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

刘文婷

华灯未起，步行街就开始忙碌起来。美食片区，烤肥牛、小龙虾、椰子鸡、湛江鱼……南腔北调，满汉全席，酸甜苦辣任君选择。这边厢，店小二穿上自家的特色工作服，也学古人，在肩上搭一条白毛巾，开始笑容可掬谦逊地招揽客人。那一头，年轻的女服务员，面容姣好，目光盈盈，声音甜美：“进来坐啦，辣不辣都有的。”

大排档的味道，永远是寻常百姓最放不下的味道。场合不正式，行为不受约束，于是，人们甩开膀子，觥筹交错，呼朋引伴，高谈阔论。很快，各个食肆里都坐满了人。日子在这条街上流淌，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一个二十几岁的壮小伙迎面而来。穿着大短裤，趿拉着沙滩鞋，一手提着4.5升的瓶装水，另一只手却拿着一块大西瓜，哼哧哼哧地大快朵颐。高潮之时，停下脚步，弯腰前弓，避免衣服被西瓜汁侵袭。最后几口，连续出击，刨尽红瓤才肯一起吞下，嘴角挑起难以掩饰的笑容，惬意和幸福盡在一块西瓜中——似乎这才是夏日正确的打开方式。

老老少少，行走在这黏稠而结实的时光里，成为彼此或熟悉或陌生的风景。有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的，有孑然一身静默行走的。遇到清货打折，驻足选购，讨价还价，买到便宜的满意的，喜形于色。屡禁不止的街边小摊勇敢地出现在街头：回味小土豆、郑颖煎饼果子、无名水果摊……他们的生命不掺杂任何形而上的东西，却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坚韧。“来来来，便宜卖了，十块钱三斤，杧果十块钱三斤。”老板娘声音永远这么沙哑短促却富有穿透力。偶尔几个人过去，挑了几个杧果，讨价、掂一掂，然后继续行走在这个浓烈闹猛的小街上。

街边花圃石板上，几个老人摊开了象棋，屏蔽了喧闹，方寸之间，也开辟了一处静谧。两个妇人面对面压低嗓子细声轻语，情难自控时，一边加重面部表情，一边拍打对方的手臂。三五个小孩围在灯下，快乐地踩着彼此的影子。一个抽烟的男子把浓重的烟雾吐出来，旁边的女人眉头紧蹙，举手扬驱。石板上的阿伯，一口茶下肚，拿起杯子起身，似乎宣告一天的结束。

走进小区，电梯打开，不知哪一层的阿伯拎着垃圾出来，一股腐朽的味道跟着弥散开来。我依旧对着他微笑，轻声问候：你好。

（作者系深圳市龙华区潜龙学校初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