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璞玉求学时代

大施

说到曾国藩，大家最为熟悉的一定是关于他的几个段子，我给您掰着指头数数：比如曾国藩是个笨小孩啦，曾国藩是蟒蛇精托生啦，曾国藩是个杀人狂啦，曾国藩想要当皇帝啦，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当然，其中有些是无稽之谈，有些则是言过其实，但是有一点，不论是正史记录还是坊间演义，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事實，那就是曾夫子是个笨小孩！

说一个人笨，其实并不好定义，而咱们应该给曾国藩的笨下一个定语，那就是在科举考试上比较笨。可这能怪曾国藩么，说句良心话，并不怨他，这一点从曾国藩后来的一篇文章中能够看出：“吾曾氏由衡阳至湘乡，五六百载，曾无人与于科目秀才之列”，说白了，从南宋算起，五六个世纪过去了，湘乡曾家没出过一个秀才！啥叫秀才，中国古代科举制大体是三部曲，取得的功名由低到高称为：秀才、举人、进士。可见秀才是读书人入门门槛，如果说你读了半天书，连个秀才都不是，那你只能被称为童生，即便是八十岁，也是个童生，只不过前面加个老字。可是一旦你成为了秀才，那在某种程度上就有点儿不在三界内、跳出五行中的意味了，当然这不是说你就能干坏事儿逍遥法外，而是说司法机构如果要审判你，那就必须经过地方的学政老爷，等学政老爷觉得你罪大恶极，革了你的功名，司法机构才能对你用刑进而处罚，下至县令，上至督抚，不经过学政要惩办一个有了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都是违制，可见古时候对于读书人还是相当照顾的。既然科举在古代这么重要，那么湘乡曾家为啥五六百年都没能出一个秀才呢？不能否认，其中或许有不太重视教育的成分，但是一定还有一种力量在阻碍着湘乡曾家走上科举之路，我想那或许便是基因，换言之，就是咱们前文中所讲的那个传闻：曾家盛产笨小孩。

曾国藩之所以能够有机会去读书，进而参加科举，应该感谢他的祖父曾玉屏。正是这个倔强的老爷子，强行改变了湘乡曾家的命运。且听我慢慢道来。

老实说，湘乡曾家到了祖父曾玉屏这一代，家庭条件应该是介于富农和地主之间的水平，虽然远称不上大富大贵，但早已做到了衣食无忧，因此曾玉屏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模仿人家富二代，买一匹好马，穿一身名牌，在湘潭城中和一群狐朋狗友夜夜笙歌，正巧路过同乡老伯之间嚼舌根，你看看那个荷叶塘曾家的小子，家里没几个钱还在这里充阔少爷，我看啊曾家要败在他手里喽！老伯的话刺痛了曾玉屏，此时已经酒醒了一半，是啊，在座的人都是湘潭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家公子，而自己一个荷叶塘的农家孩子，跟他们混个什么劲儿啊，曾玉屏辞别了酒桌上的酒友，走出酒肆，他看着胯下之马、身上衣衫越看越别扭，便将好马卖了，那套名牌衣服，他回到家后，也压在箱底，再也没拿出来。曾玉屏把自己在房中关了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古人讲：耕读第、耕读第，说的不就是做人的根本么？耕田以安身，读书以立命，曾家已经做到了前半句，可几百年过去了，始终没能实践后半句，这是何等的憾事！不行！曾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曾家要出读书人，曾家要出上达天听的读书人，曾家要出顶天立地的读书人！

此时已经快三十岁的曾玉屏深知以自己的资质，想要科举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么他便把希望寄托在了宝贝儿子曾麟书身上。为了保证儿子努力读书，他决心给儿子创造良好的家庭物质水平，让儿子不需要再烦心于农事，经过十年的奋斗，曾家成为了荷叶塘闻名的小地主，曾玉屏实现了自己的奋斗承诺，可是曾麟书在科举上的表现，确实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由于父亲重视教育，曾麟书从十几岁就开始参加科举，一连参加了15次，次次不中、场场落第，成为了湘乡赶考的名人，而曾麟书之所以出名，不光是因为自己考不上，而且还因为大家发现，他身边带着的一个小后生也是次次不中、场场落第。这个后生就是曾麟书的长子曾国藩，当然那个时候，曾夫子原名曾子城，不过为了方便记忆，咱们还是称他为曾国藩。

1832年，曾麟书43岁，长子曾国藩22岁，这是曾麟书第16次参加考试，而年纪轻轻的曾国藩也已经有8年的科举考龄了，父子二人在同乡人眼中是一对儿极品，给老乡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谈资。不过曾麟书不甘心，为了老爹的期盼，为了给儿子树立一个愈挫愈奋的榜样，他硬着头皮，依然准时前来应考。这一次令曾麟书大喜过望的是，他真的榜上有名，这一刻，压在心头近三十年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太难了、太累了，但是曾麟书做到了，虽然只是个秀才，但是他结束了湘乡曾家五六百年来没有秀才的历史。大喜之下，就是遗憾，因为儿子曾国藩没能一同考中。而更为尴尬的是，由于“文理欠通”，曾国藩的文章作为反面典型被张榜点评了，不过考官念在曾国藩通过了县试和府试，将他选为了乂生，啥叫乂生呢？也就是古时候，在祭祀孔子的时候，在堂前伴舞的兄弟，当了乂生一方面算是一种让步肯定，另一方面也是有实际价值的，那就是曾国藩下次科举可以免除县试和府试，直接参加院试，但是曾国藩没有丝毫的开心，自尊心极强的他被文理欠通四个字打回了谷底，所谓愈挫愈奋，这次曾国藩认真思考了之前八股的问题，道光十三年，也就是1833年，23岁的曾国藩参加院试，果然榜上有名，终于，曾家又出了一个秀才！与父亲不同，奔五的老爹已经不可能在科举上再有什么斩获了，但是比父亲年轻21岁的曾国藩却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付诸科举。李鸿章17岁中秀才、左宗棠15岁中秀才、梁启超12岁中秀才，和这些天才相比，23岁中秀才的曾国藩可以说天资平平，但是和曾家五六百年的列祖列宗相比，曾国藩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因此很多人说曾国藩笨，在我看来，不是十分妥当，但是说他才思不够敏捷，我看还是公允的。

第二年，道光十四年，曾国藩到省会长沙参加了当年的乡试，结果金榜题名，我们称之为连捷，也就是中秀才、紧接着马上中举人。在众多秀才之中，举人的录取比例约为1/80，曾国藩能够一击命中，不能不说，从此，曾夫子的运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