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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析《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的成长之伤

2020-04-19黄保超

文学教育 2020年3期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创伤成长

内容摘要:《追风筝的人》是一部成长小说。童年时期的阿米尔生活在宗教纷争和种族歧视的环境中,他缺乏母爱的同时父亲关爱不足,再加上父亲的男权思想和对他的过高期许,这些都构成了他成长道路上的创伤,致使他的性格变得自私、伪善、嫉妒、怯懦。探析阿米尔成长过程中所遭遇的种种创伤,对于规避针对孩子的不当教育、错误引导和偏颇评价等具有借鉴意义。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 成长 创伤

《追风筝的人》是美国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成名作,是一部关于个体成长的小说。小说主人公阿米尔的父亲是“喀布尔屈指可数的巨贾”,十二岁之前,大部分时间都在跟仆人阿里的儿子哈桑玩耍。哈桑纯真善良、朴实忠诚,为替阿米尔追回一只蓝色的风筝遭人围堵侮辱。阿米尔没有挺身而出,反而沉默无语,为了逃避自责、愧疚,阿米尔诬陷哈桑偷窃钱物,逼使哈桑父子离开。后来由于战乱,阿米尔随父亲一起辗转逃亡美国,一步步过上优越的生活。多年以后,中年阿米尔在父亲的好友拉幸汗的感召下,踏上“再次成为好人的路”。阿米尔获悉哈桑就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在看护家园时死于非命,遗孤索拉博落在塔利班武装分子之手。于是,阿米尔重返喀布尔,历尽磨难,救出索拉博并带回美国一起生活。

小说甫一问世,即受欢迎,好评如潮。在国内,读者们从不同角度写出小说读后感,学者们也从不同角度对小说进行解读。魏金梅(2011)和牛慧(2017)等从生态批评视域、郭巧懿(2012)从认知诗学视角、朱于和王跃洪(2013)等从原型批评理论视角、王俊生(2014)从创伤视角、李康(2019)从存在主义视角、王晶瑾(2017)从文学治疗的角度出发分别对小说的主题进行深度解读。也有学者对小说的人物刻画、风筝意象和叙事方式和进行微观解读。诚然,对一部小说进行全方位、多角度地解读,有助于读者更深层次领会小说所反映的社会、文化、宗教内涵,丰富读者的社会文化知识。然而,纵贯小说的是主人公阿米尔从懵懂无知、自私懦弱到自我救赎、勇于担当的成长史。学界目前还没有对阿米尔的成长之伤进行研究。中国古代先哲孟子有“人之初,性本善”的性善论,幼年的阿米尔纯真、友善,随着年岁的增长,一步一步变得自私、伪善、嫉妒、怯懦,直至背叛诬陷自己的童年玩伴。可以说阿米尔的成长过程是曲折的、代价是巨大的,充满着创伤。探析阿米爾成长过程中所遭遇的种种创伤,对于规避针对孩子的不当教育、错误引导和偏颇评价等具有借鉴意义。本文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剖析给阿米尔造成创伤的缘由。

一.阿富汗的国内宗教分歧与种族歧视

小说中主人公阿米尔及其父亲是普什图人,而哈桑及其父亲阿里是哈扎拉人。普什图人与哈扎拉人分别属于逊尼派和什叶派,这是两个长期存在着矛盾和纷争的伊斯兰教派。在阿富汗的伊斯兰教徒中,逊尼派占90%,什叶派占10%。普什图人多为逊尼派穆斯林,绝大部分哈扎拉人和极少数普什图部落为什叶派信徒。普什图人自称“正统派”,与哈扎拉人信仰的什叶派对立。(王晶瑾:2017)因宗教分歧,哈扎拉人长期遭受歧视、被迫充当普什图人的奴仆。

阿米尔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妈妈留下的一本旧的历史书,吃惊地读到自己的族人曾对阿扎拉人妄加杀戮,“迫使他们背井离乡,焚烧他们的家园,贩卖他们的女人”。书中认为普什图人欺压哈扎拉人的部分原因是,普什图人是逊尼派穆斯林,而哈扎拉人是什叶派。人们管哈扎拉人叫“吃老鼠的人”、“塌鼻子”、“载货蠢驴”等等。阿米尔的父亲和仆人阿里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但是阿里是哈扎拉人,又因患有小儿麻痹症落下腿患残疾,阿米尔的父亲从来都没有提及阿里是他的朋友。这在无形中暗示阿米尔,身为哈扎拉人的阿里、哈桑,是不能在外人面前称之为朋友的。在遭遇恶棍阿塞夫质问“你怎么当他是朋友?”时,阿米尔几乎冲口说出“可是他并非我的朋友”。他对阿桑好,就像是兄弟,但每逢和父亲的朋友家的孩子们玩游戏时,从来没喊上阿桑,只有在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才和阿桑玩耍。就像历史、社会改变不了阿米尔和阿桑一起蹒跚学步、一起玩恶作剧、玩捉迷藏的事实一样,阿米尔从内心深处认为“我是普什图人,他是哈扎拉人,我是逊尼派,他是什叶派,这些没有什么能改变的了”。尽管哈桑是形影不离的玩伴,阿米尔认为哈桑是可以取笑和嘲弄的。阿米尔认为戏弄和取笑哈桑是是有点好玩,“虽然是病态的好玩,跟我们折磨昆虫的游戏有点相似”。他把哈桑视为蚂蚁,而自己就是那个拿着放大镜的人。哈桑是哈扎拉人的代表,他的命运是整个什叶派穆斯林的缩影,宗教分歧和种族歧视,使得他们的命运如同草芥、羔羊、如同蚂蚁,任由普什图人宰割践踏、宰割和玩弄。阿米尔的家境优裕,自己是显贵少爷,阿里父子只不过是家仆,负责一切家务琐事。在这样的宗教环境和家庭环境中长大的阿米尔,除了冷酷自私,哪管哈桑的内心感受,对阿里父子焉能产生悲悯情怀。

二.阿米尔的母爱缺失与关爱不足

阿米尔出生时,母亲因难产去世。跟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哈桑,母亲在他出生5天后便跟流浪艺人跑了。这样一来,阿米尔的生活里自然就缺少可以充当母亲角色的女性的关爱和呵护,父亲成了他童年生活乃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唯一亲人。没有了母亲,父亲就是他唯一的情感寄托,他渴望父亲的陪伴,渴望独享父爱。阿米尔的父亲整日忙于工作而无暇顾及阿米尔。父亲除了忙于生意,还热衷慈善,出资建造恤孤院。阿米尔曾一度恨上了恤孤院里父亲所照料的那些孩子,甚至产生了希望他们全部死掉的极端罪恶的想法,这样父亲就有充足的时间陪自己了。对于那些恤孤院的孩子,阿米尔只能在内心怨恨和诅咒,毕竟他们不在自己眼前。而与他形影不离的哈桑无疑充当了替罪羊,所有的愤恨和不满,自然都要发泄在哈桑身上。

在家庭生活中,父亲经常赞赏哈桑的优良品质,并且对哈桑关爱有加,“爸爸从来不会忘记哈桑的生日”。每年冬天父亲都不忘给哈桑挑选一些东西作为生日礼,什么日本玩具车、毛皮牛仔帽等等。一个“哈扎拉文盲,一辈子只配在厨房里打杂”的仆人,居然得到父亲的关心照顾,这种给予哈桑的关爱甚至超过了自己。哈桑生日那天,父亲送给他一份陪伴终生的礼物——做兔唇矫正手术。在父亲的悉心照料下,哈桑的手术很成功。阿米尔甚至希望自己身上也有一些残疾,可以乞换父亲的怜悯,他感觉“太不公平了,哈桑什么都没干,就得到爸爸的爱护。”反观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却是冷漠的、忽略的。阿米尔创作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父亲连看都懒得看,只是点点头,表明他对此并无多大兴趣。阿米尔十三岁生日那天,父亲为他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父亲忙于和客人应酬,还要求阿米尔逐一跟来宾打招呼。熙熙攘攘的宴会似乎忽略了阿米尔才是宴会的主人,他从拥挤的宾客中走出来,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倒是父亲的好友拉幸汗注意到阿米尔受到冷落,每次都及时走过来劝慰受到冷落的阿米尔,还称阿米尔为“亲爱的”,而父亲从来都没用这个昵称来称呼自己。

父亲对哈桑的赞赏和关爱以及对自己的不满和冷漠,使得阿米尔内心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反差。这种心理反差存在于阿米尔的潜意识里,使他产生了嫉妒和厌恶的心理。他要把这种心理有意或无意地发泄在哈桑身上,在日常小事的处理上无意识地加大对哈桑的惩罚力度。渴望独自占有父爱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阿米尔的“独占欲”让他不能容忍父亲对哈桑的关爱,他要得到的必须是父亲完整的爱,甚至不惜以欺骗父亲、背叛哈桑为代价。风筝比赛结束后的那个冬天,阿米尔为了得到象征荣誉的蓝色风筝,为了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并得到对自己的认可与赞赏,目睹哈桑被强暴,而自己却袖手旁观,最终报复了哈桑分享本属于自己的父爱,也背叛了两人如影随形的友谊。这种背叛,源于阿米尔对哈桑在父亲面前优异的表现的嫉妒,源于父亲给予哈桑优异表现的赞赏的嫉妒。

三.阿米尔父亲的男权崇拜与期许过高

阿米尔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阿米尔一直以为父亲因此而一直怨恨自己,“毕竟,是我杀了他深爱着的妻子,他美丽的公主,不是么?”阿米尔的父亲从来都没有给年幼的阿米尔解释,任何产妇在分娩时,都有可能因为难产而导致死亡,这并不是孩子的过错。愧疚感一直伴随着阿米尔,他想“至少应该是试图变得更像他一点”,用这样的方法来“赎罪”,从而获得父爱的原谅。阿米尔的父亲与仆人阿里的妻子私通,生下哈桑。阿里默默接受并抚养哈桑长大,阿米尔一直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哈桑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导致哈桑受到阿米尔不公正的对待。在这件事上,除了有种族歧视、社会声誉的考量外,阿米尔的父亲也有男权崇拜思想在作祟,他认为男人就是事业有成、孔武有力,无需在儿女情长上耗费精力去做过多解释。反观父亲的朋友拉幸汗,在阿米尔失意落寞时,坦诚地向阿米尔讲述了他和邻居仆人的女儿——荷麦拉(哈扎拉人)的无疾而终的爱情故事。如果阿米尔的父亲能像拉幸汗这样,坦然相告母亲过世的真相、坦然相待自己过去的错误,阿米尔也不会产生愧疚、怨恨的心理。

在阿米尔的心目中,父亲是高大伟岸、完美无瑕的。父亲不仅身材魁梧,人称“飓风先生”,曾“赤手空拳和黑熊搏斗”。在生意场上,父亲“创办了一家日进斗金的地毯出口公司,两家药房,还有一家餐厅”,成了“喀布尔屈指可数的巨贾”。父亲虽然没有“皇家血统”,却娶到了无论是人品还是外貌“都被公认是喀布尔数得上的淑女”,母亲受到良好教育,她的祖上是皇亲贵胄。火红生意和幸福婚姻,彰显了阿米尔的父亲孔武有力,是一位能干、成功的男人。如果能得到父亲的赞赏,对阿米尔将是极大的鼓励。阿米尔上学时,能背诵数十篇诗歌。代表班级参加诗歌比赛,总能旗开得胜。当他把胜利的喜讯告诉父亲时,父亲只是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不错”。阿米尔喜欢小说和诗歌,读完了妈妈的遗藏的书籍,自己用零花钱去买书,买来的书放满书架,只能放在硬纸箱里。儿子对小说和诗歌的喜爱,作为父亲本应该大力支持、大加赞赏,而父亲却表现的很冷漠,甚至不希望看到这个喜欢埋头诗书的孩子。父亲想把阿米尔锻造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带他看世界杯足球赛以激起阿米尔对足球的热情,甚至还给他报名参加足球队,结果却发现阿米尔非但不喜欢踢足球,连当观众都心不在焉。父亲带他看一年一度的比武竞赛,阿米尔看到骑士跌落马鞍,被马蹄践踏流血,忍不住放声大哭。在和邻居家的孩子玩耍时,被人推搡、拿走玩具,阿米尔从不反击、只是低下头。父亲在和拉幸汗谈起这些事时,评价道“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男孩,长大之后什么东西都保护不了”。父亲期望阿米尔做达官贵人,或做一个成功的生意人,或者做一份律師那样的“真正的工作”。在阿米尔的心目中,父亲就是权威,父亲的话千真万确,除了默默接受,不容辩驳。父亲的期望,让阿米尔感觉不可企及。在逃亡路上,苏联哨兵欲非礼同行的年轻妇女,父亲站起来与之理论时,阿米尔拖拽父亲,欲阻止父亲出面,阿米尔的懦弱,再次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阿米尔在美国一步步站稳脚跟,建立自己的家庭,发展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拉幸汗的电话,阿米尔完全忘记或者不愿想起尚在苦难中挣扎的哈桑。这种性格上的自私懦弱,源自父亲过高的期望,当阿米尔的表现让父亲失望时,父亲又给出了不恰当的评判。父亲没有看到阿米尔的长处,漠视阿米尔的写作爱好,把自己的文治武功的意愿强加在阿米尔身上。当阿米尔的表现差强人意时,就给他贴上“长大之后什么东西都保护不了”的标签。这个标签,让阿米尔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就是懦弱无能。这种懦弱的性格,使得阿米尔在和妻子索拉雅最初的交往中,面对索拉雅一家始终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综上所述,阿米尔的童年所遭受的种种创伤,有来自宗教、种族的原因,有来自家庭、社会的原因,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扭曲了纯真无邪的童年。这些创伤给阿米尔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和伤害,延缓了阿米尔的健康成长。数十年来阿米尔始终深陷在在创伤记忆中,即便自己一路拼搏,成为一名作家却无法开始真正地幸福生活。(王俊生:2014)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必须经历从年幼无知到成熟懂事的成长过程。个体的成长不仅仅是生理上的逐渐成熟,更是精神层面的日臻完善。童年的经历会影响孩子的一生,积极的干预会使孩子受益终生,消极的影响会使孩子误入歧途。因此,孩子在幼年应该接受积极向上的社会教育、健康乐观的家庭教育。《追风筝的人》之所以受欢迎,还在于每个人能从阿米尔的成长之路中看到自己。人在成长过程中总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但是为了成为“比想象中更好的那个人”,我们应该直面过错,满怀忏悔、改过自新。用真诚的行动去弥补过错,实现自我救赎,使自己成长为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参考文献

[1]郭巧懿.认知诗学视角下《追风筝的人》的主题解读[J].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5(03):382-386.

[2]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M].李继宏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3]王俊生.创伤视角下的《追风筝的人》——国殇家恨与灵魂救赎[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14,30(01):55-58+62.

[4]牛慧.生态批评视域下解读《追风筝的人》[J].甘肃高师学报,2017,22(02):7-10.

[5]王俊生.创伤视角下的《追风筝的人》——国殇家恨与灵魂救赎[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14,30(01):55-58+62.

[6]王晶瑾.“文学治疗”视域下《追风筝的人》解读[J].长春师范大学学报,2017,36(09)09:103-105.

[7]魏金梅.《追风筝的人》的生态批评解读[J].名作欣赏,2011(15):52-53.

[8]朱于,王跃洪.原型批评理论视角下的《追风筝的人》[J].上海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35(03):250-253.

(作者介绍:黄保超,河南省洛阳师范学院讲师,从事英美文学研究和大学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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