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辞白月光，今别朱砂痣（外三篇）

往事本来就是被用来缅怀的。收拾从前的旧物，目光触及每一分逝去的年华，就好像又再亲身经历那段过往。人与物都逐渐远去，但是心思却还留在那里。夕阳暮下，很久以前的我也是这样站在绿茵草坪的主席台上，物象都尽收眼底，然后被我封存在盒子里。不经意间从中逸散出一点点，就能让我兀自回味好久。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散落在了过往的人烟阜盛里。此去经年，更与何人说？

那年盛夏，那道晚霞，那些细碎而美好的月光和眉心的一点朱砂，都是我浮生里的小欢喜。这所有的一切，沉沦着却又渴望共情，不甘着却又无法逃离，让我觉得无所适从。沉溺在过往的欢喜里，苍茫月色、山川河海以及所有细碎的时光，一切琐碎都还在。每一段逝去的过往其实并不需要太大的悲伤，只是平静地失去，再接受，再失去。岁月清晰地映出我的面孔，脸上并无刻意悲喜，只是依稀可见，写满了过往。清晨的薄暮，从月色初临之日到岁月的终章。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破落的课桌上写满了青春，黑板上写着第几页的成长，抽屉里的纸条又诉说着谁的青涩年华。我不知道，那张属于我们书桌是否已经写下了别人的名字。我想知道，如今你的身旁是否还有人伴你走过四季。我希望知道，如今的你是否还会偶尔想起那些美好的过往和不为人知的悸动。许久许久，我依然记得那天月光下的初吻和绝美的你。你羞红的脸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其实我想说，那也是我的初吻。但是月光皎洁，你并没有看到我窘迫的表情和惊慌失措，晕在我脸上的红色包裹着嘴角的弧度，我多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走到很久很久，直到时光尽头。然而终究我们没能走到最后。就像所有老套的爱情故事里所说的那样，吵架、冷战、分手。我们也只是凡夫俗子，逃不过爱情的伤。其实我很感慨，那段时间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说是快乐吧，也不全是，说是悲伤吧，却又觉得少了几分决然。晚风中多了几分低吟，奏至黄昏落尽。

林间的小道上，紫罗兰爬满了两旁耸立的石台。我牵着你的手走在陈旧的石阶上，坑洼里的面孔，陌生得仿佛不像是我们。细碎的光透过青叶蓊郁而又苍翠的脉络，相互拥闹着，氤氲在你的脸上，笑容逐渐晕开。光影重叠，我竟不知这是过去还是未来。

五个月前的黄昏日落，两年前的大雪纷飞，无数个灯下沉默的夜晚。我们站在时光的唏嘘里，被加上了过往的枷锁。不算是意难平，却依然心绪沉落。站在时光的节点上，我们再也无法再拾捡那些往日的欢欣了。心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却又被新一轮的什么所填充，逐渐充盈。你站在时光的节点上，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却是无言。笑笑，便成了灰，随风消散在这广袤的天地间。

凡事过往，皆为序章。回首过去的些许时日，仍有诸多遗憾不可屈伸。话到七分，酒至微醺。许多未曾说出口的话，就永远地埋在心底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努力去追赶那道云霞，途经漫山遍野的今天，满心都是狼藉。临到近处，才知道自己眼中所谓的云霞，不过是一时的光景。我们尝试去成长，去遗忘那些落在梦与爱之间清醒的第三杯酒晕。中间跨过的距离，是我们始终保有的、不断扩大的过往。弥漫了我的四季，直到所有都散尽。

“我会记得你，然后爱别人。”

“我会忘记你，然后爱自己。”

故辞白月光，今别朱砂痣。那天的夜色真美，冷风吹着，依稀可以听闻我的心跳。那天的街道人山人海，我却拥你满怀，只是擦肩而过，便再无后来。

沉没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那些无知的奔忙，都留在昨日青空，点缀了她的梦。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完美的结局，承载着他们向死而生的爱情。

风吹过的时候，未名湖的波心总是投映出你的影子，留下你的眉目清浅。在这时色密凑的秋里，欢喜于一场相遇，落幕于悲伤。每一次的相遇，我都沦陷在你的温柔里——相遇亦是重逢。那天的花儿甚是妩媚，让枫叶红了脸，抖落一地尘埃。我站在桥上看着叶落，看着你路过小径，也路过了我的心里。樱花落下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枫叶却像火一样下坠，在风中凋零，凌乱了我的心绪。你抬头看天空，眸子中是纯净的钴蓝。那是天的颜色还是你的绝色，我已然分不清了。我们就这样静静站着，不说话，就很美好。那天的风很慢，那天的心很暖，那天的景色很美。如张爱玲所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有时候我在想，如此美好的我们，究竟是怎样走上陌路的。我们喜欢，我们欢喜，我们共情，把一切留在最初的梦里。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命中注定了。你的笑很治愈，你的脸庞里藏着美好，你的眼里映照出我的光明。至此，我已经无法再回忆起往日的点点滴滴。或许也是不愿再回忆。我们的生命划出两道不再交错的痕迹——我们断了联系，我断了念想。那时候的幼稚，我依然清晰。只是你的脸，已经模糊了我的呼吸。

换季的秋风掩盖了时间的过往，掩盖了我筚路蓝缕中追随你不经意间散落的星光。枫叶的思念鋪满了整个世界，遗落的感动蔓延进岁月的脉络，多年之后依然清晰可见。我曾以为，握住了你的手就抓住了青春的蝉夏;我曾以为，注视着你的眉宇温柔就拥有了满目星光。这并不是臆想，只是我的612星球回响着独奏的乐章。没有小王子与玫瑰的爱情故事，只有落寞与荒凉，伴随着荒芜的时光，奏至终章。

换季的秋风还在等待，等待着春天的缅怀。他错过了夏天的炽热，不曾想却也错失隆冬的遥远。喜欢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它会在你的心上种下一片原野，荒芜并且依然生机盎然。暗恋是一段遥远的路途，嘴角不自觉勾勒起的弧度，在这寒冷的夜感动了自己。想起第一次梦游，念着你的名字，留下整片星河。想起第一次为爱哭泣，满心遗憾流失疮伤。我爱上了你喜欢的春夏秋冬，欢喜无常。我习惯了你的悲伤，你的孤独，你的失望。我只是想给你一个留下的理由，让你可以安放。我思绪纷乱，我翻越每座高山，我游过每条河流。这是一场永不停留的奔忙——穿过你的长发我的心。

喜欢可能是一瞬间的感触，但爱却是心脏日复一日的震颤。喜欢很浅薄，随风飘过，消匿无踪。爱很深沉，坠入星辰大海，唤醒日夜的欢喜。喜欢就是放肆，但爱就是克制。把喜欢公之于众，把爱藏在无人知晓的心底。路途明灭可见的悲欢，在疲乏中，我慢慢沉没。

人刚认识的时候最美好，总是拘谨中带着温柔。脸上不自觉勾勒起的弧度，印刻在生活的每一帧里，留下了满心欢喜。少年时的我们追求激情，成熟后却迷恋平庸，在我们寻找、伤害、背离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的相信爱情，这是一种勇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重逢的人会再重逢。而每一次重逢都会再次触动灵魂深处的那份怀念。我们残忍，我们刻薄，我们背离，我们相拥。所有不期而遇的重逢，都属于灵魂深处的那份悸动。共繁华与慷慨，装饰了彼此的梦。

人生的平庸本就只是自己的沦陷。千千万万个平凡的日子过后，我们依然落魄行走在他乡的路途上，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渴望着爱情，却又怯懦于它的无情。牵绊的关系，披着伪装的自尊心，怎么可能酝酿出一份不含杂质的感情。我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我们都是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很久很久，蔓延过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阴差阳错。很久很久，略过了没有失望的落寞，我从没被谁知道，所以也没被谁忘记。在别人的回忆中怀念，在别人的言语中苟活。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爱情的沼泽。人这一生，总有那么些日子要学会爱上自己，总要学会在爱情里成熟。过往就像一座城，我在城里窥见一片狼藉。那流落的荒凉是我们只能接受的现实。那落魄的过往只是偶尔停留的悲伤。我曾相信过你的所有谎言，直到奏至终章。

正如简桢所说：“若深情是一桩悲剧，必定以死来句读。我们总在不断地记住忘记我们的人，而被我们忘记的人却也在纪念着我们。”人就是在如此的循环往复之中丢失了自己最初的模样。希望多年以后，还能有人记起我们那些无处安放的温柔，还能有人拥有缅怀的勇气。其实，最后你会发现，过去卑微却又努力着的自己真让人感动啊。无数个陪伴灯下尘埃的夜晚，无数个独自欣赏朝霞的清晨，那些我们曾经所拥有的，已经足够美好了。希望你仍能怀着一腔孤勇，怀着那些无人知晓的心绪，怀着对美好未来的希冀和热忱，大步向前走。而那些遗落在过去的星光，就让时间去释怀吧。

向前走，别回头。

霜 降

寒露已至，霜降未远。清晨的雾气弥漫在每个行人的心上，展现着自然的韵味。点点滴滴，演绎着人生百态。

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深秋把它的落寞，分给了寒冬。这凋零的枫叶，点缀在零零散散的霜寒里，唤醒每一个世人内心深处的悸动。有些人愿意在隆冬沉睡，把迷茫藏进雪白。有些人却愿意去探寻那白色深处，透出的一缕春光。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世间的冷暖百态都只能自己去体味。生命若给我无数张面孔，我永远选择最疼痛的一张去触摸。每一次的疼痛都会让我仔细感受过去的每一道伤疤。手指抚过那些裂痕，就像触及人生的每一道轨迹。时时传来的阵痛提醒着我，远方的峰顶在等着我。

放眼远眺，连绵之处，层林尽染。秋的颜色浸润着我的心心念念，那是思念着的人啊，那是思念着的——故乡。我缅怀着过往，我切慕着未来。我祭奠我死去的青春，也感嘆遥远的新生。我落魄在他乡的路上，拾捡此去经年里人烟阜盛的悲欢。那时的我们小而幼稚，渴求着外面的世界，向往远离父母的生活。如今的我们异地他乡，苦涩的古茗伴随清冷的月光。有时候深夜起身，眼眶中浸润着时光。想起那些灯下的尘埃，肆意绽放却又流离失所。看不清前方的路途，所以漫无目的沉浮。那些可以慰藉的人与物逐渐远去，留下一地彷徨。

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独自旅行。那些我们没有珍惜的时光，就那么碎在梦里，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看着雄鹰飞翔的时候，谁能想象到它幼年所遭受的挫折;看着赛场上光鲜亮丽的比分，谁能想象到那是多少个凌晨四点半的奋起。其实，终其所有，我们最后都只能依靠自己。把所有的支离破碎，所有的迷茫不甘都埋进尘埃里。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平凡都种进生命的泥藻里。正如在电影《熔炉》里所说的：“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们。”少年的骄傲在他乡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人生在世，有很多东西是不愿辜负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渴望，这是潜藏在人性中最为深刻的本质。我沉溺于这生命的平淡清浅，我陶醉于这人间的悲欢不停，我无奈于这人性的残忍刻薄，也欢喜于未来的美好期许。

人生总有少年时。春风得意，回首已不知，归向何处。一壶旧酒，一席清风，就着温润的月光。我们还有梦想，我们还有远方。

作者简介：傅承天，笔名沉没。河南省信阳人，就读于信阳学院。渌水诗社社员、风华文学社社员、青朗研习社入驻作者。作品散见《花溪》《渌水诗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