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2020-05-28韦延丽
韦延丽
在防控一线设卡的三哥打来电话,满是内疚,我慌忙安慰。心中暗暗后悔,不该在网上发布口罩之事。
昨晚云南省发布文山州首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确诊病例,我的大脑便有形形色色的口罩冒出来。村委会设卡防控的三哥用的是一次性口罩;当护士的侄女用的是外科医用口罩;我和当警察的二侄女尚好,单位一人配发一个N90口罩;口罩最多的是大姐,在老家花榜村开小店卖口罩。前几天看到网上高价卖口罩,我打电话给大姐问:“这段时间口罩到处涨价,你的口罩怎么卖,涨不涨价?”“这种时候怎么能涨价?发不成国难财。”大姐的话给我吃了定心丸,心里隐隐自豪。同时想到朋友圈里某机关研究生高价兜售的口罩,颇感悲哀,心想:“一个研究生,境界竟然不如大姐这个文盲,哪天遇上她,定得说说。”
尚未实行交通管制,大姐从老家跑来给我们送口罩(她知道我们买不到口罩)。时下某地拘留所发生了一起被拘留人员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确诊病例,我所在的拘留所对疫情防控极严,所有拘留所民警、辅警、工勤人员一律隔离封闭,我当然也不例外。大姐要见我,甚不忍,加之头痛病发作,心想正好让大姐送药来。经请示领导,允许我在拘留所大门外与大姐见面。
白天尚有太阳,天一黑,风刮着毛毛细雨东一阵西一阵,拘留所位置高,空旷,温度比城里低了几度,看到大姐下车打战,却不能将大姐迎进办公室,我心里万分惭愧。大姐知道我的心情,连声说:“不冷不冷。”边说边打量我的全身,我急忙指着口罩说:“我有口罩,我们单位发的。”大姐的目光仍没缓和,一双稍显疲惫的眼睛从上往下看,架势很像检查工作的领导。“不用担心,我穿的警服很暖和”我说完,翻出警服夹层给她看,大姐略一点头目光却精亮,她好像发现什么秘密,弯腰一把卷起我的裤脚说:“怎么不穿袜子?”“穿了呀。”我脱下鞋子给她看,急忙解释说:“当时通知我到单位封闭时走得急,拿错袜子了,拿了一双夏天短款的,不过没关系,还有一双长款的。”大姐当即不满意了,嚷嚷着要回家给我拿袜子。我说“不用不用。”可大姐根本不管,说来巧,与大姐同來的二侄女这时掏了掏裤包,竟然掏出了一双绿袜子说:“这是我为晚上上夜班时准备的,正好给你。”说完不容分说塞进我手里,带着侄女体温的袜子很温暖。
一直觉得有些东西是可以传递的,比如爱比如温暖。我将口罩塞给小侄女小嘉时,也似二侄女般毅然决然。前几天,“广南58名医护人员主动请战防控一线”的消息刷爆朋友圈,大家纷纷为请战的白衣天使点赞,我也点赞。事后了解:这58名请战的一线白衣天使,是请战到广南县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临时医学观察点,高危中的高危。我从没想到,小嘉会是这58名请战人员中的一员,20岁的小嘉稚气未脱,说她参与这件事时眼里却是无比的成熟老练。我好想说:“你一个临时工,一月两三千元钱的工资用不着卖命吧。”却又无法说出口。心想:“如果单位需要自己,自己还不是二话不说就上,又怎么能拉她往后退。”这样想时心里的焦急便减一成,继而嘱咐她加强防护。说到防护,我突然盯住了小嘉嘴上的口罩,竟然只是一个普通医用口罩。我问她:“你是一线参战人员,医院没有更好的口罩吗?”她说没有。我当时很惊讶。但转念一想,广南县不是疫情重灾区,防护物资自然配备不到位,这样想时便也释然。还好,我手里的蓝色口罩不错,我说:“你用我这个吧。”小嘉自然不肯,我灵机一动说:“我们单位发得多,我还有,这个你先用。”事实上,我们单位也只是发了一个口罩,说完我一把将口罩塞进小嘉口袋里。
这事原本没有下文的,今早起床三哥便打来电话。说我的那个口罩小嘉给了他,言语竟是担忧和惭愧。我心里倒是很欣慰,心想,那个整天花着脸、挂着鼻涕的小女孩,终是在疫情面前长大了。
这个口罩最终在我的劝说下没有再往下转,而口罩传递出的幸福和温度一直在这个冬天蔓延。
放下电话,看到三哥要为村小组干部买口罩的消息,我的心里不觉一阵甜蜜。心想,疫情面前,我们都那么渺小,可做好眼前的、当下的,不管我们在什么岗位什么位置,心灵也可以如此博大、如此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