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卡门》的悲剧美学分析

朱晏锋

摘 要：歌剧《卡门》是歌剧历史长河的经典作品中极富有戏剧性的一部作品，同时也是歌剧创作过程中所取得的巅峰之作。在谈到《卡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这是一部非常伟大的音乐文学，从这里也能够看出其所具有的这种艺术成就。这部作品不仅在歌剧发展的过程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而且直到今日在世界范围内依然是上演频率最高的歌剧作品之一，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本文主要是从悲剧美学的角度来对这部歌剧进行探析，首先从序曲、重唱以及合唱几个方面来阐述了整部歌剧的悲剧发展过程，其次是对这部歌剧中所具有的这种悲剧美学意义进行了揭示，继而将其审美价值充分地体现出来。

关键词：卡门 悲剧 美学

在法国整个歌剧史上，《卡门》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一部具有里程碑式的作品，同时也成为了全世界歌剧舞台上的著名作品，并且一直到今天依然是歌剧舞台上活跃着的一部经典保留剧目。在这部作品之中，由于剧中人物具有非常鲜明的艺术形象，音乐独具特色，而且非常富有戏剧性，因而成为了歌剧艺术中的一部宝贵珍品。

对于作曲家乔治·比才而言，他在进行这部作品的创作之时是非常投入的，可以说用尽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才华，他自然是非常渴望自己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的。但是，卡门的首演效果并不理想，因为观众对其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非常冷淡并且难以接受的态度，整个批评界所传出来的声音则是该作品不够高雅，而且品味缺失。毋庸置疑，这些有失公允的评价导致比才这位天才作曲家遭受到了非常沉重的打击。仅仅三个月之后，比才便带着巨大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他在进行《卡门》这部歌剧的创作时，完全打破过去的那种陈旧的模式，并且从当时所谓的文明社会之中脱离出来，因此整部剧作除继承了浪漫主义时期的艺术特色，同时又融合了现实主义特征，创作风格鲜明而清晰，这一创作思路的叛逆思潮，成为了当时法国歌剧朝着现实主义不断发展的引领性作品。尽管不被当时的观众、艺术家、评论家所接受，但后世对该剧则有着颇高的认可。

一、悲剧音乐元素的运用

比才运用了不断起伏的音乐，来将剧中人物内心的迂回曲折进行了充分地表现，让观众了解了人性隐藏在深处的阴暗。从全剧的音乐特点来看，其极具激动、热情、奔放、活泼，又不失完整和统一，直接而简洁的音乐写作手法，一气呵成。这种表现和创作手法简洁直率，而且魅力十足。两个主人公无论是出身还是他们的生活观念都迥然不同，这也是最终以悲剧结束的一种必然，比才通过运用色彩异常浓烈的音乐，将他们之间在情感方面所具有的那种隔阂进行了淋漓尽致地表现，并形成了重要的矛盾冲突，使全剧的音乐和戏剧互相呼应、相得益彰、动人心魄。

1.序曲中的悲剧音乐主导动机

歌剧《卡门》的序曲具有凯旋进行曲的特点，作者选择了第二幕中斗牛士的上场音乐作为主导动机，它极为活泼和热情。随后突然将A大调转向了F大调，进而将第二幕中“斗牛士之歌” 的副歌旋律突显，通过一个不经意的跳跃又重新回到了A大调，最终才转回斗牛场音乐。通过这种明显的强烈对比，使得明朗的风格彰显的淋漓尽致，引人入胜。

在序曲的一个段落中，曲作者巧妙运用了增二度音程的爱情主题，如同卡门的命运之神闪现一般。此刻出现了有力的弦乐，并且出现了震音，让人感觉到了不祥的预兆，也暗示着主人公的悲剧收场。随着主题的展开，这个极具标志性的增二度音程开始越来越突出和清晰地成为了减七和旋的一个组成部分。让人们对于剧中所出现的邪恶事物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联想，最后是在一个加倍“ff”的减七和旋之中突然停止，从而使得观众的脑海之中对人物的命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悬念。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表现手法在歌剧之中是非常独具特点的，表现力巨大。它象征着卡门的悲剧爱情，这个不详的动机对剧情的发展和戏剧性渲染起到了絕对控制地位。此序曲的创作可以说是全剧故事的浓缩，夹杂着人物之间的爱恨情仇，可以说是点睛之笔。该序曲被人们所熟知的程度和各类音乐会上演的频率便足以说明它的成功。

在女主人公卡门出场的时候，小提琴演奏了一个非常鲜明和充满个性的曲调，这也是序曲结束之际所出现的命运主体。紧接着卡门的闪耀登场马上将一种紧张的情绪渗透进了慵懒的世界之中，晴空万里瞬间就要被电闪雷鸣、暴雨倾盆所替代。巨大的情境和情绪反差为戏剧的发展营造了氛围，烘托了气氛，更吸引了观众对主人公未来命运和剧情的关注。

在卡门演唱完那首著名的咏叹调“哈巴涅拉舞曲”——《爱情像一只自由的鸟儿》之后，接着是卡门向何塞掷花的一个场面，这也是剧情变化的一个关键。此刻，时空万籁俱寂，主导动机发出了焦急而又富于热情的声音，卡门已经对自己的命运进行了一种非常明确的抉择，很明显这样的选择是盲目和草率的，是缺乏理性思考的。到这个时候，作品中那种原本的戏剧性因素消失不见，悲剧性得以确定，冥冥之中已经给予悲剧结局的暗示，并且明确地将观众带入到悲剧情境之中。

2.重唱中所隐藏的悲剧因素

重唱所具有的多声部特点能够将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进行细致入微的刻画，继而使得他们每个心理活动都能够展现出来，推动剧情向前不断发展，举几个例子来加以说明：

首先是《我们正打算办件大事情》。在酒馆中，走私贩的五重唱特点同样也是非常鲜明的，曲调轻快急速的不断进行之中。比才对这五人的内心世界进行了深刻描绘，通过运用乐曲所具有的这种强弱弱的节奏特点来将这些走私犯对卡门的游说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一节奏特点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具有煽动力和感染力的说服性言语，事件导火索的引擎瞬间得以启动，为卡门这一人物主线的剧情发展做出了强有力的铺垫。接着出现了深刻性的乐句，将卡门坠入情网的情形展现出来，她正在等候自己心上人的到来，此时卡门个人所具有的那种悲剧轮廓已经开始出现。

其次是三重唱《洗牌、切牌》。毫无疑问，这是一段具有非常强烈悲剧暗示作用的音乐段落，将男女主人公之间感情决裂的那种信号凸显出来。在卡门同其两个女伴来进行此段三重唱时，比才对于卡门的心理进行了细致刻画，算命过程使用的是f小调，而在进行占卜结果的讨论时又转向a小调，当卡门获得象征着命运的纸牌之时，音乐马上便开始变得阴暗，悲剧性再一次被充分揭示，起承转合之间征兆得以显现并逐渐营造出更加明确的悲剧结局。

3.群体场景的音乐运用，使其与主要人物对比鲜明使悲剧剧情的发展得到了烘托

在整部歌剧之中，群体性的合唱场面所起到的作用也是有着非常重要意义的。群众人物对于生活的热爱，以及五彩缤纷的舞台画面场景点缀在全剧之中，与阴森沉郁的氛围形成了一种非常鲜明的对比，使得剧情跌宕起伏的同时，更复合卡门善变、自由、解放、敢爱敢恨的独特性格被造就的外部环境和氛围。

第一幕的地点是塞尔维亚广场，此时的合唱背景音乐具有连绵不断的特点。在此处的合唱中，突出而又丰满的强音和上行管弦乐低音旋律呈现出了非常愉快的景象，使得剧情和场景得以更加逼真地展现。在短笛高音旋律的吹奏之下，广场上出现了换班的士兵。当舞台上出现漫步的卷烟厂女工时，原本婉转的歌声逐渐出现一种慵懒的感觉，特别是滑音和切分音的使用。使人似乎看到了那飘渺的烟雾在空中不断飘荡的景象，如同男女主人公之间所说的那些山盟海誓，但是这一切的美好都将成为过去，悲剧结局的脚步在慢慢逼近。

第三幕的走私犯大合唱《运走货物》。在这一幕之中，幽静、阴郁的情绪朝着极端的地步发展，管弦乐恰到好处的描述和烘托着氛围。向所有的观众诉说剧中的人物所从事的是具有保密性同时又是非常危险的勾当，中提琴和大提琴模拟出的人们脚步声的拟声效果充分地表现了出来。合唱中一系列的下行半音和弱音处理都使得观众的情绪紧随剧情发展而紧张，更为转入悲剧结局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在对群众场面进行表现的合唱音乐之中，运用进行曲节奏这种方式的作用非常突出。比才通过以一种轻松、活跃的场面以及明艳色彩的音乐运用来将悲剧剧情进行了有力地衬托，让观众在阴沉的悲剧之中获得些许轻松，继而逐渐将观众引领至更具悲剧的阴霾之中。

二、歌剧《卡门》的悲剧美学阐释

1.悲剧冲突的最终体现

德国著名的作家、学者、哲学家亚瑟·叔本华对于悲剧进行了总结和梳理，认为大致有三种：第一种是因罪大恶极之人所导致的悲剧;第二种是盲目的命运捉弄而最后所导致的悲剧;第三种则是普通人在生活之中因为彼此之间的误会、猜忌以及伤害所导致的悲剧。而在这三种悲剧之中，第三种是最可怕的。他认为，悲剧不应该仅仅是通过事件来制造悲剧效果，而是应该在日常生活之中通过人的各种不同的遭遇来将这种悲剧的必然性进行一种充分地揭露，使其不断推进剧情的发展。唯有如此，悲剧才能够更加真实地表现出来，进而感动观众，引起共鸣。认真分析悲剧所具有的本质属性，在悲剧冲突中主要包括：人与社会之间的冲突;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人与自我的冲突。

（1）人同社会的悲剧冲突

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在一个特定的社会现实之中生活的，因此其无论是对于社会现实还是对于自然现实都有相应的评价。人的实践如果从本质上来进行分析，其实就是社会的实践，因此悲剧冲突主要就是在社会关系中人们思想意识以及观念上的对抗。

我们说卡门的悲剧是一个爱情悲剧，倒不如说这是一个社会悲剧。她性格活泼开朗、善于歌舞、容貌美丽，但是这个吉普赛女郎可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代表。她居无定所，为了生计而四处奔波，凭借着自己的机敏在困境中谋求生存。卡门其实是当时社会的一个折射，因此其鲜明的个性肯定是不会被当时的社会大众所认可的。卡门她并非一个单独的个体，因为她毕竟生活在那样的一个有序社会之中，因此其所具有的放荡不羁的性格无论是与社会道德还是法律都形成了极度的矛盾和差异，这也为她人生悲剧的发生埋下了伏笔。

男主人公何塞性格比较内向、极容易冲动，同样身处社会底层，思想单纯、阅历简单，但是却充满了报复。他之所以爱上卡门正是因为其美丽的容貌以及无限的热情。两人对于生活态度十分迥异，而且還颇有分歧。他们两个人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民族文化以及传统形成了巨大的差异，人生观、价值观完全得不到统一。卡门所从事的是法律明令禁止的偷盗以及走私等活动，因此其对于传统的道德观念所持的态度是不屑一顾的，而这同何塞理想之中的生活状态是格格不入的，这无疑也是造就他们悲剧结果的重要因素。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卡门和何塞两个人之所以在性格方面具有非常鲜明的差异，其实是具有非常深刻社会原因的。卡门与何塞的爱情悲剧其实是处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们之间的文化、价值、追求的冲突。因所处的社会环境，其习惯以及生活方式迥然不同，使他们对于对方的一些行为和做法无法相互理解的。卡门与何塞对于生活方式的追求在当时大众的眼中是格格不入的。在何塞的道德观中，卡门的种种行径必定会遭受到谴责和制裁。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两人之间的悲剧性结局不仅仅是一种可能，同时也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2）人和人之间的悲剧冲突

人不是单独存在于社会中的，它是存在于社会活动之中的。社会关系其实是在具体实践之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和人之间都会存在利益冲突，这就是人与人的冲突。悲剧不仅仅是人与命运冲突的充分体现，同时更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冲突。

卡门的身上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在其本身的性格之中就依然包含了冲突和矛盾的因素，恰恰是这种冲突与矛盾制造了最后的悲剧。当爱情与其他事情产生冲突时，她绝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宁愿牺牲一切，而对于爱情的追求她又明显是盲目和不专一的，构成了一个矛盾体。

何塞可以说是卡门的爱情牺牲品，从爱上卡门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其悲剧的命运。卡门可以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走，任由支配。虽然他对于卡门的爱情是坚贞的，同时也固执的、自私的，他性格之中所独具的强烈的嫉妒心和占有欲是其逐渐走向毁灭的必然因素。

（3）人和自我的冲突

何塞是一个感情细腻而且具有一定道德基础的普通地不能够在普通的人，他出身于农村，因此家庭传统观念十分强烈。他本想能够娶到一位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平静而温馨的生活，但是事与愿违。何塞本身的性格同样也是一个矛盾体，做事缺乏原则，其身性和命运经常受到外界的影响，属于墙头草随风倒。卡门的突然闯入使其整个人生观发生了动摇，他不惜脱离原有的人生轨迹来获取卡门对他的爱情。何塞对于安静生活的向往和卡门对于自由的追求从最初便是冲突的一根导火索，注定了悲剧的发生。

2.歌剧《卡门》的悲剧意义和底蕴

（1）悲剧中的“美”与“痛”

作为人类生命所追求的意义而言，我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种安乐和有生命价值的生活，但是生活绝对不会是一帆风顺的，肯定要让人品尝到失望、失落、痛苦等一系列悲剧的境遇和经历。卡门的悲剧是在特殊生活状态下经过相互间的碰撞使其具有了一种强烈的美感，是一部极具美感的史诗般悲剧。悲剧的美在某种程度上，并非是人物形象的反抗和呐喊，而是一种积极向上并具有价值的自我毁灭。

（2）悲剧往往使人的心灵得到净化

悲剧的收场大都显得场面异常冷清，凄凉、悲伤充斥着大家的观演情绪，无论是在戏剧的张力方面还是在情感方面便可以提升到顶点。虽然对于女主人公卡门而言，其悲剧并不像英雄性悲剧那样让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但是它所具有的这种真实性和普遍性都可以在人们的内心世界之中引起强烈的共鸣，引发他们更进一步的深入思考。仔细分析卡门的悲剧，毋宁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同现实具有巨大的矛盾。

结语

本文就歌劇《卡门》中的悲剧艺术进行了比较全面地分析，从分析中能够看出在这部作品中悲剧性元素得以充分地体现，正是由于悲剧情节同音乐戏剧性的这种完美的结合使得该部歌剧成为了历史的永恒。这部作品所表现出来的是人生的悲剧、爱情的经典，同时也是悲剧艺术在歌剧史上极为光辉的展现。如果说文学作家普罗斯佩·梅里美运用文字为我们创造出了一个经典的文学艺术形象，那么比才则是通过自己的音乐创作让卡门和这部经典文学焕发出了生命和戏剧的光彩，其艺术形象鲜活又让人忍不住怜惜。所以，卡门这个极具活力的艺术人物形象，必然会一直在歌剧的历史舞台上发出璀璨的光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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