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理论视角下翻译研究在我国发展的演进路线和热点①

何 敏

一、引言

主位概念由布拉格学派提出，以揭示句子信息分布与交际动力的关系，20世纪60年代由韩礼德阐发后，被用于文本分析、教学、翻译等领域。信息传递是翻译要义，主位结构反映了信息的组织、传递和分布，有助于译者理解原文的交际意图，把握语篇脉络，实现译文的衔接和连贯。为翻译研究提供框架是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初衷之一，主位在翻译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Newmark将主位的翻译置于翻译准则之首；它还被用作评估翻译质量；Baker从语篇对等角度探讨了主位对翻译的意义。徐盛桓将主位理论介绍到我国时就指出了其在翻译研究的应用前景，论证了它指导实践的有效性。自1986年第一篇探讨主位与英汉翻译的文章发表以来，主位理论已成为翻译研究的重要视角，研究集中于主位结构在翻译中的转化、主位推进模式在语篇中的作用及转化等。为深入了解该领域的全貌，本文借助CiteSpace绘制了知识图谱，考察主位理论视角下翻译研究的演进过程，剖析研究热点，以期为翻译研究提供启示。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科学图谱绘制软件CiteSpace V.5.6.R.3。该软件利用多元、分时、动态的文献分析可视化技术用图谱展示特定领域的演进历程，有助于揭示该领域的热点前沿并对未来做出预测。

数据来源：笔者以“主题＝主位and主题＝翻译or篇名＝主位and篇名＝翻译”为条件在CNKI全文数据库检索，以第一篇探讨英汉主位翻译的论文发表时间1986年为起点，终点设为2019年12月31日，检索到506篇文章，手动剔除无关信息后得到有效数据478条。CiteSpace中各参数设置如下：时间分区以1年为单位，节点类型为关键词，选择标准为每年出现频次排前50的关键词，采用寻径算法，运行软件后生成关键词共现图谱，共有55个关键词节点和108条节点连线。

三、结果与分析

(一)演进脉络与发展特点

关键词体现了文章核心内容。CiteSpace将关键词按词频、中心中介性排序并作共现分析，作为特定时期某一领域发展趋势的表征。图1是主位理论视角下翻译研究的关键词共现图，节点代表关键词，其大小表示该词的频次，节点之间连线表示关键词之间的共现，线条越粗，关系越紧密，表下方数字是该词首次出现的年份，该图展示了学科的演进历程。表1展示了关键词的出现频次及中介性值。中介性反映了关键词在该领域作为“媒介”的能力，值越高，所控制的关键词之间的信息流越多。除了“翻译”“主位”作为搜索词两个值都高，其他双高的词还有“主位推进”“述位”“主位结构”“语篇翻译”“语篇功能”“语篇分析”“信息结构”“功能语言学”等，它们是主位理论视角下翻译研究的重要主题。笔者将它们与突变词结合来讨论该领域的演进特点。

图1 关键词共现时区图

表1 关键词的频次和中心性

“突变检测计算”可检测到特定领域研究兴趣的骤增程度，是学科演进历程的重要指标。笔者运用Citation History得到8个突现主题(图2)。结合图1、图2及该领域30多年来的发文量(图3)，笔者将主位理论视角下的翻译研究分为初始期、发展期和深化期。

图2 突显主题

1.初始期(1986～1999)

初始期发文量少。高频关键词只有“主位”“述位”。文章以探讨主位理论对翻译实践的指导作用为主，但几乎涵盖了该理论的所有重要概念，如纯理功能与翻译等值，主位结构与翻译，语篇翻译等。此时翻译研究虽已向语言学转向，但受语言文学研究模式影响，讨论还是随感式、经验式的。

图3 发文量(1988～2019)

2.发展期(2000～2009)

发展期的发文量猛增，研究聚焦于主位的语篇功能及其在翻译中的实现。此时正值我国翻译研究的文化学转向。文本的宏观语境被纳入研究视域。系统功能语言学将语言和语境结合，强调意义是选择的结果，语言和文化都是制约选择的因素，因此被应用于翻译研究，如语境理论、元功能理论、句法理论、评价理论等。以语篇为单位的翻译研究使主位理论备受青睐。此前，无论是泰勒的“三项基本原则”，奈达的“动态对等”或是始于我国汉唐的“文质”之争，清末的“信达雅”还是现代的“传神”“化境”说都关注字、词、句的对等。随着语言整体观影响日深，翻译被认为是形式与作用一体化的语篇过程。翻译的“对等”是语篇层面的等值，“对等”也被具化为功能对等。主位是组织信息的手段。小句内主述位的分布、句间的主述位推进都是发展语篇、促进语篇连贯的结构性手段，也是实现概念功能和人际功能的关键。Baker将主位选择、主位结构、主位的标记性连贯等作为检验译文功能对等的参数。张美芳、黄国文开启了我国语篇翻译模式，界定了该领域的学科概念，研究范围，研究重点及研究方法。此后，语篇及人际功能被频繁用于翻译评价，保证语篇对等的翻译策略，如在主述位结构、主位推进模式、标记性主位等的转化也成为研究热点。同时，研究还辐射到与主位密切相关的概念，如“述位”“话题”“主语”等，如图2显示，它们的关注度在此期间激增。

3.深化期(2010～2019)

深化期的发文量虽自2012年有所下滑，但研究深度却在加强，主位理论被本土化、主位功能研究的视角也多元化。“信息结构”“文学翻译”既是此时的高频词又是突现词，是深化期的重要主题。主述位的顺序通常与已知和未知信息的排列重合，但二者有本质区别，前者通过语序实现而后者通过语音系统实现。信息结构的更多特性，如语境和心理理据也被论证。信息不再被认为是新旧二元对立，而是一个由已知到未知的连续统一。英汉语篇的信息结构在展开方式、时序、扩展手段方面的差异得以证明。这些为翻译中的信息传递研究带来启示。Baker研究过主位选择产生的综合语篇效果。主位的认知、美学功能也开始受到关注，主位选择是思维的表达，反映了信息发出者对世界逻辑结构的认知，语篇连贯不仅依靠衔接手段，更依靠心智上的连贯性。主位研究的认知视角还引发了对其美学功能的探讨。“陌生化”语言常跟诗学价值有关。标记性主位是一种“陌生化”形式。文学语篇的主位诗学和认知功能得以阐释。这标志着翻译中“形”的转化开始受到重视。此前受“神形二元说”影响，“神似”即意义的传递一度被作为衡量翻译的唯一准绳。

(二)热点领域

CiteSpace对关键词聚类后，运行MST算法，以indexing terms为聚类标签，以时间轴生成六大聚类[1]，见图4。每个聚类都有明确主题，展示了主位理论视角下翻译研究的热点子域。

图4 关键词聚类时间图

(三)主述位理论

聚类0梳理了主述位理论，介绍了主位结构和主位推进的概念及分类，辨析了主位与主语、话题的关系及其在翻译中的转化。王俊华指出，处理英汉主述位转化就是要处理好“主语+谓语”和“话题+评述”的转化；唐德根论证了英汉翻译中六种主题体现形式，为英汉翻译主题化提供了框架，李运兴指出汉语主语常省略，且非动作发出者的特点，讨论了它们的转化策略。

(四)语篇分析

聚类1论证了语篇作为翻译单位的可行性、话题和语篇的关系以及标记性主位的语篇功能。语场、语旨、语式是译文功能对等的指标。话题和主题随主述位推进构成了语篇发展的明暗两线，话题的导入、延续和转化是思维模式、视角的体现。标记性主位为述位展开提供框架，其信息功能也不容忽视：强调新信息、转移信息焦点、突出句内信息对比等，译者不能为求译文通畅而一味去除主位的标记性。

(五)语篇功能

聚类2探讨了系统功能语言学下语篇翻译的重要性和实现译文功能对等的手段，如主位结构和信息结构的转化，语篇连贯的保留。主位通过话语指向、信息权重和视角实现评估、指向、合作、礼貌等人际功能；名物化主位同时实现了主述位衔接和词汇衔接，凸显了语篇话题，增强语篇的客观性，成为英语科技语篇的重要主位形式。

(六)主位结构

聚类3聚焦于主位实现的语篇连贯性和被动句、语法隐喻两种特殊主位结构。连贯是语篇特质，连贯对等是翻译的目标，主位衔接是实现篇章连贯的主要条件。主位连贯被用来评估翻译质量。将被动改译为主动必然改变原文的语篇，甚至人际意义，主位的选择不仅关乎连贯，同时还有审美效果和诗学功能。对语法隐喻主位，译者可采用转化词性，调整句子结构，增加句子信息等策略来保留。

(七)应用

聚类4和5的标签分别为“英汉互译”和“科技翻译”，论证了主位理论指导翻译实践的有效性。以主位为翻译单位有助于译者理顺译文结构，尤其是无主句。主位推进模式在英汉语转化中具有“解构”及“构建”功能。主位推进的诗学意图也受到关注，看似不合逻辑的推进模式可能承载了不同寻常的交际意图或反映了某种认知视角，因此不能在翻译中随意改变。特定语篇主位推进模式的共性和规律被发掘。

四、结论与展望

主位理论视角下的翻译研究从最初的感悟式探讨逐渐聚焦于翻译的语篇功能再到主位理论本土化，研究视角多元化，产生了丰硕成果。它对提高翻译质量，实现译文的语篇、人际、认知和诗学功能至为关键。但由于主位标注多需手工完成，耗时费力，目前研究的语料规模和语类都不足。随着语料库工具的不断涌现，如UAM Corpus Tool能自动标注主位，基于成规模的语料库的主位翻译研究可以实现。此外，主位视角下的翻译教学应该得到更多关注。关键词“翻译教学”虽有一定的中介性，但频次却很低。主位理论有助于译者快速准确地理顺原文脉络、领会交际意图，但它在翻译教学的应用有待加强，仅有的几篇也是基于经验的论述，因此，行之有效、可操作性强的主位理论在翻译中的教学模式还有待构建。

注释：

[1]聚类的Q值为0.66，S值为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