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同”到“求异”：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创新发展的路径选择

孟欢欢，杨小凤，李 健

(1.郑州大学体育学院，河南 郑州450044；2.上海体育学院 休闲学院，上海200438；3.北京体育大学 竞技体育学院，北京100084)

习近平总书记将高度的文化自信和文化繁荣兴盛提升到关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高度[1]。文化复兴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基本条件、目标和手段[2]。不管是德国、英国、法国，还是日本、韩国等，均非常重视民间组织在传统文化传承和复兴中的重要作用。如在德国，大部分非遗保护的基础工作由民间社团承担，在50多万合法登记的协会中，20多万是非遗项目相关的协会[3]。民间传统体育组织的特殊性在于，它进行文化传承、保护和开发等具有人员、资金、技术、管理等优势。通过对上海民间传统体育组织的调研发现，不管是综合型组织还是单一型组织，逐渐呈现组织目标、结构、活动、策略及政社关系等的趋同。组织趋同，“指不同类型组织在相同环境中，面临相同诱因与压力时，采取相似策略、结构与行为模式，使彼此趋同的现象[4]8”。为什么组织结构和做法会如此相似，新制度主义学派迈耶等提出这一命题[5]，迪马吉奥和鲍威尔也发出同样疑问[6]147-160。本文旨在了解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发展趋同表现，并明晰形成机制，剖析组织趋同可能带来的危机，为组织发展提出新路径。

1 形式趋同：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发展趋同的表现

如表1所示，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在组织目标、结构、活动、策略以及政社关系等方面呈现趋同性。

表1 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发展的趋同表现Table1 Covergence performance of development of folk traditional sports organizations

1.1 组织目标趋同：以进行文化传承并开展全民健身活动为主

4个组织发展均以进行文化传承并参与全民健身活动为目标，目标呈现趋同性。组织只有适应环境才能生存，在不同历史时期组织根据环境和政策变化调整目标，而在同一时期组织目标又呈现趋同性。在文化复兴战略、全民健身战略等背景下，民间传统体育组织不仅需要文化传承与传播，而且需要开展全民健身活动，主要开展赛事、培训、交流展示、公益等活动以促进民众参与。

1.2 组织结构趋同：以活动站点为基层单位进行推广

4个组织均以基层站点为组织形式开展活动并传承文化，结构呈现趋同性。JW协会设有218个辅导站点、17个传承基地和29个训练基地等，JZ协会有22个公园活动站点，MLQ协会有130多个辅导站点，JQ太极拳社有17个教学站点，分布在公园、社区、机关、学校等地方。尽管站点有教学站点、辅导站点、传承基地等不同称谓，但均是组织开展日常活动并传承文化的基层组织载体和单位。

1.3 组织活动趋同：以赛事、展示交流、培训等为主

4个组织均有赛事、展示交流、培训、公益活动，还有科研、慰问等其他活动，活动呈现趋同性。1)赛事活动。JW协会两个赛事分别举办了19届、15届，MLQ协会、JZ协会、JQ太极拳社年度赛事分别持续举办了29届、30届、5届。2)展示交流活动。JW协会每年有固定的三大展示活动和不定时的国内外交流活动，JZ协会有每月1次的展示交流活动，MLQ协会在运动会开幕式和大型活动时有展示活动等，JQ太极拳社有固定一年两次的公园展示交流活动。3)培训活动。JW、MLQ和JZ协会均有固定的裁判员、教练员培训，JQ太极拳社也开始进行教练员培训。4)公益活动。4个组织都持续推进活动进社区、进学校、进企业、进机关、进敬老院等。

1.4 组织策略趋同：以师生关系进行情感凝聚

4个组织均是以师生关系进行组织情感凝聚，内在发展策略呈现趋同。组织基层站点活动开展，均以师生关系开展日常锻炼、交流、培训、休闲娱乐和慰问活动。组织培育教练员或辅导员，需要拿到等级证书或者达到一定要求才具备在站点开展公益性活动的资格，JQ太极拳社要求是成为入室弟子5年以上，其他组织则需要经过培训考试获得等级证书。最终，基层站点的技术指导者与锻炼者形成非正式的师生关系。

1.5 政社关系趋同：接受规范管理并参与服务提供

组织在法律规定范围内，接受枢纽型组织的管理并参与公共体育服务提供。一方面，组织积极参与年检、培训、等级评估，以满足参与公共体育服务提供的基本要求。另一方面，组织积极参与政府公共体育服务的购买，达成和政府的合作共治关系。JW、MLQ和JZ协会等都积极参与市体育局的市民运动会和市民大联赛的赛事购买，完成公共服务提供，并且承接区体育局、教育局、妇联等部门的赛事或培训服务提供。

2 趋同机制：组织发展趋同的新制度主义分析

“新制度主义是组织理论中重要的理论范式。”[7]新制度主义认为，组织趋同源于“政治影响与法律规定的强制性趋同，对不确定性做出反应的模仿性趋同，与专业化相连的规范性趋同”[6]3-11。组织需要吸收广为流行的运作理念和社会制度化所定义的做法和程序，以提高合法性和生存可能性[4]3。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发展呈现趋同，主要由于强制机制、模仿机制及社会规范机制的作用。

2.1 强制机制：“由外而内”的驱力作用

强制机制，是自上而下、由外而内的外源性压力，不以发展意志为转移的强制性力量。强制趋同是“某一组织所依赖的另一组织的正式或非正式的压力，或因社会文化期待等产生”[6]8，表现为刚性机制和柔性机制。

2.1.1 刚性机制：国家战略、法律条例以及部门管理要求等组织只有遵守理性规定和法律或者类似于法律的框架，才有可能被认为是具有合法性的[8]。在国家战略、法律条例以及部门管理制度等的要求下，组织目标、活动形式、结构建设、政社关系等趋于同质化。

第一，宏观层面，国家传统优秀文化复兴战略和全民健身战略要求为组织发展目标确立指明了方向。1)文化复兴战略。《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中提出“总目标是到2025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体系基本形成……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作新格局”。2)全民健身发展战略。《国务院关于加强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中提出“将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并提出要培育多形式、多层次体育协会和中介组织”。3)全民健身实施计划。上海市全民健身实施计划(2016—2020年)提出，发挥组织在体育健身活动方面的引导、培训、组织、交流、项目普及和赛事承办等作用……到2020年形成全民健身组织网络体系。因此，民间传统体育组织的发展目标，趋同于传承文化并推进全民健身运动开展。

第二，中观层面，社会组织、全民健身等有关法规条例要求影响着组织结构建设和活动开展。一方面，法规要求。《体育法》提出“国家鼓励、支持体育社团按照其章程，组织和开展体育活动，推动体育事业发展”。《全民健身条例》2016年修订版提出，“协会应将普及推广体育项目和组织开展全民健身活动列入工作计划”。这些法规是组织活动开展的合法性来源。另一方面，社团管理条例等要求。《全国性体育社会团体管理暂行办法》对社团成立与变更、业务指导与管理、组织机构、任职管理等提出了要求。如，社团不得设立地域性分支机构、分支机构不得再下设分支机构等。因此，组织发展对外以松散型联谊机构形式或活动开展形式进行交流。

第三，微观层面，部门内年检、等级评估等规范性要求促使组织规范化建设趋同。一方面，管理要求。上海市体育总会每年对市属300多家组织进行培训，发放《上海市体育总会团体会员管理办法(社会团体类)》，明确“换届工作、负责人任职、理事会、监事会、财务管理、印章管理、档案管理、信息公开、重大事项报告、竞赛活动及裁判员管理工作指引等”[9]，以实现组织会务管理的规范化建设。另一面，年检要求。包括会员、机构设置、负责人、法人、会长和秘书长及工作人员情况，年度基本业务、公益、涉外、信息公开、表彰、党建活动及资产与财务情况等，这也向组织规范化建设提出了要求，促使趋同。

2.1.2 柔性机制：项目申请、奖励、补贴等 政府采用柔性激励机制，并通过项目申请、奖励扶持等对组织提出要求促使趋同化。政府通过提供财政支持等使组织接受整套规章制度，使组织在适应同一制度环境时表现出相同行为[10]1。

第一，项目申请要求。组织参与公共体育服务购买和服务提供时，申报前的规范性要求及服务后的评估性要求等，成为组织趋同的柔性手段。一方面，申报前要求。《关于做好政府购买服务工作有关问题的通知》《关于支持和规范社会组织承接政府购买服务的通知》《政府购买服务管理办法》等均对组织提出了要求。如承接主体需要具备民事责任能力、内部治理能力、财务管理能力、提供服务能力等方面要求，并在承接服务时需要“提交登记证书、年检结论、年度报告、财务审计报告、依法缴纳税收和社会保险费等”，上海市还规定只有在评估中达到3A级以上才有参与购买资格。另一方面，服务提供后的评估要求。以2017年上海城市业余联赛绩效评估办法为例，评估指标体系包括安全办赛、欢乐办赛、规范办赛3个一级指标和9个二级指标、19个三级指标，这为组织规范办赛提供了样本。这向组织办赛活动多样性和赛事宣传提出了要求，促使组织活动呈现趋同。

第二，奖励申请的要求。为了激励组织发展，枢纽型组织会采用评奖表彰的方式进行激励，但同时也提出大量指标要求。以2017年上海市体育类社会团体专项资金奖励意见和申报要求可知，申报奖项包括公共服务奖、优秀赛事奖、人才培育奖、对外交流、管理规范奖、新兴组织奖、创新项目奖、综合奖。但任何奖项均需要组织提供规范化等级评估3A级(或以上)证书原件和复印件、社会团体章程、体育类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书副本等，这均向组织规范化建设提出了要求。对于评选综合奖项的组织，需要提供规范化等级评估4A级(或以上)证书原件和复印件。上海市MLQ协会经过评选，获得综合奖。

第三，补贴申请的要求。组织在申请项目补贴时，也需要进行规范化建设。组织在申报非遗保护项目时，要制作该项目5年保护规划，包括建档案，用文字、录音、录像和数字化多媒体等手段进行资料收集保存，通过教育和学校等途径进行传承，通过节庆、展览、观摩、培训、研讨等手段进行传播等。组织作为非遗文化保护单位，均需要开展规范性活动，但也促使组织活动方式等趋同。如2007年JW协会“JW 体育”成为市非遗后，开始设立传承基地等进行传统项目资料挖掘、音频拍摄并开展项目传承以及交流切磋互动；2015年JQ太极拳社的太极拳申请并成为市非遗后，开始教学站点建设、制度性交流活动开展并进行太极资料整理等，以满足评估要求。

2.2 模仿机制：“由内而外”的驱力作用

模仿机制是组织发展的内源性动力，是组织为了生存和发展而学习竞争对手、先进组织等的管理、结构建设、活动开展方式等的过程。模仿机制是由于环境不确定性，组织“向成功组织学习，模仿其目标、策略、结构等外部形态和内部结构”[11]，使组织形态最终变得类似[6]58。模仿行为减轻组织动荡，即使组织效率不高，但有可能生存下去[10]77。

2.2.1 竞争性模仿：向竞争对手学习 竞争性模仿是指在不确定环境的激烈竞争中，组织为了生存和发展向竞争对手学习创新项目技术、活动推广经验、管理方式等的过程。“环境不确定性导致了组织模仿行为。”[10]87“一个领域中的组织模仿自己的竞争对手，是在竞争压力下产生的模仿。”[10]88上海MLQ协会会长说，“如果没有大世界MLQ项目的竞争，MLQ项目的名声也没有这么响，协会也不可能编写这么多套路；他跟我竞争，我编1套、他编1套；他编10套，我编12套，就这样一套一套编出来；现在国际赛事是4年一届，竞争激励的时候，赛事是两年一届”；“谁和我竞争，我就要做得更好，多编写新套路，多组织大型活动，现在到了平稳期展示活动也少了”。由于环境的不确定性及资源的有限性，组织和竞争对手激励竞争并不断创新项目技术、举办各类活动等，吸引民众参与并获得政府认可，最终获得行政合法性和社会合法性，是组织发展的策略之一。2.2.2 制度性模仿：向优秀组织学习 制度性模仿是向公认发展好的组织学习，获得发展经验。“制度性模仿有一个合法化机制，即大家都承认某些组织形式或做法是好的。”[10]88政府表彰、媒体报道及赛事、论坛等举办均是对优秀组织的宣传，都在强化组织规范并形成引领。如，上海JW协会，有百年历史并有广泛参与人群，是全国群众体育先进单位，更是组织学习的榜样。不仅本地的浦东、静安、宝山等武术协会到JW协会学习取经，外地的余桃、深圳等协会也来学习运作经验。以JQ太极拳社的制度性模仿为例，其站点建设与管理均是向JW协会学习后而形成。JW协会老师说，“JQ太极拳社是百年组织，但社会影响力较小，比赛规模很小且规范化不足，JW协会帮其实现规范化建设；第一批教学点老师已经开始教学，也组织了发聘书、授旗的仪式”。JQ太极拳社采用传统师徒方式维持组织发展，运作封闭，难以适应环境条件和组织演变，内部发展活力不足、参与人数较少。但由于和JW协会是同时代同地域源起并经历百年变迁，JW协会运作方式及其所形成的社会影响力更能让JW协会信赖，向优秀组织学习成为其激发活力的重要手段。

2.3 社会规范机制：“整体渗透”的驱力作用

枢纽组织培育内容的一致性、专家群体的同源性、民众参与的交叉性，组织理论的归一性等，对组织形成整体型渗透。规范压力，是专业机构或专家团体等专业人员形成共享观念，从而导致组织形态趋同[6]58。通过专业训练使组织成员具有相同思维和观念，并指导着组织沿着相同或相似路径发展[11]77。

2.3.1 枢纽组织培育内容的一致性 枢纽型组织对组织培育的管理要求、内容和手段等呈现一致性。4个组织由于文化基因、发起时间、参与人群、内在运作机制、面临问题等均不同，但枢纽型组织没有根据组织情况进行分阶段、分类别、分问题精准培育，而培训内容、手段及评估标准均相同，使得组织吸纳的知识和经验呈现趋同。组织管理者参与行业协会或专业学会的程度越大，组织变得像领域中其他组

织的可能性越大[4]334。专业培训制度是形成组织规范的重要手段，专业协会也是形成社会规范规则的传播媒介[4]31。4个组织均是上海市体育总会的会员单位，枢纽型组织的组织管理均根据民政局关于社会组织内部治理、业务活动、财务管理等要求管理，培育内容包括慈善法和财税等政策法规讲解、组织现状分析、购买操作程序讲解、内部操作实务、财务管理、优秀组织运作经验介绍等，培育手段主要采用购买赛事服务方式并采用统一标准进行考核等，因此组织容易呈现趋同性。

2.3.2 顾问专家群体的同源性 4个组织邀请的专家团队及所属单位是相同的，获得理论指导也呈现趋同。4个组织均属于本土化组织，组织邀请专家和领导均呈现趋同性。“大学专家们所信守的正规教育标准化，相同学术训练和知识结构，为专业规范提供了智力基础”[6]，“新组织模式就是靠专家网络快速传播的”[4]31。1)专家团队等的一致性。上海体育学院专家往往是组织发展的重要顾问团队，如JZ协会邀请上海体育学院LJG 教授做指导，LDJ、WPK 教授等是MLQ协会的顾问成员，WPK 教授、DGB 教授等是JW协会的总教练、副会长等，JQ太极拳社又和武术学院QPX 教授保持有密切联系等。2)重大活动研讨，均邀请上海市群体处领导和体育总会领导并发表讲话，所邀请领导也呈现趋同性。如上海市体育总会副主席、秘书长LWT出席JW协会105周年庆典活动，出席JZ协会29届和30届赛事活动，出席MLQ协会年终表彰大会并讲话等。3)媒介人员交叉性。东方电视台《中华武魂》栏目组不仅为JW协会、JQ太极拳社、LSSX协会、BGZ协会等进行活动策划、宣传报道等，同时也为其他优秀武术公司、俱乐部等提供服务，这也将引导组织在活动开展和宣传方式等方面趋同。

2.3.3 民众参与的交叉性 普通锻炼者和基层工作人员群体的交叉性等，使得组织基层管理和活动开展等呈现趋同。组织间依赖程度越高，组织类似程度越高；组织结构化越相似，组织间越容易对话，资源也越容易交换[10]89。一方面，锻炼人员的交叉性。访谈中的洋泾太极拳队，日常不仅参与JW协会活动，还参与LSSX协会等多个组织的项目培训、赛事、展示等活动。另一方面，基层工作人员的交叉性。JW协会说，“传统研究中心大部分工作人员是ZHWS协会过来的”，有部分老师不仅是JW协会下属中心的重要领导，也是ZHWS协会活动的重要组织者；JQ太极拳社的副会长曾是JW协会老师学生，现在不仅是JQ太极拳社名誉会长的徒弟更是该组织重要的管理人员。人员交叉形成组织间资源和经验共享，易形成管理方式、组织结构和活动开展等的趋同。

2.3.4 组织理论的归一性组织理论知识的“归一性”也将使组织趋同。组织发展初期多采用精英治理模式，会“显示出形式上的多样性，但一旦趋于成熟，便有向同质化发展不可阻挡的动力”[11]。但是随着组织完善，需要不断引入专业人才、科学管理方法并提升专业化水平，这需要专业理论知识的指导。专业理论知识通常会呈现“归一性”，如韦伯的科层组织结构，“韦伯式理性组织理论模式有严格的组织目标，按理性设计运作”[10]70，运作效率更高，因此成为组织发展所推崇的结构模式；开放系统视角下的组织发展需要保持开放性并与环境形成持续的互动共生关系，不断进行资源交换以获取组织发展的资源保障等。专业理论知识指导下的人才“经过了严格规范训练，使其具有相似思维和观念及共同行为准则”[10]89。民间传统体育组织经过长时间甚至是百年运作与发展，最终将以组织理论为指导以专业人才为保障，使组织趋同。

3 多样性危机：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发展趋同的理性思考

3.1 组织多样性受损

每个组织只有具有独特生态位，最终才能形成错落有致的生态系统，但组织趋同将造成组织多样性受损并影响组织生态系统和谐发展。“组织种群多样性，依赖于组织形式的数量以及组织在这些形式中的部分，个体组织多样性越多，组织系统适应环境能力越强，拥有不同需求的民众更容易满足需求”[6]6-16，组织生态系统才能健康发展。组织的错位发展是组织生态平衡的关键。当前，在相同环境条件下，不同组织形成相同的结构、活动形式、沟通方式等[6]51。当两个或两个以上种群在服务、市场、资源、环境等方面趋同时，会出现生态位重叠，重叠密度越高竞争强度越大[12]。组织在区域环境中面临环境条件、服务对象及发挥功能趋同，将造成组织生态位不同程度重叠。区域内有限资源条件下，组织生态位过量重叠，将引发组织为了有限资源的恶性竞争。区域内无序竞争将消耗系统的进化能力和发展潜力，影响组织主体性功能发挥，最终破坏生态平衡。

3.2 文化多样性破坏

传统体育组织形式趋同可能带来其所承载文化的多样性破坏，影响体育文化系统的有序发展。多样性文化是文化生态系统生命力的体现，是文化生态平衡的保障[13]。如同生物多样性维持着生物的平衡和生命的延续，文化多样性维系着人类文明的赓续绵延[14]。文化多样性使得文化主体的信息需求、选择和反馈等都存在差异，多样性文化的传承和传播需要传播主体制定差异性的文化传播策略、辨识多样化受众、传播恰当内容、整合渠道并了解反馈不同归因等[15]。民间传统体育组织是传统体育文化和地域体育文化传承、发展、推广、创新的主体，由传承人群、技术、活动、价值理念、制度规范、物质资料、文化符号等与传统体育文化相关的一系列内容组成。组织发展趋同可能带来文化价值、内容、活动形式、传播渠道、推广路径及外在表现等趋同，这不仅导致文化多样性的破坏，也将影响民众多样化需求的满足。

4 内涵式发展：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发展的创新路径

民间传统体育组织内涵式发展是指注重组织内核建设，以文化价值为核心并遵循文化物态、制度、行为和精神4个层面协同用力，塑造组织文化品牌。文化在传承与弘扬进程中务必遵循制度、器物、精神等层面“均衡”用力，使其固化于制、外化于形与内化于心[16]。

4.1 深入挖掘项目内涵和价值，塑造组织发展宗旨

组织可深入挖掘项目文化内涵和价值并塑造发展宗旨，贯穿到文化传承推广的全过程。附着在“物”本身及背后的文化内涵和精神因素，是核心和生命力所在[17]154。组织作为主体，对民间传统体育文化进行保护和发展，关键是保护其内在的文化内涵以及所承载的思想、精神理念、思维方式。每个组织都蕴涵独特文化内核并形成文化基因，使传统体育项目具有很强的“文化力”，参与者通过练习内化成一种规范和约束机制。组织通过梳理阐释项目文化深厚的中国传统哲学、医学养生甚至兵法思想等，如“天人合一、内外合一”“阴阳、五行、八卦”等，并科学论证项目的历史、文化、教育、科学、实用价值等，同时根据时代需求对项目文化内涵进行精准化定位以及合理化阐释，塑造组织发展宗旨，贯穿到文化推广的内容、过程中。以韩国跆拳道项目推广为例，“礼义、廉耻、忍耐、克己、百折不屈”的跆拳道宗旨和文化符号贯穿到教学训练过程中[18]；“以礼始，以礼终”的崇礼尚武精神，贯穿于练习前、练习中、练习后，并在长期训练中形成一种精神认同[19]，最终形成广泛的文化认同。

4.2 传承并创新技术体系，实现组织行为活态传承

组织进行技术和活动体系的传承与创新，是组织文化活动传承和发展的关键。组织“活力”存续主要表现在于技艺存在、传承人存在[20]。组织进行传统体育文化传承，关键在于传承创新组织的技术、活动和人才体系。首先，技术体系的传承与创新。传统体育项目的部分项目，由于复杂的技术体系和难以评判的技术标准，难以进行广泛的社会推广，只有少数传承人在进行技术传承。组织可以以传统技术为核心，以满足不同民众需求为导向，进行技术体系创新，制定不同层次需求的技术体系。以韩国跆拳道为例，通过将“门派林立、混杂散乱的各种武道加以整合为跆拳道，并分为“竞技、大众、表演类型”[21]33-34。其次，活动体系的建设与创新。根据民众不同层次需求开展多样化活动，如重文化层面的传承活动，以及重技术层面的推广活动，具体包括培训、展示交流、赛事、表演、段位晋升等。普通参与者和爱好者以参与普及性的技术活动为主，而高级爱好者可以以传承活动为主。最后，人才体系的建立。为了满足不同的活动需求需要以人才作为基础并建立技术指导、裁判、传承的人才体系。如韩国将大众跆拳道指导者分为“一级、二级、三级示范指导者，外国人示范指导者，比赛裁判，品势裁判，国际裁判等六大类”[21]34。

4.3 保护并完善制度建设，保障组织文化发展的内在秩序

组织结构制度建设是骨架，活动内容制度建设是内容，管理制度建设是保障。

首先，组织结构制度建设是骨架。民众参与文化体验和活动，需要环境、载体和渠道，大部分协会只是办公场所，但不具备民众参与文化技术学习的渠道和环境。组织可搭建固定的站点结构，便于民众就近参与学习。如韩国跆拳道，俱乐部(道馆)是传播载体，世界各地的俱乐部(道馆)组成传播网络为人们提供学练场所[20]71。其次，活动制度建设是内容。道德仪式规范是保持组织个性特色的手段，保护并传承拜师学艺的仪式、活动过程仪式、门规道德等，如武术中的抱拳礼、鞠躬礼、抱刀礼、持剑礼和持棍礼等；培训和竞赛制度建立，如教练员和裁判员等培训制度、竞赛制度等，这是文化社会推广的基础；晋升制度体系的建立是激励民众参与的手段，如韩国跆拳道、日本柔道和空手道以及中国武术通过不同段位来表示不同级别水平。最后，管理制度建设是保障。组织作为传播者和推广者，需要有健全的决策、执行和信息公开制度以承担好“把关人”角色。决策制度，采用民主化方式进行决策，会长、各站点管理者、技术指导员等关于不同阶段推广的内容、对象、途径等进行沟通协商，制定发展规划；执行制度，明确不同责任主体的职责分工，畅通各主体之间的沟通渠道，便于执行过程中问题的沟通与协商；信息公开制度，涉及到各主体利益的相关信息，应及时公示，以保障各主体利益。

4.4 物质层面保存与开发，塑造组织文化表现符号

组织进行文化资料收集、保存及文化产品创意开发是组织的文化符号表现、象征和品牌形象。文化的传承与发展须借助于“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等物质载体，通过外在物质形态“固化”才得以表现[15]157。一方面，实物和资料的搜集、整理和保存是基础。组织形成了与理念和技术相关的理论体系、技术功法体系、器械、服饰、书刊典籍、英雄故事、音频影像资料、图片照片、空间场所等，这是组织承载传统文化的外在表现和象征符号，对物化实体进行征集、登记、建档并静态保存。弱小组织可设立档案室或陈列室，进行实物收藏、展示和宣传；能力强的组织可建立博物馆，进行大范围实物征集、收藏、展示、教育等。另一方面，文化创意产品开发是方向。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是国家对文化资源开发利用的要求。组织文化保护目的不是守护，“不是将传统改造掉，而是保持固有传统本质，更新过时的形式”[22]。组织文化资源可以进行本体层和衍生层的开发，“本体层包括教育培训、视频、音像、动漫文字资料产品、表演与竞赛等；衍生层包括服装器械、玩偶、影视产品、旅游等方面”[23]。如韩国跆拳道项目，有整齐划一的服装，及不同段位黑带、白带、蓝带和红带标识等，这是跆拳道的物化表现，更是其品牌符号。

5 结语

文化复兴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手段，民间传统体育组织作为文化传承、发展和复兴的载体，由于强制机制、模仿机制和社会规范机制等因素，使得组织在发展目标、结构、活动等方面趋同。组织趋同将带来组织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的破坏性影响，并造成组织生态系统和文化生态系统失衡。内涵发展是组织创新发展的路径选择，可以以文化价值挖掘为核心、以活动内容传承创新为关键、以资源保护开发为表现、以制度建设为保障等进行品牌化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