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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思想及其启示

2020-04-23胡洪彬

理论导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马克思恩格斯政治建设风险防范

摘 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思想,是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根本理论依据。马克思恩格斯在推进无产阶级革命的历史过程中,对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主体依托、内在根基、体制保障、根本旨归等进行了科学性和系统性阐述。系统总结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相关思想,启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要进一步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就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不动摇,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在完善相关法制体系和着力提升干部政治素养的同时,把紧紧依靠广大人民群众作为根本归宿,如此才能在巩固执政根基的基础上,推进新时代党的政治领导力不断提升。

关键词:马克思恩格斯;党的政治风险;风险防范;政治建设

中图分类号:D26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20)04-0055-08

基金项目: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中国共产党防范政治风险的百年历程与基本经验研究”(2019[6])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胡洪彬(1981-),男,浙江临安人,浙江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党的建设。

十九大以来,党中央在深入推进党的政治建设的过程中,将防范和化解党的政治风险摆在了尤为突出的位置上。2017年10月,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届一中全会上明确要求各级领导干部要形成“保持政治定力、驾驭政治局面、防范政治风险的能力”[1]。《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政治建设的意见》(2019)明确提出要防止“非政治性风险演变为政治风险”[2]。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上,习近平再次强调了通过“健全提高党的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制度”,增强领导干部“政治领导本领”和“驾驭风险本领”的极端重要性[3]。中國共产党对于执政风险的探索由来已久,但有关“防范政治风险”的命题则是新时代以来首次论及。这一概念的提出不仅抓住了党的政治建设的关键环节,也表明党在执政安全问题的思考上实现了纵深化。当前,我们党要科学有效地防范化解政治风险,不仅要在执政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更要善于从马克思主义理论高度对其作出分析和界定。早在100多年前,马克思恩格斯在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过程中,就对无产阶级政党如何防范和化解政治风险的命题进行了系统阐释,这些思想涵盖了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主体依托、内在根基、体制保障、根本旨归等多个层面,积极挖掘、提炼和系统总结马克思恩格斯的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思想,对于新时代中国共产党进一步做好政治风险防范工作,进而不断推进党的政治建设的深化发展和提升党的政治领导力等都具有重要的理论指导意义。

一、关于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主体依托

政党的政治风险,概言之,即政党在革命和执政的过程中遇到的危及其领导和统治地位的可能与各类政治因素的总和。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资本主义还处在上升阶段,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力量还较为薄弱,这促使马克思恩格斯在推进无产阶级革命中,对无产阶级政党巩固自身力量和防范政治风险给予了高度重视。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思路,首先是从干部素养培育切入的。在领导和推进共产主义者同盟、第一国际和第二国际等组织的创立和活动中,马克思恩格斯曾撰写了大量的论著、书信和声明,对党员干部的素养提出了殷切期盼。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政党作为“有自己的目的和自己的政治”[4]124的组织,要不断巩固自身政治地位,防止出现被资产阶级侵蚀的政治风险,党的干部首先就须形成坚定的政治素养。早在1847年共产主义者同盟成立时,马克思恩格斯在起草的《共产主义者同盟章程》中,就明确指出成为盟员的前提条件就是必须承认共产主义,否则就没有成为党的成员的资格。针对德国社会主义工人党部分成员鼓吹将党改造成“富有仁爱精神”的“全面的党”之右倾投降主义观点,马克思恩格斯直指其给无产阶级政党的发展带来了严峻的政治风险和危机,并严厉要求他们“退党”,“党如果还让他们占据显要的职位,那就是自己出卖自己。”[5]恩格斯也提醒党的领导人若“只图一时的成就而不顾后果”,这种“机会主义”是极其“危险”[6]412的,无产阶级政党要维护自身利益,就必须坚决加以反对。

以干部坚定政治素养为突破口,马克思恩格斯进而强调了干部理论素养、宣传素养等在防范政治风险过程中的重要性。从理论素养的角度看,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干部的理论积淀是构成干部政治素养的重要前提,无产阶级政党要维护政治稳定,党的干部就要充分获取理论认识,唯有“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7]285,方能做到“吃一堑,长一智”,进而不断壮大自身力量,尤其是党的领导者尤其要做到“透彻地理解种种理论问题”,才能“摆脱那些属于旧世界观的传统言辞的影响”[8]636带来的风险和挑战。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深刻地指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7]9从宣传素养角度看,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掌握理论固然重要,但无产阶级政党要完成自身使命,就决不能仅仅满足于解释世界,更要积极改造世界,由此才能在不断取得革命胜利的过程中巩固自身政治地位。为此,他们在主张理论创新的同时,亦要求干部要重视和善于通过报刊来发挥理论传播作用。在《共产主义者同盟章程》中,马克思恩格斯就将“具有宣传的能力和热情”及“革命的活力”[9]744视为成为盟员的重要条件,由此为提升党的领导力提供保障。

以干部素养的界定为基本前提,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从干部治理层面出发,对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路径进行了论证。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突出强调了及时清除党内不合格干部在防范政治风险过程中的重要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工人阶级要取得革命成功和实现长期稳定的政治统治,则作为工人阶级先锋队的政党就必须积极清除党内一切不称职的公职人员,以竭力维护党的纯洁性。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党的领导干部是社会的公仆,在无产阶级政党内部,“任何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都无权要求别人对自己采取与众不同的温顺态度”,任何人都不应把党的干部“当做完美无缺的官僚,百依百顺地服从他们”[10],唯此,才能确保干部真正做到为人民服务。1879年,恩格斯在致马克思的信件中也明确讲到,“一个政党宁愿容忍任何一个蠢货在党内肆意地作威作福,而不敢公开拒绝承认他,这样的党是没有前途的。”[11]90 1882 年,在法国工人党发生分裂后,恩格斯亦主张党的领导人决不能为了维系表面的团结而丧失原则,尤其当一些派别威胁到党的生存与发展时,就必须果断采取措施,由此,通过及时清除党内不合格官吏,为化解无产阶级政党政治风险提供内部支撑。

另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将公众罢免视为无产阶级政党化解内部政治风险和危机的典型形式。这里的罢免,简言之就是免除不合格官员的政治职务,即代表机关或选民撤销选出来的干部的职务的一种政治行为。在《法兰西内战》等著作中,马克思通过总结和分析巴黎公社的革命经验,对无产阶级通过罢免的形式对干部进行撤换的权利作出了明确。他指出,公社要提升政治公信力,不仅所有的公务员“都只付给跟其他工人同样的工资”,以免他们“追求升官发财”[12]111的美梦,而且公社内部包括司法、行政和教育各方面的“一切職位交给由普选选出的人担任”,其权力行使过程必须直接对选民负责,且“每一个代表都可随时罢免,并受到选民给予他的限权委托书的约束”[4]46。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要彻底清除腐败和作风问题以及由此给整个无产阶级政权带来的政治风险,则唤起人民的监督和参与,并确保人民拥有对干部罢免的权利是根本保证。工人阶级在取得政权后,不仅有权让干部“经常在公众监督之下进行工作”,而且还要“保证本身能够防范自己的代表和官吏,即宣布他们毫无例外地可以随时撤换”[4]12,由此才能避免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干部因追求自身特殊利益,而从社会的公仆蜕变为社会的主人。通过罢免不合格干部,达到巩固无产阶级政权的根本目的。

二、关于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内在根基

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关系,是马克思主义分析社会历史问题的基本切入点,早在1843年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马克思就提出了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的深刻命题,构成了其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理论的胚芽。此后,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和《反杜林论》等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对此进一步作出了丰富和发展。在他们看来,经济基础是决定上层建筑性质的第一要素,有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就有什么样的上层建筑,同时,上层建筑一经产生,又会对经济基础带来反作用,即对自身经济基础的巩固和发展带来促进效应。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运动,决定了无产阶级政党要巩固政治地位,有效化解自身的政治风险,就必须把契合自身经济基础的建构摆在核心位置上。对此,恩格斯就曾分析指出,一切社会变革的终极原因,绝不在“人们的头脑”中,而应通过“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革去寻找”[13]。通过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深刻批判,以及对无产阶级社会公有制的历史进步性分析,马克思恩格斯基于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对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内在基础作出了厘定。马克思一方面肯定了资产阶级的革命性,指出了其在不到一百年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还要大还要多的客观事实,但另一方面,他又明确指出了资本主义所有制的剥削本质,是“以自己的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消灭为前提的”[14],劳动产品和劳动本身的分离,造成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阶级“生产的财富越多”,反而“越贫穷”[7]40的悲惨命运。

随着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不断发展,社会财富也逐渐聚集到少数资产阶级手中,贫富差距也愈拉愈大,以致最终在社会体系内形成了一个庞大腐朽的特权阶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特权及腐败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伴生物,正是因为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存在,才加剧了公共权力的异化,才激起了“人们最卑劣的冲动和情欲”,它是“以损害人们的其他一切秉赋为代价而使之变本加厉的办法来完成这些事情的”,由此也就导致“贪欲和权势欲”不可避免地“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6]237。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模式下,资产阶级表面上关注弱者权益,但绝非出自真实本意,实质上是为了攫取更多剩余价值来为资本主义私有制服务。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的:“现代的国家政权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7]274。在无产阶级未有足够政治觉悟的条件下,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尚有其伪善的一面,当无产阶级在政治上一旦走向觉醒,资产阶级就会彻底撕碎其虚伪外衣,暴露出它的阶级本质和狰狞面目。恩格斯就曾指出,资本主义私有制是“用最肮脏的手段用之于最卑鄙的目的,表面上是替国民服务,实际上却是对国民进行统治和掠夺”[4]12。由此,劳动者在受到经济剥削的过程中,也必然走向“贫困、精神屈辱和政治依附”[8]609。在这种情况下,无产阶级政党的根基不仅难以保全,而且其政治运作过程也时时刻刻都处在风险的包围之中。

面对资产主义私有制下无产阶级所处的恶劣处境,无产阶级政党要彻底化解政治风险,就必须通过暴力革命将资本主义私有制进行彻底消灭,如此才能在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政治合法性。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的取代,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革命性结果,正是因为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环境下,“资本的垄断”成了“生产方式的桎梏”[4]476,才使得这种转变成为了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已经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4]476在此过程中,无产阶级的革命不可避免地就会走到历史的前台上来。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提出无产阶级要“把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全体社会成员的财产”,共产党人的全部理论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就是“消灭私有制”[7]286。由此,无产阶级及其政党通过一步一步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不仅为推进社会生产力发展扫除了障碍,也在实现政治统治的过程中为化解无产阶级政党的政治风险提供了根本保障。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正是基于无产阶级领导的社会公有制的建立,才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化解政治风险提供了内在和坚实的经济根基。一方面,公有制的建立彻底清除了无产阶级在生产过程中的异化问题,提升了无产阶级在国家政治体系中的主体地位。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对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的劳动异化问题作出了深刻剖析。他指出,劳动乃人类之本质,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客观存在,以及资产阶级对生产资料的垄断性占有,则使得无产阶级同劳动产品间形成了异化的关系,即无产阶级创造的劳动产品不但不为自身所拥有,反而成为了支配自身的异己力量。公有制的确立确保了无产阶级作为劳动者的优先受益权利,使劳动的价值真正得到了实现。由此,无产阶级在恢复劳动自主性的基础上,就为其积极参与国家政权建设、化解政治风险提供了坚实的经济基础。另一方面,公有制的建立也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提升防范政治风险的能力提供了帮助。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构想,在无产阶级的社会公有制环境下,“整个社会直接占有一切生产资料”,包括“土地、铁路、矿山、机器等等”,以确保其“为了全体的利益而共同利用”[15]。可见,公有制的确立为无产阶级参与政治消除了经济障碍,进而为其提升自身的政治话语权奠定根基。面对政治风险和危机,无产阶级可基于自身利益提出防范之策,为推进无产阶级政权的不断巩固贡献自身力量。

三、关于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体制保障

无产阶级政党要防范政治风险,不仅要建构契合自身利益的经济基础,也要在政治层面上建构和形成完善的体制保障体系。对于无产阶级及其政党而言,这一机制和保障体系的实现,从根本上就是要通过暴力革命推翻资产阶级虚伪的民主法治体系,进而建构和形成无产阶级的民主法治体制来加以实现。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民主乃是一种具有阶级性的国家制度,而法治则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和本质要求,这二者共同构成了无产阶级政党维护自身利益和防范政治风险的坚实保障。由此出发,马克思恩格斯对资产阶级民主制的不彻底性和虚伪性进引了深刻批判。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民主制度虽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意义,但资产阶级的阶级性质决定了其民主本质上是资产阶级的专政。“资产阶级口头上标榜自己是民主阶级”,但“实际上并不如此”,而且也“从来不在实践中实现这种原则” [9]692。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的阶级斗争》中,马克思就揭示,“资产阶级共和国”就是“一个阶级对其他阶级实行无限制的专制统治”[7]593。恩格斯也直言不讳地指出,在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下,“穷人是无权的”,他们不仅“备受压迫和凌辱”,而且“宪法不承认他们,法律虐待他们”[16]585,即资本主义民主实质上是少数资产阶级的民主,而不是大多数无产阶级的民主。在这种环境下,无产阶级显然毫无政治地位可言。要化解政治风险,无产阶级必须建立属于自身的民主体制。

由此,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参与欧洲工人运动及基于对巴黎公社经验的深刻反思,对无产阶级的民主体制建设作出了科学规划。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就指出,无产阶级要取得政治统治地位,首先必须“夺取政权”,以便将自身利益提升为“普遍的利益”,“这是它在初期不得不如此做的”[7]85,在这个过程中,无产阶级“失去的只是锁链”,获得的是“整个世界”[7]307。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也明确提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自身“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7]293。由此,在无产阶级的民主体制下,一切国家机关的公职人员都将在人民的监督下展开运作,法官的虚伪的独立性被彻底取消,警察也不再是集权和专制的工具,由此,“国家制度在这里表现出它的本来面目,即人的自由产物”[16]40。显然,这就为无产阶级巩固自身的政治统治奠定了体制支撑,也为其防范政治风险提供了现实渠道。恩格斯也认为,无产阶级民主即真正的人民民主。1879年,他在《致马克思》一文中强调,如果贪污腐败大行其道,无产阶级为了自身利益完全可抛弃调和的政策,进行十分“坦率的批评”,“即使发生争论和吵闹也不怕”[11]90。可见,正是基于无产阶级民主制的建立,才在强化无产阶级主体性的过程中,为其防范政治风险提供了现实可能。

为进一步提升无产阶级及其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能力,巩固无产阶级政权,在建构无产阶级的民主体制的基础上,马克思恩格斯又进一步阐释了实现无产阶级法治的极端重要性。1843年,马克思在写作完成《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之后,便开始投入大量的精力,对法律问题展开分析和研究,尤其是对法律的本质和起源等进行了深刻探讨。马克思认为,对法的关系的探寻决不能从“人类精神的一般发展来理解”,而必须根植于社会发展实践,即法律本质上“源于物质的生活关系”,是“物质的生活关系的总和”[8]32。在马克思看来,法律作为阶级意志的反映,是统治阶级意志上升为国家意志的体现。在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体制下,法律是凌驾于无产阶级之上的,无产阶级无任何权利可言,只有通过无产阶级专政,进而形成无产阶级自身的法治体系,法律才会趋向于现实的人民,进而才能被确定为人民自己的事情。正如马克思指出的,“在民主制中,不是人为法律而存在,而是法律为人而存在”[16]40,“法律、国家本身都是人民的自我规定和特定内容”[17]。可见,无产阶级要更加有效地防范政治风险,维护自身政治统治地位,则积极将自身意识通过法律的形式固定化是必然要求。

正是基于无产阶级法治建设的角度,马克思恩格斯进一步从制度建设层面,对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过程进行了阐释。譬如,针对党内腐败问题,以及由此给党带来的政治公信力危机,1859年,马克思在《致恩格斯》一文中便明确力主“必须绝对保持党的纪律,否则将一事无成” [18]。他号召人民通过广泛的参与和监督,为维护党的肌体健康提供保障。而在总结巴黎公社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时,马克思更是对工人阶级如何通过制度建设,将阶级斗争控制在适当范围内的过程进行了系统分析,即通过以“真正的责任制来代替虚伪的责任制”[4]96,使“一切有关社会生活事务的创议权”都在“公社掌握”[4]121之中。恩格斯也将法律视为无产阶级防范化解政治风险的利器,他指出,“所有通过革命取得政权的政党或阶级”“都要求由革命创造的新的法制基础得到绝对承认”[19],对此,无产阶级同样亦不例外。1875年,在给奥·倍倍尔的信中,恩格斯突出强调了由人民来管理国家的重要性,指出其实现的首要条件就是“一切公务人员在自己的一切职务活动方面都应当在普通法庭上按照一般法律向每一个公民负责”[11]123。这就在无产阶级的法治体系下,为无产阶级参与政权、巩固政权明确了法制前提,同时也为无产阶级防范化解政治风险提供了制度层面的证明。

四、关于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根本旨归

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彻底解放,是马克思恩格斯全部理论研究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也是他们要求无产阶级及其政党通过不断防范政治风险来巩固革命成果,以最终解放全人类要达到的根本目标。实现全人类的解放是马克思一生追求的目标,诚如恩格斯所言,马克思首先是一位革命家,人类“解放事业”是他“毕生的真正使命”[12]602。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就认为,解放不是一种思想活动,而是由工业、商业、农业、交往状况等因素共同促成的历史性活动。而历史上的阶級解放运动也绝非全部都有其进步性意义,只有无产阶级实现彻底解放,才为全人类的最终解放奠定根基。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亦指出,德国的解放问题不是单纯的政治解放问题,本质上是人的解放问题,而这一问题的化解只能依靠无产阶级来完成。基于对空想社会主义者的批判,恩格斯也认为,推进人类解放事业是“现代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4]760。无产阶级也只有从一切社会领域中解放出来,并同时解放其他一切社会领域,才能最终实现自身的解放。正是基于无产阶级这种先进性与彻底的革命性,其才能为防范和化解自身的政治风险提供坚定的力量支撑,以在根本上清除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压迫和破坏,进而扫清障碍并担负起解放全人类的历史使命。

基于对无产阶级历史进步性的分析,马克思给予了巴黎公社革命运动以高度的赞扬和评价。在他看来,巴黎公社之所以有别于法国历史上的资产阶级革命,其根本点就在于工人阶级掌握了革命的领导权。以往的一切资产阶级革命不仅未消除中央集权制,反而使其走向了更为完备的状态,巴黎公社革命则打碎了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社会把国家政权重新收回,把它从统治社会、压制社会的力量变成社会本身的生命力”[4]95,这在人类历史上是首次。马克思进而指出,巴黎公社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权力真正掌控在人民大众手中,“代替了被人民群众的敌人用来压迫他们的假托的社会力量”[4]95,这为人民推进社会解放提供了政治形式,进而实现了资产阶级革命曾提出的廉价政府的目标。可见,巴黎公社的建立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通过阶级解放的途径来防范和化解自身的政治风险提供了最初尝试。在巴黎公社内部,随着工人成为社会经济关系的根本性主体,也为无产阶级克服资本奴役,进而实现自身经济解放提供了现实可能。马克思指出,公社要消灭的就是“那种将多数人的劳动变为少数人的财富的阶级所有制”,并将作为“奴役和剥削劳动的手段的生产资料、土地和资本完全变成自由的和联合的劳动的工具,从而使个人所有制成为现实”[12]158。可以说,巴黎公社的实践为无产阶级彻底化解政治风险和推进人类解放指明了方向。

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类的解放既是人类从自然界奴役和旧的社会关系束缚中解放出来,成为自然界和社会关系主人的过程,也是人类不断摆脱剥削阶级的思想观念和传统思维方式的内在束缚,成为社会意识的主人的历史性过程。无产阶级的政治解放,构成了全人类解放的政治前提,但不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最终归宿,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的,“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一劳永逸地摆脱一切剥削、压迫以及阶级差别和阶级斗争”,无产阶级就不能使自身从被“奴役下解放出来”[7]257。因此,无论是“廉价政府”还是“真正共和国”,均不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根本目标,而“只是它的伴生物”[12]157。换言之,政治解放仅为无产阶级及其政党暂时性地化解了政治风险,而不能从根本上加以杜绝。无产阶级要真正破解这一难题,就必须继续推进社会革命,彻底“推翻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使全体社会成员“得到全面的发展”[7]10。基于此,马克思恩格斯呼吁全世界无产阶级紧密团结在科学社会主义旗帜下,并公开向世人宣布,共产党人的目标就是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彻底打碎锁链,获得“整个世界”[7]307。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政党的政治风险,从根本上而言源自于阶级差别和资本主义私有制,只有彻底消除阶级对立,并建立起共产主义的公有制,才能从根本上将其化解。早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即从异化理论的视角对共产主义进行了初步分析,他指出,共产主义就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而如果我们将其“称为对人的本质的占有”,那么“这种占有是以否定私有财产作为自己的中介的”[20]139。由此出发,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的基本原则进行了概括,指出它“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人道主义”,“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既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也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20]120。在馬克思看来,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绝不会归结于抽象的“人”或“物”,必将是以每个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形态得以最终展现。在共产主义的体制下,人的使命和任务“就是全面地发展自己的一切能力”[21]。在此过程中,随着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城乡、工农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的差别逐渐被消除,阶级社会的一切不平等的观念和现象也将被彻底消灭,并最终推动国家走向自行消亡,由此无产阶级政党的政治风险将彻底不复存在,无产阶级政党也将在完成历史使命的过程中退出历史舞台,社会在自由人联合体中实现和谐运行。

五、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政党防范政治风险思想的新时代启示

基于上文分析可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党防范政治风险的思想,内嵌于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哲学以及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体系之中。马克思恩格斯虽未明确提到防范“政治风险”这一具体命题,但在阐释无产阶级争取自由解放理论体系的过程中却深深蕴含了这一理念,这不仅彰显出他们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深切关怀,也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面对资产阶级的腐朽统治、压迫以及给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带来的政治危机和现实挑战,马克思恩格斯做到“边破边立”,初步确立起了无产阶级政党防范和化解政治风险的基本框架。今天,马克思恩格斯关于防范党的政治风险的思想,启示着新时代我们党要着力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就须做好以下几方面工作。

从根本前提看,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首先就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和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不动摇。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和最大优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则是契合我国国情的唯一的正确道路,是我们党在继承发展马克思主义建党学说基础上得出的科学结论。马克思恩格斯在推进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历史过程中,把维护无产阶级政党的权威性和实现无产阶级的政治解放视为首要命题。在他们看来,政党活动是实现政治发展的主导力量,无产阶级要实现政治解放,则无产阶级政党首先就要树立绝对权威,恩格斯针对巴黎公社革命实践甚至指出,如果“公社面对资产者没有运用武装人民这个权威,它能支持哪怕一天吗?”[4]227由此,他提出了“问题是靠权威来解决”[4]225的著名论断。这表明新时代防范政治风险,首先就要把坚持党的领导和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自信摆在核心位置上。坚持党的领导,切实维护党的执政权威,不仅能够有效保证社会主义政治发展秩序,而且能够有效调和与处理各利益主体的内在关系,不断发挥出我国社会主义制度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而在党的领导下坚定政治自信,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则不仅“能够有效保证人民享有更加广泛、更加充实的权利和自由”,而且也能够“增强民族凝聚力”“维护国家主权、安全、发展利益”,以最终“形成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22]。显然,这些对党防范化解政治风险有着积极的意义。可以说,坚持党的领导和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是新时代政治风险防范能力提升的根本前提。

从内在基础看,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必须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角度切入论证,是马克思恩格斯阐释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重要理路。这亦表明新时代党在防范政治风险的过程中,决不能仅将目光聚焦于党和国家的政治体系内部,而应善于从社会经济发展的开阔视野对其作出分析。对此,习近平多次强调新时代防止非政治风险向政治风险传导和蔓延的紧迫性。我国的国家政治体系是建立在中国特色经济制度基础之上的,也是在中国特色经济制度基础之上加以运作的,这决定了党要切实防范政治风险,巩固国家政治体系的稳定性,必须坚持和完善我国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一方面,从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角度看,新中国70年来的发展历程表明,无论是改革开放之前的贫困年代,还是经济模式多元化的新时期,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中坚力量,也为我们党掌握国家经济命脉,抵御外部风险冲击和提升国家核心竞争力,进而摆脱经济发展滞后带来的社会政治危机提供了坚实保障。另一方面,从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角度看,改革开放40多年来的经济成就亦表明,非公有制经济不仅在稳就业、促民生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而且在动员社会资本的过程中,也为进一步保障国家经济命脉和战略安全提供了有效支撑[23]。新时代,我们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就必须推进公有制和非公有制经济的协同发展,由此才能夯实党和国家政治稳定的内在根基。

从宏观治理看,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必须推进党防范政治风险的相关法律制度体系的发展与完善。制度是带有全局性和根本性的因素,马克思恩格斯曾高度肯定了无产阶级取得统治地位后强化制度建设的极端重要性,其有关防范政治风险中强化法治保障的思想,为新时代政治风险防范法制建设提供了直接的理论依据,启示着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就必须高度重视和做好法律制度的建构和完善工作。十八大以来,在党中央高度重视下,我国国家法制体系和党内法规建设不断趋于完善,为党维护国家安全和防范政治风险提供了整体性框架,但对何为政治风险、如何防范政治风险、具体要求和构成要素是什么等基本命题,目前还缺乏法制层面的具体界定,这显然是当前党固本强基的内在阻滞。对此,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了完善全面从严治党制度和健全国家安全法律制度体系的执政要求。当前,党要有效防范各类政治风险因素的产生,就必须积极在法制层面作出回应。一方面,从国家法制体系看,当务之急是推进《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实现细化发展,尤其要对政治安全作出具体界定,以为党稳固执政提供宏观安全保障。另一方面,从党内法规建设看,则应在现有法规的基础上进一步形成有关政治风险防范的具体性制度规范,明确党防范政治风险的内在框架,并将其同《中国共产党问责条例》《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等已有法规紧密挂钩,从而通过全方位的制度完善,为党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提供更为坚实的制度保障。

从微观主体看,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必须把提升干部政治素养摆在突出位置上。干部是干事创业的主体,也是党防范政治风险的中坚力量。马克思恩格斯在推进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过程中,始终将党的干部素养的提升视为重要出发点,其有关党的干部坚定理想信念、堅持原则和宣传能力等方面的阐释,不仅为党的干部素养的培育指明了方向,同时也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防范政治风险提供了深刻启示,即新时代党的政治风险防范能力的提升,同党的干部素养的提升成正比例关系,而在干部素养的总体框架中,最核心和最紧要的就是要注重和做好对干部政治素养的培育和强化。党的十九大以来,中央多次强调干部队伍建设要“突出政治标准”,《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党的政治建设的意见》也进一步强调了健全干部政治素养识别和评价机制的重要性,遗憾的是,目前对干部政治素养的界定依然较为模糊,导致一些地方对领导干部政治素养的评价还存在现实难度[24]。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有关无产阶级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科学理论,应对党的干部的政治素养作出更加明确和具体的界定。当前,既要着力推进中央有关党的政治建设的要求走向微观化和个体化,将其落实到干部队伍建设上,切实做到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也要在现有法规的基础上,打造干部政治素养评价的可操作机制,尤其是要对干部政治素养的内涵、类型和基本要求作出明确界定,由此在推进干部政治素养不断提升的过程中,为化解政治风险和维护党的执政安全提供个体支撑。

从根本保障看,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必须把依靠广大人民群众作为根本归宿。无论是无产阶级公有制和民主法治体系的建构,还是干部素养培育以及不断推进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证政党防范政治风险的各个层面,紧紧依靠人民都是贯穿其中的根本主题。马克思主义本身就是植根于人民的理论体系,是人民改造世界最有力的思想武器。植根人民、依靠人民和服务人民,同样是中国共产党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同其他政党相区别的显著标志。马克思主义的人民观启示新时代党要提升政治风险防范能力,就必须把人民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紧紧依靠人民来获得宏大力量。紧紧依靠人民,首先就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政治立场,并将其作为党的一切工作的根本出发点,健全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切实践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工作方法,将人民群众的拥护、赞成等视为党工作成败得失的根本标准。紧紧依靠人民,也要把不断增进人民福祉和改善民生作为根本落脚点,既要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维护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也要积极完善统筹城乡的民生保障制度,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在不断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的历史进程中,引导人民群众形成听党话、跟党走的积极氛围。由此,在不断激发人民创造力和充分调动人民积极性和主动性的基础上,为党防范化解政治风险筑牢坚实的社会根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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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晓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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