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时光碎影和你·连载三
2020-06-05匣子
文/匣子
图/阿邓晨明
他们都是被命运遗弃了的孩子,也同样抛弃了自己所爱,一个人躲起来独自与病魔抗争。他们都早已习惯了,在黑暗里,静静陪着彼此,分享各自伤痕……
Chapter 06 听我说,我爱你
雨要停了,天还是一样冷,而你走过来了,微笑地看着我,你听我说,我爱你。
江以佑把我拥进怀里,宽厚的大手掌揉着我的头发,略带责怪却不乏宠溺地说:“你这个小傻瓜,小情绪怎么那么多呢。长那么漂亮,还敢大晚上一个人待在这儿,被拐跑了,我找谁赔呢。”
我用小脸蛋蹭了蹭他温暖的胸膛,仰头看着他,说:“你是超人吗?这都找得到我。”
然后,我听到他心跳加速的声音,看着我的目光那么深情,再迟钝的我也知道,那是爱。
实不相瞒,我正在考虑是要闭上眼睛,还是踮起双脚的时候,他却弹了弹我的脑门儿。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但你先不能看,我会带着你走,不要怕。”江以佑不顾我的白眼跟抗议,笑得跟个放荡的小蹄子似的,还要说那么温柔的话,手却不由分说地捂上我的眼睛,带着我走。好吧,对于他的温柔,我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吐了吐舌头,就乖乖跟着他走了。
“好了没吖?你是不是车没油了,要带着我走回去啊?”
“到啦,我现在松手,但你数到8 才能睁开眼睛噢。大声数,慢点数,知道吗?”
“好,你放手啊。”
在我数着数的时间里,江以佑把帽子摘下来,外套也随手丢给旁边的人,往前跑了几步后,跳上了早早搭好的小舞台,背起吉他,把麦克风调到刚好的位置,然后跟乐队成员们眼神示意了一下。
我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从模糊到清晰,满眼都是小彩灯和我爱的蓝色妖姬以及满天星。小舞台上的江以佑用纤长的手指拨出了第一个音符,《告白》的旋律随之在整个乐队里传出。他脸上的笑意那么温暖,嗓音那么好听,我的心开始一点点慢慢沦陷。
雨快来了
可是风一样远
我想了很久的
是今天该说了
你说过的
我之后都记得
那些是爱情呢
还是我想象的
以为会忘了
微风中漂浮着
夏天要过去了
一想你会心痛
无声的天空 好像要说话了
时间它告诉我
我爱你全是真的
你说的梦
只有我听得懂
因为爱像微风
常常是隐形的
在回忆中
我们站在沙滩上
影子是平行的
感觉却重叠了
往事的尽头
老实的记录着
有些事 不能懂
爱 在夏天倒数计时的问我
我要瞒着你多久
我在那一次下雨就应该说
不要等明年这时候
叹息爱情曾经来过
你说的梦
只有我听得懂
因为爱像微风
常常是隐形在回忆中
我们也沙滩走
影子是平行的
感觉却重叠了
往事的尽头
老实的记录着
有些事 不能懂
爱 在夏天倒数计时的问我
我要瞒着你多久
我在那一次下雨就应该说
不要等明年这时候
叹息爱情曾经来过
爱 在夏天倒数计时的问我
我要瞒着你多久
我在那一次下雨就应该说
不要等明年这时候
叹息爱情曾经来过
雨要停了
天还是一样冷
而你走过来了
微笑的看着我
你听我说
“我爱你。”江以佑手握着麦克风,目光紧紧锁住呆在原地的我,“我不是你念念不忘的%先生,也不是你崇拜的万分先生,可是,你的余生,交由我好好守护,好吗?”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我笑着点头,说:“好。”
江以佑放下吉他,跳下舞台,跑过来把我抱起来,在草地上旋转,开心得像个小孩。
西西她们在旁边起哄,喊着“亲一个亲一个”。
当他吻上我双唇的那一刻,我脑海一片空白,耳边不再有周围人的欢呼,心跳清晰地告诉我,我不想再离开这个拥抱,这个人
我们更新了微博,画面里是紧紧相拥的我们。
“你好,我的女一号。”
“你好,我的男一号。”
我和江以佑的世界被这场告白弄得异常热闹,微博直接瘫痪,手机在被打爆之前,就关了机。我以为这是我埋藏过去的一天,也准备好和江以佑牵手,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再放手。却不知道,有颗炸弹悄无声息地埋在了我的生活中,正肆意狂笑着,准备哪一刻把我们炸得体无完肤。
某个病房里,光线昏暗
男生呆呆坐着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洒在身上,明明心痛到麻痹,嘴角却硬生生扯出了一个微笑。终于还是没忍住,拨打了她的号码,想着,哪怕只能说祝她幸福也好。真的好想她,真的好想听到她的声音,好想见见她,好想把她拥进怀里。可是做了各种心理准备后,电话里却只有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手无力地垂下,眼角的泪也无声滑落。
隔壁病床的女生掀开被子,走过来,轻轻地坐在男生的身边,扭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看向窗外,静静地陪着他。
他们都是被命运遗弃了的孩子,也同样抛弃了自己所爱,一个人躲起来独自与病魔抗争。他们都早已习惯了,在黑暗里,静静陪着彼此,分享各自伤痕……
Chapter 07 和你在一起的半天光景
童话说雨后会有彩虹,可我没有遇见过安徒生。
我慢悠悠地伸出手摸过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睛按了接听,然后放到耳边,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您好,哪位?”
“您好,快递。您男朋友已到楼下,请签收。”
what!我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跳下床,鞋也不穿,跑到窗边,就看到了江以佑半倚着他的白色敞篷车,仰头看着我,笑容灿烂。路灯柔和的光刚好打在他细碎的金黄色刘海上,看得我一瞬间恍了神。
“看傻了吗,我亲爱的女朋友?”江以佑挥了挥手,挑了挑眉,一脸看小粉丝的表情看着我。
我吐了吐舌头,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刚起床乱糟糟的样子,赶紧缩回头,在电话里抗议,“不好意思,拒收了,您回去吧。”
“如果你不想在楼下开记者会的话,就麻溜地下来赶在大军到达前跟我走吧。”江以佑随意地说着。
“救命啊,求你了,回车里躲着好吗?你那么招摇,你亲爱的女朋友可能连下楼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吧,十分钟。十分钟你不下来,我就出来站着等你。”
“三十分钟!”我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我要洗漱还要换衣服,我也不能素颜跟着你这个长得帅还化了妆的妖孽出去吧!”
“好吧,亲爱的,”江以佑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还特意语气诚恳而不容置疑地说,“二十分钟。”
然后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我一边碎碎念地吐槽着江以佑多么地没人性多么地不绅士多么地人神共愤,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然后在胡乱地抹了bb 霜在脸上后,涂着口红的时候,想到了某人柔软的双唇,瞬间脸就自动带了腮红效果。
“咳咳……匣子,你在想什么呢,天呐!”丢下口红,抓了几下头发,抓起包包,迅速套上鞋子,就往楼下跑。
“你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里吗?”江以佑开着车,伸手把我看向窗外吹着风的头转了回来。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因为困而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说:“我比较好奇你们公司给了你助理多少钱,他才肯天都没亮就起来帮你收拾你的妆容。”
“这个问题,你会有机会自己问他的。困就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江以佑把音乐的声音调小了些,我就脑袋一歪很快就睡过去了。
对于江以佑来说,这是凌晨五点半,距离和心爱的女孩告白只不过过了短短七个小时。而现在这一刻,他正载着她,慢慢地驶离这座喧闹的城市。他想做的不多,只是希望在镁光灯打在他们身上之前,跟她过半天没人打扰的小日子,给她一刻宁静的幸福。她睡着的时候依旧脸上带笑,风吹起额前的碎发,轻轻柔柔的,像是不忍心打扰她的梦。
“匣,醒醒,醒醒……”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江以佑总是很自然地叫我“匣”,跟其他人叫我都不一样。
“哇,好漂亮啊!”我睁开眼睛,看向江以佑,却被他窗外远处朝霞漫天的风景吸引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江以佑侧过身,挡住了我的视线,一副“你看风景无视了我我很不高兴”的样子看着我:“说什么漂亮呢,我亲爱的女朋友?”
“当然是说我亲爱的男朋友,”我很识相地说了半句后,就很记仇地想起了出发前的事儿,就很得意地说,“背后的……”
在我“风景”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江以佑就一把把我拉了过去,霸道地吻上了我的唇。我很没出息地愣住了一秒,然后笨拙地回应着他。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吻,就好像我们提前知道了下一个吻可能不会有了。
从车上下来,江以佑从车后座提了好几袋东西,还背起了他的吉他,然后拉着我,兜兜转转走了好隐秘的小道,到了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海滩。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什么都买了点,你看看想吃什么吧?”江以佑把我拉到他旁边坐着,把袋子里的餐盒一个个摆出来,给我挑。
“我要那个三明治。”我一边接过他递过来的三明治,一边挑着眉问他,“江以佑,老实说,你带过多少女生来这里?”
“一个。”江以佑回答地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再追问,耸耸肩就继续啃我的三明治了。
吃完早餐,我们并肩坐在沙滩上,听海浪拍在石头上的声音。
江以佑说,这是他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来的地方。这里很安静,没有人,没有镁光灯,没有做不完的采访。他不是星光耀眼的偶像歌手江以佑,他只是他。
江以佑还说:“娱乐圈很复杂,我本来不想让你受影响。但是,一开始就公布,会比他们去挖出来好很多。所以,我打算在今晚巡回演唱会庆功宴上,把你正式地介绍给大家。一次性地回答他们的问题,省得他们去堵你。你只要在就可以了,问题都交给我,好吗?”
我笑,然后用力点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庆功宴后台。
“Perfect.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我们的匣子大作家为什么还要靠才华写书呢!啧啧啧啧……”江以佑的助理把我彻头彻尾地改造了一番后,开始摇头晃脑“啧啧啧”地称赞个不停。
镜子里的我,一身纯白礼服水晶鞋,妆容精致,耳边的发卡添了几分俏皮纯粹,整体简单却不失优雅,落落大方。
“也不看看是谁女朋友!”江以佑也化好了妆,穿上了一身帅气的黑色晚礼服,左耳上的耳钉闪着光。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说,“别担心,有我在。庆功宴马上开始了,我要先出去唱一首歌,然后再跟大家介绍你,你再出来,好吗?”
“嗯,去吧。”
聚光灯下的江以佑一如既往地发光发热,又好像有点不同,大概是脸上的笑和以往都不一样吧,更温暖,也更真实。后台的人都在说江以佑现在满脸都是幸福,声音甜到腻。
江以佑唱完后,手握着麦克风,说:“今天,要在这里跟大家介绍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在遇见她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音乐。我不知道我是喜欢她的笑,她的纯粹,她的重情义,她的善良,还是她努力认真充满活力的模样。只知道,我每天每天都想见到她,想守护她的笑和美好,想守护她的信仰和心里那片净土。她是个很简单又很固执的人。她还老是说她喜欢美的一切,所以无论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她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美好,然后倾尽全力去让身边的人都幸福。她说只有变得更优秀,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让世界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她总是逞强,总是把别人都照顾得很好,又总是不懂得心疼自己照顾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女生,从出现在我世界的那一刻,就吸引了我所有的视线,每分每秒都在感染着我。遇见她,是我最大的荣幸……”
说得那么认真那么深情,我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彼时,他所说的纯粹美好视若生命的女生,正丢下他,一个人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带着巨大的恐惧奔向另一个人。
在江以佑开始唱歌的时候,他消失了一天的经纪人Andy 就出现在了后台。
Andy 给了我一个文件袋,一脸悲悯地看着我说:“很抱歉,我调查了你,也顺带调查了你的%先生。我从来不反对你和以佑来往。但作为他的经纪人,我得对他负责,我是不会让任何负面新闻毁了他的。文件袋里,是你的%先生,他得了脊髓小脑变性症,现在在C 大附属医院。我想,在和以佑在一起之前,你需要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夜里的风肆虐着,落叶被吹起后狠狠摔打在地上,被飞驰而过的车辆狠狠碾过,美好的欢笑的承诺的都一一破碎。透过车窗灌进来的风凌乱了我的长发,整个世界像冰窖一样,冰冷却吵闹着。很想像小孩一样哭闹尖叫喊着我很不安,却慌乱无助到呆了……
手紧紧拽着Andy 姐给的资料。脊髓小脑变性症即所谓的渐冻症,是由於不明病因导致小脑与脊髓两处:控制全身运动、活动功能的细胞逐渐坏死消失,初期病徵是走路开始不稳、容易摔倒、拿捏事物与自己相对位置的距离感变差,慢慢的,不能走路、不能提重物、字写不好,开始出现语言障碍、无法写字、甚至吞咽困难,就这样身躯渐渐的冻结了起来。但是比之因大脑某处受伤,导致无法传递讯息以致瘫痪的患者不同。脊髓小脑变性症是与大脑完全无关的病症,也就是说,在这漫长的五年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时光里,患者会以一个完全成熟的心智,看著自己原本会做的事情,一件一件丧失掉,直到完全禁锢於病床上的身躯里。再慢慢的因为肺、心、肝等活动衰竭而死亡,是一种非常残忍的不治之症。
把资料反复看好几遍,反复在脑袋里叫嚣的却还是“渐冻人”“不治之症”这些可怕的字眼。
好害怕,好害怕……
害怕到忽略了震动了无数次的手机来电的那一头,被我丢下的江以佑的世界有多混乱。忘了告诉他,我走了。忘了告诉他,别担心。忘了告诉他,要好好的。忘了告诉他,和他在一起的半天光景,我是真的很开心。
到底是谁丢下了谁,该如何定论呢。你知道的,这一刻,我们都是被安徒生丢下的无助小孩。
Chapter 08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你终于来了。你知道吗?他肺、心、肝等活动会慢慢衰竭,他原本再擅长的事情都在一天一天变得不会做了,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车终于在我一次次地催促加速中,抵达了郊外山腰处的C 大附属医院。从钱包里抽了几张一百块给司机后,抓上资料和包包,推开车门就往医院大门跑,却不过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手上的资料也洒了一地。
跌跌撞撞跑到Andy 姐告诉我的许逸病房时,又和另一边跑过来的护士撞了个满怀。护士来不及说我,病房里的女生就急急地过来抓着护士的手着急地哭着说:“许逸他不见了!怎么办?我找不到他……”
“你说谁不见了!?”我抓着那个女生的衣袖。
“是你!?”女生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我,一脸地不可置信。
“安然,你先说清楚,许逸怎么了?”护士很快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我睡醒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以为他去做检查了,然后我就等他。可是过了两个小时,他都没有回来。我就打电话给他,然后一直没有人接。怎么办,他要是摔跤了晕倒了怎么办……”叫做安然的女生泪一直掉,着急得脸都红了。
“你别急,没事的。你不能太激动。你先回病房里等着,万一许逸回来了,就按铃通知值班室的护士们。我先和其他护士医生们分散去找,他应该不会走太远的。”护士说完看了看我。
“我和你们一起去找。”我补了一句,“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一定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护士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安然,安然很缓慢地点了点头,护士就说:“那我们分散去找吧,我去找其他护士帮忙一起找,你也别走远,注意安全。”
我其实从小就特别特别害怕医院,这一刻却更怕找不到许逸。一个人直奔医院顶楼,直觉告诉我,许逸在那里。很久以前,我们一直追着看江南的《龙族》,主人公路明非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坐在天台发呆。
跑到天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坐着动也不动的身影。蓝色条纹的病服很单薄,风似乎随时就可以把病服连同它的主人都吹得消失不见。是风太冷了吗,为什么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我离他大概只有十步的距离,却未曾想过有一天走到他身边竟需要花费那么那么多的勇气和力量。
我终于走到许逸旁边,蹲下来,很轻很轻地呼唤他的名字。
在许逸稍有迟疑地抬起头的那一刻,我跌坐在地上,泪腺崩溃。许逸的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憔悴苍白,却在见到我的那一刻笑了。你知道吗,许逸,从没有这样的一个微笑深深地刺痛我。
我想责怪他,想骂醒他,想说好担心他,想说怕他出事怕到快疯掉,他却微笑着倒在了我的怀里。
凌晨四点,许逸被推进手术室急救已经四个小时了。安然被护士强制打了镇定针,已经睡着了。我瘫坐在急救室门口,怀里抱着许逸晕倒时抓在手里的本子,紧紧盯着急救室的灯。中途,有护士经过拿了衣服披在我身上,我却一刻都没有停止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了。医生走出来,扶起我,说:“手术很成功,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病情具体怎么样了,得等他醒了才会知道。护士会把他转入重症病房……”
“哎,小姐!小姐……”
我,终于撑不住了……
“许逸!”喊着许逸的名字,做噩梦吓醒的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江以佑。
江以佑紧紧抓着我的手,说:“许逸没事,你别怕。你看那边。”
我顺着江以佑的指示,扭头看隔壁病床,戴着氧气罩的许逸像个小孩一样安静地睡着。
“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我知道你醒的那一刻,一定会急着要看他。所以我让医院把他转来了VIP 病房,这里有重症监护室的器材。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应该很快就会醒了。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他有事的。”江以佑身上的衣服还是庆功宴的那套礼服,脸上的妆也没卸,大概是一直没睡,整个人看起来疲惫极了。
这时候,安然敲门进来了。
我对江以佑说:“你先回去,好吗?”
江以佑点了点头,出去了。
安然走过去,呆呆地看着许逸,然后凄然一笑,轻声说:“许逸的本子在你那里吧?看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终于来了。你知道吗?他肺、心、肝等活动会慢慢衰竭,他原本再擅长的事情都在一天一天变得不会做了,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安然走了,我拔掉手上输液的针头,坐到许逸的病床前,翻看着那本本子,泣不成声。
2015 年6 月9 日。毕业了。谢师宴上,我知道你在等我表白,可我却在你满心期待的时候只能说“祝你幸福”。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我们家族有遗传的一种很可怕的病。脊髓小脑变性症,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患上这种病,而我要赌上你的未来的勇气值为零。
2015 年9 月9 日,大一开学的前一天。直性子的你,破釜沉舟般跟我表白了。可是,你知道吗,暑假的时候,我仅仅因为淋了一场雨就进医院了。医生说,我现在已经是渐冻人早期了。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给你幸福?我们聊了一个通宵。你一件件列举我曾对你做过的事,让我给你拒绝在一起的理由。我只好说一个又一个谎,狠心否定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美好,也否定了你。我知道,你失望极了,把我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傻瓜啊,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好,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2017 年8 月8 日。你的书《Will you spend your life together with me?》全部更新完了,我也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遍了。我很开心,你给了我们的故事一个happy ending。可是,这就够了。两年了,你还念念不忘吗?我不能再让你等我了。所以,只能骗你,我的心已经属于别人。
2017 年10 月8 日。你第一本书的签售会。我来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试过很多次偷偷去看你。你不是之前那个大大咧咧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声笑大声哭的女孩了,你已经长成了你自己想要的那副模样。可我还是很心疼你,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快乐。我见到江以佑了,看得出,他很用心地在珍惜你保护你。看到他站在你旁边的时候,说不难受是假的。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我。可是,我也突然不再担心,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会不会有人替我好好照顾你。
2017 年10 月28 日。无论我多么努力地去做复健,我的病情还是越来越严重了。为了斩断你所有留恋,也为了在我还勉强能走的时候走一遍我们曾说过要一起去的地方,我和安然去了一趟台湾。安然,是我治疗期间认识的病友,她和我一样,都是脊髓小脑变性症患者。这几年,很难熬,我们就鼓励着彼此,努力去做复健,认真地去过每一分钟。
2017 年10 月30 日。我现在一个人坐在天台。对了,江南在写《龙族V》了,可是我却不确定我还能不能看到完结了。你终于和江以佑在一起了。真好,在你的世界里,我终于成过去式了吧。你会幸福的吧。可是心真的好他妈痛啊!我也好想给你幸福,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真的,好想你,疯狂想念你……
我抓着许逸的手,趴在他的病床旁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漫长很漫长的梦。在梦中,我们还是实验中学的高三狗。许逸还是会在课间给我各种零食水果小惊喜,给我补糟糕透了的物理,带我偷溜出去小卖部吃早餐,分享半边耳机陪我站在走廊吹风,带我跑过那条落叶纷飞的校道。他在篮球场上奔跑运球,但却没有投篮就突然摔倒了。我慌忙跑过去,他说:“匣子,我再也动不了了。”然后,从地狱深处疯狂滋长的冰柱钻出了地面,缠绕在他周围,迅速地把他冰封起来……
“匣子,匣子……”许逸伸手企图扶平我紧皱的眉头。
我醒过来,轻扯嘴角,眼角的泪却还是滑了下来。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声音却依旧沙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而与此同时,江以佑靠在病房门口,咬着自己的拳头,企图把泪都逼回肚子里。
在我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江以佑发疯似地找我。在过去22 年的人生里,他从未试过如此失控。在用歌手生涯威胁经纪人后,终于知道我去了哪里。一路飙车来到医院,却看到我晕倒了。看着我膝盖和手臂处摔倒留下的伤痕,他心疼得不得了。
他本来是个无忧无虑的阳光大男孩,却为了我,学会了烦恼,学会了所谓心痛。
我们都可以为了爱而奋不顾身,却忘了回头问问那个倾尽所有去爱自己的人,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