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媒体有关新冠肺炎疫情报道的传播力比较研究

周亭 巩玉平

【内容摘要】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严重危害人类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国际社会对此保持高度关注。本研究使用数据采集和分析方法，从传播强度、传播速度、传播热度以及传播广度四个维度建构国际传播力分析框架，对CGTN、CNN和BBC涉及新冠肺炎疫情报道的国际传播能力和效力展开对比分析。研究认为，CGTN在报道的速度和内容生产能力上体现出了较大的优势，但仍需加强传播平台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从而进一步提升国际议程设置效力。

【关 键 词】国际传播力;CGTN;CNN;BBC;新冠肺炎疫情

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严重威胁着人类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国际社会对此高度关注。在国际舆论场上，各国媒体一方面报道本国疫情的发展态势，分享知识和经验，促成政府间和科学领域的合作与互助;另一方面也通过各自设置的议题和精心凝练的话语方式讲述抗击疫情的故事，争取有利于己的国际舆论环境。CGTN（中国环球电视网）作为多语种、国际化的融媒体平台，近年来在中国的国际传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文章通过对CGTN、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BBC（英国广播公司）等国际媒体有关新冠肺炎疫情报道的比较研究，试图对CGTN的国际传播力进行评估和定位，考察CGTN在对新冠肺炎疫情这样的全球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进行报道时的国际议程设置效力，以及相较于国际一流媒体的已有优势和提升空间。

一、对国际传播力评估研究的回顾

国际传播力评估是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环节。2002年，刘继南等在《国际传播与国家形象——国际关系的新视角》一书中较早界定了国际传播力，认为“国际传播力是一国所具有的传播能力与效力在国际领域里的总体体现。国际传播能力主要以从事国际传播事业的机构数目、基础设施情况、人员的配备和相关培训等来考量，国际传播效力则表现为国家所收获的国际传播效果，如受众数量、受众对传播内容的认知程度、国内外舆论导向的力度等。”①“国际传播的能力与效力”这一内涵得到众多学者的认可。刘肖将国际传媒所具有的现实能力划为国际传播能力，将一国媒体经过长期的国际传播实践而内在产生并逐渐积淀起来的实际效果归为国际传播效力。②吴立斌提出国际传播活动由信息的采集、制作、发布、接收、反馈组成，前三个阶段属于国际传播能力范畴，后两个阶段属于国际传播效力范畴。③

对于国际传播力的评估，不少学者都提出了量化评估指标体系。唐润华、刘滢提出，从内容生产能力、市场拓展能力、技术支撑能力、品牌知名度、国家影响力五个方面考量媒体的国际传播力。④刘燕南、刘双主张，从基础建设、内容产值、传播影响、市场经营四个方面进行划分，通过12个二级指标和52个三级指标对媒体的国际传播效果展开细致评估。⑤刘澜提出，由传播者的一般能力、信息采集能力、信息加工能力、信息流通能力、信息接收能力五大部分组成新的国际传播能力模型。⑥郭光华认为，应该从“说了没有”“听了没有”“信了没有”三个层次考察媒体的国际传播力。

二、研究设计

本研究吸纳以往有关国际传播力评估的研究成果，基于互联网数据采集和文本分析的可能性，用传播能力、传播效力2个一级指标，传播强度、传播速度、传播热度以及传播广度4个二级指标和10个三级指标构建国际传播力评估框架。

本研究的时间周期为2019年12月31日～2020年3月12日。这一时期涵盖了新冠肺炎疫情发展的关键时间节点，包括：2019年12月31日，中国政府正式向世界卫生组织通报湖北武汉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情况;2020年1月8日，国家卫生健康委专家评估组初步确认新冠病毒为本次疫情病原;2020年1月23日，按照疫情防控指揮部通告，武汉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日内瓦时间2020年1月30日晚，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冠肺炎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f International Concern，简称PHEIC）;日内瓦时间2020年3月11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冠肺炎疫情已经构成全球性大流行。

根据媒体报道，本研究使用Wuhan coronavirus/2019-nCoV/Novel coronavirus/COVID-19/The Chinese Virus等关键词①，基于谷歌平台采集了CGTN、CNN和BBC的传统媒体平台报道和社交媒体发文（以推特为例），共采集有效的、原发的英语新闻报道1236条（报道链接有效，不包含多平台的转载和转引量），社交媒体相关推文511条，共计1747条研究数据。由于技术、平台和语种的原因，数据采集的总量与三家媒体的实际报道量存在一定出入，但由于在同一平台上按照同样的标准进行采集，数据仍然具有代表性和解释力。

三、对CGTN、CNN和BBC国际传播力比较研究的主要发现

（一）传播强度：CGTN新闻生产能力强，成为重要国际信源

传播强度主要通过媒体报道数量、报道议题属性等指标对内容生产能力进行评估。

从报道数量上看，CGTN的传统媒体平台报道量和社交媒体发文量都明显高于CNN和BBC。数据监测期间，在谷歌平台共采集到CGTN报道（不含社交媒体发文，下同）550篇，CNN报道316篇，BBC报道370篇。新冠肺炎疫情威胁人类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中国始终坚持及时向全世界公开疫情发展态势和政府组织抗击疫情的措施和进展。CGTN及时、主动的报道不仅回应了网络流传的不实信息，满足了海外受众了解疫情发展态势的信息需求，提示各国需重视疫情发展，并向世界各国分享疫情防控知识和经验。CGTN的大量报道让它迅速成为新冠肺炎疫情的重要消息源，对国际议程设置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从报道议题上看，三家媒体不尽相同，随着时间的变化，媒体关注的焦点也不断发生变化。总体而言，CGTN的报道更全面，BBC的报道更具全球视野，CNN的报道前期聚焦全球疫情发展态势，后期更关注本土。

1.CGTN新闻报道议题特征

在议题分布上，CGTN的议题比较集中，主要报道中国抗击疫情的进展，疫情造成的经济、交通方面的影响以及疫情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其中，报道中国抗击疫情具体措施的新闻共104篇，是报道量最多的议题。从议题的发展历程来看，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初期，CGTN集中报道感染病毒的症状、中国疫情发展态势以及疫情的最新研究进展。2月上旬，CGTN重点报道中国抗击疫情的工作进展，报道形式逐步多元化，不仅在线直播疫情新闻发布会、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的建造过程，而且还深入方舱医院，近距离拍摄一线防控工作。如2月10日，CGTN推出《武汉面孔》系列节目，主要讲述武汉当地医护人员和志愿者抗击疫情的感人故事。随着国内疫情逐渐得到控制，CGTN的焦点逐渐转向境外，关注全球疫情的蔓延态势，报道中国政府为境外国家提供物资支持、加强合作抗疫。

2.CNN新闻报道议题特征

在议题分布上，CNN报道最多的议题是全球疫情发展态势、各国疫情防控工作以及疫情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影响。在报道全球疫情发展态势时，更侧重报道美国的疫情发展以及疫情对美国的影响。从议题的发展历程来看，CNN的报道议题出现明显的转向。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初期，CNN的主要报道焦点集中在冠状病毒的源头、疫情的扩散速度、疫情在中国的传播态势，还发文否定、抹黑中国的防疫抗疫措施。如2月11日，CNN播发《中国利用庞大的国家安全工作打击武汉病毒》①，批评中国的国家治理体系，称“中国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实施隔离和封锁，打压不同政见者”。随着美国境内感染病例的增加，CNN的报道更加侧重美国各州的疫情蔓延态势、美国政府的防控措施以及疫情对美国经济、交通等方面的影响。

3.BBC新闻报道议题特征

在议题分布上，BBC也重点关注全球疫情发展态势、各国疫情防控工作以及疫情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影响，且一直保持以全球视野关注疫情。从议题的发展历程来看，在疫情暴发初期，BBC重点关注冠状病毒的信息，报道感染该病毒的症状以及有关该疫情的最新研究，对中国的抗击疫情工作也保持关注。如1月21日BBC报道《中国冠状病毒：掩盖新病例的官员将一辈子生活在耻辱中》①，批评中国政府官员瞒报新冠肺炎感染病例，中国疫情防控不力。随着中国境外疫情愈发严峻，BBC聚焦疫情对全球经济文化交通的影响、全球疫情蔓延态势以及疫苗的研制等。如3月10日BBC报道《冠状病毒：航空公司取消了数千个航班》②，文中指出各国进入疫情防控状态，国际航班需求下降，全球数千架航班已被取消。

（二）传播速度：CGTN快速持续报道全球普遍关注的重大议题

传播速度主要通过媒体对全球重大事件的响应时间和报道频率来评估。在本研究的数据监测期间，有四个事件得到了三家媒体的集中关注，分别是：武汉暂时关闭离汉通道，世卫组织宣布新冠肺炎疫情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李文亮医生因感染新冠病毒逝世和世卫组织宣布新冠肺炎疫情已经构成全球性大流行。

研究发现，在报道上述四个议题时，由于占据时间和空间上的优势，CGTN报道两个中国议题的速度最快，传递了中国政府实事求是、公开透明、直面疫情和舆情的态度。在其他两个全球议题上，CGTN和BBC的发布时间不相上下。

从三家媒体的报道频率看，数据监测期内CGTN始终保持很高的报道频率，呈现出持续跟踪、快速更新、多角度报道的特征。报道频率的一个峰值出现在2月7日前后——李文亮医生逝世后，不少境外媒体借此事诋毁和否定中国疫情防控工作。CGTN连续发布23篇报道，真实全面呈现了李文亮医生就诊的过程。此外，经中央批准，国家监察委员会派出调查组赴武汉市，就群众反映的涉及李文亮医生的有关问题作全面调查，CGTN对此进行了报道，主动回应国际社会因李文亮医生逝世引发的争论和质疑，体现了中国政府不回避问题的态度和抗击疫情的信心。

（三）传播热度：CGTN的社交平台影响力有待提高

传播热度主要通过媒体的内容阅听量和用户反馈量进行评估。由于无法具体测量视频类报道的内容阅听量和用户反馈量，因此本节的分析以推特平台为例，研究三家媒体在社交媒体平台的发文情况。社交平台转发量、点赞量和评论量的数据背后有其意义和价值。转发量反映用户认为信息的有用性，点赞量反映用户对信息的认可度，这两个指标主要用来评估内容阅读量;评论量反映用户的参与程度，主要用来评估用户反馈量。通过对三家媒体推特平台主账号转发量、点赞量和评论量数据的横向比较，可以发现：

首先，三家媒體的发文量与内容阅读量、用户反馈量呈反比（表3）。在数据监测期间，CGTN主账号@CGTNOfficial共发布400条相关推文，发文量最高。CNN主账号@cnnbrk和BBC主账号@BBCBreaking各自仅发文50余条，但平均每条传播热度超过CGTN。这一结果说明在社交平台上，CGTN的影响力与CNN、BBC还存在差距。

其次，三家媒体不同议题的推文传播热度不尽相同。CGTN传播热度最高的推文都与中国疫情防控直播和确诊病例数量有关。其中，传播热度最高的是3月8日发布的一条介绍3月7日中国大陆确诊病例的推文，获得转发351次，点赞851次，评论76条。然后是2月28日现场直播雷神山医院内部治疗画面的推文，获得转发192次，点赞662次，评论43条。相比之下，BBC和CNN传播热度最高的推文主要是与本国政要和本国利益切实相关的推文。BBC传播热度最高的推文是3月11日发布英国卫生部长纳丁·多里斯（Nadine Dorries）被检测出新冠病毒呈阳性，获得转发9400次，点赞18400次，评论1600条。CNN传播热度最高的推文是3月8日发布美国总统特朗普参加的一场共和党“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CPAC）中有一人被检测新冠病毒呈阳性，获得转发4600次，点赞13300次，评论2400条。

最后，三家媒体相同议题的推文传播热度存在差异。例如，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日内瓦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已经构成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关于这件事，BBC发布的相关推文被转发13200次，点赞13800次，评论637条;CNN相关推文被转发3700次，点赞4800次，评论347条;而CGTN当日发布了两篇内容相似的推文仅被转发105次，点赞207次，评论14条。

（四）传播广度：CGTN需着力提升在全球媒体中的认可度

传播广度主要通过新闻报道被转引的数量、转引媒体和国家（地区）的分布、转引的议题属性进行评估。

首先，从转引数量看，用“报道—转引比”可以直观地比较三家媒体的议题扩散程度和受认可度。如以“武汉暂时关闭离汉通道”议题为例，CGTN发文量最多，共发布251篇新闻报道，但总体被转引次数最少，仅被转引173次，报道—转引比为1∶0.69;CNN发布216篇新闻报道，被转引319次，报道—转引比为1∶1.48;BBC发布141篇新闻报道，被转引253次，报道—转引比为1∶1.79。以上数据直观反映在这个议题上CNN和BBC的报道在全球媒体中的认可度更高。

其次，从转引的媒体和国家（地区）分布来看，三家媒体的差距并不大。CNN的报道被全球78家媒体转引，CGTN的报道被全球57家媒体转引，BBC的报道被全球51家媒体转引。在地理空间的分布上，转载三家媒体报道的国家都遍布五大洲，包括美国、英国、加拿大、新加坡、澳大利亚、印度、马来西亚、中国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差异较小。

最后，从议题属性上看，CGTN被转引次数最多的议题是中国确诊病例人数、雷神山医院10天落成、冠状病毒的源头以及中国政府防疫举措等。其中，CGTN发布武汉雷神山医院10天落成的报道以及在线直播雷神山医院建造过程的新闻被大量转发，“中国速度”成为讨论热点。如BBC发表评论称，武汉用10天的时间建立了一家新医院，专门收治新冠肺炎患者，如此“超高速”不可想象。《悉尼先驱报》的报道转载了CGTN的报道原文，“‘中国速度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展现了中国抗击疫情的实力和信心。”除此之外，中国领导人的表态也是境外媒體转引较多的内容。不过境外媒体对此类内容的引述往往断章取义，倾向于将中国媒体报道的信息嵌入自身的新闻框架中进行解读。与之相比，CNN被较多转引的议题倾向性非常明显，如指责中国抗疫不力、中国死亡人数增加等，报道被美国本土媒体转引较多。BBC被转引的议题较为多元，大多是客观报道，包括新冠肺炎症状表现、全球确诊病例、中国的防疫措施、疫情对全球经济和教育的影响等。

四、CGTN抗疫国际传播的亮点和不足

（一）积极开展媒体合作，提高国际能见度

CGTN发挥知名主持人的海外影响力，回应境外媒体的关切，与境外媒体合作发声，提高自身的能见度。CGTN评论栏目《视点》主持人刘欣接受半岛电视台The Listing Post节目采访，回答疫情中的敏感话题，回击西方国家和媒体对中国信息公开透明的歪曲。《今日世界》主播王冠先后接受半岛电视台（Al Jazeera）和今日俄罗斯电视台（RT）采访，就中国疫情形势、防控效果、信息公开、西方反应等议题展开讨论。《走近中国》外籍主持人罗伯特·库恩接受CNN采访，特别针对“中国政府在应对‘医生李文亮病逝事件时，违反言论自由，进行内容审查，甚至删帖的行为”进行回应。这些中外籍主持人借助境外主流媒体的平台，回应热点话题，表达中国立场和态度，相关内容经过境外主流媒体的多次传播，能到达更多的受众。

1月27日开始，CGTN在武汉的一线记者与全球30多家主流媒体进行连线报道，其中包括美国福克斯新闻频道（FOX NEWS）、英国广播公司BBC World、英国第4频道、今日俄罗斯电视台、澳大利亚SBS电视台、希腊ALPHA电视台、印度ZEE TV媒体集团、泰国大众传播机构（MCOT）、土耳其TRT World电视台、阿联酋ALARABIYA电视台、巴西旗手传媒集团、南非CNBC电视台、意大利LA VERITA真理报官网等。CGTN通过与这些国家主流媒体的合作，不但主动把武汉真实的现场展现给世界，显示了中国政府的信息公开透明，还针对广泛流传的谣言进行辟谣，向世界介绍了武汉当地物资供应和市民生活状况、中国政府对李文亮死因的调查、重症病房收治情况、方舱医院运行等一系列国际社会普遍关心的问题。

（二）内容原创能力和响应速度表现突出

CGTN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国际传播中，发文量大，报道速度快，报道议题丰富，叙事角度多元。其第一时间向海外报道全球普遍关注的重大事件，利用直播、Vlog、短视频等方式呈现真实的场景，记录医者的仁心、患者的坚强、基层工作者的奉献和普通民众的支持，还调动全球拍客资源，借助“外嘴”讲述在华外国人疫情中的生活故事，表达他们信任中国政府、愿意共渡难关的心声。

（三）受制国际传播格局，传播效力有待提升

一方面，在当前的国际传播格局下，CNN和BBC依旧是强势的国际主流媒体。尽管CGTN在疫情的国际报道中表现出了很强的传播能力，但是传播热度和国际主流媒体相比还存在差距。另一方面，从报道转引率来看，要想为全球主流媒体设置议程，CGTN仍还需进一步争夺话语权，拓展传播空间。

（责任编辑：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