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篱笆

耿仁亮

小时候生活在乡下，篱笆是乡村里最寻常的事物。

普通人家的小院周边，常用砍下来的柳树或榆树的枝枝杈杈，或者是田里拉回来的玉米秆，下端削尖，围着院子顺手扎上一半圈儿，每隔一段距离埋一根木桩，再横着用棍儿束上腰，固定在木桩上，一个抵御鸡羊、护卫菜园的篱笆就算是扎成了。乡村的篱笆是不防人的，只防贪吃的鸡鸭羊。

寒冬时节，乡村的篱笆上光秃秃、黑黢黢的。到了春天，绿意才开始在篱笆上着色。开春了，母亲把小凳子放到炕上，然后站上去，摘下挂在窗户钩上的小筐，小筐里装着一个纸包，里面包着去年秋天留好的瓜豆种子。母亲打开后，把它们放在一个蓝花碗里，泡上几个小时。然后，母亲先是拿小铲顺着蜿蜒的篱笆墙边挖上幾个小土坑，浇上水，再端着小碗，每个土坑里点上两三粒诸如南瓜、丝瓜、芸豆、扁豆之类的瓜豆种子，埋上土，就算种好了。

几场春雨过后，那些瓜秧、豆秧，就比赛似的开始疯长。没几天的工夫，原先光秃秃的篱笆，就变成了一道青翠欲滴的绿墙。还未等人回过神细看，那青葱的绿墙上，就四处开满了大的、小的、金色的、紫色的各色各样耀眼的花。平常不起眼的篱笆，一下又变成了一道人见人爱的花墙。过些日子，花儿悄悄地孕育瓜豆了，那扁豆、芸豆秧下露出一串串像小鱼儿似的豆角。还有那新结出来的瓜豆，像胖胖的娃娃，憨憨的。生机勃勃的篱笆让古旧的老屋一下子也跟着变漂亮起来了。

篱笆墙最美的风景要数夏天了，丝瓜、扁豆、黄瓜、南瓜等愈发绿意葱茏，格外茂盛。南瓜花、丝瓜花金灿灿的，扁豆花肆意地开着。一阵风吹来，院里的花朵随风摇曳，袅袅婷婷，送来丝丝缕缕的清香。野生的牵牛花在每个早晨都会将淡紫色的喇叭吹响在篱笆上的每个角落，蝈蝈在篱笆下浅吟低唱，螳螂慢悠悠地在绿叶间散步，蝴蝶在小院里互相追逐，几只小鸟悠闲地在篱笆上踱着步子。

爬满篱笆墙的瓜豆，一旦开始结果就会没完没了。随便掀开哪片绿叶，都能看到一串正茁壮成长的果实。今天摘了这头，昨天刚摘的那头就又新长了出来。一天不采摘一遍，就会有瓜豆渐渐变老。挂满篱笆的丝瓜，还有硕圆的南瓜和毛茸茸的葫芦，只要雨水调和，长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它们甚至能把一面篱笆压弯腰。

夏夜，篱笆墙还成了我们的乐园。太阳西下，知了从土里钻出来，沿着篱笆墙爬上去。我和小伙伴们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摘下篱笆上的知了，有的已经褪去外面的壳，露出嫩嫩的肉，薄如轻纱的翅膀上还有晶莹的露水呢！

难忘乡间的篱笆，它是我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

来到城市居住以后，很少看见篱笆墙了。如今，乡村的篱笆墙逐渐在消失，城市的水泥墙也越筑越高，它割裂了人类生活的人情味，也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城市里有高楼厦宇，但我更爱的还是那农家小院，更爱那农家小院里一年四季都有故事的篱笆墙。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的生活多么惬意，我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