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本土企业家视角的领导行为过程模型

董俊武， 龚静， 曾瑶

(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商学院， 广州 510006；2.佛山职业技术学院 工商管理学院， 广东 佛山 528137 )

0 引 言

领导力一直是国内外研究的一个热点，领导力的相关课题如领导方式、领导风格、领导行为等也逐渐受到学者的广泛重视。据统计，首席执行官占组织财务业绩结果的差异高达15%[1]，即很大一部分的领导力研究用于什么是有效领导行为的问题。在具体的领导力研究发展过程中，从领导行为理论到领导权变理论，也都强调领导行为在组织运行中的重要性。随着对领导行为的理解逐渐深入，现已形成既定的研究领域，但仍然存在一些对广泛假设的质疑，包括实际领导行为与追随者对领导行为的看法之间存在混淆，以及具体的中介和调节过程的连贯因果模型存在分歧[2]。大多数研究从不同层面对领导行为的维度进行了划分，其中国外主要以Conger 等提出的五因素模型为起点[3]，国内主要以王辉等对中国情境下的领导行为进行的维度划分为依据[4]。此外，国外很多研究还着重于领导行为的过程模型，包括基于个人差异的领导过程模型、基于分类法的领导过程模型和领导行为的整合模型等[5-6]，国内对于领导行为内部关系模型的研究则较为缺乏。为了深入探讨中国本土企业家的领导行为过程，本文主要参考王辉等领导行为二分下的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与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分类，通过扎根理论结合Nvivo质性分析软件对中国企业家张瑞敏和任正非的案例进行系统分析，得到相应的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与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编码数据；同时借鉴Peter等的研究[7]，以领导力的本质为理论推导的依据，通过动机和行动理论以及群体参与研究得出相关领导行为，提出领导行为的整合模型，探讨领导行为中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与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之间的关系。

1 文献综述

1.1 基于领导行为的过程模型

无论在个体层面还是组织层面，研究“过程”对于揭示和理解预测→行为→结果逻辑中潜在的因果机制都非常重要。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国外对领导过程的研究就有所重视，主要探讨了三个方面的内容：不同组织层级在不同时间跨度中发展的一般领导过程，情绪和认知等动态影响个体行为结果的微观过程，社会关系情境影响组织绩效的宏观过程。其中，Antonakis等较早提出了综合性的领导过程模型，探讨了远端预测因子(领导者特质)、近端预测因子(领导者行为和追随者效应)以及这些预测因子的多层次结果[8]，在一定程度上建立了领导研究的共识，随后的研究不断对领导行为的过程进行深化。领导行为研究欠缺相应的理论基础，致使实证研究中无法准确地区分实际行为和领导行为下的个人认知。因此，Peter等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三个任务导向的行为类别(增强理解、加强动机和促进实施)和三个关系导向的行为类别(促进协调、促进合作和激活资源)，每个行为类别进一步规定不同的行为作为领导行为过程模型的核心[7]。当前国内有关领导行为的研究主要聚焦于不同领导行为的分类[9]，以及不同领导行为对个体行为、团队绩效和组织产出等的重要影响[10]，对过程模型的研究还较为欠缺。因此，本研究以Peter等的领导行为过程分类为参考，进一步探讨中国本土企业家视角的领导行为过程模型。

1.2 领导行为的维度划分

领导行为的概念最初是由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研究人员发起的，之后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注意到领导行为这一方向。国外研究主要侧重于对不同类型的领导行为进行维度划分，包括Conger等提出的魅力型领导的五因素模型[3]，还有其他学者提出的变革型领导的四维度[11]、真实型领导的四维度[12]、服务型领导的十二维度[13]等。为了避免不同领导类型之间存在的广泛重叠，Anderson等通过进一步的分析认为领导者可以根据情境选择特定的自我认同，并将领导行为划分为五维度[12]。由于划分方式的差异，领导行为领域得出了很多不同的结论。国内有关领导行为的研究通过对西方传统领导行为理论的梳理[14]，结合我国的社会现状出发，进行了相应的领导行为维度划分。其中，有的研究通过加入创新导向和环境导向两个维度，提出领导权变理论模型的四维度，但大部分研究以王辉等建构的六维度为主，其中三个维度与任务导向行为相关，三个维度与关系导向行为相关，随后的研究也大都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深入[15]。由于领导行为的六维划分支持了中国情境下家长式领导行为风格研究的发现，即领导行为既体现在关系特质上，具体有营造和谐、维持关系和道德领导等，也体现在结构特质上，具体表现为集权化和低形式化，给本土化研究提供了较好的基础。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领导行为整合模型提供了跨越领导行为关键方面比较全面的框架，给本文的研究带来了启发，也为本文提供了比较和评估领导行为过程模型的依据。同时，基于中国情境下的领导行为二分，从具有代表性的中国本土企业家领导行为出发，有助于探讨其领导行为的过程机制。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通过扎根理论结合Nvivo质性分析软件对案例文本资料进行收集、整理和剖析。质性分析通常是先积累一定量的数据文本，在数据的基础上对研究问题加以定性，并把质性分析本身作为主要研究工具[16]。通过运用多种数据收集方式，对已经定性的文本资料进行自上而下的整理，然后对其进行深入的剖析。本文所选定的案例研究方法则是先通过在复杂繁多的质性数据中根据理论框架来建构模型，之后再对案例进行深入研究并给予所建构的模型相关佐证的研究方法。

2.2 案例选择

本文选择华为及其领导者任正非、海尔及其领导者张瑞敏作为本次案例研究的主要对象。具体原因有以下3点：①从企业发展来看，华为和海尔都是在改革大潮中成长起来的、受中国情境影响较深的企业，经过几十年的摸爬滚打，都获得了较好的发展。②从领导经验视角来看，华为领导者任正非和海尔领导者张瑞敏都是中国的著名企业家，在企业的领导方面都有着深刻、独到的看法。相对于张瑞敏的高调、进取与变革相比，任正非更加低调、理性与务实，两者的领导行为存在一定的差异。③从数据的可获得性出发，任正非和张瑞敏都备受国内外新闻媒体的广泛关注，且两位领导者都有大量的著作或言论发表，能获取到丰富的二手数据。

2.3 数据收集

本文主要以二手资料的收集为主，包括个人传记、研究论文、新闻采访报道以及本人发表的文章[17-24]等。数据收集的原则为：第一，数据是领导者在面对企业发展中主动发起的行为，能够直接或间接反映领导者的意识；第二，数据能够明确反映出领导者在特定情境下的行为表现。基于以上收集原则，本文首先从多个数据来源对文本进行收集，最终得到的数据见表1。

表1 数据收集情况汇总Tab.1 A summary of the data collection

3 基于扎根理论的质性分析

扎根理论的质性分析主要通过开放式编码、主轴式编码和选择式编码来获取挖掘不同的数据类别，并识别不同节点的性质和节点之间的关系。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数据编码过程的系统化，本文使用质性分析软件Nvivo来辅助完成编码。

3.1 开放式编码

第一步编码过程为开放式编码，主要内容是对数据进行分解、细化、概念化和分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研究者尽量摒弃已有的认知或偏见，保持冷静、客观的视角，将收集到的资料中的符合信息进行细致的登记录入[25]。通过Nvivo质性分析软件对展示任正非和张瑞敏的领导行为的文本数据首先系统地建立了第一批树节点，也就是编码过程中的基本概念。具体的编码结果为：从任正非的资料中抽象出倡导管理变革、创新专利、关爱下属、危机意识、市场创新、愿景激励、愿景确立等63个概念，从张瑞敏的资料中确立与员工分享愿景、为员工创造创新平台、海尔敢于变革、海尔的成就和创造力等65个概念。

3.2 主轴式编码

第二步编码过程为主轴式编码，主要核心在于建立开放式编码中各基本概念类属之间的联系。在对第一批确立的树节点进行审视和系统观察后，本文主要是把其中具有相同因果、相同情境以及相同作用的领导行为进行了初步划分、归纳。具体分析过程中，任正非和张瑞敏的数据显示中有许多处于相似情境但展示为不同的领导行为表现，比较研究其中具有相同意义或目的的行为，并把这些核心基本概念作为主要的节点。这一步，本文把开放式编码中得出的第一批树节点进行整理编码，对任正非的63个基本概念做进一步的比较，按照其相互间的相似性将其归纳整理为19个节点；对张瑞敏的65个基本概念，通过进一步内部联系的分析得出21个节点。

3.3 选择式编码

第三步编码过程为选择式编码，即进行再一次系统分析和对比，通过将前面所获得的一级节点集中到相应的二级节点的编码上。在最后的选择式编码过程中对获得的一级节点进行整合分类，主要把具有相似性、存在相同概念归属的部分划分为一块，并进行系统的对比选择。数据结果显示第三步选择式编码下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二级节点与王辉等[4]的维度呈现基本趋同的趋势，但是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数据编码结果新增了个人魅力这一个二级节点，主要是因为在编码中发现在任正非和张瑞敏的领导行为进程中，个人魅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根据编码资料把价值观领导、魅力型领导、企业发展责任、低调务实强硬、对人对事宽容、德行操守等概念划分至不同的“一级节点”，一级节点根据归纳的概念得出“人格魅力”“领导魅力”“价值观引领”“社会责任感”，再把一级节点整合从而发现这些节点里面都强调了任正非和张瑞敏的个人魅力，故此在选择式编码时提出了最终的二级编码：“个人魅力”。

综合上述三步编码过程，编码示例结果见表2任正非的领导行为编码(部分示例)、表3张瑞敏的领导行为编码(部分示例)。

表2 任正非的领导行为编码(部分示例)Tab.2 Coding of Ren Zhengfei’s leadership behaviors (some examples)

(续表)

表3 张瑞敏的领导行为编码(部分示例)Tab.3 Coding of Zhang Ruimin’s leadership behaviors (some examples)

(续表)

根据领导行为的三步编码过程，最终展示结果如图1和图2所示，其中图1为任正非领导行为的编码过程与编码结果，图2为张瑞敏领导行为的编码过程与编码结果。

图1 任正非领导行为的编码过程与编码结果Fig.1 The coding process and results of Ren Zhengfei’s leadership behaviors

图2 张瑞敏领导行为的编码过程与编码结果Fig.2 The coding process and results of Zhang Ruimin’s leadership behaviors

3.4 理论饱和度检验

理论饱和度是衡量案例资料收集工作的重要指标，因此必须检验研究结果的理论饱和度以判断资料是否充足，是否能完整地反映研究问题的解决情况。本研究通过进一步收集2016年到2018年期间任正非的个人讲话资料，并重新编码，结果未发现新的范畴和关系，因此认为理论饱和。

4 研究发现

资料三步编码完成之后，基本明晰任正非和张瑞敏的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编码表现，接下来属于领导行为过程模型的构建部分。领导行为过程模型的构建分为两个层次：其一，考察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对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作用关系。通过对任正非和张瑞敏的具体领导行为的比较，分析了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四个维度分别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三个维度的关系：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与设定愿景的关系分析；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与开拓创新的关系分析；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与监控运营的关系分析。其二，考察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作用机理。从华为及海尔的创立、业务的扩大和公司整体的发展，考察了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三个维度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深化了领导行为的过程模型。

4.1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对设定愿景的作用

前面已经明确，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4个二级节点，分别为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在这一部分要探究分析的是这4个二级节点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下的设定愿景之间的关系。本文主要通过任正非和张瑞敏的编码来展示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在设定愿景中的体现[26]，见表4。

表4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设定愿景之间的关系编码Tab.4 Coding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relation-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nd the set visions

(续表)

在明确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4个二级节点在设定愿景的具体体现后，发现这4个二级节点对设定愿景是存在促进作用的。本文接下来通过“华为员工持股制度”和“海尔人单合一模式”典型事件来进行分析阐述[27]。

“我们刚进华为的时候，对华为也不是很了解。进入华为后，自然感觉到了华为文化的好，知道任正非提倡团结合作和‘不让雷锋穿破袜子、不让焦裕禄得肝病’，没过多久，公司给每位员工都配了股，当然大部分新员工想都没想就买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公司推进的是员工持股制度——华为由华为人百分之百地拥有，也知道了每一个在华为奋斗的人都有资格配股。”可见任正非十分重视员工，通过实行华为独有的员工持股制度以及决不让员工吃亏的决心展现了他对员工下属的关爱，以此驱动激励下属为企业愿景“艰苦奋斗”。

“还是我来设计的。这个还是很重要，是对于企业战略方向的引领，是关系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组织’的问题。一般来说，我会给出一个理念和框架，提出在这些表格上要呈现什么东西，而后，我们的领域主、平台主们会将这种操作工具具体化……起点是从我这里来的，但随着大家一起推动迭代，会越来越成熟。”上述事例是在一访谈实录中探讨海尔人单合一模式时，张瑞敏明确表示的。从中可以发现张瑞敏是极具个人魅力的，在对企业长远发展的把控上十分明确。

以上事件表明，设定适合企业发展以及应对外部竞争环境的愿景，不仅有利于实现与员工的协调沟通，还有利于领导者进一步整合员工的行为[28]；基于激励的奖励、不让员工吃亏的心态都能使员工感受到公司的关爱和领导者的关心；领导者高水平的个人魅力、果敢的行为和坚定的信念可以促使员工对领导者的表现十分满意并获得员工的钦佩和尊敬；领导者权威的展现能促使员工对领导者的决策产生无条件的服从心理。这些对员工强有力的影响，都会促使员工表现出高水平的信任和对组织的承诺，也进一步促进员工上下一心顺利完成评估阶段的设定愿景目标。由此，提出本文的命题1。

命题1：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对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中的设定愿景具有促进作用。

其具体作用如图3所示。

图3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设定愿景的关系Fig.3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ion-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nd the set visions

4.2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对开拓创新的作用

开拓创新在编码数据上主要可以分为充沛的企业家精神、敢于承担风险、市场创新、时代眼光和创新见解、激励员工创新的体制机制。这些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体现了张瑞敏和任正非的开拓创新性，他们能够把海尔和华为发展壮大，没有开拓创新的领导行为支撑是不可能的。在开拓创新中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4个二级节点扮演的角色作用首先通过编码示例来进行展示，见表5。

表5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开拓创新之间的关系编码Tab.5 Coding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ion-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nd innovation

对于开拓创新，主要也是单个二级节点对其中的关系进行探索，在对于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之开拓创新的关系分析中，本文发现领导行为可以作为一种手段对评估阶段的开拓创新起到积极促进作用。接下来通过“张瑞敏的‘斜坡球体论’”和“任正非的危机意识”典型事件来进行具体说明。

“张瑞敏对海尔分厂的厂长说：‘看看吧，用户的投诉信。’分厂厂长看完后松了口气：‘哦，不就是包装箱里缺了份说明书嘛，回头给他们寄去就得了。这些用户也真是，又不是质量问题，还投什么诉！’张瑞敏抬头说道：‘没说明书用户不知道怎么使用，还不该投诉吗？’分厂厂长道：‘张总，咱们现在不比从前了，从前产量少，可以精雕细刻，现在光我这一个厂月产量就一万多台，哪能保证没疏漏呢？’在之后的海尔集团中层以上干部例会上，提出‘市场好比是一个斜坡，而企业就像放在这个斜坡上的小球，它受到企业内部职工惰性和外部市场竞争所形成的双重压力，必须找到止动力和上升力，才能防止小球下滑。这个上升力，就是不断提升的企业大目标，就是创新精神。这个止动力，就是基础管理。这个思想，可以简称为斜坡球体理论。’”张瑞敏在遇到问题时并没有直接甩脸色给员工，而是尽量平和地进行沟通，侧面表现张瑞敏对员工的换位考虑。而在出现问题之后，张瑞敏严肃地解决并激励员工改进问题，也是个人魅力和展示权威的体现，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开拓创新的实现。

“从《华为的冬天》开始，任正非一直在强调华为所面临的危机和失败，在外界看来华为已经取得真正成功的时候，任正非却以危机感警醒华为员工，警告‘华为三代人之内不要说进世界500强’，这种对危机的预警让华为在创业初期专注生产、不断创新和进步，充分思考可能遇到的风险和未知，为华为‘活下去’提供了很好的思想基础。”

任正非以个人的权威性向员工表明他对于企业现有状态的认识，在这种状态下警醒所有员工、带动整个企业应对接下来可能到来的危机前景，促使企业员工毫无质疑地在接下来的企业发展中能不断按照领导者所提出的具有开拓创新性的计划前进。

综上所述，领导行为不但会对员工的行为产生影响，而且能促进员工对企业保持积极态度、建构企业愿景，可以通过具有开拓创新性的计划更好地整合员工的行为，使员工明确自己的行为规范及个人的绩效标准[29]。另外，领导者高水平的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行为不仅促使员工规范个人行为，同时可以促使员工感受到企业的创造性的改变、未来发展的前景，从而使得员工产生认同感，促使其真正落实完善具有企业家精神的开拓创新的计划。由此，提出本文的命题2。

命题2：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对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中的开拓创新具有促进作用。

其具体作用如图4所示。

图4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开拓创新的关系Fig.4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ionship-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nd innovation

4.3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对监控运营的作用

领导者对于企业的监控运营在编码数据中的体现主要以“规范组织架构和管理”“监控引领员工达成工作目标”“有效控制组织的运营环境”等8个一级节点。与此同时，关于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在监控运营中的领导行为的体现的相关编码举例见表6。

表6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监控运营之间的关系编码Tab.6 Coding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ion-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nd the operation monitoring

对于监控运营中单个二级节点结合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4个二级节点进行探索，在对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中监控运营的关系分析发现：协调沟通、关爱下属等领导行为可以作为一种手段对评估阶段的监控运营起正面促进作用。下面通过“华为有限民主+适度集权”和“海尔分享机制+保障机制”典型事件进行阐述说明。

“在决策执行上，任正非给了员工很大的自由空间。在华为发展的早期，在公司的发展战略、文化建设等重大决策方面，任正非坚持‘大权独揽，小权分散’，但在研发、干部任用、薪酬分配等方面却充分放权，这既最大限度地激发了高层管理者的主动性与创造性，也带来了很大的随意和混乱，在全面学习西方体制后……华为今天的决策体制形成了一种‘有限民主+适度集权’的风格，既避免了个人独裁带来的弊端，也防止了过度民主带来的效率低下、集体不作为现象。”任正非坚持给予员工相应的权利，对员工的尊重和重视可以看到他的魅力和权威之处[30]。这不仅有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也进一步完善了领导者的监控运营行为。

“在访谈中了解到：‘经营体的动力来源主要有：一是分享机制，成员根据完成的单的情况，获得相应的超利分享；二是个人成长，机会公平，经营体成员都有成为鲶鱼的可能，并通过官兵互选促进经营体长远发展……新模式下，资源、价值、酬劳都逐渐变得清晰，解决了机会公平和结果公平的问题。’在保证每个员工参与机会公平的前提下，建立有效的资源保障机制、薪酬分配机制，有助于提升员工对于战略变革的认同，增强参与变革的动力。”上述例子中，海尔通过实行有效、公平的分配机制和保障机制，从源头上展示了对于员工的关爱，员工感知到企业对于员工的保障下，更多会趋向于加强对企业政策机制改革的认同和理解，为企业的监控运营机制的变革提供了保障。

综上，领导者在监控运营中通过协调沟通这一行为可以获取员工的信息，同时传达个人的观点，可以进一步获得员工的认同，双向的互动有利于领导者达成对企业的监管任务；通过关爱下属这一行为的运用，让员工有制度保障、无后顾之忧，有利于员工专注工作，也有利于相关监管机制的良好运行；个人魅力是潜在影响员工的一大利器，领导者的以身作则无疑会获得员工的满意，从而促使员工产生追随效应；通过展示权威，领导者的意志最大程度地在公司得到体现，也能促使领导者的决策在运营中得到充分体现[31]。据此，提出本文的命题3。

命题3：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对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监控运营具有促进作用。

其具体作用如图5所示。

图5 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监控运营的关系Fig.5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ation-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nd the operation monitoring

4.4 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阶段性特征

本文还发现，在上述分析中，设定愿景、开拓创新、监控运营并不是单个独立的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它们之间存在一个阶段性的联系。

“愿景”是一种由组织领导者与组织成员共同形成，且具有引导与激励组织成员未来发展的意象描绘，在不确定和不稳定的环境中起长期导向作用。把组织活动聚焦在一个核心的目标状态上，使组织及其成员在面对混沌状态或结构惯性抗力过程中能持续依循明确的方向、步骤与路径前进[32]；并且借由愿景，可有效培育与鼓舞组织内部所有成员提升职能，激发个人潜能，促使成员竭尽全力，增加组织生产力，达到提高顾客满意度的组织目标。从愿景的概念出发，任正非和张瑞敏的编码结果可以归纳为愿景确立和愿景激励两部分。任正非对于企业愿景的确立可以说是在华为的创立、发展中逐渐成形的，在20世纪90年代前期，华为的口号是：“从来就没有神仙皇帝，中国要自强，唯有靠自己。”任正非在2001年发表提出《活下去，是企业的硬道理》，“对华为公司来讲，长期要研究的是如何活下去，寻找我们活下去的理由和活下去的价值。”而张瑞敏从接手企业开始就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创造世界的海尔。目前，海尔已经在全球30多个国家建立本土化的设计中心、制造基地和贸易公司，海尔打造全球化品牌的目的可谓十分明确[33]。在张瑞敏的带领下，海尔首先明确了其战略发展的步骤，目前已经历了五个不同的发展阶段，具体为名牌战略、多元化战略、国际化战略、全球化品牌战略以及网络化战略。设定愿景阶段节点划分的示意图如图6所示。

图6 设定愿景阶段节点划分Fig.6 The node division at the vision setting stage

通过任正非和张瑞敏的设定愿景的阶段的阐述，可以明确领导者在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中通常会选取设定愿景作为第一阶段，之后的开拓创新、监控运营阶段，领导者可以进一步用组织的愿景、使命和战略来界定组织结构、流程、规范、目标和角色，并决定组织成员日常决策和行动的内容、标准和期望。通过这些行为，在组织内部不断改革、创新。

根据编码结果，任正非和张瑞敏在开拓创新阶段的领导行为分析主要集中在对于管理制度创新和市场创新上，两位领导者的监控运营体现在对于完善的管理制度的建立以及决策权掌控这两个方面。在任正非为华为制定相关明确目标或使命的时候，任正非早期即有意识地向西方优秀企业学习，之后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了对华为的大刀阔斧的创新改革。针对提出的开拓创新的计划，任正非的监控运营首先体现在他对于管理制度、业务流程的模块化上，虽然创造性地提出了异于国内其他企业的对于组织业务流程全方面学习西方大型体制的建议，但任正非的行为无疑为他对华为的监控运营奠定了极强的基础。另外，任正非对于华为的监管行为还体现在他对于华为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决策上，2003年，任正非在公司内部承认自己在CDMA和小灵通业务上出现了决策失误，致使华为在小灵通上失去发展时机，但任正非的决策仍一直被华为贯彻执行。由此可见，任正非对于华为的战略决策一直处于主要决策者的地位，他对于华为的绝对话语权也可见一斑。开拓创新阶段和监控运营阶段节点划分的示意图如图7和图8所示。

此外，在监控运营中体现了较强的制度规范，这是领导者在为整合组织内部而努力时最重要的一项手段。在组织中，通过对企业的制度进行规范，使得领导者主动提出的决定意义的系统决策在组织内的主导地位可以更加牢固和稳定贯彻，而且也能得到员工的高效执行。因此在明确阐述企业愿景之后，为保证员工既能够高效率地完成本职工作，并符合组织既定的发展方向，领导者必须要将愿景制度化[34]，让企业员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并对符合领导期望的行为进行物质或精神奖励，对不符合要求的行为施以相应的警告或惩罚。

图7 开拓创新阶段节点划分Fig.7 The node division at the innovation stage

图8 监控运营阶段节点划分Fig.8 The node division at the stage of the operation monitoring

在领导者实施具体的领导行为时，领导者做出的第一选择是按照个人想法设定对企业的愿景，而企业在确定愿景后要想做大做强并实现愿景，领导者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具有开拓创新性的计划来推动愿景的实现，从而使企业得到高速发展，最后领导者面对规模扩大的企业必然会采取一系列监控运营措施。据此，提出本文的命题4。

命题4：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是具有阶段层次的，通常以设定愿景为第一阶段，之后的开拓创新、监控运营都会围绕设定的愿景进行。

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三阶段关系如图9所示。

4.5 领导行为过程模型

根据上述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之间的关系研究，归纳总结出了4个命题，最终构建出领导行为过程模型，如图10所示。

图9 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三阶段关系Fig.9 The relationship of the task-oriented leadership behaviors at the three stages

图10 领导行为过程模型Fig.10 A process model of the leadership behaviors

领导行为本质上是实现个人投资与集体投资的正向关系和实现共同目标的过程[35]。从张瑞敏和任正非的案例中发现，当领导者实施领导行为时，往往是以任务目标或结果为导向，即任何行为的出现以一个大背景为前提，这里也可以理解为企业所设定的愿景、激发组织开拓创新的能力，或是对组织持续的监控运营。由于组织需要不断更新和完善，以至于领导者必须充分发挥自身的领导作用。要想完成既定的目标愿景，领导者仅仅担当发号施令的角色肯定是不够的，这时候领导者对员工的一系列关爱、激励、个人魅力以及权威性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员工的态度和行为，即模型中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对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作用机制。此外，领导者除了需要制定目标和愿景并在员工的帮助下实现之外，还需考虑的问题是任务完成的先后顺序，即先对组织进行管理然后制定目标，还是先制定目标然后在此基础上加以调整或管理。本文的研究发现认为，领导者首先是制定企业的愿景，然后进一步考虑组织的发展问题，通过不断地开拓创新来推进愿景的实现，同时对组织进行监控运营以确保组织的方向始终正确。

5 研究总结

5.1 研究结论

整体而言，对于领导者如何使组织变得有效的了解远远少于对领导者的看法，且完全基于可观察到的行为的有效性是值得怀疑的[36]，领导行为作为一种外显性行为，尚不清楚哪些领导观念根植于各自的领导行为，哪些领导观念相关但有其他原因，哪些在领导行为因果模型中的中介过程和调节因素的理解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37]。因此探讨领导者的行为过程模型变得十分必要，它提供了一个涵盖领导者关键方面的综合框架。基于此，本研究在国内外现有文献的基础上，将中国背景下的企业家领导行为二分与西方最新领导行为模型结合提出了新的领导行为过程模型。主要结论如下：首先，通过质性分析得出了领导行为的基本维度划分，这也构成了领导行为过程模型的基本变量，具体表现为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4个维度：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3个维度：设定愿景、开拓创新、监控运营。所得出的这几个维度又进一步验证了前人的研究，即对于王辉等学者所提出的基于中国情境下的领导行为维度(协调沟通、关爱下属、展示权威；设定愿景、开拓创新、监控运营)得到进一步证实[4]，同时在此基础上发现了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中新的变量，完善了企业家领导行为的二分关系。其次，通过对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的各个维度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各个维度的关系分析，发现在领导行为过程模型中协调沟通、关爱下属、个人魅力、展示权威对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3个维度均具有促进作用，这也构成领导行为过程模型的基本框架。该结论解释了领导者的领导行为大多以任务目标为导向，因为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有助于提升绩效[38]。同时，领导者与员工之间建立起的积极关系和情感会对员工任务目标的完成产生正向影响。领导者的协调沟通和关爱下属的行为可以引发员工强烈的组织认同感，对领导产生信任，对组织表现出忠诚、积极的态度[39]。最后，在对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之间的关系分析时，本文发现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三类行为维度之间存在阶段式的层层递进关系，即设定愿景通常为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第一阶段，而开拓创新、监控运营分别为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第二、第三阶段。该结论补充了前人基于领导行为二分的研究及探讨任务绩效与情境绩效关系的研究，进一步说明了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内在关系，解释了领导者如何先后采取相应的行动和行为。

本文的理论贡献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目前有关领导行为的研究纷繁复杂，但缺乏对领导行为的内部发展过程研究，本文在借鉴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将已有的领导行为模型研究与中国本土领导行为的研究相结合，通过对两位具有代表性的中国企业家进行对比分析，提出了新的领导行为过程模型，进一步丰富了中国本土视角下企业领导行为的研究；第二，对于目前领导行为的研究上来说，大多处于理论构建的阶段以及聚焦在领导行为与组织、下属之间的关系上，较少有研究聚焦于领导行为本身，而前人研究中对于领导行为二分下的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和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关系研究更是极为缺乏，因此本文对于领导行为二分下的领导行为关系研究弥补了这一空缺。实践意义主要有两点：其一，有利于缓解当前领导者面临外部环境的全球化、技术的高速发展以及内部经济转型背景下的极大的环境不确定性；其二，通过对中国本土企业的案例研究，有利于清晰认识在中国的文化背景和组织情境下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与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的关系。

5.2 研究局限与未来研究方向

虽然本文最后基于扎根理论的质性分析方法构建出了领导行为的过程模型，同时也展示了相关案例分析数据来进行佐证，但是仍存在以下3点研究不足。首先是数据收集方面。本文的数据收集较为单一，在进行案例分析的过程中所使用的数据皆为二手资料。在没有访谈、观察等一手数据做支撑的情况下，虽然本文严格依照案例研究的方法对所收集的数据资料进行剖析，但若是能获得其他来源的数据的补充，本文所得出的研究结论有望更为坚实。其次是研究方法方面。本文以任正非和张瑞敏两位企业领导者为研究对象，但只选取了任正非的领导行为一个案例进行了饱和度检验，与通过使用访谈法、观察法对同一对象进行观察研究，或者在不同时间维度下对同一对象进行研究的信度检验相比还存在一定的不足。最后是研究内容方面。本研究侧重于单一的领导行为研究，在领导行为对于企业以及追随者所产生的影响方面的研究尚存不足，对于这一领导行为对企业绩效或追随者的影响没有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关于领导行为的过程模型研究目前仍处于探索发现的阶段，还有许多的研究视角或方式方法可以进行深入研究。本文认为，在之后的领导行为研究中，主要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进行研究：首先，扩大研究对象的数据收集源，在未来的研究可以获更多的一手资料，具体可以使用访谈法和观察法收集一手资料对本文的研究进一步分析。其次，本文仅使用了扎根理论构建的质性研究方法，对于领导行为中存在的潜在关系机制无法用定量的数据来展示，未来研究者可对领导行为的内部关系机制进一步深入研究，可以通过定性与定量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对关系机制进行探索和研究。最后，本文只是从领导行为二分的视角即就任务导向型领导行为和关系导向型领导行为开展对于领导行为模型的研究，但其他对于领导行为的划分、多层次视角以及跨层次视角的研究更能全面了解领导行为的意义，故在未来也可以从多层次的视角对领导行为过程模型进行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