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合作原则浅析《救风尘》的幽默语言

阮英

摘要：《救风尘》是元代关汉卿的一部杰出现实主义古典喜剧，其中大量幽默语言的使用为全剧营造了轻松愉悦的氛围，基于合作原则分析其幽默的产生机制，发现通过表面上故意违反合作原则而产生言外之意，使说话者的真实意图通过幽默的方式得以表达，达到喜剧效果。

关键词：合作原则;言外之意;幽默

元杂剧中的喜剧凭借其幽默的语言，戏谑的风格深受当时民众喜爱。众多学者从多种角度对元杂剧中的喜剧进行了分析研究，包括对元杂剧的喜剧艺术技巧、美学特征等各方面的研究。也有学者对元杂剧中的喜剧表现分级进行分类，认为元杂剧喜剧处于“自觉创作”的层级，主要通过形象动作、语言和情节三个方面来表现。（1）Grice提出人们在交际过程中遵循一定的准则，以便交际双方付诸最小的努力最大程度上保證交际的顺利进行。然而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交际双方并不会遵循甚至故意破坏这些准则，以产生言外之意，达到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作为幽默产生的手段之一，目前在元杂剧喜剧中的应用研究尚且不多。

本文基于合作原则来分析《救风尘》中的大量幽默言语，探究其幽默产生机制以及如何运用合作原则制造喜剧效果，以期从语用学的视角来解读元杂剧喜剧效果的产生。

一、合作原则简释

Grice认为，要使人们之间的交流顺利进行，交谈双方需要共同遵守“合作原则”——即在交际过程中，依据交际目的和方向的要求，自觉作出努力，实现成功交际的目标，这样一种不成文的规则为合作原则。（2）同时，他还提出合作原则应包括四个范畴：量的准则、质的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而交际中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交际者故意违反交际的四个准则而产生特殊含义，达到特殊效果。第一，量的准则，即交际者的话语应该符合交谈所需要的信息量，不要超过或者缺少所需信息量;第二，质的准则，即交际者的话语应该真实、准确，交际信息避免虚假和缺乏证据。第三，关系准则，交际信息要紧扣交际目的、交际主题，不说与交际目的不相关的话。第四，方式准则，交际者所表达的信息应该简洁，避免晦涩、冗余;说话应清楚明了，避免歧义;说话应井井有条，避免杂乱无章。

二、合作原则视角下《救风尘》中的幽默言语分析

（一）违反量的准则

例1：

（周舍云）那壁姨姨，敢是赵盼儿么？（正旦云）然也。（周舍云）请姨姨吃些茶饭波。（正旦云）你请我？家里饿皮脸也，揭了锅儿底？窨子里秋月——不曾见这等食？（3）

例1是周舍为娶宋引章前来拜访时，遇到宋引章结义姐妹赵盼儿所说的话。周舍邀请赵盼儿吃饭，赵盼儿识破周舍并非真心，因此不赞同宋引章与其成婚，便讽刺周舍道，需要你请我吗？我家里揭不开锅了吗，还是常年身处风尘之中没见过这样的食物呢？按照量的准则，赵盼儿只需拒绝即可，并不需要告诉周舍自己并非家里揭不开锅等情况，违反了量的准则。通过违反量的准则，赵盼儿表达了对周舍的厌恶，同时可看出其直爽泼辣的人物性格，渲染了喜剧氛围。

（二）违反质的准则

例2：

（周舍同外旦上，云）我道：“在被子里面做甚么？”他道：“我套绵子，把我翻在里头了。”我拿起棍来，恰待要打，他道：“周舍，打我不打紧，休打了隔壁王婆婆。”我道：“好也，把邻舍都翻在被里面！”（1）

例3：

（正旦云）周舍，你坐下，你听我说。你在南京时，人说你周舍名字，说的我耳满鼻满的，则是不曾见你。后得见你呵，害的我不茶不饭，只是思想着你。听的你娶了宋引章，教我如何不恼？周舍，我待嫁你，你却着我保亲！（2）

例2和例3都违反了质的准则。例2宋引章由于套被子时把自己套在了里面惹恼了周舍，周舍生气道：“好也，把邻舍都翻在被里面”，很显然邻居是不会被翻在被子里面的，明知这是一句不可能实现的话却故意通过此话来调侃宋引章，凸显了周舍粗鲁、滑稽的性格，令人啼笑皆非。例3中赵盼儿为解救好姐妹宋引章，骗取周舍说自己一早便对周舍产生了感情并且想要嫁给他，违反质的准则，“耳满鼻满”“不茶不饭”等词的运用更加深了赵盼儿对周舍的戏谑效果，通过不实的话语加之赵盼儿泼辣刁钻的语气，充满讽刺意味兼有喜剧色彩。

（三）违反关系准则

例4：

（周舍云）你也是我的老婆（正旦云）我怎么是你的老婆？（周舍云）你吃了我的酒来。（正旦云）我车上有十瓶好酒，怎么是你的，（周舍云）你可受我的羊来。（正旦云）我自有一只熟羊，怎么是你的？（周舍云）你受我的红定来。（正旦云）我自有大红罗，怎么是你的？（3）

例4中的场景在第三折中早有伏笔，赵盼儿骗取周舍休妻后，周舍便急于与赵盼儿定下婚约，便要准备酒、羊、红定，当时赵盼儿允诺周舍自己都已备好，不用重新准备，让周舍以为婚约已经达成。而例4中，当赵盼儿想要赖掉婚约时，周舍以酒、羊、红定作为婚约证据，此时赵盼儿明知周舍所问的酒、羊、红定为何意，偏偏避重就轻，回答的酒、羊、红罗却只是其最普通的意义，答非所问，违背了关系准则，巧妙地赖掉了与周舍的婚约。

（四）违反方式准则

例5：

（外旦云）有甚么早不早！今日也大姐，明日也大姐，出了一包儿脓。我嫁了，做一个张郎家妇，李郎家妻，立个妇名，我做鬼也风流的。（4）

例5中以“姐”谐音“疖”，最终总要出脓，暗指最终周舍与宋引章的婚姻不会有好的结果。通过产生歧义，营造幽默气氛。

三、结语

人们在交际过程中通过故意违反合作原则，增加理解的速度和难度表达其言外之意，能在一定程度上制造喜剧效果。违反量的准则，通过说超过或者少于对方所需要的话来产生歧义;违反质的准则，说虚假的话或者缺乏证据的话来误导、调侃对方来增添幽默气息;违反关系准则，即顾左右而言他，故意回避对方的发问来营造搞笑氛围;违反方式准则，把原本简单明了的话说得晦涩、复杂，产生歧义以达到幽默效果。这种故意违反合作原则的四个准则而产生言外之意的表达手法，经常用于交际或写作中，制造幽默效果。

《救风尘》通过违反合作原则的四个范畴：量的准则、质的准则、关系准则和方式准则，产生特殊的会话含义，或调侃或讽刺或避重就轻或一语双关，巧妙地制造笑点，烘托出幽默轻松的氛围，为《救风尘》的幽默策略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