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赋能实体经济的路径——区块链Token经济生态初探

郑 磊，郑扬洋

(1.哈尔滨工业大学(深圳)经济管理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2.深圳职业技术学院 人工智能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

区块链技术是继蒸汽机、电力、信息和互联网科技之后，目前最有潜力触发第五轮颠覆性革命浪潮的核心技术。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区块链技术的集成应用在新的技术革新和产业变革中起着重要作用”。区块链技术应用已延伸到数字金融、物联网、智能制造、供应链管理、数字资产交易等多个领域，要结合我国实际和新的发展实践推动区块链技术和理论创新，积极推动区块链和经济社会融合发展，使区块链技术在建设网络强国、发展数字经济、助力经济社会发展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大力发展区块链，主要是指将区块链应用于实体经济，为实体经济进一步赋能。

一、Token与Token经济

Token在网络通信技术里的意思是“令牌”。1984年IBM曾推出令牌环网(Token Ring Network)，在网络中的每个节点轮流传递一个令牌，取得令牌的节点才可以传送数据，这个令牌代表了一种通信权利，是一个权利证明。后来，这个概念被引入区块链技术中，被视为一种权益证明。有人将其译为“通证”，即“可流通的加密数字权益凭证”[1]。在商业应用中，Token还有其他形式，如商场积分、门票、游戏币等。本文认为Token不仅可以作为权益证明，也可以作为身份证明。按照这个使用范围，Token可以包含更广泛的对象，如不动产证明、电子档案、借条，以及过去的当票、银票等。陈源等[2]总结了四类Token，包括价值型(储值卡、兑换券、银行承兑汇票、应收账款等)、权利型(优惠卡、贵宾卡等)、收益型(债券、股票、ABS等)和标识型(房产证、老年人证等)。权利型和标识型Token也称作凭证类Token。区块链技术在Token上的应用，可以将区块链数字加密区块中的全部信息赋予Token，以加强其真实性、防篡改性和可靠性，并将这种Token称为“区块链Token”，比特币即是这类Token的最早表现形式。

随着区块链技术的传播，业界和学界提出了Token Economy(Token经济)和Token Economics(Token经济学)等说法：Token经济指的是建立在加密货币基础上的系统，这个系统打造并强化了区块链生态中的良好行为；Token经济学是指激励矿工在网络上提供更优质服务的激励机制，即新的经济形态将改变现有的商业逻辑，改变价值创造方式，Token经济学的范围包括价值和激励两大部分[3]，如图1所示。本文认为Token经济较为可取，Token经济建立在应用行为分析原理基础之上，强调使用正面激励以使人们向目标行为转变[4]。但目前对Token经济的研究仍不够全面准确，尚未看到系统的理论框架出现。本文尝试对相关概念和观点进行梳理。

图1 Token经济学

探讨Token经济的一些核心特征十分必要。如Token经济模式扩大了供给市场。理论上，所有的资产权益都是可以Token化的。任何个人、组织都可以基于自己的资源和服务能力发行权益证明。此时，提供产品或服务的单位不再局限于传统的生产商，任何个人、组织既可以是消费者，也可以是生产者。资产权益Token化相当于确权，随后的流通则发生在区块链网络之上，区块链技术保证了整个流通过程公开透明，随时可验证、可追溯。这不仅极大地降低了交易过程中的监督和审核成本，而且其安全性、可信性、可靠性水平是从前任何一种交易方式都达不到的。当然，要让这个组织机制顺利安全运转，在技术上需要可信网络来带动，即可信身份、可信账本、可信计算和可信存储共同来实现[5]。因此，资产权益在区块链上能够实现高速流转和交易，从而使得其价格在市场上也能迅速确认[6]。本文分别从区块链环境中的组织、Token经济全过程、Token激励、Token治理和Token生态五个部分进行总结。

(一)区块链环境中的组织

区块链解决了信任问题，实现了前所未有的集体协调功能，为构建一种人类有史以来少见的组织形态提供了技术基础。这种组织形态被称作“去中心化自治式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简称DAO，又称“分布式自治组织”)。2016年5月，以太坊社区成员宣布了首个DAO的诞生。传统的企业组织仍以中心化组织形态为主，而分布式相对于中心化来说，解决了前者不可能突破的一些难点问题，如社会组织在人与人的合作协作中如何建立信任等问题。合作协作是人类战胜自然、推动社会发展、实现科技进步的关键，在现有技术框架下，一般是借助中心化组织达成的。

通过区块链技术可以改变人与人的合作协作模式：把所有持份者(Stakeholders)看作一个社群，他们共同协商，通过算法，利用智能合约将个人的权利与义务进行明确划分，使其成为所有持份者都要遵守的合作协作共识。智能合约用来实现DAO的规则，Token用来解决持份者的利益分配和激励。所有持份者通过区块链提供的技术，实现一切活动都公开、透明并被有效监管的运营模式。社群内每个人应该获得多少Token奖励，是由共识算法和相应的智能合约自动决定。如果这种组织架构以公司(DAC)的形式出现，则由于Token重构了所有者、员工、消费者和企业之间的关系，使得大家能够齐心合力为共同目标奋斗，因而让企业脱胎换骨。

(二)Token经济全过程

Token经济全过程包括生产、消费、投资与交换等内容。在Token社区内部，中间环节和交易成本消失了，成员(利益相关方)之间可实现大规模、低成本、高效率的协作，因而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使得Token承载的价值不断增加。在具体的商业场景里，Token是一个价值描述、价值传递、价值创造、价值实现的过程。目前Token的生产大多是通过挖矿、私募、直接派发和其他方式进行。挖矿是指类似比特币的生产方式；私募一般是向区块链投资机构、投资人募集；直接派发是在各种推广活动中免费发放；其他方式则是配合一些任务，如注册、认证、签到、评论、点赞、转发等进行发放；此外还有通过智能合约增发等方式生产Token。有证据显示，当这些Token过早进入交换环节时，可能会出现投机行为，导致其价格大幅拉升，但这有违利用区块链技术的初衷。在一个正常运行的Token经济中，只有生产力提升、生产要素与生产资料的增加，Token的价值才会稳定上升。供需失衡导致的价格暴涨，则是错误的经济信号，因而要设计能稳定反映生产力和生产效率提升的Token经济模型。

区块链Token的生产过程被称作“挖矿”，由于不再需要中间人，因而生产者与消费者、投资者的角色发生了重叠。在经济活动中，生产者也可以同时是消费者。生产行为和消费行为都可以创造价值，并用Token来承载这些价值。另外，由于消费者可以直接对生产活动进行投资，所以消费者也就同时拥有了投资者的身份。消费者、生产者之间的直接互动，使得经济活动的效率大大提升。

Token的交换主要是在Token经济生态内部完成的。在不同的Token经济生态之间，可能存在不同Token的交换。本文不讨论Token与法定货币交换，但可以假定，与法定货币的交换相比，不同Token之间的交换规模是相当小的。在这一限定条件下，Token的交换更类似于记账用途，最终将通过某种方式用(数字)法定货币进行结算，且对法定货币体系的影响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

(三)Token激励

承载了价值的Token只有不断升值，才能真正发挥激励作用。目前的主要做法是在代码设计时，就将Token定义为总量固定，早期的激励方式主要是将Token奖励给“矿工”，以激励其工作，帮助社群发展，随着Token经济生态内经济规模不断增长，Token的市场价格逐渐上升，并吸引更多的参与者，此时可以让整个生态体系出于使用目的而自行运转。也可以考虑将其总量定义为变化的，但采用调节机制，使其经济增长快于Token供给增长，同样可以达到Token升值的目的。

一种常用的Token数量调节机制称为燃烧模型(Burn Model)，是指回收并销毁一部分Token，剩下的Token在供求规律的作用下就会升值。回收多少Token，可以根据整个生态的盈利分红计算出来。在执行这种操作时，必须采取去中心化的方式，以避免存在中间操纵和造假行为。为了公平和透明，回收的Token将被发送到一个只能接受而不能转出Token的地址，生态中的每位成员都可以方便地查询。

(四)Token治理

在Token经济中，有多方参与的利益主体和不同类型的资产，还要配合智能合约的运行，这会面临一些恶意行为和攻击行为，为保护Token经济的安全，需要建立治理机制。如对客户进行尽职调查，以符合KYC(Know Your Customer)监管的要求；对资金出入进行监控和分析，以满足反洗钱监管的要求等。区块链的治理分为链上治理和链下治理：链上治理主要是对区块链网络运营规则的治理，包括了共识算法和激励机制；链下治理则对应区块链社区治理。

链上治理有很多方式，如身份验证、Token分发和生命周期管理等，也可以通过智能合约赋予某些Token以收益权和治理权。收益权通过分红、回购等方式实现，治理权通过参与投票来实现，如对链共识的更改、链参数的更新，以及对智能合约与合约法律的升级等重大事项进行投票。

不是所有治理都可以在链上实现的，并且链上治理也存在不少问题，如链上治理可能会被部分成员把持，而无法体现公平互惠的原则。链下治理的特点是真实身份、诚信记录、重复博弈形成的信任和声誉、非正式的社会资本和社会惩罚，以及正式的法律保障。两类治理能否有效结合，是一个复杂、有待进一步研究的问题[7]。

(五)Token生态

有人认为区块链有助于将一般互联网变成价值互联网。图2展示了区块链Token如何实现价格发现和价值创造功能[5]。区块链Token在具体应用中，由于用户的使用为其赋予了价值，再通过具有不同目的(投资或投机需求)投资者的交易行为(可能在交易平台上进行)，而完成价格发现。

图2 区块链Token的价格发现和价值创造功能

Token生态的规模是Token经济能否持续存在的一个关键因素。当规模低于一个阈值时，这个种群最终会消亡；如果达到或超过这个阈值，则可以兴旺繁荣(Allee效应)。群聚有利于种群的增长和存活，但过分稀疏和过分拥挤都可能阻止种群的生长，并对生殖发生负作用，以至走向灭绝。Token生态有多种模式，如货币类、溯源类、积分类、矿机类、资产类、数据类、内容类、服务类、粉丝类、储存类等模式[8]。

货币模式本质上就是加密数字币，如比特币。与此密切相关的矿机模式是指用户和投资人使用矿机(专用硬件设备或DApp软件)进行挖矿，获得平台专属的加密数字币，通过兑换或交易赚取收益。溯源模式是对物联网采集的食品、农产品数据进行加密上链和分布式储存，消费者可以进行检索。内容模式是围绕内容创作、知识版权、艺术品的分布式账本和货币化，通过Token将内容和版权货币化，实现内容真伪和版权的追溯，打造创作人、评论人、策展人、收藏人等产业的共识价值。积分模式的Token比较特殊，因为积分本身就类似于虚拟货币，这种模式还可以基于消费者的消费行为设计不同的Token，进行吸引、刺激和激励，通过差异化服务，实现预期收益的增长。

Token生态还有一些模式很有应用潜力。资产模式是一种上链的数字资产，既包括实物资产的上链数字化，也包括链上的数字加密资产。这类Token具有所有权、共有权、使用权、经营权、受益权或数字权益。数据模式的Token是将数据资产化，如通过数据Token将个人数据货币化，包括个人数据的确权、赋权和数据的价值发现。服务模式是实现服务需求者和提供者的智能撮合和智能合约，通过对服务合约的数字化和支付结算的代币化，实现一个自带激励机制和Token增值的分散式共享经济生态。粉丝模式是由娱乐偶像或网红衍生出来的商品、内容、打赏、服务、权益和票务等场景，形成一个分布式的娱乐价值协议。储存模式是利用闲置的带宽和储存空间，实现分布式储存和带宽共享，贡献出来给有需要的人或机构使用，获得对方支付的Token，从而实现一个与储存、带宽相结合的共享经济应用场景模式。传统企业和传统产业的商业模式、业务需求还可以衍生出更多的Token生态模式。

二、区块链Token的经济解释

区块链与区块链Token的独特技术使得数据成为生产函数的重要自变量，改变了生产、消费和投资方式，甚至组织行为方式，其影响不仅渗入实体经济，也会对金融环境产生潜在影响。本文从博弈论、产权制度理论、货币理论和产业形态演进等现有经济学理论的视角，对有关现象进行分析和解释。

(一)博弈论视角

区块链技术使得信任可以通过机器、算法得到保证，人们可以不再依赖交易代理或托管人这类中介来完成经济活动。区块链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信任机制，是因为区块链生态中的参与者受到很强的约束，以激励其遵守诚实、正当的行为准则。失信、舞弊等行为会被严厉惩罚，使所有参与者“不敢做坏事”和“不愿做坏事”。一次博弈往往难以发现造假、舞弊行为，而多次博弈则可以解决这种问题。区块链技术不能保证参与者不会做出不合宜的行为，但通过公开和不可篡改的记录，一旦造假、舞弊等行为被揭露，相关参与者将被迫退出，造假、舞弊的成本和损失巨大，有效抑制了违法行为的发生。

在传统行业中，企业是独立实体，以打造自身竞争优势和创造自身最大利润为目标，这会导致与同行企业之间出现激烈竞争的零和局面。而在区块链环境中，DAC以最大整个生态价值为目标，各个成员通过贡献和交换资源而获取Token，所有成员都是整个生态的持份者，公平、公开地参与治理、经营和共享信息，从而形成双赢和多赢结果，将零和博弈转变为正和博弈。

(二)产权制度理论视角

科斯定理提出，只要产权明确，如果交易费用为零，通过市场的交易活动和权利买卖者互定合约或“自愿协商”，都能达到资源的最佳配置[9]。传统经济活动中，交易费用不可能为零。其中，最大的制约因素就是信任问题。在一个信用体系不健全、人口流动性很高的商业环境下，如果没有第三方中介或监督机制，陌生人之间的交易风险非常之高，这不是一个可持续的商业机制。而且即便能够达成一些交易，也不能适应现代大规模经济活动的需要。科斯想表达的意思是，既然交易费用不能为零，那么产权制度的设计就十分必要和重要了。而区块链技术则可以两全其美：当区块链技术在理论上降低了交易费用之后，产权也同时得以明确。区块链Token在产权方面的革命性贡献是提供了数字资产私有化的手段。在当今大量实物资产私有化的情况下，不仅这些实体资产可以数字化，其他大量的经济活动和成果也都可以数字化，成为数字资产，通过加密分布式的区块链，真正实现产权私有。而且通过智能合约，可以有效避免人为干预，使得资产交换变得更加可靠、高效和安全。区块链技术的信用创造机制还有助于降低组织的运营成本，使得组织的经济规模可以继续扩大。

(三)货币理论视角

为了描述影响Token价格的几个变量，Buterin[10]给出了一个方程：MC=TH，其中M=Token总数，C=Token价格(或1/P，P是价格水平)，T=交易量(每次交易的经济价值)，H=1/V 也就是用户在使用Token之间，持有Token的时间。Locklin[11]从费舍尔公式出发，重新进行了推导，得出式(1)：

(1)

(2)

(3)

为方便理解，可以把式(3)写成式(4)：

(4)

式(4)左上角标的b理解为给定经济系统使用的Token数量。将式(4)写成式(5)：

(5)

式(5)左边即交易的Token数量乘以与法定货币的兑换率，右边是Token经济以法定货币计算的产出。Token的数量是无法控制的，经济产出是由经济参与者创造的。如果没有人使用Token经济系统，或者相应的软件还没有写好，产出值则为零。Token与法定货币的兑换率是一个具有完全投机性的经济量。在自由交易的Token市场上，这个兑换率无法人为设定，而是由对冲者、投机者决定的。这与在现实中观察到的“空气币”的市场表现相吻合。

(四)产业形态演进视角

数字经济是一个基于数字计算技术的经济形态，通常把互联网经济算作数字经济的一种形态，即通过互联网市场进行商业活动，如亚马逊、京东等。共享经济(协同消费)指的是基于互联网的点对点(P2P)交易，这类交易通常要通过基于社区的在线服务才能实现。共享经济与互联网经济的差别在于，平台只用于联结产品、服务供应商和消费者，而不是直接销售产品或提供服务，如Uber，滴滴等。Token经济指的是建立在加密货币基础之上的激励机制，用来塑造和加强区块链生态体系里的良好行为。为了形成区块链上的共识，矿工需要为交易提供确认服务。数字经济发展三个阶段的区别[12]如表1所示。

表1 数字经济发展三个阶段的区别

Token从监管和募集对象上可以分为证券型Token(STO)和实用型Token两大类。(1)这是美国证监会(SEC)的划分方法，其依据是Howey测试标准。美国证监会认为，以太币和比特币属于支付系统，不应作为证券接受监管。与美国不同的是，瑞士金融市场监管局(FINMA)将Token分为实用型、支付型和资产型三类。后者指的就是首次币发行时发出的Token，面向不特定投资群体发行。实用型Token也被称为应用Token或用户Token。这类Token大多是发行方以自己提供的服务或产品为项目进行募资而发行的，其价格表现符合从货币理论视角进行的分析。这类Token由于存在监管漏洞，并缺乏对投资者的保护措施，目前引起了较大争议。

证券型Token通常是有真实资产作为支持的，如资产权益、公司股份或大宗商品等。这类Token被用来支付红利、收益、利息，或通过投资为持有人带来收益，是具有货币价值的可交易金融工具。这类Token细分为权益Token两类和资产Token。证券型Token通常参照证券进行监管。通过证券型Token可以把金融市场和区块链经济联结起来，是数字资产交易的一个重要实现途径。

三、应用示例

区块链Token经济模型的出发点是正面的，即每一个发币的区块链项目都尝试以其所发行的币(Token)作为激励工具，促进参与各方积极协作。参与者对这个经济项目的贡献越大，得到的Token越多。而随着项目发展逐渐成熟，得到市场越来越大的认可，Token的价值也将水涨船高。这就是一个理想的Token经济系统，是一个Token经济生态圈。换言之，如果区块链Token与某种更为积极正面的经济行为结合在一起，其社会经济价值会更大，也更容易被接受，对中国经济脱虚向实的发展目标更有助益[13]。

类似的应用场景还有很多。设想一个知识生产和分享的场景，设计一个公有链，每个参与者都可以贡献知识，并相互品评、学习。其他人也会因参与了这一知识分享而获得Token，当然，如果知识贡献者侵犯了他人的知识产权，也会扣除其部分Token甚至失去参与的权利。这就是有自我价值生成的有机系统。参与者通过贡献知识获得Token，再用Token换取和学习新知识。Token本身既可以充当知识传播的媒介，也可以相互转让，其价格由市场决定。这一应用示例既不像慈善机构那样是完全付出的，参与者只获得精神和社会收益，也不像比特币那样是一种赤裸裸的劳动和报酬关系。Token可以作为一种获取共识的证件，让持有者形成利益共同体，合作共赢，同时也作为奖惩的载体，通过奖励和扣除，实现对参与者信用度的计量，从而使Token的内在价值不断上升。通过设计合理的激励机制，调动参与者的积极性，从而形成良好的区块链社会生态。

以供应链为例，一个大型制造业企业的供应链会影响到数万家企业。在传统的供应链融资系统里，这个大企业只能对其一级供应商进行信用背书，信用无法延伸到二级或多级供应商。而一级供应商只能在有限的信用额度内为相关低一级的供应商提供信用支持，这种信贷支持很快衰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导致供应链中的绝大多数企业无法从第三方金融机构获得足够的授信额度。但是，如果引入Token，这个企业在区块链上发行自己的Token，让Token在多级供应商体系里流通，Token的真实性可以通过区块链验证，Token的交易可以通过区块链自动进行。任何金融企业都可以查询区块链上的交易，评估任何一级供应商的订单状况，从而进行授信。这就形成了一个良好的信用生态圈。在这个信用生态圈内，所有企业之间的交易活动和信用都能依靠Token生成，从而证明自己的信用状态，以供第三方金融机构评估融资风险。这种基于Token的供应链与完全依赖一个中心企业(大企业)信用进行融资的情况完全不同。由于具备内嵌的信用创造和识别机制，各供应商企业不再依赖大企业和上层供应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最终使能够获得第三方金融支持的供应商数量比之前增加数倍。这种结果无论对于大企业还是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而言都是普惠的，也扩大了银行的可信客户群体和业务规模，最终造富于整体经济。在这一供应链经济生态圈里，Token不仅承担了资产数字化载体和内部结算媒介的职能，而且由于区块链技术能够保证每一次记录都是准确真实不可篡改的，因而也创造了经济活动中最为珍贵的信用。

四、结论与建议

对于区块链技术，以及作为其重要应用的区块链Token，仍存在一些有争议的问题，总结如下：

(一)关于“去中心化”的争议

在社会、社区或公司治理层面上，去中心化不一定能带来理想效果。这与现有社会生活形态有关，目前尚未见到完全去中心化的社会组织架构和活动。现实中完全去中心化的案例是首次币发行(Initial Coin Offering，ICO)，但由于缺乏监管而成了诈骗工具。区块链的去中心化仅是在技术层面提供了实现工具，但如何去中心化，达到何种去中心化程度，需要结合社会、政治、经济等各个维度加以分析和考量。

(二)可信任网络

区块链技术难以落地的一个原因是人们往往基于中心化网络环境来构建区块链应用，这是一个误区。从理论上看，从中心化到去中心化，可以借助一个可信任的网络实现，如图3所示[14]。

图3 可信网络与去中心化

在可信网络中，可信身份与可信计算尤其重要。可信身份是一个以密码学为基础的分布式身份系统，不受任何商业公司控制。在验证身份时，任何组织、机构、商家、个人都能快速地通过密码学方式证明“某人是某人”，而无需知道被验证者的具体身份信息。可信计算属于区块链底层技术，即“无需信任的计算”。可信计算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在保护隐私的同时，让一组互不信任的参与方完成协同计算。

(三)智能合约的局限与DAO的实现

智能合约是指将一些经济合约用代码方式实现，并交由计算机自动执行。目前由于技术的限制，智能合约的使用范围仍比较有限，这又进一步限制了DAO的发展。DAO的理念是先进的，这是一种未来的组织形态。实施Token经济模型的最理想组织形式是完全自治和自动运行的组织模式，但在目前的商业社会中，这种组织形式实际上很难行使。Token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由一个经营团队独立开展业务，Token经济模型在这种情况下依然适用。

Token经济模型支持的最可行的商业组织形式应该是一个联盟制或会员制的组织。这个组织形式由最简单的组织规则支持运行，其中主要的商业逻辑由区块链技术来保证。各参与机构节点按照其实际贡献的大小获得相应的收益。

在对组织进行区块链Token化改造的过程中，尤其要注意新旧机制转换过程中的兼容和冲突问题。目前可以采取分步走的办法，通过区块链技术的应用，对组织进行Token化改造，重塑所有权形态、资产形态、管理模式、产品的生产和营销模式，以及员工、消费者、社会管理者之间的关系，用民主选举产生的社团行使维持、协调和管理职能。

Token经济体系不仅涉及到区块链技术，还涉及到金融、制度设计、博弈论等各个方面。但是，当前Token经济无论基础设施还是理论指导都不成熟。另外，Token对货币体系可能造成的冲击也是一个尚未解决的难题。Token经济的一个特点就是各个经济生态圈的Token都具有特定维度上的价值，在各自的圈子内是不可或缺的。作为一个开放的经济系统，经济生态圈内成员的进出会带来Token的流动和交换。这就会出现类似不同货币之间兑换的情况，各种Token可以用法定货币标价，但禁止法定货币直接替代各种Token在经济生态圈内使用。这种切断了法定货币进入Token经济生态圈，而Token作为所在经济生态圈“圈币”的经济是值得探讨的。在这样的社会里，法定货币不再是所有经济活动的货币媒介，社会经济生活分成了很多个多样化的开放圈子，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经济活动，在每个特定范围里，使用的是自己的“圈币”(Token)。但是，也有人在这些经济活动之外，处于人们日常生活的圈子，使用的是法定货币作为交易媒介。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这些不同的圈子间流动，在不同的圈子遵循透明的规则，使用不同的“圈币”，相应也留下了可追溯和不可篡改的活动记录。

这也许是一个更加有序的社会形态。有了Token，人、项目建设者、产品，这些要素在特定经济生态圈内有机地流动起来。连接进入圈子的人越多，生产活动越昌盛，Token就越有价值。社会生活出现了自组织经济生态，Token还可以方便地、低成本地实现圈内的投票和表决。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还从未经历过这样一个存在多种价值符号和多种价值尺度的情况，社会治理、国家管理和宏观经济等方面，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很多经济和社会规则都会逐渐发生深刻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