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是暖， 握在老师的手心里

于文斌

从教路上，我们会遇到来自不同家庭中形形色色的孩子，每个孩子在成长的路上都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或出于好奇，或出于自我保护，或有时无法自持，但大多数“犯错”的孩子，在教师未加追责时早已心生悔意。此时，教师的处理方式往往会成为孩子心灵走向的“分水岭”。让孩子的心冰冷还是温暖，其实，都把握在教师的手心里。

学期末的家长会如期进行，压轴戏是学生登台自由发言，说说本学期对其影响最大的人是谁。

首先登上讲台的是班长琳，只听这个婉兮清扬的女孩子侃侃而谈：“对我影响最大的是班主任。清扫女生厕所那周，因为厕所堵塞，班主任安排我午饭后带领几个同学一起打扫。听到这个消息，我很不高兴，回到教室后嘟嘟囔囔骂了班主任几句，不料被别的同学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中午和我们一起干完活后把我留下来，我当时心怦怦直跳，想着等待我的肯定是一番狂风暴雨。虽然我嘴上一直说着不在乎，但其实心里很在意班长这个职位，害怕班主任因此撤我的职。意想不到的是，班主任不但没有批评我，反而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身为班干部要有担当，不能只顾着发泄情绪，对工作不管不顾。这让我懂得，老师不但教给我知识，更重要的是教会我如何做人……我暗下决心一定把工作干好。此后的多次班干部评选，我一直稳居第一。班主任写给我的那封信，我一直珍藏着。”琳说完特意转过身朝我莞尔一笑，我会意地点点头。

坐在琳斜后方的东上讲台了。我心里一怔，这个有故事的孩子会分享些什么呢？遂更屏气聆听。东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在这学期的问卷调查中，我在拖堂教师的后面写了班主任的名字，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当时要这样做。事后我隐约感觉到班主任知道这事是我干的，班主任却一直没有找我，反而对我愈发关心了。会考时，班主任看我没有准备笔袋，马上送了一个给我。”说完，东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由于琳和东带的这个头，接着登上讲台的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把“影响最大的人”的套圈投向了我。有些矫情的菡有一次没有完成作业，我问询原因时她竟然对我耍小性子;学习委员军周末沉迷于网络不愿意为班级事务费心，甚至无视我的QQ信息;在德育征文活动中，语文课代表娇整篇从网上下载文章却大言不惭地说这是她自己精心修改而成的锦心绣口之作……对他们的这些不端行为，我都给予了相应的惩罚。

他们从最初的抵触，到渐渐理解、配合，最终都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尽管都是师生之间常发生的摩擦，却都曾在孩子们的心里掀起过波澜，也深深烙在了孩子们心底。会后，孩子们陆续离开教室时，都虔诚地予我祝福，甚至老朋友般搂着我的肩嘻嘻哈哈地说以后还来找我玩……

孩子们走了，站在空荡的教室里，我思绪万千。

坦白地说，今年我的“运气”有些差，班上自律能干的孩子寥若晨星。琳看重班长这个职位，却喜欢耍小聪明。在我知晓琳因为打扫厕所这点小事心生怨怼，谩骂我时，我甚为震惊。如果形成对班级事务不管不问甚至谩骂老师的风气，如何是好？我中午不动声色地先于他们到达厕所，并和他们一起打扫。从前鸡毛蒜皮的事都急于和我一吐为快的琳整个中午表情木讷，欲言还休，显然她已经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判断。后来的确如琳所说，我给琳写了一份信，因为我一直喜欢给学生留痕的教育，每次提起笔，内心无限澄澈充盈爱意。我不曾想琳始终珍存。谁说琳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孩子，她同样敏感缜密，只是未曾有机会表露。

东是个特殊的孩子，幼时母亲离家出走、父亲精神有问题，靠年迈的爷爷负担他的生活。初二曾经两次和老师差点发生肢体冲突，惯常以挑衅的目光望着我。“抹黑”我常常拖堂的孩子，我本能地意识到是东。但我也没有在班上调查此事。之后的课堂上，东总是低着头，慌亂地躲开我的目光。但我的确比以往更加关心他了。不知道从何时起，下课偶遇我时，他也会像别的孩子一样盈满笑意向我问好，这暖心的瞬间让我陶醉，那是一个孩子对你绝不掺假的喜爱，而发生在东身上尤其让我珍惜。

只是，今天的琳和东不知，曾经的我，并非如此！

初踏教坛的那几年，年轻气盛的我最不能容忍学生对我的“忤逆”。一次作业布置得稍微多了一些，有个孩子匿名在班级QQ群里谩骂我，后面还有几个孩子跟着起哄。令我大吃一惊的是，“犯人”竟是平日看似乖巧温婉的萌。尽管夜已深，我仍迫不及待把“罪证”发给她的父母，第二天还气愤难平地在班上大张旗鼓地评论此事。萌的确为所犯错误付出了“惨重”代价，我却全然没有“发泄”后应有的快意。萌从此望见我都是漠然的眼神，毕业时直言再也不想看到我！

学生的“抹黑”“不尊”，是教师内心深处的敏感。当学生“铤而走险”地发泄内心的不满时，大多是心神不宁地等待着老师的“处理”，他们会因为煎熬而小心地探寻，他们会心生悔意而自省。此时，如果我不管不顾地钻进情绪的死胡同，尖酸刻薄、以牙还牙地让学生为错误付出“代价”，赢得虚与委蛇表面臣服的“胜利”，会把孩子本存的羞愧和内疚之心无情抹去，让孩子走向我们的对立面，最终师生之间形同陌路。一如当初的我！这不是一个老师应该的做法。

此刻的我，沉沉地叹着气，为曾经受到过度惩罚的萌，为不能回到过去的自己。倘若当初我没有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发泄情绪，又怎么会有至今无法弥补的遗憾？是萌，让我自省和成长，让我更懂得教育是一场修行。

冲突发生之后，当我们沉静内心、细细思考应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和解时，教育已经真正发生了。此刻，已经知错、心生悔意的学生需要我们给予适切的教育。老师温言细语的一封书信，会瞬间消融孩子心间的疙瘩，在孩子心中种下一颗担当良善的种子;老师关切备至宽厚的感化，是一束明媚的阳光，温暖一个孩子孤独的心，会让孩子懂得感恩，从而更加乐学上进。倘若能够从冲突中坦诚平等地告知学生，自己也有不足时，会真正赢得孩子对老师发自肺腑的尊重，会让学生对老师刮目相看，其间也成就了师者的博大人格。◆（作者单位：山东省威海市文登区教育教学研究培训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