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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中国社会乡绅治理的实现逻辑及现实启示

2020-06-15蒲映竹

中共乐山市委党校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新乡贤乡村治理

摘   要:在传统中国社会,乡绅处于国家与基层社会广大民众之间,是国家与基层社会关系的“调节器”。乡绅治理作為传统中国社会的一种治理方式,在促进基层自治、发展公益事业、繁荣乡村文化、凝聚乡村力量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实行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外力的输入必须有内生动力的衔接。新乡贤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的民主治理模式。因此,要发挥新乡贤能动作用,提升新乡贤自治能力,增强新乡贤德治示范,发挥党组织引领作用。

关键词:乡绅治理;实现逻辑;新乡贤;乡村治理

中图分类号:C91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20.03.014

文章编号:1009-6922(2020)03-71-04

一、乡绅及乡绅治理的内涵

乡绅是指乡村的绅士,“主要由科举及第未仕或落第士子、当地较有文化的中小地主、退休回乡或长期赋闲居乡养病的中小官吏、宗族元老等一批在乡村社会有影响的人物构成。他们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始终处在封建社会的清议派和统治集团的在野派位置。他们获得的各种社会地位是封建统治结构在其乡村社会组织运作中的典型体现”[1]。

乡绅治理是指在县以下的传统中国社会,中央集权或皇权与民权之间存在着一个权力相对真空的地带,乡绅依靠血缘宗亲关系,熟人社会的组织结构和儒家思想体系,以参与者、中间人、领导人的多种身份,与皇权一起承担乡村社会管理任务的基层治理模式。乡绅治理在弥补权力空缺、发展公益事业、繁荣乡村文化、加强民众教化、凝聚乡村力量、促进基层自治等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二、乡绅治理的实现逻辑

在传统中国社会里,乡绅治理遵循了哪些方面的逻辑演变或者说当时的社会提供了哪些条件保证乡绅治理能够正常运行?笔者认为,尽管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乡绅治理在不断地演变,但始终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实现逻辑:

(一)经济逻辑

乡绅在传统中国社会能够发挥作用,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经济形态有着必然的联系,充分体现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逻辑必然。

1.小农经济的弱流动性为乡绅治理奠定了熟人社会的基础。农业与游牧或工业不同,游牧人逐水草而居,飘忽不定;做工业的人可以择地而居,迁移无碍;而种地的人对土地具有高度的依赖性。乡村里的人口似乎是附着在土地上的,一代一代繁衍下去,难以变动。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言:“以农为生的人,世代定居是常态,迁移是变态。”[2]6这种小农经济的弱流动性导致人们活动的空间半径受到极大限制,相互之间彼此了解的程度更加深入。加之弱流动性的社会形态,注定了原有的生产关系和社会秩序不容易被打破。这为乡绅治理奠定了经济基础。

2.同意权力为乡绅治理带来了空间和可能。小农经济剩余少,不足以支撑皇权延伸的治理成本,出现“皇权不下县”的格局。费孝通先生提出了“横暴权力”和“同意权力”。横暴权力是从上到下的发号施令,以他们的意志去驱使被支配者的行动,但是被支配者并不心服,这种权力具有压迫的性质。同意权力产生于社会分工,社会分工对每个人的权利和义务都有了明确的限定。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损害,必然要对别人的行为进行干涉。同样,自己的行为也会受到别人的干涉。如果有人不遵守怎么办呢?这就发生了共同授予的权力,这种权力的基础是契约、是同意。权力的诱惑在于利益的诱惑,其中经济利益的诱惑尤甚。“统治者用横暴权力来维护他们的地位不能是没有目的的,而所具有的目的很难想象不是经济的。”[2]62但是以农为主的传统中国社会的农业剩余十分有限,当统治者对经济利益上的追逐不能实现,甚至农业剩余还不能支撑横暴权力实施的治理成本时,在天高皇帝远的距离下,统治者把传统中国社会中百姓切身的公事让给同意权力去做就成了必然,为乡绅治理带来了空间和可能。

(二)社会逻辑

1.熟人社会为乡绅治理奠定了信任基础。传统中国社会是一个在地方性的限制下生于斯、死于斯的社会。在这个“熟悉”的社会里,这种“熟悉”是从时间里、多方面、经常的接触中所发生的亲密的感觉。因为熟悉,知根知底,于是从熟悉中得到了信任,这种信任并不是对契约的重视,而是对一种行为规矩不假思索的相信。乡绅们在当地有知识、有声望,具有较为雄厚的经济基础,受人尊重,加上说话算数,久而久之,乡绅就形成了一种威望。这种威望值得信赖,为乡绅治理奠定了信任基础。

2.差序格局的人际关系为乡绅治理奠定了血缘基础。传统中国社会的人际关系是一种差序格局,“好像把一块石头丢在水面上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2]25每个人都是他的社会影响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纹所推及到的就发生联系。在传统中国社会中的亲属关系是联系最紧密的关系,处于同心圆波纹圈内。因此这种被推出去的波纹式的人际关系带有浓厚的血缘特征。由于血缘相同或相近,于是相互之间有一种天然的认同。而乡绅正是在这种血缘关系中居于波纹圈内有威望的人。这种差序格局的社会关系为乡绅治理奠定了血缘基础。

(三)文化逻辑

1.儒家思想的发展为乡绅治理创造了条件。任何一种社会结构必然包括一套意识,即认为应当如此的态度。在被皇权控制下的士大夫用什么态度来认知他们和皇权的关系呢?传统社会士大夫的政治意识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观念就是道统——儒家思想。儒家之所以能成为皇权时代最有力的思想体系,一方面源于它所表达的观点最适合于皇权时代政治结构中所需的意识形态,它契合了统治阶级的需要而被认可;另一方面儒家思想通过不断发展、改造,又满足了士大夫的需要。士大夫们没有决定政治的权力,但他们要维护其经济上的特权,有他们的政治主张,于是士大夫们就以这一套思想对政治发生影响,“他们不从占有政权来保障自己的利益,而用理论规范的社会威望来影响政治,以达到相同的目的”[3]。士大夫们正是以这样一套意识一方面影响皇权,另一方面教化民众,在维护其自身利益的同时,也对传统中国的乡土社会实现了治理。

2.教化性权力的施行为乡绅治理提供了条件。传统中国社会不仅有横暴权力和同意权力,还有一种教化性权力,它发生于社会继替的过程。“孩子碰着的不是一个为他方便而设下的世界,而是一个为成人们方便所布置下的园地。他闯入进来,并没有带着创立新秩序的力量,可是又没有个服从旧秩序的心愿。”[4]这即是指任何一个人从出生那天起,他就被抛入了一个有着各种道德、伦理约束的社会,这是他无法选择的。但是他又不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套规范,于是就必须受到教化,并通过教化让人们自觉尊崇事先设定的一套规范体系。这种教化性的权力既存在于亲子关系里,又存在于社会的普遍形态中。稳定的文化传统是有效实现教化的前提。在传统中国社会中,由于社会继替较慢,相对稳定的文化传统为教化性权力的施行以及乡绅教化百姓提供了条件。

三、乡绅治理对新时代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启示

从根本上讲,传统中国社会的乡绅治理是被有效地纳入皇权体系视阈内的,在官治与民治的协调共治下,基层社会总体上呈秩序化的状态。那么,我们分析传统中国社会的乡绅治理,对于今天有什么借鉴意义呢?在乡村振兴背景下,进一步解析乡绅治理对于推进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着什么样的现实启示?

实行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外力的输入必须有内生动力的衔接。据此,一方面农村亟需有知识、有能力、有情怀、有担当的人才参与到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和社会治理中来,推动农村持续健康发展,故而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显得非常必要;另一方面,随着农村的生产条件、居住条件、生活条件的逐步改善,农村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进一步完善,城市的商品、生活方式能更加便捷的流入农村,又为新乡贤回乡开创事业、奉献农村提供了更好的条件。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指出,深化村民自治实践,需要积极发挥新乡贤作用;中共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发挥群团组织、社会组织作用,实现政府治理和社会调节、居民自治良性互动,更是为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提供了制度保证。

新乡贤不同于传统中国社会的乡绅。传统中国社会的乡绅在政治上扮演朝廷政令在乡村社会贯通并领头执行的角色,充当乡村社会的政治首领或政治代言人;在经济上通过出租土地,控制租地农民的经济利益,对乡村经济起到间接支配作用;在文化上始终是儒家文化最可靠的信徒,是乡村社会文化的主导者。而新时代的新乡贤以自己的经验、学识、专长、技艺、财富以及文化修养参与乡村治理。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的方式也与乡绅不同,他们是在党的基层组织领导之下,通过融入经济组织、社会组织参与到乡村治理中来,德治、法治、自治融为一体,通过基层民主协商对乡村治理进行有益补充。传统中国社会的乡绅治理主要是家族式的治理模式,而今天的新乡贤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會主义制度下的民主治理模式。虽然传统中国社会的乡绅治理与新时代的乡村治理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我国仍处于社会转型之中,农村社会既有现代的特征也有传统的特征,借鉴传统中国社会的管理模式和有益做法,不断创新,对积极构建政府和民间互动的乡村发展新格局,实现乡村社会的有效治理无疑有着积极的价值。

(一)发挥新乡贤能动作用

传统中国社会皇权不下县为广大农村的自治留下了一定空间,这也恰恰是封建统治能够长期维持的原因之一。在农村空心化严重的当下,在坚持村民自治主体地位的同时,也要为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留下一定的空间,充分发挥其能动作用。唯有如此才能充分调动新乡贤在乡村治理中的积极性。

(二)提升新乡贤自治能力

在传统中国社会,乡绅的文化程度较高,具有较强的协调沟通能力和矛盾纠纷处理能力,这是乡绅治理得以实现的人文基础。新乡贤要提高自身素质、提升其参与乡村治理的水平,在乡村治理中要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达到既能带领村民发展,又能解决发展中面临的问题、化解村民之间纠纷的目的,真正实现自治、德治、法治的高度融合。因此,基层党组织、基层政府要通过组织新乡贤学习培训、外出考察、实时引导等多种方式提升综合素质,使其有能力在乡村治理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三)增强新乡贤德治示范

乡绅治理非常注重道德教化,既对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又对百姓的行为起到了规范约束作用。中共十九大报告指出:“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结合时代要求继承创新,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5]今天,新乡贤参与乡村治理要有意识地借鉴乡绅治理中文化传承的方式方法,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思维方式、价值取向、伦理观念与理想人格。如:宣传和弘扬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修齐治平的家国情怀、崇德向善的道德追求和“内圣外王”的人格修养,引导和教育村民自觉践行优秀传统文化,养成良好的风俗习惯。同时要宣传和弘扬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时期所形成的革命文化,在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时期所形成的先进文化,大力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构新时代乡村文化,使德治在乡村治理中发挥润物无声的作用。

(四)发挥党组织引领作用

传统中国社会乡村治理的中坚力量是乡绅,他们既是儒家意识形态的拥护者、传播者,也是封建制度的维护者,乡绅治理得到了科举制度的维护。中共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6]这充分肯定了党组织在社会治理中的中坚力量和引领作用。因此,要在党的领导下,通过党组织的引领协调把各种组织整合起来,培育包括专业大户、家庭农场、专业合作社、龙头企业等在内的各种经济组织和包括乡贤理事会、红白理事会、老年协会、村民理事会等在内的各种社会组织,让新乡贤在各种组织中发挥作用,保证党在农村的政策不走样、不变形,保证新乡贤在参与乡村治理的过程中不偏离正确的方向。

参考文献:

[1]平灿.何谓乡绅?[J].观察与思考,20210(05):14—16.

[2]费孝通.乡土中国[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6,25,62.

[3]费孝通.皇权与绅权[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20.

[4]费孝通.生育制度[M].北京:群言出版社,2016:34.

[5]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OL/EB].http://www.xinhuanet.com/2017-10/27/c_1121867529.htm.

[6]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OL/EB].http://www.qstheory.cn/yaowen/2019-11/07/c_1125202003.htm.

责任编辑:康   璇

[收稿日期]2020-04-12

[作者简介]蒲映竹(2001—),女,四川广元人,重庆大学博雅学院本科在读学生,主要研究方向: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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