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日停诊》看井伏鳟二世相小说的叙事特征

内容摘要：1950年，井伏鳟二创作的《今日停诊》作为战后具有代表性的世相小说获得了第一届读买文学奖。作品主要讲述了八春医生给来到诊所看病的患者诊治时发生的故事，其中对人物的登场背景进行了大篇幅的细致描写。这些登场背景的描写不仅如实反映了战后日本的社会世相，同时表达了平民大众战后生活的艰辛及对新生活的美好希望，体现了作品主题的美与丑，善与恶。

关键词：今日停诊 世相小说 叙事特征

世相小说最重要的就是突出文学构成要素，通过时代背景和场所背景等要素对作品加以分析，在此之上进一步明了作品主题，以及作者想要通过作品反映的社会世相。

井伏鳟二，作为日本新兴艺术派的代表作家，进行了长达70年的文学创作活动，二十世纪以战争文学和和战后文学的代表作品为人所知。1950年，井伏鳟二所创作的《今日停诊》作为当时具有代表性的世相小说获得了第一届读买文学奖。这本书反映出了作者井伏鳟二对普通人物的深刻理解以及艺术的描写才能[1]。贯穿小说全文的三云医院正值开业一周年纪念日，全体职员外出游玩，只有医院的顾问医生三云八春留守，因此挂出了“今日停诊”告示牌，谁想到病人反而络绎不绝，并以此展开了故事。这本书通过对这些看诊病人登场背景的描述，显现出了战后初期社会的混乱状态下下层阶级的庶民饱受苦难顽强度日的生活状态。

一.直截了当的时间叙述

小说开篇就讲到所描写的故事时间发生于给日本带来巨大阴影的战后初期。1945年，美国在广岛投下的原子弹使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民众不仅流离失所更饱受原子弹爆炸所导致的原爆症的痛苦折磨。并且因为长期紧迫的战争和原爆事件，日本的生产活动遭到巨大破坏，经济也停滞不前。国民不仅精神上无比压抑，而且不得不付出高强度的劳动来维持基本的生活需要。这些都体现了民众所受到的沉重打击。在小说中最开始，就提到了在三云妇产医院开业最初来生产的第一位产妇——千代子来偿还16年前拖欠的手术费和住院费。小说结尾，提到了术后观察期间高烧40度，产生急性肺炎并发症的小町因为无力交费不得不办理退院手续，结果因为急性肺炎去世。小说中反复提及战后初期普通民众因为交不起手术费而造成悲剧的情况，这些都反映了战争给日本国民和社会带来的巨大创伤。战后初期日本经济发展遭受重创，止步不前。大多数的庶民依然过着贫穷的生活，在生存线上挣扎。

时代大背景是明治维新以后。此时日本国民的思想受到了欧美新思潮自由思想的影响，尤其是日本学者接收了外来理论与新思想。可是日本的封建思想和战时独裁体制下的法西斯思想依然在普通大众中根治不去。其中日本的旧家族制度——父亲家长制是代表性的体现。这一时代背景下当时平民家庭中男性家长的绝对权威不容置疑，具有絕对的话语权。女性不仅地位低下，甚至健康安危都得不到保障。以小说中登场的居住在运沙船的产妇为例。产妇因为有产后脑贫血的状况来医院求诊。八春医生虽然把症状产生的原因——运砂船一直关着船盖威胁了产妇健康这件事告诉了产妇的丈夫，但是因为没有钱生活太过艰难，相比于妻子的健康，他认为关上船盖将沙船当做赌场做生意挣钱更为重要，产妇不得不在狭窄封闭的船舱中忍耐病痛的折磨。试想下如果不是战争带来的贫困潦倒，产妇的丈夫未必会如此汲汲营利，对妻子的健康视若无睹。

二.详尽的的生活场所叙述

小说以主人公八春医生看诊的病人为叙述对象，在人物故事中引出他们的生活环境或发生悲惨遭遇的地点。悠子是小说中最先出现的女性人物，是被警察带到医院来求诊的患者。最初在“黑暗的街头[2]91”登场的悠子遭到强暴，承受了战争造成的动乱社会带给女性的最大恶意。但是在小说结尾悠子再次勇敢走上街头，去照相馆拍了重新开始生活的纪念照片。

小说描述了七位患者的居所，其中宅邸豪华的只有一位。这间豪华宅邸里面有宽敞的寝室和客厅，甚至有和钢琴的规格正好匹配的放置台。比普通人家稍好些的住宅也只有一处。宅邸靠近富人区，上下共有两层，玄关是当下最流行的西式风格。作家对于豪华宅邸的描写，好像是在告诉我们战争并非给所有人都带来苦难，依然有人幸福的生活，住在豪邸的太太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接受手术进行美容保养。但是在这种闲情雅致的烘托下，因为没有钱做手术而一尸两命的产妇给人带来浓厚的绝望感。作者对豪华宅邸的详尽描写与平民的居住环境形成了强烈反差充满了讽刺意味。因为除此之外的五处患者住处全部都是庶民居所。电车住宅、运砂船、第二层用来染布的出租屋…这些住所的共同特点就是空间狭窄密闭，床旁边甚至连放鞋的架子都没有。

“安置在车库里面的电车住宅一点也不干净，车库里面还有战时受到空袭留下的烟灰，因为有几台不能再使用的车辆，在铁路工作的人都住在这里…[2]110”

“在六乡川的船上，是一艘装沙子的船…产妇经常出现类似脑贫血的症状。六乡川的河岸边到处停靠着装沙子的船，人们就起居在那洞穴般的船舱里，完全以船为家。[2]114”

有人住豪宅，有人住船舱。对患者住处的详细描述，社会阶级的不平等以及残酷的战争给庶民生活带来的苦难一目了然。上层阶级和投机的人靠战争发战争财，囤积财富，在社会上享有超高的待遇，但是大多数的民众在战争中只是随波追流地听从国家的安排，没有得到战争带来的好处，却承受了战败的主要痛苦，依然过着和原来一样贫困，甚至更加贫困的生活。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打击与伤害不可能轻易抹去，这是战后初期背景下小说最想要表达的主题，也是对战争问题的深刻反思。

三.对立的工作场所叙述

作品中出现的场所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看诊病人的生活场所，还有一方面是八春医生的工作场所。小说一开始就对维系医生和患者关系的三云医院进行了详细描写。在战火中，位于东京莆田站附近的三云妇产医院化为废墟，但是战争过后新的三云医院就在旧址上重新建立了起来。医院的象征意义是新生和未来，新的三云医院得以重建，充分体现了作者对民众的深切同情和对战后日本社会的殷殷期盼。期盼日本国民即使经历战争与痛苦，最终也会克服困难，迎来充满美好和希望的新生活。在小说中实现这份期盼的就是主人公——三云医院的八春医生。井伏鳟二擅长描写普通大众中的不平凡[3]。《今日停诊》就是从三云八春医生的视角来叙述看病患者的故事。三云八春医生虽然只是庶民阶层中的一员，但却作为小说的线索人物贯穿全文。他的高贵品格就是普通大众中最不平凡的体现。八春医生对来看诊的患者并没有抱有偏见，而是一视同仁。小说开头就提到“今天是休息日[2]89”，但是因为有病人前来看诊而放弃休息的八春医生对病人和庶民对抱有巨大的同情和善心。作为贯穿小说全文的主要人物，三云医院的八春医生体现了战后善良与积极的主题。

有期盼与希望是一件好事，能让人更好的直面并克服困难。但是战后初期混乱状况下的社会现实远非如此简单。担任医院顾问的八春医生因为同时兼任当地警署医生的缘故，他的工作地点除了三云医院外，还有一个重要场所——警署。和医院代表的单面象征意义不同，“警署”这个场所本身就自带善恶。当社会秩序紊乱的时候，有正义如加藤警官坚守职责，维护正义打击罪犯，自然也会有更加频繁的犯罪行为屡屡发生。八春医生看诊的患者身份不仅局限于普通民众，还有被逮捕的罪犯以及犯罪受害者。妓女和扒手的描写在小说中虽然只占了较少篇幅，但是却是身份特异不可欠缺的人物。从事不正当职业被警察逮捕并且都试图通过装病来逃脱警署的处罚，穿着花哨衣服、浓妆艳抹、肥胖的中年妇女，这是二人的共同特征。毫无疑问，妓女和扒手没有羞耻心，学历低下，代表了社会的丑陋面。但是在八春医生的印象中，七年前入狱的扒手还是穿着漂亮的衣服，说着一口漂亮的大版话侃侃而谈，与现在满身污秽的模样大不相同。这种生活态度的转变是扒手对生活的放弃。但是放弃的根本原因令人深思。无疑是战败后更加难以为继的生活给民众带来了深深的绝望和自我厌弃。虽然战争结束了，战后社会秩序的重建和民众精神的重塑却是道阻且长的过程。但是正是在这种压抑的社会氛围下，八春医生和加藤警官的出现更令人感到希望的可贵，让人对国家与人民的“再出发”能够抱有期盼。

四.结语

苦难需要铭记，战争给庶民阶层带来的无疑是悲惨的生活和沉重的打击。因为亲身经历过作家在战争时被强行征用和广岛原爆事件，井伏鳟二的世相小說具有明显的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风格。美国在广岛投下的原子弹使城市化为废墟，民众流离失所，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精神上都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但是社会和人民在承受毁灭性的打击的同时，还是对新生活抱有希望。医院经历战火的洗礼在战后得到了重建，小说中作为主人公的患者们虽然在过着痛苦生活，仍然保持着善良的心克服困难在人生的道路上继续前行。作为世相小说的代表作，《今日停诊》通过详尽的时代背景和场所背景的刻画，以战后重建的三云医院为主线，清晰地展现了战后初期的社会世相，表达了井伏鳟二对战后混乱的社会状态下过着悲惨生活的庶民阶层的深刻理解，对战后日本与国民能够直面苦难“再次出发”的殷切期盼。

参考文献

[1]蓝泰凯.井伏鳟二和战后“战争文学”[J].贵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4，（1）：5

[2]井伏鱒二.ジョン万次郎漂流記·本日休診[M].角川文庫，1998

[3]畏谷川泉，鹤田欣也.井伏鱒二研究[M].明治書院，1990

（作者介绍：张赛珍，暨南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