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交织下的指尖艺术——法式刺绣在高级定制时装中的魅力演绎

上官丽婉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三门峡 472000）

服装从最原始的遮体御寒功能，发展至今已成为一种艺术文化，与音乐、雕塑、书画艺术等一样，有着其独特的表达方式。高级定制是时装中的钻石，作为奢华精致时装艺术的代表，不计成本地追求完美，繁复的手工技艺所耗费的脑力和体力，以及精益求精的工艺制作流程，无形中承载着人类文明艺术的发展。高级定制时装之所有具有高度的经济、人文、艺术价值，除了昂贵的面料和独一无二的设计以外，更重要的在于凌驾于设计之上所花费的手工价值。而法式刺绣则是高级定制时装中必不可少的制胜法宝，高级定制中繁复的手工钉珠、立体刺绣无法完全依靠机器完成，因此其复杂的手工艺制作所代表的价值则不言而喻。

一、高级定制时装的发展历程

法国作为世界时装中心，引领着欧美乃至全世界的时装潮流。高级定制服装其法语意译为“Haute Couture”，Haute代表着顶级、雅致，Couture指裁剪、缝制、刺绣等手工艺，代表着服装制作的至高点，是一种充满艺术美感的高级手工制作服装，它不止象征着财富，更是文化和艺术的结晶。其诞生于19世纪中叶，由英国裁缝查尔斯·弗莱德里克·沃斯（Charles Frederic Worth，1827—1895）于巴黎开设的专门为上层贵妇顾客度身定制的高级手工女装，以别出心裁的设计、精准的人体模板手工缝制顾客选定的礼服，并附以自身的姓名来作为作品代表。高级定制作为法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以顶尖的设计、一流的材料、精湛的技艺、高昂的价格、高收入客户群及高档的使用场所等要素著称。而高级定制时装在法国的盛行与发展并非是一帆风顺的，经历了初期的沃斯时代和战后辉煌时期之后，由于整体经济低靡，人们对物质的追求日趋缩减，2002年伊夫·圣洛朗退休时曾说“高级定制已死”，然而作为法国殿堂级时尚品牌的Chanel不但没有消减生产，反而加大高级定制发布会的投入，并将巴黎著名的手工艺作坊收购于旗下，指定其成为品牌七大高级手工定制工坊，这些卓越的技艺齐聚Chanel，不但传承和发展了传统百年技艺，也奠定了Chanel在高级定制业的领头地位。

二、法式刺绣的历史演进

法式刺绣Luneville是各种类型的鼓形刺绣的总称，源自于法国Lunéville镇（法国洛林），当地常将此类刺绣称为“Lunéville Hook刺绣”，以刺绣所用的工具钩针的名字命名。这项技艺最早起源于印度的一种使用钩针的刺绣工艺阿里（Ari）绣（图1），其头部是尖尖的钩子（图2），末尾就用布条缠绕起来，后来加上塑料手柄以及木头手柄（图3），用以制造一些链条式纹路。其最早是鞋匠使用在皮革上，后运用至布料。印度Ari刺绣起源于12世纪，深受皇族和欧洲消费者的青睐，后出口到中东的波斯湾，最终在18世纪抵达欧洲。这种技艺在欧洲被称为Tambour刺绣，其工艺是大量使用锁链绣做刺绣图案。Tambour的法语意译为将地面织物紧紧地拉伸到框架上以产生绣制常规链式针迹所需张力的技术，框架可以是圆形或矩形（图4）。Tambour刺绣于1810年抵达法国小镇洛林（Lunéville），这种工艺是于薄纱上的锁链绣（图5）。使用这种技术，执行速度加快，工作更精确，图案也更加精致。在织机上拉伸织物的同时，也使得织物具有漂亮的光洁度，且不会在绣花部分周围产生褶皱，也不会因操作而变形。到1865年，一家名为Louis-Bonnechaux Ferry的当地刺绣品店，仍然使用同样的钩针工具，开始在其作品上添加珠子和亮片等其他装饰（图6）。这一创新也迎来了Luneville的蓬勃发展，法国时尚界也源源不断地需要更多串珠服饰和装饰品。这种趋势迅速蔓延至欧洲其他地区，随着经济变化带来的新机遇，衣服的改版以及各种珠子的再次流行，从城市的作坊，到乡村的每户人家，人们开始大量制作这种工艺以满足时尚需求，1924年还成立了第一所Luneville学徒学校。（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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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式刺绣最大的特色就是面料正面朝下，一只手在面料的下面，另一只手在面料的上面，只能靠手去感受珠子和亮片，把它们一颗颗钉在面料上（图8），十分考验刺绣者的经验和技巧的娴熟程度。如今，Luneville或针刺刺绣主要用于高级时装、奢华成衣饰品、音乐厅以及少量的家具上。时尚之都巴黎也开设了许多大型的刺绣屋，法式刺绣变得越来越普及，也成了时装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三、高级定制刺绣工坊

（一）LESAGE工坊

“刺绣之于高级定制，就好比烟火之于法国国庆日”——LESAGE工坊上一代当家人Francois Lesage是这样理解法式刺绣的。Francois Lesage被称为法国高级定制手工坊的捍卫者，他的工作室Maison Lesage是一个在巴黎拥有130年历史的刺绣工作室，始创于1858年，是刺绣技法与刺绣存品最为齐全鲜活的刺绣博物馆（图9），专门为时尚的奢侈品牌创造精美复杂的针线活。

LESAGE工坊成立至今共制造了4万多个不同的刺绣版本，其拥有着超过60吨的供应品存货，其中包含着不少古董，有自1870年以来保存至今的闪光水晶、20世纪单面切割宝石、琉璃珠、莱茵石等。位于巴黎第九区小巷间的一栋古老而平实的建筑中的这间已超过百年历史的LESAGE工坊，在欧洲手工业制作最为鼎盛的20世纪就已声名大噪，工坊中每一位顶尖的刺绣师傅的分工清晰明确，从草稿到真正的落针刺绣，均由专业的刺绣技术人员每天不间断地在这里一针一线地绣出T台上绝美的服装（图10）。工坊精湛的技艺获法国殿堂级的时尚品牌Chanel垂青，并成为其指定刺绣供应商。至2002年，LESAGE工坊被Chanel收购于旗下，成为该品牌七大手工艺坊之一。Francois Lesage和他的设计师及刺绣师团队会为Karl Lagerfeld推出的每季系列制作大约一百个新的刺绣样本，并融合其设计草图和构思进行绣制。Chanel设计总监卡尔·拉格菲尔德曾说过：“没有高级刺绣工坊，就没有高级定制。”Chanel并未因此而垄断法国高级刺绣，其允许LESAGE工坊拥有独立的经营权，除为母公司Chanel服务外，LESAGE工坊至今亦为不少知名品牌提供刺绣服务，如Christian Dior、Givenchy、Valentino等。为保证传统的法式刺绣手工技艺能更好地传承下去，Francois Lesage特创办了刺绣工艺学校，用以培养一代又一代的刺绣人才。尽管学费高昂，仍吸引了众多感兴趣者和服装设计师前来学习。不少中国刺绣爱好者和服装设计师都慕名而去学习法式刺绣这一传统技艺。

（二）Montex刺绣坊

Montex刺绣坊是一家位于巴黎的现代刺绣工坊，早在1949年成立，于2011年加入Chanel，但工艺方面毫不逊色，创造了各种独特的藏针法、针绣等刺绣手法，结合钩针与绣针的“Lunéville”隐藏式刺绣工艺和手导控式cornely缝刺技术，以纯手工的方式在丝、纱上进行缝制（图11）。每一季都以极致摩登的独特图案、精致华美的新颖设计，为Chanel的系列作品画上点睛之笔。

（三）Vastrakala刺绣工坊

Vastrakala刺绣工坊位于印度的偏僻农村金奈，一个看似与法国高级定制毫无关联的地方，却存在着一批批工艺精湛的刺绣匠人（图12）。他们生活在节奏缓慢的村子里，用一针一线回馈着先民的技术赐予，承接了许多高难度的修复活儿，并创造出一个个奇迹。正因如此百年传统的古老手工技艺才得以传承和发展下去。Vastrakala刺绣工坊也于2010加入Chanel大家庭，使得这项精湛的手工技艺得以更好地延续下去。

四、法式刺绣在高级定制服装中的魅力演绎

（一）不同材质完美搭配下的造型感

法式刺绣偏向于研究丰富的刺绣材料，主要包括亮片、珍珠、磨细的贝壳、各色精致宝石、幻彩水晶、管珠、米珠、缎带、手缝SWAROVSKI爪钻，手工烫钻、琉璃珠、流苏甚至金链子等各种刺绣材料的运用，缝制的线也不仅限于金银丝线，还有亚麻、棉线、毛线、DMC刺绣线、印度丝等都是常见的线质绣材，这些不同材料组合的图案绣制方式变化不一，立体感强、造型丰富多变，将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和对美的追求有了更深层次的解读。金色硬、软印度丝和细方金的立体规律排列托起手缝SWAROVSKI爪钻，融合条带状镀金米珠和金色亮片的装饰材料烘托出同色系不同形式的法绣作品，和谐统一且富有装饰内涵。（图13）白色羽毛、银色丝线亮片和银色管珠等材料由密至疏，由实到虚从中心向四周自由曲线扩散的花朵型装饰造型图案（图14）。银色管珠、麻花式银色饰带、大小不一的手缝爪钻与线状缩放排列的白色珍珠等材料缠绕且堆砌至腰部作为装饰造型（图15），这些法绣作品均离不开设计师的美学审视和对各种不同材料的精心搭配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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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e Saab 2016春夏高级定制礼服（图16）不但以面料浅紫同色系的刺绣丝线图案为底，还镶嵌了布艺立体花朵造型与同色亮片装饰。Tony Ward 2018春夏高级定制礼服（图17）中同色丝带、亮片、装饰线、米珠等不同材质的完美融合，将丛林的枝叶造型展露无遗。Zuhair Murad 2018春夏高级定制时装（图18）胸前及肩部以银色亮片、银色丝线刺绣和飘逸的流苏来展现其独特的率真感。法式刺绣中不同材质的混合运用及其丰富的造型所展现的独特魅力造就了高级定制时装的艺术灵魂。

（二）立体装饰塑造下的层次感

法式刺绣有着平面刺绣没有的凹凸立体感，其不同材质的搭配和组合所塑造出的图案立体感更显丰富精致，足以满足时装对于装饰之美的更高层次追求，善于表达出精美的纹饰和抽象情绪。亮片、珠子、水晶、缎带、贝壳、宝石甚至金链子等各种刺绣材料的运用，让法式刺绣充满华丽、丰富的层次感，是高级定制业界的无冕王侯。Yves Saint Laurent 1988年经典高定系列中的“梵高”夹克（图19），Lesage绣坊的手工艺人用2.5万个珠片、2万颗珍珠、250米缎带利用不同的排列组合形式，以鲜明的色彩对比和不同的刺绣手法，更加立体地诠释了荷兰印象派画家笔下的向日葵与鸢尾花。

Zuhair Murad 2018春夏高级定制礼服（图20）在薄纱上运用钉珠、亮片绣制出不规则的印第安风格几何形图案，并在图案上层辅以流苏和鸵鸟毛装饰，穿着礼服行走时底层图案的若隐若现加之外层流苏和鸵鸟毛的动感体现使得本系列礼服充满生机和独特的内涵。Yolancris Couture 2019春夏高级定制礼服，以一袭立体雕花修饰，配上纱质镂空图案与精美的亮片刺绣，背部V领设计与金色项饰的搭配（图21），吸睛程度与很多正面服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体的立体层次感也显得更加轻盈华丽。法式刺绣中充满创意的材料组合所产生的立体层次感塑造了高级定制服装的独特风采。

（三）卓绝工艺下的视觉冲击力

在一针一线的指尖艺术下，优秀的刺绣师们为自由驰骋的无尽灵感赋予了鲜活的生命，他们使用灵动纤巧的双手创造出无限的想象力，在秉承无与伦比的卓绝工艺基础上，结合了丰富的色彩对比和刺绣装饰线条的韵律展现，融合复杂多样的材质搭配，共同钩织出绚丽多彩的法绣作品。其使用钩针依靠双手在面料正反两面交互配合，结合反面刺绣（Lunéville）的独特技艺，将图案构思从描样、钉珠、刺绣等不同工序，到各种不同材质的立体搭配，凝聚了历史和技术的精华，为高级定制服装添加了无限风采和价值魅力。1996年Chanel秋冬高级定制那身夺人眼球的Coromandel连身裙（图22），金属线与金葱带单链式刺绣手法勾勒出的方形格裙身与金色长管珠圆形放射状图案排列形成的菱形格的完美结合，以及裙摆不同材质的方菱交互绣制手法的完美切换，利用纯手工卓绝的刺绣工艺耗费了Lesage工匠2000多个小时来实现这一服装艺术品的别致华丽。

Chanel 2019春夏高级定制礼服（图23）其富有体量感的泡泡袖、裙摆与贴合身体线条且布满手工钉珠刺绣工艺的衣身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很好地诠释了高级定制服装中精细卓绝的工艺和富有造型感的霸气展示。该系列闭幕款（图24）以银色亮片刺绣白色头纱搭配刺绣泳装和泳帽，来打造颠覆常规的新娘造型。Zuhair Murad 2019春夏高级定制发布会中，一袭粉紫色向白色渐变融合的亮片刺绣礼服（图25），其不规律的曲线排列形式，无形中拉长了人们的视觉效果，一片片大小不一波光粼粼的刺绣亮片组成的一袭礼服，犹如刚出水的美人鱼般鲜活立体。

五、结语

法式刺绣历经了数百年的岁月流转，从卓绝的工艺绣制针法、富有创意性的图案设计到丰富材料的不同切换，带给高级定制时装无限惊喜。其最大的特点在于能凸显服装上立体而丰富的刺绣图案，极大地满足了高级定制服装对于装饰之美的更高层级追求。它用绣针和反面刺绣（Lunéville）的独特技艺，结合不同的材质搭配，通过描样、钉珠、刺绣等工序，凝聚了历史与技术的精华，将高级定制服装和配饰点缀得美轮美奂，更为服装设计师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使其设计出令人无法抗拒的艺术作品。法式刺绣这一指尖艺术，除了要秉承高超的绣制技艺外，坚强的毅力和恒久的耐心更是作为艺术创作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其为高级定制时装增添了无限风采和价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