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庄子》“游之于心”对中国当代设计的启示
2020-06-01刘一峰
刘一峰
【摘 要】庄子“游之于心”所追求的忘乎物我、不计得失的审美观照态度,对启迪中华民族的艺术精神有着重要的意义。庄子“心斋”“坐忘”的精神境界,有助于充实艺术创作者的审美心灵,从而实现审美创作的高度自由。从《庄子》的“游之于心”这一背景出发,提取出“心斋”“坐忘”“天人合一”的艺术精神,并分别结合当代实际的设计案例,阐释现代设计中所蕴含的设计观念。从设计师重视情感、肯定生命的人性追求的角度,寻求设计作品中实现人与自然、形式与功能、传统与创新的统一的应用路径。最后呼吁艺术创作者,在人的具体生命的心、性中,发掘出道德的根源,充实了他们的审美心灵,摆脱功利主义、功能主义等负面影响,避免滥用中国元素,使设计奠立在人的需要的基础上,奠立在人性的基础上,以实现审美创作的高度自由。
【关键词】游;审美;自由;设计
中图分类号:TB47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12-0115-02
中国是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古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丰厚的文化底蕴,在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当下,在习近平总书记所倡导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号召下,研究庄子的审美精神以及理解“游心”的精神境界,能有效引导设计师从人的生理欲望中解脱出来,有利于创作者沉淀内心,提升创作技能,在现代设计的运用中融入传统文化设计之美,从而创作出具有民族特性的好作品。因此,通过庄子“游”之美来审视中华艺术的精神,考察“游”之美对当代设计的价值是有必要的。
一、庄子审美的人生态度
庄子,名周,生在战国时代。他的性格是先秦哲學家中最具审美性的。从《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钓于濮水》《庄子行于山中》中,都可以看出庄子的生活情趣。徐复观认为:“宇宙论的意义,渐向下落,向内收,而主要成为人生一种内在的精神的意味。”[1]322陈鼓应说:“老子的道,本体论与宇宙论的意味较重,而庄子则将它转化而为心灵的境界。”[2]377在《逍遥游》中这种自由是“无所待”的。庄子从摆脱人际关系中寻找个体的价值,认为“物物而不为物所物”这样的个体能作“逍遥游”。庄子以这种精神状态作为理想人格,并以“心斋”“坐忘”“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以及种种丑陋形貌来描述其外在状态,目的是要舍弃一切为仁为善为美为名为利等所奴役、所支配、所束缚的“假我”“非我”[3]197,不受任何现实的限制、束缚,“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4]连生死都不能影响他,何况利害?这就是庄子的理想人格。庄子的“逍遥游 ”(“游心”)所追求的是忘乎物我、不计得失,以求内在心灵的觉醒,这对于整个人类的精神生活有重要的意义。
二、庄子“游”之美
“游”本字,甲骨文作,金文书写为 ,许慎《说文解字》曰:“游,旌旗之流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旗之游如水之流,故得称流也。……引申为凡垂流之称。”“游”产生于依“旗”而生、因“气”而动中,而其深刻的文化意涵是“游”体现出了先民最原初的天人相感。中国美学的独特性就来源于独特的天人感通思维结构,旗因“气”动,“游”依旗生,使旗的崇高神圣和“游”的魔幻神奇两相媲美,从而也揭示了“游”从文字符号到审美文化的嬗变。[5]
儒家最早将 “游”指向现实人生和人格塑造。孔子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朱熹释“游于艺”曰:“游者,玩物适情之谓,艺则礼乐之文,射、御、书、数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缺也。朝夕游焉,以博其义理之趣,则应物有余,而心亦无所放矣。”[6]并进行了详细解释。“游于艺”的“游”与艺术家熟练掌握的技艺以达到自由感受直接相关。而庄子的逍遥游则将“游于艺”至“游心于物之初”,使之成为绝对的自由。它“忘其肝胆,遗其耳目”“死生无变于己,而况利害之端乎!”正因如此,这种“逍遥游”是“无待之游”,它开启了超功利的中华艺术精神。就审美创造而言,创造者能从观念中超脱利害得失,精神上就不会被压抑,他的创造力得到解放,从而也能得到创造的自由和创造的乐趣。大家十分熟悉《田方子》中的故事: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譠譠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盘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7]117这个故事说明了庄子“游之于心”的精神。
三、庄子美学思想的当代价值
(一)心斋:实现审美创作的高度自由
在先秦经典文本中,《庄子》深入而精致地开掘了人的精神世界,对后世审美活动也有着深远的影响。《大宗师》南伯子葵与女偊的对话中,庄子借用女偊的口说明一个人须经历了修养的过程,才能游心于“道”。庄子把这种“无己”“无功”“无名”的精神状态,称之为“心斋”,又称为“坐忘”。[9]113庄子的“心斋”“坐忘”的精神境界,能帮助创作者养成淡定的心理,拓宽艺术的心胸。
2015年农夫山泉的三款产品设计分别获得第17届FAB国际食品与饮料杰出创意大奖、包装设计金奖,以及无酒精饮料包装设计金奖。农夫山泉的这次获奖预示着中国的包装设计真正实现了创新。在产品的包装设计过程中,国际设计师Sarah为感受自然与生命的奇妙,亲临长白山,在寻找源头的过程中设计出了农夫山泉长白山插画系列包装作品,瓶身绘有表现长白山自然生命的图画,白色的图画旁配有放大的红色的“1000”,整个设计赫然醒目,表达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学理念。
(二)天和:天人合一、与道冥同的设计思维方式
“和”有调和之意,孔子所说的“执两用中”表明了处事应遵循以求其和的原则。《庄子·天道》中说:“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庄子提出的“和”之美,对于中国美学史有着重大的意义。比如在明式家具的结构和造型等方面充分展现了“天人合一”的美学特点,明式家具常采用榫卯结构,将家具中的各个部件结合在一起,使之成为一个牢固的整体。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曰阳[8];立人之道,曰仁曰义。兼三才而两之(《说卦传》)。一阴一阳,一榫一卯,榫头是凸凹结合,阴阳咬合[9]。材料宛若天成的过渡衔接,使家具产生一种和谐之美。此外,以色列设计师纳塔诺·格鲁斯卡采用原生态法变废为宝,利用废弃的木材、废弃阔叶木进行家具设计,不仅实现技术与艺术的融合,也体现了作品的独特性[10]。当人们重新认识到原生态的魅力时,开始对那些不华美、毫无雕琢、散发着乡土气息,以及麻绳缠着、皮绳绑着的手法粗犷的原生态家具进行追捧。
(三)厉与西施,道通为一:设计作品生命力的呈现
在庄子看来,作为宇宙本体的“道”是最高的、绝对的美,而现象界的“美”和“丑”则是相对的,而且在本质上也是没有差别的。(《庄子·齐物论》)小草杆和大木头、最丑的人和最美的人,以及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没有差别的。在中国美学史上,人们对于“美”和“丑”的对立,并不是看得那么严重。人们认为艺术作品,最重要的,并不在于“美”或“丑”,而在于要有“生意”,要表现宇宙生命力。[7]125民族文化无疑是最具生命力的,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表现,绝非由某些具体的符号所决定。在科技与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中国当代设计不能仅仅停留于诸如技术、图形符号等外在的视觉表象上,要通过意象思维的方式,探寻设计美学的本源力量。以设计为媒介彰显中国文化中最精华、最核心的传统文化精髓。[11]1152016年,在参评“中国最美的书”的328种656册图书中,《藏区民间所藏藏文珍稀文献丛刊》(精装版)被评为“中国最美的书”。全套图书共分三卷,由知名藏学专家降洛堪布及其团队深入藏区调研、搜集整理资料,从上万种经典资料中挑选出来的。该书的装帧设计部分,由吕敬人先生率队将时尚与藏族佛教传统的视觉元素有机结合,使书的原始阅读形态也得到了完美呈现。《藏区民间所藏藏文珍稀文献丛刊》(精装版)不同于往常的寺院收藏,均来自民间收藏,这为藏族传统文化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
四、结语
综上所述,庄子的美学思想直接影响着中国当代设计,同时也间接地影响着现代设计思想。当设计之美发展到这一步,它已经具有类似于纯艺术的特征,它的功能与功利目的、客观意义、认识机制等均已经被暂时遗忘,而成为一种相对纯粹的“有意味的形式”[12],这种纯粹的有意味的形式,可能并不像克莱夫·贝尔所理解的仅仅体现在作品的客观呈现层面,更重要的是它所激起的主观想象与价值判断,对于设计作品来说,在自由本质的呈现上已经是非常高的一个境界了。我们知道,当代设计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中国传统美学精神影响着,而中国传统美学的理念与现代设计的理念不谋而合。因此,深入研究庄子“游”之美这一古今兼容、中西互通的美学观,将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融入西方现代技术中,我们才能设计出震撼人心的优秀作品。
参考文献:
[1]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2]陈鼓应.老庄新论[M].上海:商务印书馆,2008.
[3]李泽厚.中国古代思想史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
[4]陈鼓应.庄子·齐物论[M].北京:中华书局,2017.
[5]邱晔.庄子“游”之美研究[J].云南社会科学,2013,(6):43.
[6]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
[7]叶郎.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
[8]徐复观.徐复观文集第三卷中国人性论史·先秦篇[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9.
[9]柳枝.明式家具设计中的美学思想研究[D].东北林业大学,2010.
[10]詹妮弗·哈德森.產品诞生[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
[11]乔纳森·伍德姆.20世纪的设计[M].周博,沈莹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12][英]贝尔.艺术[M].周金环等译.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