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煤气资源化利用技术进展
2020-05-15李京社
□ 李京社 郭 皓
我国是世界钢铁生产的超级大国,生铁和粗钢产量已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一,目前生铁和粗钢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50%以上。近年来,我国钢铁行业遇到了发展瓶颈,出现了钢铁产能过剩、利润率降低、资源能源短缺、环境污染严重等问题。因此,我国钢铁企业升级节能减排技术、优化调整产品结构、提高综合经济效益、实施业务多元转型的需要已迫在眉睫[1]。以高炉、转炉和焦炉煤气为代表的钢厂煤气是钢铁企业重要的二次能源,约占钢铁生产总能量的1/3,同时也是钢铁企业主要气态污染物的排放源头,钢厂煤气的资源化利用对于钢铁企业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钢厂煤气利用发展的过程和问题
钢铁企业在生产过程中消耗大量的煤炭等化石燃料,同时也产生大量的副产煤气,副产的钢厂煤气除一部分自用外,其余均为过剩。随着钢铁工业几十年的发展,这部分过剩的钢厂煤气也经历了无序放散、TRT(高炉煤气余压透平发电装置)、锅炉余热发电、双超(超高压超高温)、CCPP(燃气蒸汽联合循环发电机组)发电的历史阶段,这是从资源浪费到物有所用的过程。
第一阶段(1949—1978年),1949年建国后我国重建了鞍钢,并新建了武钢和包钢等联合钢厂,钢铁产量总计只有几十万吨,炼钢主流采用平炉炼钢技术,直到1978年我国的钢铁产量突破了3 000万吨,在此期间钢厂副产煤气基本处于放散状态,极少得到利用。
第二阶段(1978—2000年),1978年后,转炉炼钢逐渐取代了平炉炼钢,高炉的利用系数也不断提高,1996年中国钢铁行业粗钢产量首次突破1亿吨大关[2],这22年间,以首钢1983年TRT发电机组投产为标志[3],钢厂煤气发电也逐渐开始发展。
第三阶段(2000—2013年),2000年以后,我国钢铁工业进入了加速发展阶段,钢铁产量每年上一个台阶,2012年已突破7亿吨,中国钢铁逐渐占据世界的半壁江山,钢厂煤气TRT和余热发电也开始迅速普及,1995—2007年,TRT的普及率从6.9%提高到80%[4]。
第四阶段(2013年至今),2013年以来,我国钢铁工业逐渐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随着国家经济结构和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为了更大限度地利用钢厂煤气价值,双超、CCPP发电技术也逐渐得到我国钢铁企业的重视和应用。
钢厂煤气的利用与钢铁工业的发展息息相关,但是钢厂煤气的利用方式始终局限在“燃烧”的瓶颈中,发电效率和专业电厂存在差距,而且后续需要应对燃烧后粉尘、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的污染治理问题,同时增加了二氧化碳的排放。如何以高效、经济、绿色的形式利用钢厂煤气,一直是国内外钢铁企业研发的重要方向,对提高企业经济效益、保护环境、构建生态产业链具有重要意义。
二、钢厂煤气深度利用的制约因素
除燃烧利用外,钢厂煤气的深度利用还有另一种形式,即化工合成。在我国,除钢铁工业外,化工工业也是一项重要的支柱产业,在化工工业中,一氧化碳和氢气是化工合成的基础原料[5],很多化工企业需要通过各种途径获取这部分气源。如果能够利用钢厂煤气中的一氧化碳和氢气进行化工合成,生产例如甲醇、乙醇、乙二醇类的化工品,实现钢化联产的绿色生产模式,可产生比燃烧利用更高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由于钢化联产需要的一氧化碳纯度大于98.5%、氢气纯度大于99.9%,所以钢厂煤气深度利用的关键在于净化提纯。钢厂煤气有利用价值的成分主要是一氧化碳、氢气和甲烷,具体成分如表1所示。
表1 钢厂尾气中主要组分的含量 单位/%
由表1可以看出,高炉、转炉煤气中有用组分主要是一氧化碳,同时伴随有大量的氮气和二氧化碳。如果想深度利用,需要将其中的一氧化碳提纯到98.5%以上。二氧化碳的去除较为容易,但由于氮气和一氧化碳有相同的分子量(见表2)、相近的沸点、相近的分子动力学直径,用普通PSA(变压吸附)或深冷分离的方法都不能实现经济高效的分离,因此一氧化碳和氮气的分离一直是个世界性的难题。
表2 氮气和一氧化碳的性质对比
焦炉煤气中的有用组分主要是氢气和甲烷,甲烷属于高附加值能源,由于其中的氮气和一氧化碳含量较少,可以通过冷箱深冷分离的方式,将其中的氢气和甲烷分离提纯,得到99.9%的氢气和LNG(液化天然气)产品。目前,深冷分离技术比较成熟,而且有较多应用案例。
钢厂煤气最环保和高效的深度利用方式是钢化联产,钢化联产最关键的问题是钢厂煤气中一氧化碳和氢气的分离提纯,分离提纯过程最困难的环节是高炉、转炉煤气中一氧化碳和氮气的分离,因此一氧化碳和氮气的分离技术是钢厂煤气深度利用的制约因素。
三、钢厂煤气深度利用——钢化联产模式的技术突破
钢化联产是指以钢铁企业高炉、转炉和焦炉煤气为原料,经过一系列的净化分离工艺,提取出一氧化碳、氢气和甲烷等有价值的原料气组分,进一步化工合成生产甲醇、乙醇、乙二醇、LNG、燃料氢等高附加的化工产品的过程。
1.钢化联产模式的出现
钢化联产的概念,于20世纪90年代由日本和欧洲国家提出,但由于一直无法从高炉和转炉煤气中高效提纯一氧化碳,钢化联产的课题就一直被搁置,直到21世纪初,高炉和转炉煤气中提纯一氧化碳的技术瓶颈被我国技术突破后,钢化联产项目开始在国内开展。
2.钢化联产的关键技术突破
从高炉、转炉煤气的高氮气氛围中,以经济的方式分离提纯一氧化碳的课题,在国内已被北京北大先锋科技有限公司突破,利用一氧化碳和一价铜离子分子筛的络合特性,通过变压吸附的方式成功地将一氧化碳和氮气实现高效分离,并且已有成熟工业运行的案例,为钢化联产、钢厂煤气资源化利用的实施提供了可行性和经济性基础。
3.钢化联产的意义
(1) 增加经济效益
甲醇、乙醇、乙二醇都是国家重要的化工产品,尤其是燃料乙醇,添加到汽油当中可减少化石能源的使用,定价为汽油的0.91倍,售价稳定,需求旺盛。此外,LNG和燃料氢,都可以为企业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
(2)源头减少碳排放
钢化联产将原本用于燃烧的一氧化碳,通过与氢气的合成反应,固载到化工品中,不再燃烧产生二氧化碳,从源头减少了碳排放。
(3)减少有害物质排放
钢厂煤气在燃烧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粉尘、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等有害物质,钢化联产以化工合成取代了燃烧,有害物质大大减少。
(4)提高企业抗风险能力
钢化联产可以延长钢铁企业产业链条,以钢厂煤气为原料生产的化工品,在成本上远优于煤化工、石油化工和天然气化工,当钢铁主业市场低迷时,化工品利润可以提高企业的抗风险能力。
(5)提前布局能源战略
燃料乙醇、LNG和燃料氢是国家未来能源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减少化石燃料消耗、减少国外能源依赖具有深远意义。钢化联产模式使钢铁企业参与到能源战略之中,走在了其他行业的前列。
(6)促进企业转型升级
由于自身生产特点,传统钢铁行业属于较为“粗犷”的行业领域,钢化联产促使钢铁企业向“精细化”转型,既是低碳绿色的转变,又是降本增效的提升。
(7)耦合产业发展
钢铁和化工是我国两个传统工业行业,一个属于“高温低压”,一个属于“低温高压”,之前交集很少,钢化联产模式在钢铁和化工两个行业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以钢铁副产物为化工原料,实现了两大行业的耦合发展。
四、钢化联产模式的案例分析
1.山东石横特钢-阿斯德科技(首套转炉煤气制甲酸装置)
山东石横特钢集团有限公司原来将转炉煤气用于燃烧发电,不仅效率低,且产生大量温室气体二氧化碳。在我国大力推进碳减排和钢铁去产能背景下,企业为了进一步降低碳排放并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决定成立山东阿斯德科技有限公司,以转炉煤气作为原料生产甲酸产品。该项目将石横特钢副产的45 000 m3/h转炉煤气,经除尘、压缩、脱硫、脱水、除氧及PSA等工序后得到产品气(18 200m3/h,一氧化碳含量98.5%),输送到阿斯德进行化工生产,每年可生产20万吨甲酸、5万吨草酸及下游甲酰胺、甲酸钾、甲酸钙等产品,同时实现年减排二氧化碳30万吨,已于2018年4月开车投产,稳定运行至今。项目流程如图1所示。
图1 石横特钢钢化联产流程
2.山西立恒钢铁-沃能化工(首套转炉+焦炉煤气制乙二醇联产LNG装置)
山西立恒钢铁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立恒钢铁”)于2012年引进4台燃气轮机及整套发电设备将剩余的钢厂尾气用于热电联产,投入运行后每年发电约4.8×108kW,蒸汽90多万吨,在比较钢厂煤气用于化工合成和燃气轮机发电的效益后,决定成立山西沃能化工科技有限公司,将转炉、焦炉煤气用于钢化联产。该项目从副产的转炉和焦炉煤气中提纯得到一氧化碳气体(32 000m3/h,一氧化碳含量98.5%)和氢气(64 000m3/h,氢气含量99.9%),每年生产30万吨乙二醇,联产15万吨LNG。目前,该项目正在建设中,预计2020年4月开车投产,投产后可实现年减排二氧化碳45万吨。项目流程如图2所示。
图2 立恒钢铁钢化联产流程
五、钢化联产模式的前景展望
目前,我国年产7.7亿吨生铁、9亿吨粗钢、4.3亿吨焦炭,高炉-转炉流程所副产的高炉、转炉和焦炉煤气数量巨大,钢厂煤气经历了无序放散、TRT、锅炉余热发电、双超和CCPP发电的历史阶段后,未来必将迎来革命性的创新绿色应用时代,钢化联产就是其中的一条创新道路。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国家日益严峻的环保高压态势下,钢铁和化工两个高污染、高耗能的传统工业,需要探寻一条绿色转型的发展之路,将钢厂煤气变为化工厂原料气,是一个大胆而又跨界的创新模式,山东石横特钢和山西立恒钢铁的工业案例证明了这种模式的可行性,钢化联产符合国家绿色可持续的发展战略。
能源是国家工业发展进步的基石,钢铁企业若能通过钢化联产模式,为国家提供燃料乙醇、燃料氢和LNG的补充能源,对国家能源安全体系的构建具有深远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