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艺术中丑的审美价值

王永典　陈素云　Ladan Abouali

摘 要：从古至今的参考书上我们见到最多的艺术问题是：美是什么？如何研究美？美学的研究意义是什么？在各类艺术研究中，似乎“审”与“美”二字不可分割。《论语·雍也》言：“中庸之为德也，甚至矣乎。”过度偏向一方的研究終究不会是完善的，任何事物作为一个矛盾的整体，有开必有合，有阴必有阳。同样，在艺术作品中，有美必有丑。因此，事物作为一个整体，其矛盾的两方面都必定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艺术作品中所谓的丑只要饱含着真，这丑也即是美。

关键词：艺术;审美价值;丑

一、何谓丑

事物的形状有方有圆，色彩有明有暗，纹路有繁有简，通过对它们的观察，结合第一眼的感性思维和深刻思考后的理性思维，我们有了对其的“审美”。而丑作为美的对立面，在艺术创作中真的是被人弃如敝履，不值一提吗？回答这一问题，首先要明白何谓丑。丑字最早见于甲骨文，作为一个贬义词，它可指事物或人外貌上的不堪、性质上的低劣。《说文解字·鬼部》曰：“丑，可恶也。从鬼酉声。”普罗大众眼中的丑，是由长久以来周边环境的影响以及自身的审美价值而决定的。雨果的文学作品《巴黎圣母院》中敲钟人卡西莫多驼背的身形、畸形的五官就是丑的;1513年昆丁·马西斯的画作《古怪的老妇人》中老妇女生男相，毫无女性的纤细柔美可言，在直观上也给人以粗鄙的感觉。因此，凡是给普罗大众以厌恶、可怖、畸形的直观知觉，必然给人以丑的感觉。而在艺术家眼中，丑是可以通过艺术的手段转化为美的。这种美与直观感受的美不同，必然通过衬托的手段激发情感直击人的内心深处，同样引起读者的共鸣。事实上，艺术家通过展示那些并不是喜闻乐道的现实，呼唤欣赏者的共情，这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美。而要了解艺术里的丑中美，就首先要知晓美与丑的关系。

二、美与丑的关系

对美的崇拜和对丑的描绘，并不是矛盾的。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中矛盾具有斗争性与同一性，丑与美作为相互矛盾的概念，虽是两极的不同性质，却也相互依存、互为前提。在美与丑的关系中，无非两种，要么包含，要么衬托，美中见丑，丑中见美，以此来达到以美衬丑、以丑衬美的艺术效果。罗丹的雕塑作品《欧米艾尔》，其人物体态赘肉纵横，曾经貌美的模特悲观而又绝望地低着头沉浸在自我中，庸人看来是丑的，甚至是一件畸形可恶的作品;但从艺术的角度来看，却让人感受到了罗丹对当时社会享乐主义的批判，饱含对人类的怜悯同情。而在戏剧作品中，我国清代的著名戏曲家李渔和同时期法国著名喜剧作家莫里哀也常用丑角来衬托出一种荒诞矛盾的艺术效果来激发观众情感上的共鸣，可以说这就是丑中见美，以丑衬美。

三、丑中真，即丑中美

艺术大师罗丹有言：在艺者的眼中，一切都是美的，因为他的锐利的慧眼，注视到一切万物之核心，如能抉发其品性，就是透入外形触及它内在的真，这真也即是美。可见，但凡能够接触到事物的真就是美的，美能激发艺术创作的灵感，给创作以源泉。同样，丑作为美的对立面，也具有美的艺术特质。巴尔扎克曾说美貌是转眼易过的，可是丑陋是永久的。艺术家长久以来积累的艺术技巧与艺术思维，通过主观能动性直接透入事物的本质，发现丑中真，并且在作品中突出放大其真的特性，自此，以丑化美了。既然无论事物的美丑，一切有真就有美，那什么又是真呢？真作为假或伪的反义词，在词义上有真实、实在的意思，也可以指一件具体事物对个人或社会群体的生存发展所具有的相对的正面意义。而在艺术中，真有其自己的轨迹可寻。《罗丹艺术论》中强调“奉自然为你唯一的女神罢”，可见，在艺术中的真是以自然为基础的。在笔者看来，真有两层含义，一是万物表象自然的真，二是富有内涵有价值的真。美的事物可以体现自然的真，也可以体现事物本质富有内在精神的真，丑的事物亦然。因此，丑中有真，这丑也即是美的。

（一）艺术丑中自然的外在真

西方朴素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哲学的奠基者赫拉克利特研究艺术和美并且提出“艺术模仿自然”的论点。他说：“自然是由联合对立物造成最初的和谐，而不是联合同类的东西。 艺术也是这样造成和谐的，显然是由于模仿自然。”艺术的产生与发展可以说源于人类对自然的模仿，艺术形象无论其开始的稚拙感，还是后期多彩多样的具象物或抽象物，圆形、方形、菱形、三角形……任何艺术形象的创造都可以从图形的变形中发现，而这些形状的运用是人类在长期的社会生活实践中通过与自然的相处慢慢在脑中映射和提取的，所以艺术无论美丑，可以说都离不开自然。再纵观大千艺术，草木艺术中，奇形怪状、交织缠绕的树根哪怕没有枝繁叶茂时的生命感，细细品味其残败的枯萎，我们难道不能发现其亘古的力量感吗？元作曲家马致远创作的朗朗上口的小令《天净沙·秋思》中的“枯藤老树昏鸦”和“古道西风瘦马”难道就没有一丝残败的萧条之美吗？在大众眼中这种给人以不好感受的难道毫无欣赏价值吗？自然的一切都有其价值，历历代代的人类都在寻求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平衡法则，从最早的畏惧自然、利用自然到如今的可持续绿色发展理念，对自然要随时保持一颗敬畏的心。如此，我们发现，丑本就是自然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艺术丑中但凡体现自然的真，就是美的。

（二）艺术丑中有价值的内在真

如果说前者对自然的模仿，能够体现出艺术丑外在的真，那么有价值的内在真则体现出艺术丑的内涵了。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写到：“我要让丑恶阴暗的世界，开放出美丽的艺术之花。”这不仅需要艺术家自身对艺术有忠贞的品格，还需深入社会，如此才能创造出有艺术内涵、体现艺术精神的作品。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有言：“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一件成功的艺术作品无论其表现对象的美丑，其艺术内涵必定是艺术家紧贴自身成长经历表达一定的社会意义，这种价值并非宣扬社会恶，而是带有一种劝诫性质，或是人性解放或是纪念赞扬，总的来说他们的本质都是善的。因此，但凡是一件流芳百世的成功的艺术作品，都是真善美的统一，无论美丑。米勒的油画《扶锄的男子》中，一个看不清脸部表情的男人手扶一把锄头无力而又疲惫地站在一片亟待耕耘的土地上，整个画面色彩暗沉，无形之中给人以压抑痛苦之感，也传达出米勒作为一个艺术家对社会的一种呐喊。其实，从视觉感官的角度来说，无论整个色彩基调还是这个男人的形象都不是美的，这是一种肮脏悲苦的形象，那么这种丑中美如何得以体现呢？如果有一定的艺术知识素养，在了解米勒的生平时代背景后，我们发现男人眺望远方的眼神中，饱含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期待，散发出熠熠生辉的人性之光，这在笔者看来完全体现出这幅作品内在的真，即丑中美。而在上文提到的绘画作品《古怪的老妇人》中，事实上模特老妇是患有罕见疾病的，这无疑给了我们对苦难的同情与沉思。如济慈所言，“美就是真，真就是美”。种种成功的所谓“丑陋”的艺术作品都通过以丑衬美的手法来达到以丑见真，这是艺术中有价值的内在真，这真也即是美的。

总之，艺术中对于丑的理解并非笔者三言两语尽可详尽表述出来的，也许让普通人理解艺术丑中的美是有许多认知阻碍的，但是对于每一个相关工作的从业者或者学生来说，首先需要诚实地表达出对艺术的感觉，正如泰戈尔《飞鸟集》中所言，“啊，美呀，在爱中找你自己吧，不要到你镜子的谄谀中去找寻”。创作艺术作品时，我们需要忠诚于自己的人格，还要拓展自身的知识素养，而后慢慢理解艺术拥有美丑两个方面却也是相辅相成、相互依存的，换句话来说，美丑的矛盾互存将激发出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共鸣。艺术作品的题材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更是数不胜数，笔者认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豁达而包容的内心，认识到丑中美、美中丑，通过表象看到作品的真。真也必然是善的，但凡有真有善，必然都是“美”的！

参考文献：

[1]布瓦洛.诗的艺术[M].任典，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2]葛塞尔.罗丹艺术论[M].傅雷，译.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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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5]赵锦杰.西方绘画大师原作米勒[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15.

[6]泰戈尔.飞鸟集[M].陆晋德，译.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2008.

作者单位：

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