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教育回归本位，才是对我们的最好保护

在进入2020年的第二天，新年新征程、新希望，本来是多么值得期待、多么美好的一天，可是，一个年近退休的老教师却走了，她走得是那样的仓促，那样的冤屈。事情发生在西安市第66中学。高三学生李某因上晚自习期间玩手机，被值班历史老师金某发现并予以没收。期间，李某两次去办公室要手机，但因为金老师不在，故返回教室。第三次，李某再次进入办公室，随后学生们听到有呼救声，发现与金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的55岁周老师倒在了门口，身上有大量血迹。随后，学校立即将周老师送往医院抢救……最终，抢救无效，周老师死亡。悲剧就此发生。

这之前的一些学生弑师案，像江西临川学生雷某杀死班主任孙某，湖南邵东学生龙某杀死高三班主任藤某，湖南沅江学生罗某杀死恩师鲍某等，屠杀者都是本着“冤有头，债有主”的心态，把屠刀直接对准当事人，而这次却与周老师毫不相干。这一报复性的弑师案，把这些年的各类屠杀老师的案件推向了另一个极端。这虽然是个案，但是在痛定思痛中值得对教育作出一些反思。

当然，说到教育，不仅仅指的是学校教育，还有社会教育和家庭教育。但是作为教育人，带着不尽的悲愤与悲痛，首先应该反思的是我们自己的教育行为。

一名高三学生，根据媒体报道，差半岁就满18，就快成人了，也差几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在这样的年龄，接受了十多年的学校教育，应该已经初步形成了是非观、法纪观、生命观、价值观，应该明白生命的可贵，懂得善待生命，珍惜生命，也应该具有法律意识，知晓敬畏法纪，能够自觉做到遵纪守法，同时更应该具有一定的抗挫能力，不至于老师没收了一部手机，就举起屠刀报复老师，任意砍杀，草菅人命。

逝者已去，给家人留下了永远的悲伤。一个青春少年，按理说，美好的人生路还长，未来的幸福生活正向他招手，但他却被一部手机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家庭，还葬送了他人。

想一想，当下的学校教育，虽然不是凶手，但是不排除乱象丛生的学校教育有可能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制造了一些凶手。

我没有去过这所学校，我不能妄断这所学校的教育生态究竟如何。但是不容否认的是，我们的中小学教育，甚至现在已经蔓延到学前教育、幼儿教育，一切都是冲着生硬的知识而教，都是为了分数而学，然后穷尽一切手段，逼着每个学生拿高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教育被异化成只有应试，被窄化成只有分数，“教育”，最终剩下的只有“教”而没有“育”了。说准确点，那還不叫“教”，应该属于教育家雅斯贝尔斯将教育方法分为三类中的第一种，是浅层次的“教育训练”，它与训练动物相似，是生物化的训练，是一种心灵隔离的活动。在这种严苛的训练下，我们所教出的学生也就只有“分”了，而对于支撑和陪伴他们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健康的人、一个富有人性的人、一个具有情感和温度的人的很多重要的东西，却荡然无存了。

蒋勋曾经在他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人生中，总有些苦闷是靠知识、考试无法解答的。在这个飞速发展、知识爆炸的时代，个人的情感挣扎似乎更加凸显。一个只有考试的孩子，很难有机会触碰到人性和真实的自我。”在蒋勋看来，当我们的教育把孩子等同于考试和成绩时，也就在扭曲中剥夺了孩子本就该有的情感、温度、人格和智慧。他认为，那些只会考试的人，即使能够成为考场上的王者，也往往成了生活的失败者。而对于那些许许多多不适应考试，甚至讨厌考试的人，很容易在叛逆的脱轨中被孤立、被否定、被边缘化，也就很容易把仇视和敌意发泄到离他最近的父母或老师身上。

让学生在高压的应试教育中是仅仅获得一个分数，还是让学生多些对情感的体验，多些对生命的认知，多些对内心的遵从，多些对生活的理解，多些对法律的敬畏，多些对美好的感受，多些对挫折的经历与承受，多些对心理的调节与慰藉，多些对人生意义的追问与探寻，孰重孰轻，如今，周老师用她的宝贵生命给出了带血的答案。还有孙老师、藤老师、鲍老师……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老师已经作出了诠释。

我一直坚持一个观点，学生的成长永远比成功重要，学生的成人永远比成才重要，学生的情感永远比分数重要。哪怕考分低点，只要我们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公民，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让他有爱心，懂感恩，学会担当，能够养活自己、养活家人，或许今后他对社会不可能有多大的贡献，但是他不至于伤害他人，不至于危害社会，他能够成为一个身心健康的人，尽一分自己的社会责任，我以为这就是最大的贡献，也是教育最大的功德。

千万不能认为遇害的只是一个周老师，如果我们不引起足够的警醒，不及时纠偏当下的功利教育，仍然让应试教育大行其道，让只育分不育人的教育愈演愈烈，让教育制造的问题学生越来越多，让这些问题学生流向社会的越来越多，说不定谁又将成为下一个凶案的受害者。

写到这里，又从网络上获悉，在周老师被杀死的第二天，也就是2020年1月3日下午，海南省澄迈县第二中学教师宿舍楼下，正准备送6岁儿子上学的徐老师，被曾经的学生蒙某持刀捅刺后身亡，生命永远定格在37岁。现在人们在热议，在最安全的校园里，人类灵魂工程师竟成了高危的职业！也在不停地追问，该如何保护为文明而延续香火的老师？我认为，除了社会的尊师重教、法律的保护等，让教育回归育人的本位，回到那个充满着温馨而温暖的家园，才是对我们自己最好的保护！

千万不要以为这一切“不关我什么事”，当一场灾难来临的时候，有可能每一个人都难脱干系;当一把屠刀可以随意舞向任意一个人时，这个世界便不再有局外人。也千万要记住，丧钟不只为周老师而鸣，完全有可能为你、为我、为他！

【汤勇，中国陶行知研究会农村教育实验专业委员会理事长】

责任编辑︱秦 岩

读者热线：010-62003489

投稿邮箱：zgdy_guancha@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