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与高凤翰》补考

摘要：高凤翰于康熙三十六年秋天从胶州来到淄川，亲受父亲高曰恭教诲，时年十五岁，比蒲松龄年少四十三岁。依据现有资料，目前无法准确确定蒲松龄与高凤翰的相交时间，只能划定一个时间段，即康熙三十六年至康熙四十年。雍正元年秋天，高凤翰因在济南参加乡试，借住朱缃家，看到朱家抄录的《聊斋志异》，题跋并赋诗一首，借以抒发自己仕途坎坷之愤懑情怀。此外，在《聊斋志异》传播过程中，高凤翰还是明确解读《张贡士》的第一人。

关键词：蒲松龄;高凤翰;友情;题跋;张贡士;考证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蒲喜章先生《蒲松龄与高凤翰》（《蒲松龄研究》2016年第2期）对蒲松龄与高凤翰的交往进行考证，提出不少新证据、新观点，或许因为缺乏资料，有个别地方不甚明了。兹依据相关资料作以补考，敬请蒲先生和各位专家批评指正。

一、高凤翰来淄时间

高凤翰《南阜山人敩文存稿·春草堂诗自叙》：“岁丁丑，先君子以公车走都门。……是年秋，余从先君子以薄宦游般阳。般阳故名胜地，又去新城王司寇不远，以故其乡人往往能诗。一时名士如李希梅尧臣、高梓岩之氵驿、张殿传元、刘世琦肇昌，皆卓荦有才气。而余以世好，故得从之游，风晨月夕，尊酒论文。” [1]439

乾隆《淄川县志·官师志·续秩官·儒学教谕》：“高曰恭，胶州人，举人，康熙三十五年任。文学儒雅，诸生进谒，论文亹亹不倦。诗歌文词、书法画意，无不精到。学者得其片纸，珍若拱璧。四十年致仕。” [2]517据县志所载，高曰恭于康熙三十五年丙子（1696）任淄川儒学教谕，高凤翰《春草堂诗自叙》却称高曰恭于康熙三十六年丁丑（1697）秋天前来淄川就任教谕，孰是孰非？

邹宗良《蒲松龄年谱汇考》考证：“高曰恭就任淄川，凤翰《春草堂诗自叙》云为本年（指康熙三十六年）事，与《淄川县志》所载有一年之差。推之，当是曰恭本年春由淄川入京参加会试，而凤翰至秋日始从父至淄川游。” [1]440邹先生的观点极为正确。高曰恭于康熙三十五年由诸城调任淄川儒学教谕，初来乍到，加之还要参加会试，因此没有让高凤翰随同前来淄川。三十六年秋天，诸事就绪，高凤翰才从胶州来到淄川，亲受父亲教诲，同时也得以与淄川诸文学名士交游。

郑文光、高师之《高凤翰卒年考异》论述：高凤翰“生于清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三月二十九日，这在他自己的著作里多处提到，毫无争议。清钱侍辰所编《高南阜先生〈砚史〉年谱》记载得更详细：‘（康熙二十二年癸亥）是年三月二十九日巳时公生。” [3]18据此可知，高凤翰来淄时年龄为十五岁，此年蒲松龄已然五十八岁，比高凤翰年长四十三岁，两人交往真可谓忘年之交。

二、蒲高二人何时相交

李既陶《清代山东书画家高凤翰年谱》：“（康熙三十六年）秋，先生随父赴淄川教官任。淄川读书人很多，先生与地方文士李尧臣（希梅）、张殿传（元）等订交，诗文倡和，互相砥砺，并获交于文学家蒲松龄。” [1]440按年谱所言，高凤翰在淄川期间与蒲松龄等淄川知名文人相识并订交，但未言明蒲高二人相识的具体时间和方式，之后又有哪些交往活动。

高凤翰《南阜山人诗集类稿·湖海集》有《题蒲柳泉先生〈聊斋志异〉》七古一首，盛伟编校《蒲松龄全集》也收录了这首诗。诗云：“庭梧叶老秋声乾，庭花月黑秋阴寒。《聊斋》一卷破岑寂，灯光变绿秋窗前。《搜神》、《洞冥》常惯见，胡为对此生辛酸？呜呼！今乃知先生生抱奇才不见用，雕空镂影摧心肝。不堪悲愤向人说，呵壁自问灵均天。不然卢家冢内黄金碗，邻舍桑根白玉环，亦复何与君家事，长篇短札劳千言？忆昔见君正寥落，丰颐虽好多愁颜。弹指响终二十载，亦与异物成周旋。不知相逢九地下，新鬼旧鬼谁烦冤？须臾月堕风生树，一杯酹君如有悟。投枕灭烛与君别，墨塞青林君何处？” [4]974

《湖海集》签题下写有小字：“自癸卯至丁未。”癸卯为雍正元年（1723），《题蒲柳泉先生〈聊斋志异〉》即作于此年 [1]440。诗文“弹指响终二十载”中“二十载”在此是个约数。实际情况是，蒲松龄、高凤翰二人相交，如在康熙三十六年，至雍正元年已过26年;如在康熙四十年（1701），至雍正元年已过22年，均多于“二十载”之数。据此，蒲高二人相交的具体年份难以确定，只能划定一个时间段，即康熙三十六年至康熙四十年，也就是高凤翰随父在淄期间。这是因为，高曰恭未来淄川之前，高凤翰无缘与蒲松龄相识;高曰恭秩满回籍之后，高凤翰独自留在淄川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没有了相交机会。至于蒲高二人在何处初次相识，或在淄川县衙高曰恭官邸，或在蒲松龄好友李尧臣家中，现在已经难以考证了。

三、高凤翰题跋《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各本序跋题辞·跋二》载：“余读《聊斋志异》竟，不禁推案起立，浩然而叹曰：嗟乎！文人之不可穷有如是夫！聊斋少负艳才，牢落名场无所遇，胸填气结，不得已为是书。余观其寓意之言，十固八九，何其悲以深也！向使聊斋早脱鞲去，奋笔石渠、天禄间，为一代史局大作手，岂暇作此郁郁语，托街谈巷议，以自写其胸中磊块诙奇哉！文士失职而志不平，毋亦当事者之责也。后有读者，苟具心眼，当与予同慨矣。雍正癸卯秋七月，南村题跋。” [5]31

雍正元年秋，高凤翰到济南参加该年乡试，因与张元有旧交，而此时张元正在朱缃家处馆，于是便借住在朱家 [6]14。张元《历下与高南村话旧》诗中云：“昨因文战来济上，与我抵足谈寒温。忆昔吾师在般水，君才束发我初婚。弹指流光三十载，相看白发惊心魂。”诗中所谓“吾师”即指高曰恭 [7]399。就在前一年，即康熙六十一年（1722）初冬，朱缃的三子朱宾理（或四子翊典），通过张元之子作哲（字仲明），借到蒲家不肯外传的《聊斋志异》，用时10个月，于该年七月十七日抄录、校对完毕 [7]387-389。高凤翰看到朱家抄录的《聊斋志异》，联想到蒲松龄“少负艳才，牢落名场无所遇”，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于是在朱氏抄本后题跋并赋诗一首，借蒲松龄怀才不遇之经历，抒发自己仕途坎坷之憤懑情怀。

《清实录·雍正朝实录》记载：“康熙六十一年，壬寅，十二月，壬子朔。癸亥，礼部遵旨议奏：雍正元年特开恩科，请于四月乡试、九月会试、十月殿试。其癸卯、甲辰乡会试正科，改于雍正二年举行，二月乡试，八月会试，九月殿试。从之。”“雍正元年，癸卯，三月，庚辰朔。甲午，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嵇曾筠为河南乡试正考官，翰林院侍讲文岱为副考官。侍讲王传为山东乡试正考官，贵州道御史柯乔年为副考官。内阁学士查嗣庭为山西乡试正考官，编修鄂尔奇为副考官。”

雍正元年的山东恩科乡试于四月举行，高凤翰肯定于是年春便来到济南。现知该年乡试高凤翰依然名落孙山，也许心有不甘，还要继续参加明年二月的乡试，或因来往不便，或因在济与人研讨时艺，于是就一直居住在济南。这样，高凤翰在济南阅读《聊斋志异》并于雍正元年七月题跋并赋诗，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四、高凤翰解读《张贡士》

在聊斋学研究过程中，曾有人将《张贡士》所记之事误认为张贞之事，王平先生《〈聊斋志异·张贡士〉小考》已对此予以纠正 [8]80。

其实，现存较早的铸雪斋《聊斋志异》抄本在此篇正文后有“高西园云”一段附则，就已经说明张贡士不是张贞，而是张贞的长子张在辛。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卷九《张贡士》附录：

高西园云：“向读渔洋先生《池北偶谈》，见有记心头小人者，为安丘张某事。余素善安丘张卯君，意必其宗属也。一日，晤间问及，始知即卯君事。询其本末，云：‘当病起时，所记昆山曲者，无一字遗，皆手录成册，后其嫂夫人以为不祥语，焚弃之。每从酒边茶余，犹能记其尾声，常举以诵客。今并识之，以广异闻。其词云：“诗云子曰都休讲，不过是‘都都平丈”（相传一村塾师训童子读论语，字多讹谬。其尤堪笑者，读“郁郁乎文哉”为“都都平丈我”）。全凭着佛留一百二十行（村塾中有训蒙要书，名“庄农杂字”。其开章云：“佛留一百二十行，惟有庄农打头强。”最为鄙俚）。玩其语意，似自道其生平寥落，晚为农家作塾师，主人慢之，而为是曲。意者：夙世老儒，其卯君前身乎？卯君名在辛，善汉隶篆印。” [9]559-560

朱其铠《全本新注聊斋志异·张贡士》注释：

安邱张贡士：据青柯亭本附记，指张在辛。张在辛，字卯君，山东安丘人，康熙二十五年拔贡。尝从邑人刘源渌讲学，又从郑簠学隶书。师事周亮工，传其印法，故于篆刻尤精，与同时长山王德昌八分书，新城王启磊画，并称“三绝”。传见《青州府志》十八、《山东通志》一七五。[10]1185

二十四卷抄本《聊斋志异》在《张贡士》正文后有“阮亭云：‘岂杞园耶？大奇。”数语，说明王士禛从《聊斋志异》中看到此事，将其抄入《池北偶谈》。高凤翰读了《池北偶谈》这则记载后，便当面问及张在辛，始知此即张在辛本人之事。这之后，高凤翰在朱家读到此篇时，便向朱氏兄弟讲述了此事由来，朱氏兄弟就附记在其抄本的本篇之后 [7]400。因此，高凤翰是明确解读《张贡士》第一人。

参考文献：

[1]邹宗良.蒲松龄年谱汇考[D].济南：山东大学，2015.

[2]张鸣铎.乾隆淄川县志[G]？蛐？蛐陈涟远，白相房.淄川县志汇编.淄博：淄博市新闻出版局，2010.

[3]郑文光，高师之.高凤翰卒年考异[J].中华书画家，2013，（9）.

[4]蒲松龄.蒲松龄全集[M].盛伟，编校.上海：学林出版社，1998.

[5]蒲松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张友鹤，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6]蒲喜章.蒲松龄与高凤翰[J].蒲松龄研究，2016，（2）.

[7]袁世碩.蒲松龄事迹著述新考[M].济南：齐鲁书社，1988.

[8]王平.《聊斋志异张贡士》小考[J].蒲松龄研究，1998，（3）.

[9]蒲松龄.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10]蒲松龄.全本新注聊斋志异[M].朱其铠，主编.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

Pu Songling and Gao Fenghan supplementary research

Sun Qi-xin

（Zibo commission for discipline inspection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Zibo255001，China）

Abstract： Gao Fenghan came to Zichuan from Jiaozhou in the fall of kangxis thirty-sixth year，taught by his father Gao yuegong，15-year-old，forty-three years younger than Pu Songling.Based on available information，we cant confirm the exact time when they met each other，we can only confirm a rough time quantu-m，between kangxis thirty-sixth year and fortieth year.The autumn of yongzhengs first year，because Gao Fenghan took a provincial exam in Jinan，he lived in Zhu Xiangs home，he saw Zhus copy of Liaozhaizhiyi，inscribed and composed a poem，to express his anger about his bad luck of his career.In addition，during the spread of Liaozhaizhiyi，he was the first man to interpret Zhanggongshi.

Key words： Pu Songling;Gao Fenghan;friendship;inscribe;Zhanggongshi;supple？蛳mentary research

（责任编辑：朱  峰）

收稿日期：2020-01-20

作者简介：孙启新（1964- ），男，山东淄博人。淄博市纪委市监委派驻第九纪检监察组组长，中国聊斋学会（筹）理事，蒲松龄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