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主巩固论到民主解固论的过程与反思

杨斌

【摘 要】 文章叙述了民主巩固论形成的背景，介绍了国外对于民主巩固论的研究现状，认为民主被看作是“领域内唯一的游戏”（theonlygameintown），那么民主便得到了巩固，将民主看作静态固化制度。然而，伴随着近些年民主国家所出现的非民主价值倾向，以及民粹事件的高频出现，民主解固学说开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说明，完成民主巩固后的国家仍可能出现其他非民主价值的事件冲击，人们必须时时警惕并且有效应对，否则有可能倒行逆施，发生民主的倒退。

【关键词】 民主巩固;民主解固;转型范式

一、民主巩固论形成的背景

1974年发生于葡萄牙的康乃馨革命，将第三波民主化变迁带到了全世界。菲律宾，韩国的权威政体相继转型，西班牙弗朗哥独裁统治崩溃。民主化的趋势从南欧国家兴起，逐渐影响了拉丁美洲的民主变革，随后，东亚的一些国家也相继建立起了民主政体。中东及非洲地一些君主国家，酋长国家，同样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民主化浪潮冲击，相继走上了多党制或议会民主制的道路。亨廷顿在《第三波——二十世纪后期的政治民主化浪潮》一书中，将这场来势汹汹，影响广大，引人注目的的政治变迁称之为“第三波”民主化浪潮。

二、国外对于民主巩固论的研究现状

对于民主巩固这一概念，学界内可谓众说纷纭，不同学派有着不同的理解和阐释。即使今日，民主巩固这一概念，也仍处于争论之中。在《第三波——二十世纪后期的政治民主化浪潮》一书中，亨廷顿对于民主巩固这一概念进行了系统的阐释，亨廷顿认为民主巩固理论不可割裂来看。首先，民主巩固是属于政治民主化的一个部分，因此在研究民主巩固理论时，亨廷顿先是对于民主、民主化进行了清晰的界定，继而阐释民主巩固理论。在书中，亨廷顿提出了一个“两轮选举测试模式”，即：倘若在转型期内第一次选举中掌权的政党或利益集团之后的选举中失去权力，并把权力移交给获胜的竞争者，然后在下一次选举中，这些获胜者又将权力移交给那些选举中新的獲胜者; 而且，如果这些选举中的获胜者和平地把权力移交给后一次选举中的获胜者，那么，这样的民主政权就可以被看作得到了巩固。[1]

除了亨廷顿对于民主巩固理论的阐释以外，在西方，1985年12 月，由福特基金会和圣母大学海伦凯洛格国际研究所共同主办的题为“当代拉美国家民主巩固中的困境与机会”的研讨会中，专家们对第三波民主转型后国家政体比较研究和民主巩固的概念进行了深一步的探讨，从那以后，学者们纷纷开始使用民主巩固这一概念。[2]1990 年，在美国创刊的《民主》杂志（ Journal of Democracy），成为刊载大量关于政体转型，变迁，和民主巩固问题的核心刊物。因此，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西方学者对于民主巩固理论的研究繁盛兴起。由于学者们对于民主巩固概念研究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不尽相同。通常是在研究途径、含义、必要途径和判断标准几个方面进行研究。例如，林兹从研究途径的角度，提出了民主巩固的概念，即：在政治生活中，否决民主选举产生决策者的权力不能掌握在任何团体或者政治性机构当中。同时，在争夺政治权力的过程中，此国的政治势力或者利益集团、政治行为者都按照民主的准则规范自己的行动。总结来说，民主被看作是“领域内唯一的游戏”（ the only game in town），那么民主便得到了巩固。谢德勒从含义角度出发，在《什么是民主巩固》一书中，列举了专家们对于民主巩固形态所形成的五种定义。包括：组织化的民主、深化民主、完成民主事业的转变过程、如何阻止民主遭到侵蚀、以及防止民主中断。

三、民主解固论的诞生及内涵

对于新的“民主巩固”范式的研究，第三波进行民主化转型的新兴民主国家是学者们聚焦研究的主要对象。以西欧和美国为代表的老牌民主国家，民主制度已经建立了数百年，完善程度较高，则常常被视作已经完成了了民主巩固的过程。因此，这一部分学者通常认为在老牌民主国家中，民主的制度将像磐石一样延续下去，坚不可摧。这一论断是基于民主巩固理论当中的一条不言自明的假设：即 民主巩固被看作一条不会折返的单行道，一个民主国家倘若在一些特定条件上越过了临界值，那么民主制度在这个国家将会一直延续下去。简言之，一个国家的民主制度一旦得到巩固，那么出现倒退和崩溃的可能性为零。

然而，罗伯特·佛阿和亚夏·芒克在2016年率先提出了“民主解固” （ democratic deconsolidation） 这个概念。这一概念对民主巩固理论假设提出了质疑，做出了相反的解释。民主解固的理论假设认为：民主巩固并不能被看做一条没有倒车可能的单行道，在一些民主被认作得到巩固的国家之中，仍然有许多新出现的难以预料的社会、政治和经济问题，从而导致民主解固。从近些年一些老牌民主国家中出现的非民主现象或者行为中，可以看出这一理论并非空穴来风。

英国是最早走向民主制度的国家之一，1689年《权利法案》颁布后，国王逐渐退出政坛，1721年出现内阁首相，内阁必须集体对议会负责。而1884年的议会改革将选民扩大到农业工人，大大增加了选民数，此外在选区和选举年限上都进行了更改，广大公民逐渐地得到了国家政权的保护，国家的性质向民主制大大地前进了。然而，经过几百年的时间，这一民主巩固的国家在近年出现了重大的民粹主义政治事件。2016 年6 月，英国举行的“脱欧”公投，投票结果是支持脱欧的比例占52%，支持留欧的比例占48%，持脱欧意向的民众以4%的概率胜出，随后英国脱离欧洲联盟。而作为“留欧”阵营的保守党领导人卡梅伦，则在次日引咎离职，宣布辞去保守党领袖及英国首相之位。脱欧行为被看作是是逆全球化和反精英主义的一次具体体现。学者们同样认为，这是民粹主义在老牌民主国家的一次新的抬头。

1776年7月4日，由杰斐逊等美国建国之父们起草完成的《独立宣言》正式诞生。独立宣言的诞生，不仅标志着美利坚合众国的13个州正式脱离英属殖民地而独立，还标志着资产阶级开始逐步建立起以主权在民为基础，包括三权分立、代议制度、普选制度等多项内涵的民主制度。美国的民主之路至今已经有二百多年。然而在2016年美国总统换届大选之时，特朗普曾大肆发表许多有违民主价值观的公开言论。例如：以毫无根据的言论攻击所有在美国的墨西哥移民，在公开场合多次侮辱女性。并炮轰奥巴马和希拉里是ISIS的创始人。他直言：“其实从很多方面看，ISIS都在向奥巴马致敬。他就是ISIS的创始人。还有‘骗子希拉里也是联合创始人。”如此人身攻击是恐怕美国建国之父的精英们所难以想象的。在与希拉里展开竞选辩论时，特朗普威胁道，应该有人去刺杀希拉里，随后美国FBI还因此调查了特朗普，并宣布他的言论不可信。 在总统大选结果公布前，他也在公共场合宣称不可能承认自己没有获选的选举结果。在一个民主巩固的老牌国家，政治人物在公开场合发表如此有悖于民主价值的言论通常是不可思议的，然而特朗普的这一出格言行并未实际影响自身的候选人地位，且在最终大选中获胜。这显示出群众对于当前的民主形势的不满。

四、基于民主解固论的启示与反思

上述欧美国家出现了愈演愈烈的民粹主义危机，也表明了曾经西方学者所认为实现民主巩固后的国家便可以在民主道路上高枕无忧这一判断并非正确。民粹主义又称平民主义，大众主义。民粹思潮声称代表民意，极端强调平民群众的理想和价值。然而民粹语境下的人民并非普遍性地指代所有人，它有意避开了在社会上占有较多财富的商人，以及具有一定权力的官员和其他精英阶层。而是有意把社会弱势人群或者广大草根阶级夸大为人民全体。并以此作为全体人民的意志。实际上这既非全部民意，也非多数民意。这种民粹主义崇拜抽象的人民整体，具有强力的集体主义倾向，然而对于集体中个人的诉求却持极为轻蔑的态度。这种界定人民的方法往往带来的是对抗性的政治后果，造成民众冲突和社会不安的后果。

尽管罗伯特·佛阿和亚夏·芒克所提出的民主解固这一新命题的相关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对于民主解固这一概念也还没有成熟的定义。但是至少说明，完成民主巩固后的国家仍可能出現其他非民主价值的事件冲击，人们必须时时警惕并且有效应对，否则有可能倒行逆施，发生民主的倒退。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亨廷顿就曾提醒过第三波民主化回潮。在新兴的民主国家，民主崩溃的案例也在不断增加。特别是近年来，向非民主政体转型的国家已经开始超过走向民主政体的国家。根据福山的看法，美国的政治体制已经逐渐发展成一种“否决政治”。在这种体制下，否决权成了最重要的政治变量。政党或利益集团拥有大量的否决权机会，就可以通过各种途径维护自己的利益。这种“否决政治”恰是对民主价值的冲击。因此我们可以得出启示：民主化的各个阶段都应被看作动态的过程，而不存在某一静态的阶段，即使民主巩固也不例外。若将民主巩固看作静态，放松警惕高枕无忧，则有可能遭到非民主价值的事件或行为冲击，导致民主的成果崩溃。

【注 释】

[1] 戴长征，李宏佳.“政治发展”到“民主化”——比较政治学视域下的区域研究[J].社会科学研究，2018.03.

[2] 吴志华.政治发展中的民主政治与政治稳定——政治发展理论述评[J].政治学研究，1988.06.

【参考文献】

[1] 塞缪尔·亨廷顿.第三波——20 世纪后期民主化浪潮[M].刘军宁，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 阿尔蒙德.比较政治学：体系、过程、政策[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3] 乔万尼·萨托利，民主新论[M].冯克利，阎克文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

[4] 褚向磊，苏毓淞.，民主解固——西方自由民主制的危机[J].国外理论动态，2018.05.

[5] 戴长征，李宏佳， “政治发展”到“民主化”——比较政治学视域下的区域研究[J].社会科学研究，2018.03.

[6] 吴志华.政治发展中的民主政治与政治稳定——政治发展理论述评[J].政治学研究，1988.06.

[7] 罗伯特·佛阿和亚夏·芒克，民主杂志（ Journal of Democracy） [J].2016.3.

[8] 王菁，从政治发展理论到民主巩固理论：西方民主化研究的演进逻辑[J].教学与研究，2011.03.

【作者简介】

杨 斌（1995.8—）女，汉族，山东枣庄人，青岛大学管理学学士学位，中共浙江省委党校2018级政治学理论专业全日制学术性硕士研究生政治学在读，研究方向：政治思想史、基层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