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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先贤 勾勒商朝
——“殷契重光”策展人手记

2020-06-04张夏

艺术品 2020年1期
关键词:重光甲骨特展

文/张夏

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甲骨文发现120周年,天津博物馆举办的“殷契重光——纪念甲骨文发现120周年特展”于2019年10月1日正式开展,引发各界关注。作为该展览的策展人,笔者就该展览的“台前幕后”进行一些必要的记述,以方便大家在充分了解此展览的情况下对其进行批评指正。

一、筹备背景

天津博物馆筹备“纪念甲骨文发现120周年特展”首要的原因是天津博物馆藏有1700余片珍贵甲骨。这批甲骨主要是王懿荣、王襄、陈邦怀的旧藏,不但片大字多,内容重要,而且多是早期发现的甲骨珍品,具有突出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和社会价值。筹备并举办甲骨特展,正是为了不辜负如此精彩的馆藏。

天津博物馆的甲骨特展还是2017年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殷商史研究中心合作启动的“天津博物馆藏甲骨文的整理与研究”课题的阶段性成果。通过这一课题,天津博物馆藏的全部甲骨得到了全面、系统、科学的再整理和研究,其价值也得到了进一步的认识。主持该项目的宋镇豪学部委员曾激动地说:“过去学界对天津博物馆所藏甲骨的品相内容评价低了。我搞了四十多年甲骨研究,我发现天津的甲骨是我接触的甲骨中最好的。如果非要排名的话,我把天津甲骨排第一位!能够全面彻底整理研究这批甲骨藏品,真是既庆幸又深感责任重大。”

同样在2017年,包括天津博物馆在内的国内11家甲骨收藏单位联合申遗成功,甲骨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天津博物馆凭借馆藏的1700余片珍贵甲骨,为申报的成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天津博物馆的甲骨特展,也是对这一荣誉的一种回应。

此外,2018年天津博物馆副馆长钱玲在观看国家图书馆的“甲骨文记忆”展时,觉得天津的甲骨学者在该展览中被系统忽视了。筹备并举办这一特展,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正确评价王襄等天津学人对甲骨学研究的贡献。

基于以上背景,天津博物馆的甲骨特展确定了两大主线。一是致敬先贤,尤其是致敬和天津博物馆藏甲骨直接相关的甲骨学者。二是勾勒商朝,即结合甲骨学研究的成果,并充分利用天津博物馆藏甲骨契文内容丰富、重要的特点,展现商朝社会历史的各个方面,向观众展现一个鲜活的商王朝,让观众近距离领略甲骨文魅力的同时感受到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

二、展览结构

展览的主展题定为“殷契重光”。其中,“殷契”二字来自王襄先生的《簠室殷契类纂》和《簠室殷契征文》。《簠室殷契类纂》(1920年出版)是甲骨学史上的第一部字汇,《簠室殷契征文》(1925年出版)是甲骨学史上第一部把甲骨资料分类纂集的著录书,这两本重要专著均是天津博物院(天津博物馆前身)为王襄出版的,而王襄所藏的甲骨后来又成为天津博物馆甲骨馆藏的主体。取“殷契”二字正是为了纪念这种缘分。“重光”有两重含义,一是“重见天光”,指甲骨文的发现;二是“重放光芒”,即甲骨学的研究及传播推广。

展览分为四个单元。第一单元为“楔子:甲骨文发现前的殷商研究”,展出了一些有关商代的重要古籍以及天津博物馆藏的传世商代青铜器、玉器,旨在展现甲骨文发现之前学者对商朝的认识,提供一个“白背景”,让观众更好地认识甲骨文的意义和价值。第二单元为“重光:甲骨文的发现与研究”,回顾了甲骨文发现和研究的早期历史,重点介绍了王懿荣、王襄、罗振玉、胡厚宣、陈邦怀等名家对甲骨学的突出贡献。第三单元为“探微:透过甲骨看商朝”,利用馆藏甲骨系统展示了商代祭祀、军事、内政、田猎、农业、畜牧、天文、气象、生育、疾病等诸多方面的历史信息。第四单元为“津缘:天津的甲骨故事”,反映了甲骨同天津以及天津博物馆的深厚渊源。

为了呼应“纪念甲骨文发现120周年”的主题,展厅展出的甲骨数量确定为120片,以一级品、二级品为主。加上作为辅助展品展出的商代青铜器、商代玉器和各类图书、档案、书法、证书等,展品总数在180件左右。

三、小设计和小心思

为了做好甲骨特展,策展团队对很多细节问题进行了“设计”,花了不少小心思。

其一,展览不但为展出的每一片甲骨提供了释文、说明和拓片,还请了馆里一位擅长书法的老师花了一个月时间,按照甲骨片上文字原本的相对位置用小楷字体抄写了释文,并把抄写的释文和拓片排在一起,放大后做成背板,和甲骨原物同时展出。这一方面是照顾不熟悉甲骨辞例的普通观众,使他们也能很容易地将甲骨文字和释文对应起来;另一方面也是致敬在电脑技术发展成熟之前用手抄的方式书写博物馆展牌的传统方式。

其二,为了方便观众了解甲骨的基础知识,展览中提供了一系列知识链接。这些知识链接出现的位置都不是随意安排的。“甲骨文中所见商代先公先妣世系表”这一知识链接放置在《史记》和《竹书纪年》的对面,一方面说明文献记载的可信,另一方面致敬王国维的“二重证据法”。“四堂”“四老”这一知识链接的对面是和天津直接有关的五位甲骨学者的照片,体现了天津在整个甲骨学研究中的地位。“卜辞结构”的知识链接放在了第二单元开头,为观众正确阅读甲骨卜辞做了铺垫。“殷墟的考古发掘和甲骨出土”这一知识链接在“甲骨四老”和《甲骨文合集》的对面,体现了殷墟考古发掘和甲骨学研究相辅相成的关系。“祭名”的知识链接放在了“甲骨文中的祭祀”这一小单元之后,是对祭祀部分的总结。“王襄题甲骨拓片册”这一知识链接则放在了第四单元“津缘”单元说明的斜对面,展示了天津和甲骨的缘分,呼应着第四单元的主题……整体上看,知识链接虽然是附加上去的,但从呈现的效果看,并无太明显的斧凿痕迹。

其三,展览中还通过“埋伏笔”和“回收伏笔”的方式,使得整个展览前后贯通,浑然一体。展览在第一单元就展出了商代青铜器,并强调其上的金文有毛笔笔意;而第三单元的最后一个小单元正是用甲骨实物讲商代的竹木简和毛笔书写,前后呼应、彼此印证。展览在第一单元就展出了玉虎、玉牛、玉兔等,而之后展出的甲骨之上正好就有“虎”字、“牛”字、“兔”字。展览在第一单元展出了玉龟腹壳,而之后也展出了不少卜甲,可以相互参照。展览在第一单元就展出了刻有干支的玉器,在展厅的最后一个独立柜中,则展出了帝乙、帝辛时期的刻有比较完整的甲子表的干支刻辞骨。此外,展览第四单元展出了一些馆藏一级品档案和二级品卡片,档案和卡片所涉及的甲骨,基本都可以在展厅中找到。其中,完整展出的一份一级品档案所对应的甲骨,就特意展在该档案不远处的独立柜中,方便读者对照欣赏。

其四,展览中所有出现的甲骨,如果在档案中明确记录了其来源,在说明牌上一律注明。如“王懿荣旧藏,王福重捐赠”“王襄旧藏,王襄家属捐赠”“王西铭旧藏”等。这是为了表达对甲骨旧藏家的尊重,也是为了体现天津博物馆藏甲骨的流传有序。

其五,展览还提供了“甲骨120字”互动游戏体验,以及《三十六个字》的动画欣赏,以拉近观众同古文字之间的举例。《三十六个字》放映区左右的橱窗,正是使用视频中出现的三十六个字的甲骨字形作为元素进行的设计。观众在观看完《三十六个字》后,正好可以利用左右橱窗上的字形巩固学习成果。

其他还有许多,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这些当然只是琐碎的细节问题。但是策展团队并不因其细小而放弃打磨、草草了事。当然,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只能算是达标,还谈不上完美,但是策展团队的态度是端正、认真的。

四、展览的反响和可提升空间

自“殷契重光”特展开展以来,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也收获了一系列好评。有许多小朋友拿着本子在展厅里描画、学习甲骨文,有的观众在展厅一待就是两个多小时,有的一口气拍了1000多张照片,还有的把在展厅中拍摄的拓片打印出来准备进一步认真研习。不少专家学者特意赶到天津博物馆观看展览,并在观展之后通过各种场合对展览进行热情推介。观众普遍反映,该特展能够体现天津博物馆馆藏甲骨的特点,并且拉近了甲骨文同公众之间的距离。从这个角度来看,展览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

当然,由于受到了各方面客观条件的局限,“殷契重光”特展仍有不少可以提升的空间。

首先,受条件所限,“殷契重光”特展展览甲骨多用立面柜,只有少量甲骨使用了独立柜和平面柜,造成甲骨和观众之间的距离多显太远,许多字看不太清楚。虽然展览中也同时展出了经过放大的拓片,但是毕竟是削弱了甲骨实物所带来的震撼效果。

其次,展览展现的内容虽然是立足天津,但体现了极大的包容性,对天津的地方特色问题的强调反而略显不足。观众看到的更多的还是一个甲骨特展,而并非一个“天津的”甲骨特展。作为一个地方性博物馆的展览,没能充分体现地方特色,实属遗憾。为了弥补这一点,在展览的后期宣传和讲解中,特意加重了说明甲骨和天津之间渊源的成分。

最后,展览在学术上略显保守。最主要的就是在甲骨分期方面,还是采用了传统的五期分法,没有采用现在学界通行的、按贞人组进行分类的方法。这虽然回避了目前学界对各组早晚的尚无定论的争议,便于观众理解接受,但是却和最新的甲骨学研究成果拉开了距离。具体哪种处理方式更优,是可以再加商榷的。

“殷契重光——纪念甲骨文发现120周年特展”一定还有许多其他可以改进的地方。策展团队由衷欢迎各界朋友到天津博物馆观看这一特展,并十分期待中肯、深刻、善意的批评意见,以便我们认真学习、努力改进,把展览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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