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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2020-05-13常保瑞肖茜丹梁炜为黄艺璇程家欣方建东

心理技术与应用 2020年5期

常保瑞 肖茜丹 梁炜为 黄艺璇 程家欣 方建东

摘 要 了解当代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的现状,探索情绪表达矛盾、社会限制与心理症状的关系。采用情绪表达矛盾问卷、心理症状量表和社会限制量表对600名大学生进行问卷调查。结果如下:首先,元分析结果发现,中国大学生和世界其他国家大学生的情绪表达矛盾的水平未达显著差异;其次,情绪表达矛盾与社会限制、心理症状等变量之间均存在显著正相关;最后,社会限制在情绪表达矛盾与心理症状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中介效应能解释20.04%的总变异。结论: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是心理健康的风险因子,不但起直接影响作用,且通过社会限制对心理症状产生间接影响。

关键词 情绪表达矛盾;心理症状;社会限制

分类号 B842.6

DOI: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0.05.007

1 引言

在与别人交流时,你总能“畅所欲言”吗?你是否有时也会“欲言又止”?Pennebaker(1985)将这种“欲表达而不能表达情绪”的心理状态称为“情绪表达矛盾”。 情绪表达矛盾(Ambivalence over Emotional Expression, AEE)是指个体既渴望表达情绪,同时又担心表达真实情绪将导致消极后果的矛盾心理状态(King & Emmons, 1990)。以往大量实证研究证明了情绪表达矛盾可以正向预测抑郁、焦虑等心理症状(Bryan, et al., 2015; Lu, Man, Jin, & Leroy, 2015),然而这些研究绝大部分是在西方文化中完成的。西方文化鼓励个体自由表达情绪,若个体抑制情绪表达,势必造成各种心理症状,但亚洲文化中有一种抑制情绪和隐藏私人想法以避免破坏与他人的和谐的社会规范(Butler, Lee, & Gross, 2007)。在这种不支持情绪自由表达文化中成长和生活的个体,是否也会受到情绪表达矛盾带来的消极影响呢?本研究第一个目的就是检验中国文化背景下情绪表达矛盾现状及其与心理健康的关系。

然而,情绪表达矛盾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并不是完全直接的。有研究者对此进行了探索。比如,情绪表达矛盾可以通过浸入式思维(Man, You, Loh, Young, & Lu, 2012)、基本心理需要受挫(Lu, Uysal, & Teo, 2011)影响抑郁症状。还有研究者从人际间层面进行了探讨,比如,Emmons 和 Colby(1995)早期研究发现情绪表达矛盾可以通过社会支持影响个体的幸福感水平。但以往鲜有研究从家庭系统层面对情绪表达矛盾与心理健康之间关系的内在机制进行研究。因此,本研究第二个目的是考察来自家人的社会限制在情绪表达矛盾和心理健康之间的中介效应。

社会限制是指个体在谈论让自己感到困扰的事件时,感受到来自重要他人(家人或朋友)的回避、拒绝的冷漠态度。社会限制会导致个体在寻求社会支持或试图讨论困扰事件时感受到与他人疏离,进而抑制或修改他们表露的与困扰事件相关的感受与行动(Lepore & Revenson, 2007)。社会-认知加工模型 (Lepore & Revenson, 2007)认为:把令人困扰的想法和情绪公开表露给重要他人(如父母)是应对日常生活中紧张压力事件的重要方式,有助于个体的心理适应。反之,来自家人在情绪表露上的社会限制会阻止讨论,抑制随后的适应性认知加工过程,引发心理抑郁。以往大量研究也表明:社会限制与许多负面情绪和健康结果相联系。例如,更多抑郁症(Braitman et al., 2008)、較低的心理健康状况、恶化的心理社会适应(Schimit, & Andrykowski, 2004)、 更强烈的情感困扰(Schnur, Valdimarsdottir, Montgomery, Nevid, & Bovbjerg, 2004)、情绪健康(Catherine, et al., 2005)、损害的交流(Badr & Taylor, 2006)有强相关关系。又如,Kratz等(2010)发现新近截肢者在社会网络中知觉到来自重要他人的社会限制的程度与随后的抑郁高相关,且这种预期关系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强。这些理论和实证研究提供了支持性的证据,由此推测,被试知觉到的社会限制会正向预测心理症状。

高情绪表达矛盾者本身在理解他人情绪上有困难,往往过度解读他人情绪,在日常生活中想要倾诉自己的困扰事件时,却经常感受到父母的回避态度,感觉被忽略,不被理解,这种来自父母的社会限制更可能让他们体验到较低的幸福感,导致他们心理过度困扰的无助感 (Lu, Uysal, & Teo, 2011)。但当代95后大学生的情绪表达矛盾现状如何?情绪表达矛盾对心理健康有什么影响?本研究在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采用实证研究方法探索大学生的情绪表达矛盾与心理健康以及社会限制的关系。

2 研究方法

2.1 研究对象

在三所普通高校大学生中发放问卷600份,回收有效问卷541份,有效率为90.17%;其中男生181人(33.5%),女生358人(66.2%);城市学生288人(53.23%),农村学生253人(46.77%);独生子女246人(45.47%),非独生子女295人(54.53%);被试平均年龄21.10岁(SD=1.49)。

2.2 研究工具

2.2.1 情绪表达矛盾问卷

采用King和Emmons(1990)编制的单维度AEE问卷(Ambivalence over Emotional Expression Questionnaire, AEQ)来评估在人际关系环境下被试感觉到有想要表达情绪的欲望但又担心表达的后果或后悔表达情绪的频率。包括 28个项目,如“我想诚实地表达我的情绪,但我担心这会让我很尴尬或受伤”。采用五点计分(0:从未~4:经常)。本研究采用总均分,得分越高,表明个体体验到的情绪表达矛盾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问卷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是0.90。

2.2.2 社会限制量表

采用 Lepore和Ituarte(1999)编制的社会限制量表(Social Constraints Scale, SCS)来评估过去一个月内被试知觉到来自家庭或朋友的对他试图想要分享或讨论困扰事件话题的回避,断然拒绝或不感兴趣的程度。包括15个条目,比如,“当您尝试讨论您的困扰事件时,他/她改变话题……”,分数越高表明被试体验到来自重要他人的社会限制就越多。采用四点计分(1 :从不~4:经常)。本研究采用总均分,得分越高,表明个体感受到的社会限制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是0.88。

2.2.3 心理健康量表

采用Derogatis和Spencer(2000)编制的简短症状量表(the Brief Symptoms Inventory,BSI)来测量,共 21个项目,包括四个分量表,分别是抑郁、焦虑、人际敏感和敌意,主要用来测量个体上一周的抑郁、焦虑、人际敏感和敌意等水平,采用5点计分(0:一点也不~4:极度)。本研究采用总均分,量表得分越高,表现出来的心理症状越严重。在本研究中,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4。

2.3 数据收集与分析

对有效数据采用SPSS 22.0及其Hayes (2013)的SPSS宏程序PROCESS 来整理和分析,同时使用CMA 3.0(comprehensive meta analysis 3.0)对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进行现状分析。

3 研究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的检验

采用自陈报告的问卷法来收集数据资料,结果会受到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在研究设计与数据收集过程中强调问卷匿名性,部分题目反向计分,不同问卷分开编排等措施进行事前程序控制。回收数据后,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Mackenzie, & Podsakoff, 2012)对共同方法偏差进行事后统计控制。结果表明,11个因子特征根大于1,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为23.38%,远小于临界值40%,说明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并不严重。

3.2 情绪表达矛盾的现状分析

中国大学生在情绪表达矛盾上的得分均值为M=3.13,SD=0.62,95% CI=[3.08, 3.18](5点计分)。为了检验这一结果与国外大学生是否有差异,本研究进行了简单的元分析。首先,在google scholar数据库上,以“ambivalence over emotional expression”“undergraduate”和“King & Emmons”三个关键词进行了检索,共搜索国外相关文献257篇,然后删除了以下文章:①理论和综述文章;②没有采用King和Emmons(1990)编制的AEQ量表测量情绪表达矛盾的文章;③没有同时提供情绪表达矛盾的平均数、标准差、样本量的文章。进入元分析的文章共计18篇,总样本量为8862。元分析结果表明,这些文章的异质性程度较高 (Q=16003.55, df=43, p<0.001, I2=99.73)。随机模型显示,国外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M=3.00,SE=0.12,95% CI=[2.77, 3.23]。与本研究的结果比较可知,两者没有达到显著差异(95% CI重合),故本研究的证据不支持当今国内大学生的情绪表达矛盾高于国外大学生的结论。

然后,对大学生的心理症状在性别、年龄和年级上的差异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性别、独生子女和来源地等人口学变量的得分差异均未达显著性水平,后续分析不再纳入人口统计学变量。

3.3 情绪表达矛盾、社会限制与心理症状的相关分析

各研究变量的平均数、标准差和相关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情绪表达矛盾与社会限制(r=0.24, p<0.001)、心理症状(r=0.37, p<0.001)的相关系数均差异显著,该结果表明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中介作用检验。

3.4 社会限制在情绪表达矛盾对心理症状影响中的中介作用

首先对所有预测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然后按照 Erceg-Hurn 和 Mirosevich (2008)的建议,采用 Bootstrap 法对回归系数的显著性进行检验。 结果如下图1。

中介分析结果(见图1)表明,情绪表达矛盾显著预测了心理症状(β=0.43,SE=0.05, t=9.19, p<0.001)和社会限制(a; β=0.21,SE=0.04,t=5.34, p<0.001)。社会限制显著预测心理症状(b; β=0.41, SE=0.06, t=7.19, p<0.001),在控制了社会限制的效应之后,情绪表达矛盾对心理症状的直接效应依然显著但有所降低(c′; β=0.34, SE=0.05, t=7.32, p<0.001)。表明社会限制在情绪表达矛盾和心理症状之间的关系中发挥部分中介作用, 中介效应能解释20.04%的总效应。构成5000个样本的一个bootstrap程序提供了另外的证据,即情绪表达矛盾的直接效应在95%的置信区间上为[0.34, 0.52],不包括0,在间接效应中是[0.25, 0.43]中也不包括0。进一步的Sobel检验也支持了这一结论(Z=4.59, p<0.001)。

4 讨论

4.1 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的现状

大学生在情绪表达时是否会“前思后虑”?情绪表达矛盾作为一种稳定人格特质,可能会受到环境和文化的影响(Bryan, et al.,2015),Lu和Stanton (2010)跨文化研究发现,相比美国人,亚洲文化下的个体通常有更高的情绪表达矛盾,因为亚洲文化规范不鼓励公开的情绪表达。本研究的经验证据并不支持这一结论,即中国大学生在情绪表达矛盾的得分与国外大学生并没有显著差异。当然,仅凭本研究单一结果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要想得出可靠结论,需要多个经验研究的支持。然而,就本研究的元分析结果而言,我国大学生的情绪表达矛盾得分在世界范围内是正常的。首先,大学生成长于国家经济快速发展、文化氛围相对开放时期,对话语权、个性化生活要求很高,知识面宽广,主张个性张扬,崇尚真实自我,较少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響,也不认同“喜怒不形于色”是个体成功成熟的标志。加之大都是独生子女,父母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将家庭全部资源倾注于独生子女上,经济上较自由,这些都带来了更多的安全体验,让他们更有能力独立做出选择,不用察言观色过多重视别人的看法,情绪表达后没有太多考虑后果,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可以理解的。

4.2 大學生情绪表达矛盾、社会限制对其心理症状的预测作用

本研究发现,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直接正向预测心理症状,这与西方研究结论是一致的,比如,研究发现不管是在日常生活情境还是学业环境中,大学生情绪抑制通常与大量消极心理结果有关(Bryan, et al., 2015; Lu, Man, Jin, & Leroy, 2015)。且不管处于什么条件,那些低情绪表达矛盾者比那些高情绪表达矛盾者有更高的幸福感(Averill, Kasarskis, & Segerstrom, 2013)。该结论启示在于要创设一个非评判的安全的氛围,鼓励有情绪表达矛盾特质大学生“畅所欲言”,这样他们会从进行一个安全的非评判形式的情绪表达中受益,从而降低各种心理症状。已有大量研究提供了支持性证据,比如表达性写作(Lu, Zheng, Young, Kagawa-Singer, & Loh, 2012; Niles, Haltom, Mulvenna, Lieberman, & Stanton, 2014)、写下压力事件早已被证明是一种对身心健康有好处的治疗方法(Lepore & Smyth, 2002)。

徐凯文(2017)的文章引发社会各界专业人士激烈论战,大学生所受到的来自家庭重要他人的社会限制也一度成为社会热点问题。本研究也发现了来自家人的社会限制可以正向预测心理症状,即被试感受到来自家人对其日常生活中困扰事件的情绪表露上的限制与负面心理结果相联系,知觉到来自父母的社会限制是一个更重要的心理健康的预测指标。这与前人的研究结果(Lepore, 2001)是一致的。当个体想要倾诉学习之外的令人困扰事件时,父母却在抱怨自己的问题,这让个体感到被忽略,感受到父母的限制,根据社会认知模型,这种限制可能会阻扰与父母谈论压力相关的想法和顾虑的潜在认知好处,如看待压力源的不同视角、学习如何重构关于压力源的个人想法和找到一种方式去搞清楚或创造一个连贯的条理分明的关于压力源的陈述(Lepore & Revenson, 2007)。

4.3 大学生社会限制对情绪表达矛盾影响心理症状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最重要的发现是,大学生社会限制在情绪表达矛盾和心理症状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情绪表达矛盾一方面可以直接影响心理症状,另一方面也会通过社会限制增加心理症状。这一中介效应的启示意义在于,情绪表达矛盾是心理症状的罪魁祸首,除了要提供宽松的社会和家庭文化环境,让大学生不再遭受情绪表达矛盾带来的各种心理症状后果之外,还要设法降低大学生来自家庭的社会限制,社会限制就是因为缺乏乐意倾听、提供帮助或给予安慰的重要他人。人本主义理论认为,父母亲应该无条件地接纳孩子,对他的话题给于支持性的倾听,必要时给予适当的指导。此外,我们的结果也表明被试知觉到的来自家人的社会限制是一个更重要的心理健康预测指标,而不是家人意识到的对他/她施加限制的行为——被试感觉到的限制对心理症状的影响更大。这个结果启示我们,要给为人父母者进行干预,多些支持的环境,这样才能提升其心理健康水平。以往研究提供了强有力证据,比如,一个支持性的-表达的小组干预有助于降低社会限制(Esplen, et al., 2000)。

本研究采用自陈报告的问卷法,难以得出因果关系的推论,后续研究应结合纵向研究和实验设计来进一步探讨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其次,本研究借助社会认知理论提出社会限制是情绪表达矛盾和心理症状的中介因素,但从理论和数据上看,都不能认为社会限制是解释情绪表达矛盾对心理症状影响的唯一机制,后续研究也可以继续探讨影响心理症状的其他变量;第三,考虑到大学生生活学习的环境较为单纯,感受到的主观社会限制有别于社会环境中的某些客观限制,如工作流动性,居所流动性,法律和文化对婚姻离异的限制(赵志裕,2010)后续研究应继续探讨其他群体,比如低社会经济地位的个体、身处“上要养老,下需顾小”的中年人,及其由于身体机能下降带来行动不便的老年人,他们的心理症状是高还是低,这些都是下一步研究需要探讨的主题。最后,社会限制产生于客观人际互动和主观解释的动态交易中(Lepore & Revenson, 2007),未来的工作应结合他人报告和实验室观察去捕捉社会限制的动态变化。

5 结论

(1)中国文化背景下大学生情绪表达矛盾可以正向预测心理症状。

(2)大学生感受到的来自家人的社会限制在情绪表达矛盾与心理症状之间发挥中介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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