及病理、免疫组化检测,避免漏诊、误诊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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