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离婚》英译本的译者行为比较分析

2020-05-10

关键词:离婚求真译本

李 艳

(1.北京外国语大学 高翻学院,北京 100089;2.浙江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鲁迅的《离婚》写于1925年11月6日,是《彷徨》的收官之作。从1923年的《呐喊》,到两年后的《彷徨》,鲁迅自己说,之前的《药》和《狂人日记》有外国文学的影子,“此后虽然脱离了外国作家的影响,技巧稍为圆熟,刻画也稍加深切,如《肥皂》《离婚》等,但一面也减少了热情,不为读者们所注意了”[1]。可以说,这篇短篇小说反映了作者娴熟的创作技巧与深刻的思想境界。鲁迅喜欢“从活人的嘴上,采取有生命的词汇,搬到纸上来”[2],所以在他的小说中,尤其是人物对话部分,绍兴方言比比皆是。同样,在这部小说中,绍兴方言、詈语随处可见。作者通过人物之间的争吵、争辩,将最为隐私的个人情感公之于众,将人物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其实,也在某种程度上承载着作者自我情感的矛盾、悲观与挣扎。因此,对这篇小说的翻译,既检验译者文本内的语言能力,也考验译者能否充分考虑文本之外的作者、文化和读者等各方因素,值得细致研究。本文将选择姚莘农与斯诺、杨宪益与戴乃迭、威廉·莱尔、蓝诗玲等四种译本作为研究对象,既借助语料库对译文的基本统计数据、也对翻译文本进行对比分析,从译者对原作及原作者的意图、对真理或事实的忠诚、对原语文化的尊重等方面进行考察,了解不同译者在处理同一文本时不同的行为选择。

一、《离婚》四个译本的选取原因

本文四个译本分别选自姚莘农初译、Edgar Snow(埃德加·斯诺)编译的LivingChina(1936)(斯译),杨宪益、戴乃迭翻译的LuXun-SelectedWorks(Vol.I)(1981)(杨译),William A. Lyell(威廉·莱尔)翻译的DiaryofaMadmanandOtherStories(1990)(莱译)以及Julia Lovell(蓝诗玲)翻译的TheRealStoryofAh-QandOtherTalesofChina(2009)(蓝译)。

这四个译本分别产生于20世纪30年代、50年代、70年代和90年代,译者分别来自美国、英国和中国,研究他们对具体语言现象,对作品的心理审视和意识形态,以及叙事方式的不同处理方式,可以了解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译者行为在译本中的能动反映。

二、理论基础:“求真—务实”连续统译者行为评价模式

译者行为批评,主要评价译者作为行为意志体,如何在翻译过程中,将自己的意志作用于文本的行为规律特征[3]。这一理论建立起的“求真-务实”连续统译者行为评价模式,将语言因素和社会因素统一起来,基于译者“不仅具有语言性的属性,同时也拥有社会性的属性,兼及服务‘作者/原文’和‘读者/社会’的双重责任”[3]。形成一个从译者向原文靠近而无限“求真”到译者向读者靠近无限“务实”的连续统评价模式。译者行为比较,就是比较译者在“求真度(译文和原文)和务实度(译文和社会)二者之间平衡度”上如何抉择[3]。

研究译者行为,主要是分析同时具备语言性和社会性的译者在翻译过程中,有意、无意或潜意识行为背后的动因[3]。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发出者,首先需要分析文本语言;同时,作为社会人,译者受到社会、文化影响,其行为离不开环境的制约,在动态的翻译过程中表现出自我意志对语言的选择,尤其在文学翻译中,译者意志往往引导译者下意识地选择翻译技巧和方法,在忠实原文的“求真”与符合译语表达的“务实”这一连续统之间保持平衡[3]。基于此,本文将借助“求真-务实”的译者评价连续统模式,对四个译本的译者行为进行比较。

三、《离婚》四个英译本的译者行为比较

1. 词、句等形式层面的语料库基本数据统计与分析

语料库与翻译的结合,始于研究小说文本中的语言特征[4]。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英国曼彻斯特大学Mona Baker教授为代表的学者先后借助语料库语言学的方法和技巧研究翻译过程,通过语料库的量化数据,基于语言学、文学、文化、翻译学等理论,对包括翻译共性、翻译语言特征、译者风格等多方面进行定性分析,可以在理论描述、和应用方面展开研究[5]。实际上,对翻译语言特征和译者风格的分析,都离不开对译者行为的批判。因此,本文首先对《离婚》四个英译本的词汇层面的基本数据进行统计,了解译文的语言特征与译者选词风格,从形式层面分析译者的行为差异。

首先,主要借助WordSmith5.0,统计数据包括形符、类符、标准类符/形符比、句数和句长等,统计结果及对比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离婚》原文及四种译本词、句统计

形符是文本出现的所有词,类符指的是在语料库文本中出现的不同的词(字)。标准形符/类符比可以反映译者用词的不同,比值越高,说明文本使用的不同词汇量越大,反之,则表明词汇量越小[6]。从表1可以看出,莱译的形符数远远高于其他几个译本,斯译的形符数接近原文,杨译和蓝译的形符数低于原文,这说明莱译的所用单词总数明显多于其他译文,而斯译和原文非常相近。从形式上看,斯译在单词总数上,更“忠诚”于原文。

从类符上看,原文比几个译本的类符数都要低,而几个译本中,杨译和蓝译差距不大,斯译明显高于蓝译,莱译最多,表明莱译的词的变化最大。

通过比较标准类符/形符,可以看出,四个译本的比值分别是42.17、43.75、43.33、43.9,如果以Olohan于2004年在英语翻译语料库(TEC)中小说类分语料库的原创文本标准化类符/形符比44.63作为参照[7],这四个译本有着明显的英语小说特征,其中斯译的小说特征最明显,杨译的最弱。

在句数和句长方面,莱译的句数最多,平均句长也最长,而蓝译虽然句数最接近原文,但句长要大于杨译,杨译虽然句数多,但句长最短。这表明莱尔的译文最复杂,阅读难度最大;而杨译相对比较简单,阅读难度最小。

综合比较译文和原文的词汇和句子相关使用情况,可以看出,莱译在翻译中尽量直译,词汇量大,体现出“求真”的行为特征;斯译次之,杨译和蓝译句子偏短。蓝诗玲自己曾经说过,在翻译过程中,她“尽可能考虑英国的接受度”;而且,希望通过自己的翻译作品,让英国读者更多地了解中国文学[8]。当谈及杨宪益的翻译风格时,普遍认为是异化为主,杨先生自己也说过:“过分强调创造性是不对的,因为这样一来,就不是在翻译,而是在改写文章了”[9],但从这篇译文可以看出,他选择了“务实”的翻译,尽量使读者阅读无障碍。

其次,用BFSU_PowerConc_1.0_beta_25b分别统计出四个译本的高频词汇,并选择前15个高频词进行对比,如表2所示。所有语料库中,虚词比实词的使用更频繁,来自于Sinclair 1999关于英语语料库1998(1998 Bank of English corpus)的高频词汇统计显示,英语作为母语的一般语料库高频词前六位依次是“the”“of”“to”“and”“a”“in”,而在英语翻译语料库(TEC)中,排在前五位的高频词分别是“the”“and”“to”“of”“a”“in”[7]。从表2中可以看出,斯译和莱译的高频词和英语翻译语料库中高频词排列前六位的顺序完全重合,而其他两位译者的高频词及排列顺序稍有变化。冯庆华曾指出,“the”“of”的词频是对词组和句子结构复杂性的反映,词频越高,表明译本的语体越偏正式。从表2中可以看出,莱译和斯译使用“the”“of”的频率都大于蓝译和杨译,杨译最少,经过频次比较,莱译的语言最复杂、语体最正式,斯译次之,最易读的是杨译。这同样说明,四位译者在“求真-务实”的连续统上,有意识地选择了不同的平衡点。

表2 四个译本前15个高频词汇对比

2. 基于内容的译者行为比较

翻译过程是译者基于自己的知识、文化和社会等背景,不断在译入语中选择自己认为最适合原文的表达方式,因此,译者行为往往具有主观性,那客观存在的原文如何经由译者的主观决策,成为译文呢?这可以借助译者行为评价模式进行回答。

(1)再现原文及作者的意图

由于译者受社会环境影响,文本外的社会因素往往比文本内语言因素更影响译者行为过程,从而使用独具“个性化的语言”或“偏爱的反复出现的语言行为模式”[3]。《离婚》一文中,作者用了很多绍兴方言或詈语,这些经过加工的文学方言,是作者对语言的精心考量,这样的“炼话”[10],既真实再现当地的文化习俗,又让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同时反映人物之间的社会阶级差异。那么,在翻译中,不同译者会如何选择译入语,选择的语言有什么特色,是能够真实、准确再现这些詈语或作者意图,还是从务实的角度考虑读者需求呢?笔者将四个译者对这些方言詈语的翻译进行归纳,如表3所示。

表3 《离婚》中的詈语在四个英译本中的翻译

“老/小畜生”有两种翻译:beast和pig。The Oxford Encyclopedic English Dictionary[11]对beast的解释是:让人讨厌的人或东西。而pig在这里是俚语,表示贪婪、肮脏、顽固、阴沉或者让人讨厌的人。选择“beast”,保留了“畜生”的意象,更倾向于向作者靠拢的“求真”,可由于beast有多个义项,读者是否能够体会到其中的粗俗咒骂未可知,而这正是理解人物性格的关键。选择西方更熟悉的具象“pig”,是为了解除读者困扰的务实行为,但在意义上,尽管pig涉及的内容更丰富,却无法完全体现“畜生”那种咒骂效果。因此,两种翻译都可能造成信息的缺乏,丢失了原文詈语的语用功能,从而弱化了爱姑的性格特征,“求真”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斯译将“癞皮狗”直译成“dog”,其他三位译者都使用了贬损的cur或mutt,既可以骂狗,还可以骂人。原文中,爱姑在发泄内心的愤恨,既有骂那只狗,也在骂自己的丈夫不是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夹脸一嘴巴”。因此,这里选用cur和mutt,捕捉到了爱姑的心理想法,求真度较高。

“瘪臭虫”是文章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意象。爱姑进客厅后,满屋子的人,她就只注意到七大人和慰老爷,直到七大人开口,竟是吹嘘爱姑不太明白的“屁塞”,却有几个头聚过去,爱姑才发现这些先前被七大人的“威光压得像瘪臭虫”而让她没有发现的少爷们。这里作者满含讽刺:围住“屁塞”的,不就是“臭虫”嘛!这个意象体现了作者对这群所谓“知书达理,讲公道话的”权威的反讽,因此,杨译和蓝译站在“求真”一端,将“瘪臭虫”译出来是符合作者意图的。

当涉及性的詈语的翻译时,中国的传统比较保守,一般会或淡化或删除原文中与性相关的内容[12],因此,杨译要么不译,要么简单化,而斯译和莱译相对来说,比较完整地再现詈语的含义,比如“滥婊子”“贱胎”“娘杀”,杨译都是简单的“bitch”“slut”“bitch”,蓝译和杨译大同小异,只是将“滥婊子”翻译成“that wicked whore”,强调“极坏”,斯译“that lewd harlot”,强调“淫荡”,都与“滥”没有太大关系。“滥”表示多,所以莱译“sleep-around”(到处跟人睡觉)更能准确表达原文意思。斯译在处理“贱胎”“娘杀”时,更加具体地将两个詈语的意思表达了出来。“逃生子”是绍兴方言,表示“私生子”的意思,所以莱译“son-of-a-runaway”有误,其他三个翻译都是直接把方言翻译成英语中的“私生子(bastard)”。“娘滥十十万人生”也是绍兴方言詈语,是爱姑驳斥其丈夫撒谎时赌咒自己的话,蓝诗玲没有翻译,杨译简单地表述成“the devil”,有了这一表达的“意”,却没有表现出“形”,这样的“务实”,失去了原文的文化色彩。斯译和莱译更偏向“求真”,分别译成“born of a lewd mother with ten times ten thousand lovers”和“daughter of a slut who's made it with ten thousand men”,栩栩如生地将爱姑张嘴就是脏话,哪怕对自己也不留口德的粗俗形象展露无遗。

对于方言中的骂人话“你这妈的”“杀头”,斯诺采用直译的方法,译成“You-rape your mother”“cut off its head”,前者是庄木三因为爱姑指责自己见钱心动而“低声说”的话,女儿的话实际上在文章最后也得到印证:庄木三收钱、爱姑离婚。因此,这个地方庄木三低声骂了这一句,有女儿道破他的心里的尴尬,也有对女儿话的承认,他没有想着要阻止女儿说话,而是潜意识支配下自我的一句嘟囔,所以,这里莱译的“What the hell do you think you're doin”是一种指责,蓝译的“Shut the-”是一种阻止,而杨译的缺省,都误解了作者的意图,斯译的求真度最高,更能表现这是庄木三随口的一句詈语,更准确体现原文内容。“杀头”是爱姑在骂那只让她挨了丈夫一耳光的狗,就是“该死的”,蓝译的“stupid”没有这层意思;但译成“damn”,或者“curse it”,就无法想象这狗该如何死?直接译成“cut off its head”,这样的求真,反而使意象一下就鲜活起来,更容易让读者了解人物性格。

总之,在翻译方言詈语时,斯译和莱译更加求真,语言特征更加明显,注重对原作的内容和作者的意图的充分表达,同时考虑表达的生动性,让读者对人物性格的认识更加深刻。

(2)对真理或事实的忠诚

在翻译过程中,有时会遇到原文前后有相悖或矛盾的地方。当译者确实发现了原文的含糊或矛盾,甚至错误时,在翻译过程中,本着对真理或事实的忠诚,译者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求真为本”,选择明确的表达方式,将原文的含混或矛盾之处表述清楚。

原文有这么一段:

“七大人?”八三的眼睛睁大了。“他老人家也出来说话了么?……那是……。其实呢,去年我们将他们的灶都拆掉了,总算已经出了一口恶气。况且爱姑回到那边去,其实呢,也没有什么味儿……。”他于是顺下眼睛去。

八三问了话之后,接了一句“他老人家也出来说话了么?”这很明显是八三继续追问的话。但后面“我们将他们的灶都拆掉”,这是庄木三领着几个儿子去做的事,后面说爱姑回去“也没什么味儿”,并“顺下眼睛去”,这种表情,是对至亲之人的担心和心疼。但原文“他”指代并不清楚,而且内容前后矛盾。“我们”到底指庄木三和他的几个儿子,还是有八三的参与?读四个译文,可以看到,斯译将所有的矛盾全部清晰化,译文将第一个省略号改为引号,后面是庄木三说的话,指代非常清楚。杨译和蓝译也是模糊指代,没有指明“He”是八三还是庄木三,给读者理解带来一定困难;而莱译用“八三”替代了“He”,指代清楚,但文意完全发生了改变。

斯译本的初译者姚莘农在翻译鲁迅的作品时,和鲁迅就其作品翻译的相关问题进行过很多交流[13],根据文章的前后逻辑,斯译本在很大程度上反映的是事实的发展过程,从这一层面考虑,斯译更“求真”,其他几个译本,在求真度上就相对较弱。

(3)对原语文化的尊重

文化往往是一个国家或民族独具特色的东西。Pym提出,文化翻译关注的就是一般的文化过程,而不是有限的语言产品[14]。究其根本,对文化的翻译就是要揭示文化差异,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能够了解共享,并带动不同文化的互动与融合[15]。鲁迅在《离婚》中,使用了很多文化负载词,仅列举称谓与中国特有事物,看看四个译者站在“求真-务实”连续统的平衡木上,是选择“求真”而尊重原语文化,让本土文化得以传播,还是出于“务实”的考虑,让读者能够轻松理解。

首先,是称谓翻译,见表4。

表4 《离婚》中的称谓翻译

斯译产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在人名英译上,出于社会务实效果,采用了“威妥玛-翟理斯式拼音”,比如“Chuang Mu-san”“Ai-Ku”“Pa San”。这种注音方法是汉语拼音成为国际标准汉字注音法之前国际通用的注音法,目前在港澳台地区和国外还有人使用。其他几个译本都采用国际标准汉字注音法,求真度更强。另外,“爱姑”是名字,中国百家姓中没有“八”,所以“八三”应该是小名或者大家习惯称呼法,也是名字,因此,斯译将“爱姑”“八三”译成姓和名的组合,是一种误译,其他三译本都将二者视作名字。而且,莱译基于务实考虑,选用归化策略,将“木三”“八三”分别翻译成“Wood-three”,Eighty-three,同时为了让译入语读者了解名字的由来或内涵,又对两个名字加上脚注解释,又在“求真度”上下了功夫。杨译和蓝译基于对“异”的原文化的尊重,选择直接用音译的方式,以“求真”为主。

观察几个译本,“大人”“老爷”的理解各不相同。“大人”在《辞海(缩印本)》[16]的解释是古代对德高者或做官的人的称呼。根据文意,“城里的七大人”与“知县大人换帖”,是结拜兄弟,但作者并没有说明他是不是官员,而后面的叙述中,我们看到,爱姑所谓的“知书达理”的七大人只知道附庸“古雅”,玩“屁塞”。斯译将“七大人”译成“squire”,表明这人身份是“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的乡绅①,比较真实而具体地反映这人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和身份;杨译“Master”、蓝译“Mr.”都有“长官”之意,这是译者对原文进行的务实性操纵,但可能导致的后果是意象模糊,文化含义未能得到传递。莱译“Bigman”,意象色彩很浓,直观反映这个人体型庞大,译者又加脚注“He is the seventh born into the Wei family, and has achieved a degree of social distinction, hence ‘Bigman Seven’”,说明该人的身份,但由于这个词本身带有贬义,就能够反映出作者的讽刺意味,这是从“求真”和“务实”两个方面出发,不仅考虑到作者意图、而且也考虑了原语文化传递和译入语读者的接受情况。

对“蔚老爷”的翻译,杨译和蓝译直接翻译成“Mr. Wei”,“Mr.”只是对男性的一种礼貌称呼,丧失了对中国特有文化现象的传递。斯译“Master”,莱译“Old Master”,都对该人的身份有一定程度的说明,但依然不具体。其实,“老爷”是指旧时豪绅及富贵之家的年长男主人,因此,译作“Old Lord”,或许更能“保真务实”,使意象更明确,更能传递这个词的文化色彩。

其次,对中国特有事物的翻译,见表5。

表5 《离婚》中特有事物的翻译

这两个词都是中国特有的事物,“肚兜”在绍兴俗称“围身布”,上面常常贴上小布袋,放些随身小东西,斯译和杨译都是“girdle”,但这个词是“腰带”或“妇女紧身褡”,没有放东西的功能。莱译“pocket”、蓝译“waist pocket”,都是为了迎合读者的心理,却丧失了“围腰”的意象。笔者尝试把这个词特有的文化意象表达出来,译作“a waist belt with pockets on it”。

“红绿帖”,指旧时婚姻所用的证书,纸为红绿二色,因此叫做红绿贴。红贴是男方给女方递的求帖,绿贴是女方同意出嫁的允帖,如果双方同意成亲,则收受对方帖子②。杨译和蓝译直接将意义译出,斯译“the red and green marriage card”,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以为是“婚礼邀请函”,因为card有一个义项是“a card used to send greetings, issue an invitation”。莱译使用“red-green certificates”并加脚注“wedding certificates were traditionally printed on paper that was colored red and green”,说明结婚证的纸张颜色,但未能完全解释清楚不同颜色的不同用途。因此,可以在加注时补充完整,笔者试译为“wedding certificates, with the one in red offered by the husband’s side for proposing marriage, and the other in green offered by the wife’s side for accepting marriage”,既考虑读者的理解与接受,又传递了原词的文化,做到“求真-务实”的统一。

结语

通过从形式和内容上对《离婚》四个译本进行比较,可以看出,在形式上,莱尔的译文词汇量最大,句数最多,平均句长最长,斯译次之;在内容上,莱译和斯译在对原文意义和作者思想的传递上,更加具体与明确,反映出他们尽可能“求真”,以“忠诚”于原作与原作者;而杨译和蓝译更多地考虑读者的接受程度,尽可能“务实”——“忠实”于读者;对事实的考证中,斯译似乎更“求真”——符合作者的意图;涉及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时,莱译和斯译的处理更加“求真”,力图完整展现原文承载的文化涵义。

众所周知,翻译是人类特有的行为,翻译研究的主体离不开对译者的行为研究。在翻译活动中,译者基于各自独特理解、解读和阐释原作及作者意图的方式,其遣词、造句及行文,无一不是在“求真-务实”的译者行为连续统评价模式上选取各自不同的平衡点,实现各自的翻译目的。译者行为批评就是研究译者的主观能动性,描述译者在“原作/原作者”与“社会/读者”之间,如何综合考虑文本内的语言因素到文本外的社会因素,形成具有自我风格的译文,这也是翻译活动研究的新思路。

注释

①https://baike.baidu.com /item/乡绅/6858779?fr=aladdin。

②https://baike.baidu.com /item/红绿帖/4411991。

猜你喜欢

离婚求真译本
传承家风 求真 求美——朱玺臻小朋友的绘画追求
《邓小平文选》日译本的回顾与思考——著名翻译家吉田富夫先生访谈录
张锦绣
阎生德
漂洋过海赴少林 一文不名求真功从少林洋弟子到一国外长
德译本《牡丹亭》赴欧演出考论——以1936年奥地利“六幕”演出为中心
《红楼梦》霍克思译本中的古诗词增译策略及启示
《佛说四人出现世间经》的西夏译本
英国和欧盟:注定艰难的“离婚”
如果英国和欧盟真的“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