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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今夜白

2020-06-08毛瑜凡

作文新天地(高中版) 2020年5期
关键词:堂妹铁门黑狗

毛瑜凡

回去拜年的时候,又看见那只新来的小黑了。说是新来的也不恰当,小黑在奶奶家毕竟也已待了一年多,或者说,离上次那只小奶狗屁颠屁颠跑来迎接我们,已过去一年。

每次來到奶奶家门前,比人先迎接客人的,总是她家的狗。好不容易接受那只灰白的老狗用瘸脚灵活地拍打铁门,对眼前这只使劲摇晃软弱尾巴的小黑狗却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那个老狗兴奋狂吠的时代已经过去,好奇而胆怯的小狗注视下的新时代已经到来。

露露和小黑都是奶奶家独一无二的狗,只是它们生活的时间没有交集却完美接合。我谨慎地穿着厚厚的牛仔裤跨进门,迎接我的却只是一只嗅嗅我的鞋尖便跑开了的小鼻孔。用不着我踹它,它自己便闪退到车子下面藏好。“爷爷,这狗怎么这么怕人?”我朝里面大喊,却没人回答我。爷爷奶奶在厨房做菜,以往,奶奶一个人就行,爷爷是坐在门口看着我拿木棍赶狗的。

这狗还似乎特别怕堂妹。小黑一看见她,就吓得立刻跑走,连嗅也不敢嗅我的鞋尖了。难道是堂妹这几年长得太快吓到狗了?记得露露在时,堂妹一弯腰就能抓到露露毛茸茸的毛,再狠狠理一理它头上那一撮呆毛,然后它便很享受地闭上眼睛任我们梳理它的毛发。这时候,奶奶就搬来一把小凳子让她坐好,再递过一把蓝色的塑料梳子大吼一声:“露露,趴好!”奶奶家的狗,都叫露露的。为了区分它们,我才把后来的狗叫小黑。其实露露早已在地上仰天躺倒了,费劲地扫扫背,然后翻一个身打瞌睡。“这狗真乖。”“是呀。”奶奶猛地翻出一只跳蚤,露出慈爱的微笑。而小黑?我看它躲在角落里委屈的眼神,想,你的毛又短又少,不梳也罢。

想来露露走的时候,小黑可能刚出生吧。或许它刚刚对世界睁开蒙眬的眼睛,露露却向草地迈出了它生命最后的沉重的脚步。露露比我小四岁,我刚刚长大,它却老得气喘吁吁。我和它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我记得爷爷正好作出对露露的评价,它老了。爷爷说话时好像在评价一位他的同伴,而不是我的。他微微染霜的鬓发倒是与露露十分相配。我看它肥硕的身体重重压在四条腿上时,没有说话。

“这狗,确实没有原来的聪明。”爸爸也这么说。以往露露总是跳起来在爸爸的帮助下直立行走,只有到最后几次才拒绝。小黑从不亲近人,而可笑地咬着尾巴转圈。“它还小。”奶奶怜惜地说。

记得露露走的那一年,妈妈告诉了我很多事。比如露露最后是在草地上睡着的,比如奶奶开始记不清一些事了。我真的无法想象,奶奶这么个爽朗的女汉子,这些年永远活跃在退休教师前线的战士,也老了。为了反驳这些事实,爷爷还是直挺挺地在那坐着,只是腰上总要贴一点伤膏。

那一年秋天,露水很重,寒气似乎迫不及待地想钻进它们而化为霜。在飒飒寒风中忙碌的我们一回头,才惊觉自己心头那一点露水,不知什么时候一夜间白了头。我急急忙忙赶回去,却再也看不到一只熟悉的老狗了。那几天奶奶家冷冷清清的,爷爷奶奶似乎又老了些。

一只小黑狗匆匆赶来,就如同露露匆匆离去。它是一只比露露漂亮许多的狗,拥有光滑的黑毛和四只雪白的脚。与之前的狗相同的是,它们都被爷爷奶奶深深地疼爱着,然而它们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生命。露露总在夏天悠闲地躺在卫生间瓷砖上打盹,小黑总是在冬天躲在厨房两位老人脚边。

终于,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在我走之前,小黑开始趴在我的双膝上用尾巴悠悠打着转。它趁妈妈不注意,悄悄在她的黑色长袜上留下一对梅花印,后来又依依不舍坐在门口摇着尾巴看着。“走好。”爷爷奶奶叮嘱我们。我透过他们直挺挺的身影,透过铁门,看到了一只眼巴巴的小黑狗。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对它说:“走好,露露。”

(指导教师:程载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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