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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最终裁判是社会审美

2020-06-04于基厚

上海艺术评论 2020年1期
关键词:二胡乐曲创作

于基厚

二胡,是我国独具魅力的民族乐器,其音色华美而抒情,并近似人声,体现了中国民族乐器的博大精深,深受人民群众喜爱。自二胡先师刘天华首次改变了二胡的艺术地位,将二胡从民间音乐伴奏地位提升到舞台独奏乐器始,二胡逐渐进入上层社会。上世纪五十年代起,二胡深受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欢迎,成为了最流行、最亲民的乐器。从广大农民群众、工农商学兵到高级知识分子、领导干部,他们中很多人喜欢二胡。

从二胡作品创作情况来看,新中国成立初期到改革开放,再到现在,二胡曲创作的发展经历了从初级阶段到繁荣时期,再到当前的创新发展时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向:

一是,传统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现了如《赶集》《花鼓调》《江河水》《梆子風》《山村变了样》《春诗》《赛马》等作品,这些作品篇幅短小精悍,格调清新,旋律优美,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具有极强的可听性。进入七八十年代后,《战马奔腾》《草原新牧民》《姑苏春晓》《新婚别》《兰花花叙事曲》等一批优秀的二胡新作不断涌现,我国的二胡艺术跨入了繁荣时期。与五六十年代的二胡曲相比,这些作品创作手法更加新颖,曲式结构更加复杂,演奏技术也极大提高。最关键的是都很好地保持了“民族性”这一特点,令国人听来入耳入心、亲切自然。特别刘文金为代表的《长城随想》出现,把中国二胡沿着传统方向的发展推向了制高点,无论乐曲的表现内容、曲式结构、演奏技巧,还是乐曲的民族特色和西方作曲手法的巧妙结合,都令人折服。

二是,新奇型。王建民等为代表的狂想曲系列,以及北京香港一些二胡协奏曲的出现,为二胡的发展另开辟了一条道路,这些创作大胆地借鉴西方,张扬个性,追求新奇,旗帜鲜明地挑战了传统。作品一问世时确实令国人耳目一新,甚至引起轰动。虽然这条道路还有待进一步探索,也还需经历一个发展到成熟的过程,但是这种尝试是十分可贵的。说明我们的民族乐器二胡的发展还有很大空间,可以有多种途径去创新。

三是,移植型。即把西洋乐器作品通过移调等方式转到二胡演奏,小提琴移植作品居多,以《流浪者之歌》《卡门主题幻想曲》《阳光照耀在塔什库尔干》《梁祝》等作品为代表,这些乐曲的出现首先是极大地丰富了二胡的表现力,两根弦的二胡能演奏四根弦的小提琴作品本身就是创举,是很了不起的事。其次,使二胡的演奏技术技巧得到前所未有的挖掘,人们对二胡这件乐器有了新的认识和评价,对二胡走出国门登上世界舞台有积极贡献。

而观近年来的二胡乐坛,新奇型的二胡创作几乎一统天下,大量幻想曲、狂想曲、协奏曲等西方体裁的作品占据了二胡舞台,乃至音乐会艺考等不拉幻想、狂想、协奏,就不能体现档次,就羞于出手的现象。作曲家们尝试用中西结合的手法来进行现代二胡音乐创作是件大好事,我们的二胡先贤刘天华,秉持“改进国乐”理念,是大胆灵活运用西方音乐进行二胡创作并取得成功的第一人,后期又有刘文金这样的成功先例。而当前的很多作曲者,片面追求新、奇、怪。其作品完全不顾二胡演奏特点与最佳音区,发音干涩、生硬;作曲手法演奏技巧上死搬硬套、怪招迭出,频繁的高把位移动,眼花缭乱的快速技巧而旋律却没有任何民族味。这些所谓现代技法高超的作品抛弃传统,脱离民族的语言环境,违背大众的审美标准。所表现的内容未必感动得了作者自己,未必不是无病呻吟,难弃由于创作者感情枯竭、思路闭锁,而刻意招摇的嫌疑。这也暴露了某些作曲家、演奏家,民族文化根基缺失,民间音乐营养不良,甚至缺少情感与生活阅历。

当前中国二胡创作与演奏的突出问题是:形式上进步文化上倒退;标新立异取代创新;“狂洋协”无视社会审美;“世界接轨”切断中国文化,导致二胡只剩下空洞的声音和技术。这样的作品,群众厌恶是必然的。很多作品刚刚写完,就已死亡,有的乐观点,作曲家一死,还是将作品带进坟墓了。而且,绝大部分“狂、洋、协”系列的现代乐曲,成了音乐会专用曲目,除了极少数职业听众,几乎找不到一个老百姓听众,如若不信,随便到走到民众中去做个调研就能发现问题。

新时代的二胡艺术创作,提倡百家争鸣、异彩齐放是正确的,不同风格与体裁,包括一些大型协奏曲、随想曲、叙事曲的出现,只要作品富有民族特点,演奏技法与音响上符合审美标准,作品还是具有较高价值。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走极端,不能一味地西方化、小提琴化,而忽视了二胡这一民族代表乐器的根本,忽视了实践一切手段为内容服务的创作目的。群众喜闻乐见的是二胡,不是既不是小提琴也听不出二胡味的不伦不类的乐器。

教学与演奏一味追求现代派作品,对二胡艺术的传承是极为有害的,现在的音乐学院、艺术学院,年轻的二胡老师尽管不乏名牌院校,硕士学历比比皆是,但其教学演奏容易存在忽视传统的习惯,学生进校刘天华、阿炳的作品没拉两首,甚至毛病还没改过来,就匆忙让学生拉《无穷动》《查尔达斯》等移植作品,拉完移植就直接奔狂想曲协奏曲。最后学生毕业时移植曲狂协曲拉得不错,让其演奏一首《良宵》《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却难以入耳,有的学生直呼不会拉,说没学过。音乐学院与艺术院校,应该高度重视学生的民族音乐底蕴提高与传统乐曲的教学。特别是师范院校的音乐学院与艺术学院,多数二胡专业学生基本功不扎实,传统作品没拉多少,只是突击苦练了一两首作品应付高考。对他们的教学,应该循序渐进,注重传统,以刘天华与阿炳的作品和五六十年代的二胡作品为主要教学目标,夯实基础;并要重视底蕴培养,中国民歌、戏曲、曲艺等民族音乐要引导学生演唱,培养其民间音乐兴趣。即使有的学生大学四年拉不到高难度作品,老师也不能急,只要基础牢靠,学生毕业后经过艺术实践和自身学习,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有用之才。而对这类基础薄弱的学生,一味鼓励其追求“狂、洋、协”等现代派作品,那定是老师教得苦,学生练得更苦,出力不讨好,将来踏上社会,其表演也得不到大众认可,他们自身也不会教学活动,这样等于直接断送了学生的艺术前途。

当前国内诸多二胡赛事,年轻的学子们选择狂协曲系列作品的已占大半,有的赛事将传统作品《河南小曲》《秦腔主题随想曲》《一枝花》等作品归类为个人技巧展示用曲,这也从侧面说明传统作品其实比狂协曲难度更大。一个乐感好,身体协调力强,动手能力快的学生拉好狂协曲不是难事,而想拉好《河南小曲》与《一枝花》等传统乐曲,就不那么容易了,没有较为扎实的民族民间音乐底蕴,没有专业系统的师承学习,很难拉好以上传统作品。

艺术到了较高的层面,比拼的不再是技术,而是综合素质,是文学艺术修养,是人的浪漫情怀等等。所谓“功夫在弦外”,任何二胡演奏者,抑或二胡教育者,没有较高的综合素质与人文修养,就只能停留在二胡匠人的层次上。任何器乐就是表达演奏者心身感受的器件。表演者除了具有全面的演奏功底和技巧外,还应有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生活切肤的深刻体验,感情细腻理解力强。另外对乐曲表达的时代背景,思想感情和叙述的故事细节(叙事曲尤其如此)感同身受,就好像自己就是当事人,在听众面前诉说自己的感受。所以,任何器乐演奏都首先应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听众。二胡演奏如此,二胡创作亦如此。

“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语出自《国语.郑语下》)这是中国古代就认识到的审美观、发展观。为什么《良宵》《赛马》《二泉映月》《山村变了样》《一枝花》《三门峡畅想曲》《兰花花》《长城随想》等传统型作品深受大众喜爱,因为这些作品建立在民族文化的基础上,用民族心理和民族语言创作而成,感情真挚朴实,符合社会审美需求,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而今所谓“现代作品”彻底背离,如此发展下去,只能是道路越走越窄,圈子越来越小,不能不令人担忧。为此呼吁:少一些只顾表现自我,无视听众感受的幻想、狂想,多一些民众喜闻乐见、雅俗共赏的亲民作品,让二胡艺术恢复其大众艺术之本源。

作者  盐城师范学院音乐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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