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中毒》
2020-04-19杨健
杨健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 艺术家批评艺术家
一
皮埃尔漫步穿越不同色彩的空间,每一处都有来自中上阶层的宾客们以完全莫名的广告语来对话和言说。最后他来到朋友身边:我很困,我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嘴谈话,但他们似乎不是统一体没有一致,人应感到统一,我觉得自己被分的支离破碎……他把蛋糕摔向衣冠楚楚的宾客。(电影《狂人皮埃尔》)
王拓的《中毒》并没有准备好砸向目标的蛋糕,他以隐晦的方式再次向我们展示荒唐。区别于戈达尔在电影中战斗地表达对于商品社会的鞭挞以及被其异化的人,王拓在意的是揭开演员扮演的生活与其实际生活的不对位。《中毒》模拟《名利场》杂志封面照片的群像,雇佣广告演员扮演他们经常扮演的与他们实际经济地位截然不同的上流阶层。所有人盯著镜头,轮流作自我介绍,其他人则向作自我介绍的演员问好。之后,每个人背诵自己曾经演过的广告台词。于是一个苍白没有厚度的群体肖像被传达出来。那么,他批评的是这个被扮演的阶层,还是扮演这个阶层的演员,或作为“人造观念”帮凶的图像工业?
《中毒》引用西方古典绘画的群像来说明不同阶层的图像审美是被教育的产物。区别于经典群像对下同阶层的呈现,他在《中毒》中完成了两个阶层在同一群像上不可能的统一。
这些演员扮演这样的角色,只是由于他们的脸恰巧符合图像分层的类别,因此被征用。这些错位的脸是对于自身阶层身份的压制与背叛,同时他们通过压制与背叛自身的阶层来赚取报酬。 “人造观念”与其依赖媒介手段产生的图像是一种互为因果的关系,图像既是结果也是原因,并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媒介化与大规模生产而得到加强,最终图像完成了对脸的驯服,压制真实进而僭越成为现实,那么图像的真实是什么?我们如何达到图像的真实?图像是否曾经在某个光荣纯真的时代真实过?或者图像与真实有过交集吗?
脸与身子分属不同的阵营,而这样的分离其实是现今网民的肖像。社交媒体上的头像大都能传达这样的分离,并被视为理所当然。人们无法洞悉这种不对称后的现实化危机。当然这种危机不是因网络而兴起,但毫无疑问是因它而被指数级的扩大化。
为了对抗媒体对于脸的规训,以及更近一步对脸的档案化与数据剥削。我们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连我们的脸都快保不住了。
当我们按照艺术家的逻辑去观看时,他们是一群普通中下阶层的人,在完美扮演中上阶层,以此符合观念选择下的阶层图像定义;我们必须忽视片中人的演员身份;忽视在所有表演中演员不可避免地与真实生活的不对位。
但,我们也许会说错位难道不正是表演所应对的日常吗?这大概是表演理论一直在处理的对象和问题。因为即使是广告也需要表演。
假如我们这样去看,那么作品就会沦入一种尴尬的处境。
可是,我们怎么能因为错位在诸多领域中天然的存在,因此就收回我们质询的目光?
恰恰,在大多数看似无可争议之处,才是艺术家的工作之地,虽然我们常常收获失败,正如收获成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