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傍晚

苏仁聪

为崖壁施工者所作

悬崖在多年前凿出佛像：如今佛面难辨

施工者在崖壁上重修宝殿，新建黄帝大像

这边云杉带雾，寒冷蓬勃，你在壁上凿洞

你跳进洞中，往外递送土和沙石，天山因此改变

天山因此注入感情，鹰缓慢飞翔

雪豹深深隐居，哈萨克的马群在午睡

我路过看见你红色安全帽遮不住的地方仅剩白发

你像我苍老的父亲但比我苍老的父亲更苍老

草 原

哈萨克毡房生起火炉供我们取暖

奶茶高含热量抵挡此刻的寒气逼人

云杉和草原交替，中间一条地下河水清澈只剩下 白色浪花

牛粪马粪羊粪使草原绿了又绿

只听得懂哈萨克语的马站在细雨中微闭双眼

少年手握马鞭在拉客骑马：二十元一次

这里曾是蒙古人的领地但已无敖包无成吉思汗和 噶尔丹的传说

喇嘛庙遗存被改为风景名胜区。但我们路过时仍 然许下大愿

草原占据海拔二千二因此风雨又作

我头发沾湿感到深秋已来临

石河子的傍晚

他们终于下班了。从清晨干到傍晚

给地板留下一层环氧树脂 五瓶啤酒

廉价的烟头 盒饭 废弃的桶

中午他们就餐时，我在楼上窥伺

最年轻的一个，比我年轻

但满头腻子粉，白发苍苍

倒像是我的父亲。不同的是

他走前，在水龙头里洗了个头

一头金黄，回到年轻，然后急于

消失在石河子的傍晚

重阳节：写给草

请替我生长，照看好祖父

和祖父的祖父。请替我给土和土的父亲问好

请借你们的身体捐献给玉米收割后，空地里觅食 的鸟

请替我把远方的父亲喊回家。请给云南的朋友

苦涩或荒凉。请给我写一封无法寄达又瞬间寄达 的家书

告诉我的先人，他们的骨血尚在人间流淌

请宽宥一个无理之人的请求，因为重阳节

他的临时住所风雨潇潇

滇池之夜

海鸥回家了，湖面不再呈现倒影

風梳理人们的头发，灯火是主角

盲人老熊对月亮赞美不已

哑巴二姑指着水面反射的灯光急于发声

二姑父已死，就在前几日

她的女儿刚扶他来这里看过风景

今晚所有人心境都已不同

只有这汪湖水，从古滇国到现在

都保持着它的神秘，它的

丰盈与贫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