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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经济对公司治理的影响

2020-05-13祁怀锦曹修琴刘艳霞

改革 2020年4期
关键词:信息不对称数字经济

祁怀锦 曹修琴 刘艳霞

摘   要:企业数字经济化是指企业利用新兴技术进行产业升级转型的过程,具有跨界融合、创新驱动、重塑结构和广泛连接等特征,它改变了原有的商业模式。基于A股上市公司2013—2018年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企业数字经济化程度越高,公司治理水平越高。路径分析显示,企业数字经济化通过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和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提高了公司治理水平。本研究对推动企业数字经济化发展、提高公司治理效率和优化管理者决策行为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关键词:数字经济;公司治理水平;信息不对称;管理者非理性行为

中图分类号:F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543(2020)04-0050-15

党的十九大报告将建设数字中国列为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重点任务之一。近年来,我国数字经济蓬勃发展。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与就业白皮书(2019年)》统计,截至2018年末,我国数字经济规模高达31.3万亿元,占GDP总量的34.8%,数字经济化进程显著加快。2016年G20峰会将数字经济定义为“基于信息和通信技术(ICT)的设计、生产、营销、渠道、消费等全过程”。可見,数字经济不仅涵盖了数字产业化的内容,而且包括产业数字化的内容。在广义范围上,它不仅指经济产出(Digital Economy),而且包括数字经济化的过程(Economy Digitalization),在这个过程中,数字经济与各传统行业相融合,显现其对传统行业巨大的改造和推动能力。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和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数字经济为经济发展培育了新增长点、形成了新动能[1]。

企业数字经济化的重要途径是积极应用新兴技术,加快数字化建设,提高数字经济在企业产出中的占比。其中,新兴技术主要包括云计算、“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区块链以及5G商用等。信息和通信技术在传统行业深度应用的过程,就是传统产业数字经济化转型的过程,它颠覆了传统的制造模式、商业模式和消费模式。数字经济化对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体现于产业和企业两个层面。在产业层面,数字经济化起到了推动跨界融合、提高产业效率、重构竞争模式、赋能产业升级的作用。对于传统经济,如制造业,数字经济化使行业可以去中心化直面客户、为客户定制化生产、产品成本不再高昂,以提升用户体验为目标的商业模式变得可行。对于零售流通业,消费者的购物选择区间更大,购物成本大大降低,达到了商品消费量增加和企业库存量降低的双重效应。更重要的是,创新不仅是商业模式(内容)和商业结构(组织)的创新,而且包括商业治理的创新,后者强调价值创造过程中利益相关人的利益分配机制和激励约束机制[2]。在企业层面,数字经济化不仅影响了采购、生产、销售等生产经营过程和业绩表现,而且影响了企业的公司治理。然而,目前鲜有研究对数字经济的公司治理问题进行讨论。本文从企业层面探讨了数字经济化对公司治理的影响,并从两方面进行了路径分析。这有助于丰富数字经济及公司治理相关理论,为推动企业数字经济化发展、提高公司治理效率和优化管理者决策行为提供有益参考。

一、相关文献综述

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数字经济化进程的推动因素、数字经济发展对国民经济的影响以及数字经济化对企业经营管理的影响,它们共同构成了本文的理论研究基础。

(一)数字经济化进程的推动因素

互联网技术在商业模式和产业链中广泛且深远的渗透,加速了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商业模式的创新又推动了数字经济的全面发展。工业制造企业升级过程与“互联网+”融合后的工业互联网平台,从制造端推动了数字经济的发展,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新引擎[3]。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新兴技术,与数字经济互相促进,形成技术推动经济发展、经济发展反过来又促进技术进步的良性循环。

(二)数字经济发展对国民经济的影响

已有文献主要从数字经济对经济形态、商业模式以及就业与社会公平等方面的影响进行研究。

第一,数字经济重塑了经济形态。根据熊彼特的创新理论,数字经济作为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内容之一,会对传统产业产生一种“创造性毁灭”,在此基础上形成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跨界融合”,更有效地降低拥塞成本和提高知识溢出范围的虚拟聚集,提高我国区域经济创新效率[4]。互联网技术与我国经济发展具有越来越强的互动效能,数字经济在未来将使城乡界线日益模糊、平台经济体成为重要的经济形态、共享经济蓬勃发展、数字经济产业成为三个产业以外最重要的产业[5]。

第二,数字经济重塑了商业模式。一些新兴技术的发展与应用,如物联网、“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可帮助企业创造价值优势,保持领先地位。其中,基于物联网技术的智慧流通模式,将成为现代商品流通业绿色化、安全化和智能化的可持续发展代表[6];基于网络结构、行为优势以及学习机制的商业模式创新,是互联网企业创业成功的关键,基于“互联网+”的商业活动空间分布重构,从改变消费者购物时付出的空间阻力成本入手,使传统的零售连锁转向电商模式进而发展到线上线下结合模式[7];基于人工智能对智能营销、智能运营、客户管理和供应链管理的支持而形成新零售模式[8];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危机管理,使危机识别、预警、检测和处理更迅速、更有关联性[9]。以上是数字经济技术对商业模式重塑的典型代表。数字经济在各行业中的应用方兴未艾,为理论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实践来源。

第三,数字经济对就业与社会公平产生了影响。郑小碧认为,从信息化向“互联网+”的转换将会促进劳动力在分工结构内和跨结构间的优化配置[10];但这可能也是不确定的,目前较少有文献对此进行深入探索。根据IMF的研究,截至2018年,中国经济每1%的数字化将带来就业率0.01%的增长,因为新兴行业就业机会的增长会抵消传统领域就业机会的减少。此外,基于新兴技术的数字金融还可以提高农村低收入群体的家庭收入,促进收入与分配公平[11]。

(三)数字经济化对企业经营管理的影响

根据已有研究,数字经济对微观经济的影响,主要体现于企业管理过程、企业经营效率、企业绩效表现、审计工作等方面。

一是数字经济对企业管理过程的影响。在数字经济时代,企业的營销模式需要从以产品生产为导向转为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借助“互联网+”,企业可以将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进行同质化解构,形成个性化定制和大规模生产的平衡[12];实施“互联网+”的民营上市公司显著增加了对外投资,公司估值也显著提升[13];基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数据-智慧”决策模型,有助于企业作出更准确的决策[14];借助大数据,企业的供应链可以更智能、更柔性[15];物联网等数字经济技术有助于企业组织结构、业务流程、组织行为等全方面的改革[16];网络沟通平台增加了投资者和上市公司管理层的沟通途径,显著提高了信息透明度[17];“互联网+”技术还可以用于评估上市公司会计信息质量,帮助投资者更及时准确地了解上市公司信息,起到公司信息治理的作用[18];而大数据环境下上市公司的社会责任信息披露将更加“言行一致”,基于网络大数据挖掘技术,可使资产定价更准确、上市公司估值相关性更高[19];云计算的发展让企业财务工作集中、协同和共享,推进了财务流程再造和精细化管理[20]。

二是数字经济对企业经营效率的影响。引入互联网技术提高了制造业的生产效率,因为它提高了上下游企业信息共享的意愿和能力以及营销能力,最终提升了制造业业绩[21];互联网技术发展促进制造业效率提升存在三方面机制,分别是促进企业创新、降低交易成本、提高资源配置效率[22];区块链的溯源和智能合约机制也可以提高信息透明度,进而降低交易成本,而降低交易成本正是企业进行“互联网+”战略选择的重要动因之一[23]。

三是数字经济对企业绩效水平的影响。企业实施数字化变革显著提升了经济效益,因为数字化变革降低了运营成本,提高了企业资源利用率和创新能力[24];实施“互联网+”的企业不仅要成本领先,而且要有差异化的竞争能力,后者才是提高企业绩效的关键[25]。

四是数字经济对审计改革的影响。如基于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可以形成智能审计关系网络,基于区块链的分布式账簿可以使审计工作朝着自动化方向发展[26],区块链的交易信息记录规则和难以篡改性将使审计业务发生颠覆性改变[27]。

综合已有数字经济的相关研究,数字技术推动经济发展,经济发展又促进技术的改进和提升,这一系列互动和促进的过程对经济形态、商业模式和企业管理都产生了重大影响。这无疑也会影响公司治理,但目前鲜有文献进行探讨,本文试图就数字经济对公司治理的影响及其路径进行分析。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的提出

随着我国经济发展由“供给不足”转向“产能过剩”,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要求传统产业必须从产品生产导向转向用户销售导向,在产业升级转型过程中,数字经济起到了关键作用。企业发展数字经济,是利用信息通信技术及互联网平台、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经济技术提高营销效率、改进生产流程、降低运营成本、优化管理决策,最终完成产业升级转型和产业融合的过程。生产、销售以及内部控制等过程的数字经济化,不仅提高了企业面向管理者、员工、用户、外部监管者及其他利益相关人的信息透明度,而且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这两方面都提高了公司治理水平,实现了创新过程中的“治理创新”。图1描述了数字经济化影响公司治理水平的逻辑框架。

(一)数字经济化通过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提升公司治理水平

根据《OECD公司治理原则》、中国证监会《上市公司治理准则》,上市公司应当健全公司治理机制,依据相关法规强化公司内外部的监督制衡,切实保障股东的合法权利,同时还要尊重其他利益相关者的权益。公司治理涉及控股股东、中小股东、董事会、监事会、管理层、机构投资者以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利益分配和制衡关系,而信息透明度在公司治理的监督与制衡中具有重要位置。《OECD公司治理原则》和《上市公司治理准则》都对此进行了专门阐述。经合组织(OECD)公司治理委员会认为,透明的信息披露是影响管理者和大股东行为、保护中小投资者利益的强大武器,但从披露的成本和收益角度考虑,也要考虑到投资者利益,信息披露相关法规不能使公司承担过高的信息披露成本。中国证监会要求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真实、准确和完整,同时鼓励上市公司进行强制披露规定以外的自愿披露,这种自愿披露如果具有预测性质,还需要提示投资者可能出现的不确定性。可见,无论是信息披露原则还是准则,都是对信息披露底线的要求,在此基础上,为了提高信息披露程度,管理层需要对披露成本、披露准确性与披露收益进行权衡。而企业数字经济化可以从提高信息披露能力和信息披露动机方面提高信息透明度、降低披露成本和不确定性、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最终发挥改善公司治理的作用。

1.数字经济化过程让企业有能力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

在企业信息收集过程中,数字经济相关技术(包括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拓宽了企业获取信息的深度和广度。企业可以获取消费者在搜索引擎和购物网站的搜索记录、社交网站点赞评论数据、基于可穿戴设备或图像识别技术的用户健康数据和声音图像信息等,这有助于企业对消费者群体进行用户画像和精准定位,提高预测准确性。企业还可以通过物联网设备如传感器、RFID以及GPS等获取关于物质生产资料空间位置和时间流动轨迹的信息,实现对物资的识别、定位、跟踪以及监控。在农产品种植、食品生产和中药加工等对食品药品安全要求较高的行业,物联网可以保障其流通中的监控和可追溯。数字经济化推动的产业融合,模糊了企业与企业、产业与产业之间的界线,协作共享信念下企业还能获取其他企业和行业的信息用于自身决策。这些巨量信息作为企业重要的经营资源要素投入生产过程中,提高了企业及社会经济的全要素生产率。

在信息加工与分析过程中,利用海量数据资源为经营决策服务,涉及企业的数据分析与整合能力。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等技术日趋成熟,企业可以较低的成本购买数据加工及深入分析服务,如工业互联网平台、电商平台等提供的复杂网络体系分析、复杂管理系统分析以及运营效率分析等,且由于信息通信基础设施的完善,这类分析还可以与物联网及大数据结合,做到动态实时处理。数字经济化还能使企业的数据分析从过去的简单抽样变为总体分析、从因果关系转向相关分析、报表统计转向数据挖掘和智能分析[28],从大数据中提取出的有价值信息含量更高,提升了企业对数据资产的利用能力。

信息应用过程不仅指管理层以及操作人员根据信息分析成果作出决策,而且包括决策施加于客体后的结果及反馈过程。数字经济技术的应用使结果与预期相符程度更高,敏捷的运营流程和通信设施也使反馈更迅速,如企业利用物联网进行库存管理、利用舆情监控及人工智能等技术提高企业对公共危机的反应能力等。信息应用的执行结果成为数据资产的重要部分进入下一循环流程。数字经济不仅是经济结果,而且是企业重要的战略生产资料。

与此同时,数字经济化过程还优化了上述信息收集、信息加工与分析以及信息应用过程之间的耦合。基于大数据和物联网的实时数据更新、动态分析和工业互联网平台的智能控制,使数字经济技术的应用具有显著的乘数效应。在这样的经营环境中,业务流程的每一个场景对一线操作员工和各级管理者都日趋透明,信息使用者根据决策需要选择不同维度的數据,企业经营过程中的混沌节点也尽可能在减少。此外,在企业之间及产业之间,数字经济技术还提高了跨界融合收益,降低了范围经济内的协作成本。总之,当需要向外部信息使用者披露相关信息时,管理者具备充分的能力使信息不确定性和不对称程度更低,信息透明度更高。

2.数字经济化建设让企业有动机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

为了推进数字经济化建设,企业会主动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一方面,数字经济化过程需要较长的实施周期,本身存在着较大的不确定性。作为上市公司,涉及中长期的变革更需要得到投资者支持,以维持较低的融资成本。根据信号理论,管理层此时会更有动力通过提高信息透明度以传递其对数字经济化变革的信心。另一方面,“互联网+”的基本特征也要求企业以开放的姿态融入数字经济浪潮中。企业要向员工、客户、供应商甚至竞争者开放自己的经营过程,这提高了企业的学习能力、纠错能力和适应性。基于此,主动发展数字经济、进行数字经济化转型的上市公司也有充分意愿和动机提高其信息透明度。

(二)数字经济化通过降低管理层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提升公司治理水平

中国证监会公布的《上市公司治理准则》要求上市公司管理层忠实、勤勉、谨慎地履行职责。《OECD公司治理原则》也认为,适当的管理控制系统、有效的外部监督机制能够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而数字经济化过程对企业的另一个重要影响,就是不仅直接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提高了决策水平,而且通过提高外部监督能力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提高了决策水平,最终改善了公司治理。

1.数字经济直接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

虽然马歇尔在其《经济学原理》一书中将“企业家才能”列为生产四要素之一,但管理者基于经验和直觉的决策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局限性,管理者决策时的非理性是产生公司治理中一类代理效应的根源之一。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下,企业的内部经营、对外投资和融资策略等急需数字经济相关技术的支持。利用当前广泛应用的物联网及互联网等技术,管理者可获得关于生产经营过程的海量数据,数据挖掘系统(DM)、决策支持系统(DSS)等能帮助管理者发现事物之间的关联性,降低其决策时对经验和直觉的依赖性。同时,数字经济化过程还改善了企业内部控制制度的订立、修订、执行、监督与反馈过程,帮助管理者及时发现问题、降低经营风险,缓解“认识有限”和“决策无限”之间的矛盾。

2.数字经济间接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

利用数字经济技术,结合企业已有的数字经济化相关信息,审计师可以提高审计效率与审计质量。如大数据技术可以使审计人员从多个维度透视企业、关联方以及行业网络等,发现单体审计无法发现的深层次问题;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帮助审计人员对文本信息进行充分利用,使审计过程脱离简单的“核数师”工作;大数据和互联网技术使传统审计中经常使用的抽样程序有变为总体检查的可能。审计质量和效率的提高,对管理层的决策非理性行为会产生明显的制约,从而增强公司的外部治理能力。

上市公司被新闻报道得越多、投资者关注度越高,市场对其股价要求的收益率越低,即融资成本也越低。在推进企业数字经济化的过程中,投资者可获得企业更多相关信息和更多监督上市公司的渠道。以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为例,在社交媒体上持续的、实时的披露与在规定的社会责任信息报告中的披露的信息含量完全不同,前者具有持续性和广泛性,后者则囿于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准则规定的披露内容和披露频率要求对融资成本产生的影响相对较低。新兴技术场景下,管理者作决策必须更充分地考虑外部信息使用者的反应,降低自身行为的非理性程度。可见,数字经济化过程提高了外部信息使用者如审计师和投资者等外部监督的能力,间接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进而发挥了更好的公司治理作用。

综上所述,由于数字经济具有跨界融合、创新驱动、重塑结构和连接一切的特征,企业数字经济化过程会改变商业模式和管理模式,这种改变会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提高其决策水平,最终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在控制其他可能的影响因素后,上市公司数字经济化程度越高,公司治理水平越高。

三、实证研究

(一)样本来源

这里以2013—2018年A股上市公司财务数据为样本,研究数字经济与公司治理水平之间的关系。数据主要来源于CSMAR公司财务数据库,按照如下操作:剔除金融行业;剔除ST、*ST状态及退市公司;剔除数据缺失的样本;为了排除极端值对研究结果的干扰,对连续变量在1%和99%分位进行Winsorize处理,最终获得13 967个样本。

(二)模型设定

本文建立如下多元回归模型检验数字经济化对公司治理的影响:

Corporate_Governancei,t=β0+β1 Economy_Digitalizationi,t+∑controls+∑IND+∑Year+εi,t

其中:Corporate_Governancei,t代表上市公司治理水平,Economy_Digitalizationi,t代表企业数字经济化程度。回归控制了行业与年度固定效应。

(三)变量说明

被解释变量公司治理水平(Corporate_Governance)。参考王曙光等[29]做法,本文用主成分分析法度量企业公司治理水平①。从股权结构、管理者薪酬激励两方面选取一组包含公司治理信息的基础变量,包括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op1)、公司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平方和(Herfindahl10)、公司前五位大股东持股比例平方和(Herfindahl5)、薪酬前三高管的薪酬总和占全部高管薪酬总和的比例(Proportion)、两权分离水平(Separation)、实际控制人担任上市公司高管情况(Position)共6个变量,提取出其中关于公司治理水平的相关信息,且提取出的信息正交不相关。表1(下页)为主成分结果检验,前4个主成分包含了基础变量99.06%的信息,KMO检验值为0.7071,通过检验。

解释变量数字经济化(Economy_Digitalization)。借鉴何帆和刘红霞[24]的做法,本文以上市公司财务报告附注披露的年末无形资产明细项中与数字经济相关部分占无形资产总额的比例以及每年的变化程度作为代理变量。具体地,当无形资产明细项包含“软件”“网络”“客户端”“管理系统”“智能平台”等与数字经济技术相关的关键词以及与此相关的专利时,标记该明细项目为“数字经济技术无形资产”,再对同一公司同一年度多项数字经济技术无形资产加总,计算其占本年度无形资产的比例,即为企业数字经济化程度代理变量。为确保筛选的准确性,本文还对筛选出的明细项目进行了手工复核。参考王曙光等[29],设置表2中所示影响公司治理水平的控制变量。

(四)分析过程

1.描述性统计

表3(下页)为样本描述性统计结果,公司治理水平指数离散程度较高,均值(0.057)小于其中值(0.196)。图2绘制了公司治理水平的核密度函数图,也显示其呈右偏分布。数字经济化程度均值为19.315%,中位数为5.419%,说明上市公司无形资产中平均19.315%是数字经济化部分,与我国GDP中数字经济的比例尚有一定差距。经计算,公司治理水平与数字经济化程度的相关系数为0.1022(显著性水平为1%),符合本文假设预期。其他变量中,信息不对称程度(Opacity)均值为7.994,标准差为8.295,离散程度较大;样本公司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Irrationality)均值为8.780,标准差为3.244,离散程度较小;企业规模(Size)均值为22.217、标准差为1.267,与上市公司总体规模分布一致;总资产收益率(ROA)为4.1%,标准差为4.9%,公司间差异也较大;样本期间营业收入增长(Growth)较快,年均增长18.3%,但公司间差异较大;样本公司中有34.7%为国有企业(SOE);样本公司资产负债率(LEV)均值为0.417,标准差为0.201,财务杠杆较高。回归模型的方差膨胀因子(VIF)为3.33,这说明变量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2.回归结果

表4(下页)是本文主回归结果,列(1)、列(2)分别是以本期数字经濟化程度、上期数字经济化程度与公司治理水平进行回归的结果,滞后期回归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内生性影响。回归结果显示,上市公司本期和上期的数字经济化程度与公司治理水平回归系数分别为0.225和0.235,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上市公司数字经济化程度越高,公司治理水平越高,支持了本文的假设。就控制变量而言,企业规模(Size)与公司治理水平负向显著,当公司规模越大时,其治理结构会更复杂,难以兼顾多方利益;总资产收益率(ROA)与公司治理水平正向显著,当公司盈利水平较高时,管理层更愿意披露相关信息,上市公司信息披露透明度更高,利益相关者的权益也能得到保障;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与公司治理水平正向显著,当公司处于快速增长期时,需要较多的外部融资支持,上市公司会引入相应的治理机制以降低融资成本;国有企业(SOE)治理水平显著高于非国有企业,因为国有企业受政府部门监管,会更充分地考虑企业社会责任及中小投资者利益;资产负债率(LEV)与公司治理水平正向显著,可能是债权人发挥了较强的外部治理作用。

3.稳健性检验

随着企业数字经济化程度的提高,公司治理会得到明显改善,但公司治理水平高的企业更可能选择数字经济化战略。为了进一步降低内生性影响,在滞后期回归基础上,本文还使用年度行业内其他企业数字经济化程度均值作为工具变量对主回归结论进行稳健性检验,该指标对企业数字经济化程度有重要影响且具有外生性。工具变量回归中最小特征统计值F-statistics为3485.32,大于10,根据Staiger& Stock的观点[32],F值大于10能够作为弱工具变量参考,因此弱识别检验通过。表5为回归结果,本期和上期数字经济化程度与公司治理水平回归系数显著性水平均为1%,与主回归结论一致,支持了本文假设,表明上市公司数字经济化程度越高,公司治理水平越高。

企业年度数字经济技术相关的无形资产占无形资产总额的比例只能反映当年末状态,是一个静态指标,未包含其变动信息。本文以数字经济化年度变动率作为解释变量与公司治理水平变化回归,考察数字经济化速度与公司治理水平改善的关系,为主回归结果提供稳健性检验。表6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化年度变动指标Delta_ED与公司治理水平年度变动指标Delta_CG的回归系数为0.050,显著性水平为10%,进一步支持了本文假设,表明上市公司数字经济化进程越快,公司治理水平改善越明显。

传统行业和计算机通信等数字产业的无形资产结构有很大区别,对于计算机通信技术行业而言,软件、系统及平台等是其主要的生产资料,占比本身就高于一般行业,而本文所论述的数字经济化更多地指向传统行业,故在稳健性检验中本文去掉了中国证监会2012行业代码为C39(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I63(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I64(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以及I65(电信、广播电视和卫星传输服务)等行业样本,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本期与上期的数字经济化程度与公司治理水平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243和0.269,且显著性水平均为1%,与主回归结果一致,支持了本文假设。

四、进一步分析

在企业数字经济化过程中,更多的业务流程被以结构化数据的形式存储下来,提高了业务数字化水平与信息透明度。信息透明度提高不仅是在生产主体与生产客体之间,而且包括员工与管理层、管理层与外部投资者等利益相关者之间,这就会影响管理者的决策过程。数字经济化过程一方面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程度,另一方面降低了管理层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最终提高了公司治理水平。

表8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企业数字经济化建设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程度,进而改善了公司治理。列(1)检验了数字经济化程度对信息不对称程度Opacity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化与信息不对称程度的回归系数为-0.081,显著性水平为5%,表明数字经济化程度越高,企业信息不对称程度越低,数字经济化降低了企业信息不对称程度。列(2)检验了信息不对称程度和数字经济化程度同时对公司治理水平的影响,由于这两个变量都显著,数字经济化程度的回归系数为0.222(小于主回归中的0.225),且Sobel检验显示Z值为2.105,大于临界值0.97,根据温忠麟等关于中介效应和调节效应的分析[33],可知信息不对称是一个部分中介效应。

表9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企业数字经济化建设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非理性程度,进而改善了公司治理。列(1)检验了数字经济化程度对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Irrationality)的影响,回归结果显示,数字经济化程度与管理者决策行为非理性程度的回归系数为-0.005,显著性水平为1%,表明数字经济化程度显著降低了管理者决策行为非理性程度。列(2)检验了管理者决策行为非理性程度和数字经济化程度同时对公司治理水平的影响,由于这两个变量都在1%水平上显著,数字经济化程度的回归系数为0.223(小于主回归中的0.225),且Sobel检验显示Z值为4.483,大于临界值0.97,根据温忠麟等关于中介效应和调节效应的分析[33],可知管理者决策行为非理性程度是一个部分中介效应。

五、结论与建议

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展现了其对国民经济的影响力,相较于数字经济产出,人们越来越关注产业的数字经济化过程。企业的数字经济化过程对商业模式以及公司治理所产生的影响引起了实务界的高度关注。基于此,本文探讨了上市公司数字经济化与公司治理之间的关系,发现数字经济化程度越高,公司治理水平越高,数字经济化程度显著提高了公司治理水平。进一步检验数字经济对公司治理的影响途径可发现,企业在数字经济化转型过程中,伴随着经营模式和经营理念的转变,开放、共享及柔性的商业模式,以及各种新兴技术的应用,使数字经济通过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和降低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从而实现了公司治理水平的提升。

企业是社会的细胞,数字经济发展就是企业的数字经济化过程,鉴于新兴技术投资的外部溢出效应和信息安全重要性,政府、社会和企业有必要将数字经济建设提升到战略高度,共同协调推进这一过程。充分发挥企业数字经济化的公司治理效应,应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进一步发挥其提高信息透明度、降低管理者决策行为非理性程度的作用,最终提高创新经济的商业治理能力。对此,本文主要从政策制定者和企业两个角度提出相关政策建议。

就政策制定者而言,发挥数字经济化的公司治理作用,打造良好的数字经济环境,引领数字经济发展,建设数字中国,可以从以下方面着手推进:第一,加快建立数据共享机制,提高社会信息透明度。建立数据共享激励机制,鼓励企业之间信息共享,探索政府、企业和社会协同治理模式,推动企业数据面向公众透明开放,形成数据分享型社会;政府自身也要参与数据共享,逐步开放政府公共数据,提高数据对社会生产的促进作用。第二,努力推动智能决策体系建设,引领科学决策水平。鼓励企业应用数字经济技术决策系统,为企业发展提质增效,在全社会范围内形成科学决策、智能决策的氛围,共同建设智能化、现代化的工业化强国。第三,全面推进信息制度建设,强化信息安全保障。在数字经济时代,个人隐私保护、企业数据安全、知识产权保护、争端解决机制、平台垄断治理以及完善的信息披露政策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开发利用信息资源,提高经济信息透明度,离不开信息安全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与执行,这就需要政府为社会的信息透明度建设提供制度环境和基础保障。

就企业而言,发挥数字经济化的公司治理作用,将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深度融合,实现基于数字经济技术的转型升级,占据未来竞争制高点,可以将以下三方面作为工作抓手:第一,树立协作共享理念,提高信息披露透明度。企业要主动拥抱产业融合新趋势,提高与利益相关者的信息透明度,在客户关系中,不仅要获得客户多样化数据,而且要主动向客户开放数据,形成数据交换生态系统;在生产流程中,建立连接员工、数据和业务的数据链,使运营流程实时透明,让员工成为生产的主人,支持员工利用数据分析系统实时自主决策,形成柔性生产链;在商业合作中,跨界分享与融合数据资源,模糊企业边界,提升合作双方或多方信息对称程度。第二,建设智能决策系统,提高企业智慧决策水平。企业要利用数字经济技术进行科学决策,降低管理者决策行为的非理性程度,构建企业的智慧决策体系。在数据科学的指导下,管理层利用智能决策系统深入探究事物之间的客观关联,对瞬息万变的经济环境迅速作出反应,还需要努力克服主观局限性,尊重数据分析结果,利用数据驱动决策,最终降低决策风险,更好地发挥数字经济的公司治理作用。第三,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筑牢信息技术競争力的“护城河”。在共享协作的同时,企业也要平衡开放与封闭之间的界限,提高知识产权保护意识,尊重合作方知识产权,利用相关法律法规充分保障自己的数据安全和知识权利,共同建设和维护全社会的数字经济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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