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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型批评视域下曹七巧的母亲形象

2020-06-08张灵芳

读与写·教育教学版 2020年1期
关键词:曹七巧

张灵芳

摘  要:母亲原型是原型批评中一个重要理论,本文用这个理论对张爱玲名作《金锁记》中的曹七巧这位母亲的形象进行了分析,曹七巧是恶婆型一类的母亲,她冷漠、病态、自私,具有极强的占有欲,也正是她的这些特性毁了她自己也毁了她儿女们的幸福。

关键词:母亲原型  恶婆型母亲  曹七巧

中图分类号:I2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578(2020)01-0029-02

“原型是一种形象,它在历史进程中不断发生并且显现于创造性的幻想得到自由表现恶的任何地方。”[1]原型是荣格集体无意识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他在自己的论著中描述过众多原型,有出生原型、死亡原型、再生原型、智慧原型、英雄原型、大地母亲原型以及许多自然物如树林原型、太阳原型、月亮原型、动物原型等。母亲原型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在天边之外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一种母亲的原型或者原始意象,它先在于及超越所有现象,最为广义的‘母亲彰显于其间。”[2]

1   母亲原型的概念及其类型的阐述

在荣格看来,母亲原型与其他原型一样有无限多样的形象,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首先是生身母亲、祖母、继母及岳母;其次是与之相关的任何女人,比如一位护士或者保姆,或者一位远房女长辈;然后是比喻意义上的母亲形象,如大自然中辽阔的大地、幽静的树林、平和的大海、潺潺的流水、耕地、花园、岩石、山洞、井,甚至所有包容性的器具等,关于这一点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成员弗洛姆有过论述:“阳性的特点是渗透、指导、积极、守纪律和善于冒险,而阴性则具有接受、保护、求实、忍耐和母性的特点”[3]这里阳性指父亲,阴性指母亲,弗洛姆的看法与荣格有共通之处,母亲形象是具有包容性、接受性质的。荣格说所有这些象征都会有一个积极、满意或者一个消极、邪恶的意义,母亲原型也不例外,她可以是具有温暖、维护作用以及有助于繁衍和生长的事物,也可以是黑暗的事物,如妒忌、仇恨等,荣格在《转化的象征》中将这特征总结为“既可爱又可怕的母亲”。

在文化的源远流长中,母亲原型衍变置换为了三种面向:她用以抚育与滋养的善良(圣母型母亲)、她的狂放情感、以及她的邪恶内心(巫婆型母亲)。其中圣母型母亲具有强大的生殖能力,包容、慈爱、奉献,所有美好的似乎都能在她们身上体现,她们用她们宽阔的母性之爱去爱所有能爱的人,爱着全人类。如中国神话中的众生之母——女娲,她是造物神和始祖神。女娲功德非常高、品性完美,是纯洁、崇高的化身,是后人所赞美颂扬的典范。后世的作品中有许多这类母亲原型的延伸,如张爱玲《半生缘》中的漫璐曼桢这对姐妹、莫言《丰乳肥臀》中的上官鲁氏、铁凝《麦秸朵》中的大芝娘;而巫婆型母亲具有与圣母型母亲截然相反的性质——她们是极为恐怖可怕的、是充满了嫉妒、仇恨的,这类母亲形象的典型代表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天后赫拉,她是妇女的保护神,主管婚姻和生育,她虽然具有极高的智慧,但却不具有崇高完满的品质:她生性多疑、善妒、狠毒,具有很强的报复欲。她憎恨每一个和宙斯有关系的女人及这些女人所生的孩子,甚至对于那些对宙斯私生子有所照顾的人都充满了强烈的仇恨。她虽贵为女神之首,但却极端残忍,毫无女娲那样无私奉献、包容的品性,在中国的作品中这类型的母亲形象也不少,如《孔雀东南飞》中焦母、铁凝小说《玫瑰门》中的司猗纹、张爱玲《半生缘》的顾曼璐(漫璐具有母亲原型的双重性特质,这里是指求而不得产生妒忌的顾曼璐)、《金锁记》中的曹七巧。

2   《金锁记》中曹七巧的母亲形象

消极面向的母亲原型,“可以意指任何秘密的、隐藏的、阴暗的东西,意指深渊,意指死亡世间,意指任何贪吃、诱惑、放毒的东西,任何像命运一样恐怖和不可逃避的东西。”[2]在负面上母亲是极为可怕的,她代表着一切阴暗隐秘、不可告人的事物,是深渊、是死界、是吞噬引诱和毒杀,即使人万分恐惧但也无法逃避。张爱玲的著作《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便是这类母亲原型的延伸——阴冷、妒忌、病态。曹七巧在嫁入姜公馆之前是一个泼辣美丽、快乐无忧的女孩,對爱情有着无限的憧憬,但后来她被迫卖入姜家成了姜家病恹恹的二少爷的妻子,由于门户的差异让她在姜公馆饱受冷嘲热讽和不公平的对待,这些歧视慢慢使她变成了一个阴险、粗俗、变态的妇女。曹七巧不仅对待那些于她不利之人阴暗、残忍、粗俗,她对待自己至近至亲的人也是如此。

七巧的侄儿春熹到城里找事做因没有合适的住处便住在了七巧家里,一天春熹与长白、长安玩闹,春熹为了不让长安跌倒在地上便伸手扶了长安,被七巧看到,七巧便破口大骂:“我三茶六饭款待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欺负我女儿?你那狼心狗肺,你道我揣摩不出么?你别以为你教坏了我女儿,我就不能不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你,你好霸占我们的家产!我看你这混蛋想不出这等主意来,敢情是你爹娘把着手儿教的!我把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忘恩负义的老混蛋!齐了心想要我的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4]

母亲的盲目、欲望、冷漠、野蛮、粗暴在曹七巧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对她哥哥嫂嫂侄儿不留情面的职责谩骂,对她自己的儿女也不例外:

七巧似睡非睡横在烟铺上。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知道儿子女儿恨毒了它她,她婆家的人也恨她,她娘家的人恨她。[4]

邪恶母亲所具有的特质都在她身上有所延续,妒忌、阴暗、粗俗、变态等等。她还有一种偷窥欲,和天后赫拉偷窥丈夫的秘密一样,曹七巧喜欢偷窥儿子长白与儿媳寿芝性事的秘密:

七巧忽然含笑道:“白哥儿你说,你媳妇儿好不好?”长白笑道:“这有什么可说的?”七巧道:“没有可批评的,想必是好的了?”长白道:“谁说她好来着?”七巧道:“她不好,哪一点不好?你说给娘听。”长白起初只是含糊对答,禁不起七巧再三盘问,只得吐露一二。旁边递茶递水的老妈子们都背过脸去笑得咯咯的,丫头们都掩着着嘴忍着笑回避出去了。七巧又是咬牙,又是笑,又是楠楠咒骂,卸下烟斗来狠命磕里面的烟灰,敲得托托一片响。长白说漏了嘴,止不住要说下去,足足说了一夜。[4]

曹七巧不仅窥探儿子儿媳的秘密,还将秘密公之于众——当着寿芝母亲的和其他牌友的面说了出来,最后将自己的儿媳折磨致死。长白的姨太太绢姑娘虽然在寿芝死后被扶了正,但仍然逃脱不了曹七巧的残酷折磨:“绢姑娘扶了正,做了寿芝的替身。扶了正不上一年就吞了生鸦片自杀了。长白不敢再娶了,只在妓院里走走。长安更是早就断了结婚的念头。”[4]

曹七巧将自己的创伤和悲剧延伸至自己的后代,用迫害自己的东西残害了自己的儿女和亲人。曹七巧是封建礼教影响下的女性,那时麻木的人情以及她自己无法克服的人性弱点使她母性的心灵一点一点被压抑、扭曲,使母性由善良而趋向冷酷,由美好而趋向丑恶,从而淹没了母性与生俱来的本能——爱。曹七巧就这样丧失了母性的本性,彻底异化成为变态的母亲。

3   恶婆型母亲曹七巧影响下的儿女

“母亲情结的基础是母亲原型,和母亲原型具有双重性一样,母亲情结也体现出了积极和消极两方面影响。并且母亲情结对儿子女儿的影响也呈现出不同的结果——在女儿身上、母亲情结要么过度刺激,要么栖身于女性本能之中;在儿子身上,他通过一种异常的性别化损害男性本能。”[2]

荣格认为:就女儿而言,母亲情结导致女性面向要么过度膨胀,要么退化。消极面向见诸于视生产为唯一目标的妇女。这类母亲会用她那顽强的坚持迫使神明赐予她占有自己女儿的权利。尽管这类母亲不断的为他人而活,但其实她们不会做出任何牺牲,她们会受自己母亲权利的狂热坚持的驱使,不仅时常成功毁掉自己的人格,而且还有她们子女的个人生活。

曹七巧就是这一类型的女性,具有极强的占有欲,看似她是为了一双儿女而活,而实际上只是为了守住她卖身得来的金钱。她的冷漠、野蛮、阴暗以及她的占有欲毁了长安长白的一生。她被压抑了一生的性欲,却要从自己儿子那里寻求——盘问儿子与儿媳的私密,为了使儿子留在自己身边,用卑劣的手段毁了儿子的婚姻,还引诱长白吸食鸦片;她的女儿长安曾也是能够拥有幸福的,可是她不得不以一个苍凉美丽而苍凉的手势告别一切:长安读书时,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号码丢失一些东西,七巧便闹着要找校长,这以后长安再也不去学校了;长安二十四岁时得了痢疾,母亲不但不让她去看病,反而让她抽两筒鸦片;后来女儿谈了恋爱得到幸福,七巧更加病态了,她讥讽嘲笑长安,诋毁长安,最终断送了自己女儿的幸福。

恶婆型母亲是黑暗,是自私,是病态,在后世文化中仍有无限延伸,对不同时代的社会文化还有这深刻的影响。曹七巧是恶婆型母亲的一个延伸,她承继了这类型母亲所有的特性——自私、野蛮、变态——毁了自己也残害了的她儿女。

参考文献:

[1] 荣格.文学与心理学[M].三联书店,2011.

[2] 荣格.原型与集体无意识[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

[3] 艾·弗洛姆著,李健鸣译.爱的艺术[M].上海:上海译林出版社,2008.

[4] 張爱玲.张爱玲作品集[M].哈尔滨出版社,2005.

[5] 汪新超,方兆平.浅析张爱玲笔下的母亲形象[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1.

[6] 吴可.《穆斯林的葬礼》梁君璧母亲原型探析[J].名作欣赏,2014.

[7] 孟丹.原型批评:铁凝小说中的母亲形象[J].大连大学学报,2009.

[8] 李晓燕.《丰乳肥臀》中母亲形象创作原型探源[J].文艺争鸣,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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