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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音乐与文学

2020-06-01林智贤

音乐生活 2020年2期
关键词:音乐作品作曲家音色

林智贤

文学借由文字阐述生离死别、悲欢离合,在音乐当中使用乐音阐述作品,借由创作来传递一种艺术。音乐当中的音色借由文学来作阐述,借由文字更清楚点缀出潜伏于文学中的意义。当音乐当中的音色被独立产生时,便以各种姿态,存在音乐作品中,表现着与文学作品传递出的情绪,借由不同姿态感动着欣赏者。文学与音乐作品许多素材都有着共性,作曲家与文学家内心所产生的情感,借由不同的姿态与形象来作表现,文学与音乐当中的各种元素与内容,在本篇文章中,借由文字与音乐作品来作为连结,试图借由文学与音乐寻觅出共性,体现音乐文学。

音乐表现的内容有非常多面向,例如:音色。音色在音乐当中是不好解释的一种型态,但是音色在音乐表现当中却也是一种重要情感传递的元素。本文借由音色与色彩学的概念。当中认为音色是可以借由颜色一样,使用不同颜色来体现出各种不同的情感效果。在色彩学中,颜色都具有抽象与具体的意义。例如,红色的具体象征代表夕阳、火焰;抽象的象征代表热情、喜庆、爆发等。蓝色的具体象征代表海洋、蓝天:抽象象征代表沉静、凉爽等等。音色在听觉艺术中与颜色在视觉艺术中的效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听觉艺术中音色变化给予人们的刺激,有时更胜于旋律与节奏。

颜色在视觉艺术的表现中是具象的,颜色的表现形态不会像声音一样消失,颜色可以被永久保存,人们透过许多语汇对颜色进行诠释与描绘,人们对颜色代表着什么概念,也普遍存着共通性。但在音乐的音色却不然,音色以声音为载体,声音的暂存特性,让人们自古以来对声音的形容,总有着抽象与不具体感。例如,红色具体象征火焰;抽象象征热情与喜庆,但好像说不出什么样的音色象征火焰或代表喜庆,虽然如此,我们却知道什么音色,可以代表火焰与喜庆。颜色与音色之所以存在着这样的差异。而我們又时常听到这个音色是什么、像什么,但又无法具体说清楚讲明白。因此,针对各种音色,进行语汇的比对,透过各种语汇,找出相对应的音色,让人们接触到共同感知的音色的同时,也可以像找到相同语汇形容颜色一样。

文学作品描绘音色的空间感,使声音有了情感所依托的能量,听众与演奏者对音色也具备了吸收与表现情感的依据。而音色也以显性与隐性的模式依偎于文学作品中,音色显性存在于文学作品中,体现于作品本身对音色的描述,如王之焕(凉州词)“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李颀(听安万善吹觱篥歌)“南山截竹为觱篥,此乐本自龟兹出。流传汉地曲转奇,凉州胡人为我吹。旁邻闻者多叹息,远客思乡多泪垂。”汤式(舜民)柳营曲(听筝)“酒乍醒,月初明,谁家小楼调玉筝,指拨轻清,音律和平,一字字诉衷情。”等等。在音乐与文学当中又以白居易《琵琶行》最具代表,如文中“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都是形容不同弦在演奏中的不同音色,这些音色如大小珠玉一样落在玉盘中。其中文本当中的“落”指的是玉珠与玉盘碰撞所发出的声响。虽不知琵琶女弹奏时音色为何,也却因文人的描述,让读者感受到玉珠与玉盘的气质。其诗中“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诗人运用婉转黄莺的蹄叫声,形容琵琶声音像黄莺在花丛里轻盈的跳跃感;文中运用泉水流动的速度,比喻琵琶声响与音符的速度感,使声音产生缓慢、断绝与凝涩感。声音与速度的阻绝,让琵琶女弹奏的琵琶声停了下来。此时,音色呈现无声胜有声的境界。这样的效果是在弹拨乐器收音之后,残留于空间中的余音,随着时间逐渐衰减。声响在空气中递减,产生扩散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余响,听者也因越来越弱的余响,而更加仔细品味这种气氛,这样的声响感受,便是中国音乐中的“韵”。至此,在余韵犹存之际,文中却出现“银瓶炸破水浆碰,铁骑突出刀枪鸣。”前后音色的反差产生强烈的戏剧性对比,也让音乐有了声响以外的艺术含量。

文学作品拥有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让作曲家依附着作品,创作出一种感人的艺术形式。音色藏匿在文学中,作曲家用文字召唤。当音色被触动后,便以各种姿态,存于音乐作品中,表现着音乐与文学作品的共性,感动着欣赏者。在概念上文学作品是音乐作品的原创素材,作曲家内心所产生的情感,都以文学作品为基础。文学作品潜藏着音乐的元素,只是这些动人的音符便等着作曲家用音符诠释。例如使用杜甫的诗《新婚别》此题中,“别”字发生在“暮婚晨告别,席不暖君床”的新婚之夜后,“别”是因为战争而成为动机,前往的目的地竟然是“死地”,借由文字中可见新婚妻子的沉痛之情。张晓峰、朱晓谷两位作曲家以叙事的方式演绎着杜甫的(新婚别),段落的铺陈比与杜甫皆具有强烈戏剧性。便说杜甫陈述着“别”与作曲家的“别”的情节,这两种形式各具特色。作曲家利用音色论述着每一段故事情节,乐曲当中又以“惊变”乐段极具戏剧张力。“惊变”所论述的是国家受外敌入侵,老百姓逃避战乱,青年男子需受征召当兵的景象。运用戏曲音乐中散板“紧打慢唱”的板式。在戏曲声腔中,这种板式表现强大的戏剧张力,其音色都具有穿透、凝聚、张力大的效果,目的在表现入侵敌人的残酷、暴虐与平民百姓妻离子散的戏剧效果。

同样富有戏剧张力,同样有离别痛楚的作品,例如卢亮辉的二胡协奏曲《贵妃情》。以白居易《长恨歌》为底本的《贵妃情》在“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之后,唐玄宗在六军不发无可奈何之下“赐”死心爱的妃子。杨贵妃以“宛转蛾眉”的戏剧身段,死在往西南逃难的皇家部队前。一位有优越李氏血统的唐代皇帝,竟然因为宠爱一个女子到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的地步。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唐玄宗,对贵妃的爱是世间少有的挚爱,但贵为皇帝的他,却也从诗句当中见到“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二胡协奏曲当中,以中国弓弦乐器特有的揉弦法,断续相间与啜泣式的手法,营造赐人予死与被赐死的人,心中无奈与哽咽的状态。作品中的音色不像前曲新婚别中“惊变”里表现出仓皇紧张,作品贵妃情中是内心能量,象征古代帝王权力的崩溃,文学中“掩面”二字更突显出内心的无奈与情绪的纠葛。

藏匿于文学作品中的音色,有各式各样的形象,可以有“紧打慢唱”的戏剧张力,可以幻化为断续相间的无奈纠结,也可以是带有淡淡愁情的思念、感伤与惆怅的情绪。论述到感伤惆怅的情感,便可提到在刘文金先生所创作的二胡协奏曲《秋韵》。作曲家这是一首表现秋天的作品,作曲家例用回旋、变奏的手法,来诠释出秋风扫落叶的愁情,秋高气爽与秋收的喜悦,从音乐作品中利用不同音色来做呈现。音乐作品(秋韵),作品开头写着rubatosentimental,让《秋韵》的主题乐段的基调被清楚理解。从文学作品中,例如:欧阳修的《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此诗中,借由文字准确地诠释出作品的音色,也由文字提供了很好的情感基础。文学作品中秋天的声音是被风“敲”出来的,欧阳修听到秋声后,却因离别而感到凄凉,渺无音讯的相隔而感到怨恨;这种“别愁”与《新婚别》、《长恨歌》是不同的。《新婚别》是死别,是呐喊,是控诉,是舞台的戏剧张力;《玉楼春》是生离,是期待,是思念,是内含在心理的愁情;而《长恨歌》是赐死,是无奈,是哽咽,是无力感产生的内心纠结。与《秋韵》有关联的另一首文学作品,词人写秋天,也写离别,“心上秋”写的是季节也写情绪,心与秋合为“愁”字,点出在秋天离别的感伤情愫。风吹芭蕉发出的飕飕声,让原本是天气爽朗的秋意,夹杂着离别的愁情。芭蕉的飕飕声、深夜的风竹声都与刘文金rubatosen-timental情感相对应。刘文金利用弹性速度,与松紧相间的力度对比,贴切的表现触目凄凉的“闷”所产生的“愁”。在这里,听者感受不到戏剧性张力,却会感受到音色细腻的变化,而得到中国音乐当中特有的美感。此时,文学与音色对应交叠,所产生的效果,也就更值得品味了。

音乐当中还具备一种音色,便是正义凛然的音色,从岳飞的《满江红》中有着仰天长啸的大气与国破山河在的誓死決心。由何彬所写同名二胡协奏曲《满江红》,形象地刻画岳飞“怒发冲冠,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大气与雄心壮志。二胡主题旋律音色有着大将的威风凛凛,坚毅挺拔的风范与气质。虽然如此,却又有着“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急切感。在文中“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三十岁的将领,征战八千里路的山河,却有着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的迫切感。十二道诏书,道道逼着势如破竹,长驱金营的岳飞停战回朝。此时,岳飞的心情是无奈的,他是一种感伤了,但他的感伤毫无扭捏做作之态,他的无奈,内含着英雄的怨恨,是一种酝酿,这种内在能量随时可以化为外显的能量。这种无奈有着身体的凝聚力,比起声嘶力竭的呐喊还具有张力。在音乐作品中,我们佩服何彬的创作功力,与音色表达的准确性。作曲者利用长音、高音区与力度比的配合,将千古英雄的内心境界外化出来。文学作品透过文字的铺陈,让我们感受到作品的宏伟气度;音乐作品却在一个音区,几个音符间将文学作品的精神倾泻而尽。文学对应着声音,让人们在艺术欣赏的过程中畅快淋漓,人们也因为两种艺术的搭配而感到生命的满足与厚重。

文中提到色彩的具体象征与抽象意义,但我们也理解各种颜色都具备着各种色系。在各种色系中还可以分出深、浅、粉、暗、艳等等颜色。各种不同的颜色,又具体与抽象的带给欣赏者不同样的情感反应。这就像音色一样,喜悦的音色,又可以分为跳跃的、欢快的、有精神的、愉悦的、兴高采烈的等多种样貌。在音乐作品中,作曲家常常会使用悲伤的、雄壮的、跳跃的、欢快的、激情的、慵懒的等形容词为他们想要表达的音色做注解,让演奏者可以根据他们提供的术语,准确地掌握隐藏在音乐符号里的情感。但,依附在历史深度与地域广度中的中国音乐,其情感的内涵是很难透过单词性的术语说清楚的。李煜的“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苏东坡的“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陕北信天游的“山在,水在,石头在,人家都在你不在。”与“提起哥哥走西口,止不住小妹妹泪常流。”等情感都很难用悲伤、郁闷或哀怨几个字说的清楚与准确。透过分析比对,找出文学作品与音乐作品情感的连动关系,相信对于欣赏、演奏甚至是作曲者都有帮助。就这样,文学与音色的碰撞、发酵产生了更具能量的艺术内容,也感动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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