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1915—1925年章太炎五则佚文佚简辑释
2020-04-18
内容提要:章太炎一生著述丰赡,因此虽然《章太炎全集》本着求真求全的原则广泛搜集,但依旧未能穷尽所有,自2018年全集出齐以来陆续又有佚文被发现,且仍有发掘空间。佚简方面除了已收录进《章太炎全集》的章太炎致易培基七通书信外,还有刊于《大公报(天津版)》1924年12月8日第4版上的一通;另有刊于1925年《沧海》第8期上的《与朱费隐论史学书》也属首次发现。佚文方面则有1915年《香艳杂志》第11期上刊发的《古代嫁娶说》,《上海泼克》1918年第2期上刊发的《佛性易理谈》以及刊于《华国》1924年第1卷第12期上的《郑井叔妥宾钟记》。
2012年8月,章太炎嫡孙章念驰与上海人民出版社和杭州余杭区政府达成共识,计划出版《章太炎全集》,历经数年搜集整理至2018年出齐,在1982年八卷本的基础上扩充为十九卷二十册,不仅为章太炎研究夯实了基础,而且也有助于当前国学研究乃至中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虽然《章太炎全集》本着求真求全的原则广泛搜集专著、文集、译文、演讲、信函、眉批等各种文类的章太炎著述,但因著述浩瀚,依旧未能穷尽所有,自全集出版以来陆续有佚文被刘明、张昭军等学者发现。①笔者近期翻阅旧刊,又发现佚简两封和佚文三篇,不仅未曾收入《章太炎全集》,而且也未收录进其他作品集或在年谱中提及,现辑录并略作释读,以供研究章太炎的专家学者参考。
一 致易培基函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员马勇在收集整理章太炎书信方面倾注了大量心血、用力颇深,先后担纲编著了《章太炎书信集》(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和《章太炎全集·书信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但由于章太炎生前长期活跃在政界文坛,交游甚广,有大量书信函电存世,难免会有遗珠之憾。在他编著的《章太炎书信集》中收录有章太炎致易培基(字寅村)的书信三通,此后周宁又于2010年在《民国档案》第3期上《章太炎致易寅村书札四通》一文中披露新发现的佚简四通。②马勇在编著《章太炎全集·书信集》时“最大限度地将目前所能见到的章太炎书信函电汇为一集”③,周宁发现的四通佚简也汇入其中,共收录章太炎与易培基的书信七通④,但《大公报(天津版)》1924年12月8日第4版上还有一封信未曾收录,全文如下:
章太炎致易寅村之一封书
.
主张将清室庄田归之民众
但不知何人肯领
章太炎昨日有一手书致前教长易培基氏,力主归还清室庄田于人民,理由异常重大,特将原函录下。
寅村我兄左右:
时事多艰,足下以闲暇主教,深庆得人。此函到时,未知已离任否也。溥仪出宫一案,是冯、胡⑤诸君第一快事。书籍重器虽由委员会保管,果能点滴归公自不滋人口实。君观此事,遗臣反对本无足论,而身仕民国者亦往往有异言,岂其思想特殊,徒以不得均分宝器,心存嫉妒耳。善后能廉明将事,则违言自息矣。鄙意当谓收没财产不应但计宫内储藏,而必以庄田归之人民,庶不为既华弃实。前曾电致冯、胡及黄、王、李、张四阁,盖谓庄田本由豪夺非以金钱购取,而不得视为私产,应一概没收,任畿辅人民领取,以领荒之法行之,而不许多过百亩。自然农民获利,兼并者不能多占,况庄田本不纳国税,一经人民领取,则国税所入当增数十百万,为国计者,亦无不利。今冯与四阁虽去,而善后委员会固在,不能身任其责,若徒注意于宋板古籍,历代铜器之间,则非大人经国之务矣。拙著《清建国别记》已印好,全书不过四万余言,而采集明代故书,约十余种,以在远不便寄赠,俟有友人北上,当令带致。足下多获古泉,何自得之?能示其自否?此间起居康胜。
章炳麟顿首
十一月二十七日
众所周知,身为“有学问的革命家”,革命和学术一直是章太炎倾力以求的两个重要方面,其共同宗旨则是要爱国保种,在挽救中华危亡的同时发扬国粹,让延续数千年的文脉传承不绝。这一点在上述佚简中体现得异常鲜明,一面触及没收清室宫内财产以及庄田归民等关乎革故鼎新的现实政治问题,一面又谈及书籍重器等文物保管和《清建国别记》在内的学术问题,两者混融在一起。章太炎之所以会谈及将清室庄田归还民众这一话题与其时易培基担任的职务有关。易培基是章太炎的弟子,也是参加过武昌起义的同盟会会员,同时又精通文物典籍,1922年被孙中山委任为大元帅顾问,1924年10月短暂出任黄郛摄政内阁署理教育总长,11月又被列为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章太炎该信落款时间为1924年11月27日,此时易培基已经卸任教育总长,故《大公报》编者在信函说明文字中称其为“前教长”,但章太炎此时远在上海,无法及时获得准确讯息,因此有“以闲暇主教”“未知已离任否”之问。
溥仪出宫是中国现代历史上的一件大事,1924年11月5日下午溥仪和夫人亲属等被迁出皇宫,这在当时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章太炎堪称资产阶级革命派中发表“排满”言论最多的人物之一,自然对此异常关切,在致信易培基前十五日也即1924年11月12日便已电致国民军总司令冯玉祥等人,主张清室庄田归还人民。在清帝逊位时议定的各种优待条件中明确规定包括庄田在内的原有私产归皇室完全享有,民国政府当为特别保护。1924年11月4日修正了清室优待条件,但依然留有余地。章太炎对此颇不赞同,在致冯玉祥等人函电中认为“念自六年复辟以后,优待条件,当然消灭,此次修改,仍留余地,一二遗臣,何得复争私见”,他在电文中彻底否定了清室庄田的合法性,“本系豪夺,非有买卖契券,不得名为私产,诸公应移知阁部,举以还民”⑥,这也正是编者所言的“理由异常重大”;不仅如此,章太炎认为剥夺清室庄田也是服膺民意的德政之举,“民国十三年间,未有德政及民之举,能行此事,则畿辅黎元,普蒙沛泽,益见诸公处事之公”,并引经据典激励冯玉祥等人实施,“首阳怨谤,何损于周德也”⑦。然而,章太炎此番致电却收效甚微,因此转而倚重弟子易培基所在的清室善后委员会来完成此项“既实弃华”的“大人经国之务”,在信中反复重申清室庄田的非法性以及归还给人民的必要性。该佚简的发现有助于我们深入了解和真切感受章太炎此一时期“不克厥敌,战则不止”的韧性斗争精神。
同时私信尤其是亲密无间者所写往往最能体现人的真性情,从该佚简的字里行间可以明显感受到章太炎对于弟子易培基的关切之情以及洞明人情世事的高瞻远瞩,他谆谆告诫弟子皇宫书籍重器保管任务艰巨且容易招人嫉妒,唯有廉明将事点滴归公方能不滋人口实,“善后能廉明将事,则违言自息矣”。事后证明章太炎果然所言不虚,恰是一语成谶,1929年易培基出任首任故宫博物院院长,1933年因故宫盗宝案蒙受不白之冤,由此可见被时人称作“章疯子”的章太炎确也有着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另一面,绝非一个“疯”字了得。
信末所言《清建国别记》在扉页上有“民国十三年冬用聚珍仿宋印”字样,结合章太炎写信时间可以进一步缩小至1924年初冬时节,同时从“采集明代故书,约十余种”也可推知该书博阅广取的创作风貌。虽然这本书不过4万余言,但章太炎本人却十分满意,对此他曾经说过:“年来著述颇稀,唯《三体石经考》、《清建国别记》自觉精当。”⑧《三体石经考》章太炎在1923年5月17日致易培基信中已经提及,《清建国别记》还是首次。
关于收集古钱币这一话题章太炎在致易培基信中经常提及,现存八通信中竟有五通之多,除了该佚简外尚有写于1919年的三通和1922年6月7日的一通,由此可见章太炎和易培基都有收集古钱币的雅好,尤其是章太炎更是乐此不疲,堪称资深藏家。1986年适逢章太炎逝世五十周年,是年10月18日长子章导将章太炎文物捐献给位于西子湖畔南屏山麓的章太炎纪念馆,其中仅古钱币就有一百余种。
二 致朱费隐函
迄今为止,《章太炎书信集》《章太炎全集·书信集》以及其他作品集中并未收录过章太炎与朱费隐往来的信函,刊于1925年《沧海》第8期上的《与朱费隐论史学书》尚属首次发现。《沧海》刊载时不仅在信末有“章炳麟顿首”字样,而且还在题名下方特意标明作者为“章太炎”,因此可以确定为章太炎本人所写,全文如下:
与朱费隐论史学书
(章太炎)
费隐足下:
得来书,足下因吾提倡读史,遂据《史学丛书》为目,亦具苦心,然实未知吾意。仆所以劝人读史者,在使人知往事利弊,以为今日鉴戒;亦使人发越志趣,不至奄奄无生气耳。故读史则止于读史,其中深趣,待其深造而自得之。如此则益人无穷,非欲沾沾于考核,亦非教人以史法也。今学者尚不能解《三字经》,稍高者尚不识俗行纲鉴之类,但当课以眼学,使之阅史,又何暇使考史哉?如其已阅史书者,此种书目,彼亦自知之,又何烦胪列也。今之为计,以教学校生耳,固非以教通材也,胪列考核诸书,更有一弊。昔清末有达官,崇尚经学,人则不读全经,而阅经解,今以史考为主,亦恐人复蹈其弊。夫经史紧要之处,不尽在其当考者也,使人舍本逐末,则大道破矣。来书欲人先阅纪事本末,而置正史编季为后图,此大误也。学者欲推勘史事(或发史书之误,或论人之功罪),全凭年月日以相校,而纪事本末于年月日不能具。学者欲知一事利病,当就其环境以察之,而纪事本末各述一事,不相比序,故此种书但可附正史编年以行,不能独行也(中国《尚书》之类,所以不能成史者正在此)。是故不能读正史者,惟有读三种通鉴,此三种约七百卷(若以《唐书》《宋史》合之亦适七百卷,则此但相当于正史两部耳),较正史只四分之一,然史书文义易明,阅之甚速,不患其多也。如必以纪事本末代之,则苟简之弊,甚于《朱氏纲目》矣。正史但治一种,此亦不得,果欲考核不失,则专治一种无益,若专欲知一代利害,此虽可尔,然不读三种通鉴及通典、通考之流,而只读一代之史,则成一孔之见矣。前贤专治一代之史者,其人皆已阅全史者也。今学校短期,但读三通鉴,上及《史记》,略观地志职官表之属,或尚无不给,安能待其专治一史哉;且此种皆是承平之学,非乱世之学,仆所以不亟人劝人治经者,正为其非乱世之学耳。提倡读史,今为当务,何能教人以承平之学耶?
章炳麟顿首
《沧海》系由上海沧社于1923年在上海刊行,是典型的同人刊物,不仅在第1期首页上有“《沧海》十期汇订上海沧社发行”字样,而且该期第六版上还有一段说明文字:“本社今后不收社费出社刊经费暂由发起人负担有愿捐助作为特捐。”由此可见,在第1期首页上所列的“撰述者”均为上海沧社成员,自吴昌硕起至庄慧因止共计五十二人⑨,社长为王一仁。⑩该社于1922年成立于上海半淞园,《沧海》第1期上刊有1922年重阳节在半淞园“沧社第一次雅集”的照片,初始阶段其成员多为喜好诗词的医界中人⑪,社址就设在上海老西门城内石皮弄广益中医院内,而《沧海》的通讯处起初设在医家王一仁的寓内,自第5期起改为上海西门城内石皮弄广益中医院,《沧海》上所设栏目也主要是诗、词、诗话等。
朱费隐在《沧海》第1期首页“撰述者”中排在第四十五位,且在《沧社苔岑录(三)》(《沧海》1924年第7期第10版)中有关于他的条目:“朱闇章……费隐……上海城内唐家弄一三六号”,而《苔岑录》的编辑体例为“姓名……字……别署……通信处”,且两者明显呈一一对应关系(其中别署只有少数人有,大多数人空缺),因此可以确定朱费隐本名朱闇章,费隐是其字,属于上海沧社成员,家居上海城内。⑫另据笔者考证,朱费隐还曾署名“常熟朱闇章费隐”在《新闻报》1923年7月3日第5张第1版上刊发《上海严氏三世耄耋图序》一文,由此可知他是江苏常熟人。朱费隐以本名“朱闇章”在《沧海》上共发表两篇文章,题名分别是《七情》(1924年第7期)和《沧社消寒雅集序》(1925年第9期)。从现有资料来看,朱费隐在沧社中相对较为活跃,在《沧海》第1期刊发的“沧社第一次雅集”照片中一共有二十人,其中就包括他(照片下方署名为朱闇章),从其创作的《沧社消寒雅集序》一文也不难见出他是积极参与沧社活动的。
虽然章太炎的这篇佚简《与朱费隐论史学书》刊发在上海沧社同人刊物《沧海》第8期上,但单就目前材料并未发现章太炎加入上海沧社⑬。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章太炎与上海沧社中人渊源颇深、多有往来,其中徐衡之还曾跟随他学习过中医,1926年王一仁、秦伯末、严苍山、章次公等人在上海创办中国医学院时还特邀章太炎作首任院长,章太炎欣然应允。1927年徐衡之、陆渊雷、刘泗桥、章次公等人又在上海创办上海国医学院,不仅仍推举章太炎任院长,而且遵循章太炎中西医结合的办学方针对所教课程进行了设定。不仅如此,在《沧海》第9期第10版和第10期第8版上还有“上海沧社古今诗选第一集汉乐府平性章炳麟署”的售书广告,也就是说上海沧社出版“古今诗选第一集”时曾特地请章太炎题写集名“汉乐府平性”并以此来作宣传,加之朱费隐是上海沧社成员,因此在《沧海》上刊发章太炎致他的回信也就顺理成章不足为奇了。可惜的是,由于年代相隔久远,朱费隐致章太炎的信已无从查证。
虽然朱费隐文名不彰而不为后世所知,但也有一定的国学功底⑭,从回信内容来看章太炎对他并未轻视,而是在肯定之余详细阐释了自己之所以提倡读史的本意,从而有助于消除误解。
章太炎非常重视史学在社会中发挥的作用,倡导“经世致用”从中国传统史学中寻求救亡图存之法,很早便形成了民族主义史学观念,将读史与中国强盛与否及中华文化复兴联系在一起,“故仆以为民族主义,如稼穑然,要以史籍所载人物制度、地理风俗之类,为之灌溉,则蔚然以兴矣”⑮。1924年,章太炎在其论学名作《救学弊论》中曾对读史之法侃侃而谈,以致有人认为文不对题,对历史过于偏重。章太炎并不满足于单纯进行史学理论倡导,20世纪20年代他曾多次在讲演中谈及历史教育问题。⑯在他看来,历史是一个国家、民族极为重要的构成因素,“无史之国,每易沦亡,国家之建立也逾远”⑰,“引起爱国心,非历史不可”⑱,“今日社会有所谓优胜劣败,懂历史者为优,不懂历史者为劣”⑲。
透过这封佚简可知,章太炎之所以注重和宣扬历史教育,其初衷是为了让人们以史为鉴和发越志趣,因此主张发自个人兴趣自求深造,而不赞同作为中小学考核之工具,主张强化“读史”而淡化“考史”,也正因此拒绝了朱费隐让其胪列考试书目的请求。章太炎以清末某达官崇尚经学却只阅经解而不读全经为例,告诫人们设若以“史考”为本将会舍本逐末,导致学生们陷入只读纪事本末而忽视正史编季的误区。同时章太炎还比较分析了纪事本末和正史编季之间的区别,进一步强调阅读正史的重要性。
信末“乱世之学”的说法并非章太炎首创,最早出自孟子之口“如此法家,乱世之学”,其特点是讲究实用性,将知权善变作为方法论;“承平之学”也被称为“平世之学”或“升平太平之学”,对于两者的区别康有为在《论语注》中曾经说过:“时势不同,则所学亦异。时当乱世,则为乱世学;时当升平太平,则为升平太平之学。”⑳由此而言,章太炎信中对于“乱世之学”“承平之学”的分类本身并无新意,但透过此佚简可知章太炎虽然倡导读史与读经,却并非同时并重,而是将治经视为承平之学,读史则为乱世之学,在当时动荡不已的时势下更为注重读史。
三 古代嫁娶说
在1915年《香艳杂志》第11期上刊发的《古代嫁娶说》一文,署名为“余杭章绛太炎”,此前未见被收录过,当属佚文,全文如下:
《易》曰:“天地 缊,万物化淳。男女构精,万物化生”,人道之所以有配偶,阴阳之正,情性之大,故生民之始。人伦之本,王化之原,莫重于夫妇。先王揆天道、顺人情,作为嫁娶之制,然后王教洽、民俗美,而文明之治成焉。先王知物性之宜于变易也,民俗之繁殖,宜于异不宜于同也。于是辨其所自生,而别其九族,父族四:五属之内一;父女昆弟适人者与其子一;己女昆弟适人者与其子一;己之子适人者与其子一。母族三:母之父姓一;母之母姓一;母女昆弟适人者一。妻族二:妻之父姓一;妻之母姓一。文家同姓不婚,其于异姓,则无文可征,《礼》所谓“虽百世而婚姻不通者,周道然也”。质家凡九族以外,同姓相婚,尧舜同祖,二女嫔虞,是其证也。在九族以内,异姓亦不相婚。孔子作《春秋》,改周之文,从殷之质,凡妻母党者“经”皆讥,为其同生也,是古者母党不相婚也。知母党之不相婚,则父女昆弟,己女昆弟,己之子之属,皆母党我者也。妻族之属,子之所母党之者也。然则九族之中,父族五属以内,属男统者也,其他八者,皆属女统者也。女统之属,合之均系以母党,特内外异耳,古者皆不得相婚也。虽然,男女失时,其生亦不繁,故嫁娶之期,宜有准焉。《谷梁传》曰:“男子二十五系心”,言男二十五,女十五,可以相婚也。伪《家语》则谓:“男子二十而冠,有为父之道[21];女子十五而许嫁,有适人之道”,于此以往,则自婚矣。谯周谓:“男自二十至三十,女自十五至二十,皆得嫁娶”,是又以男二十、女十五,为初嫁之端也。至于《礼》言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者,则并据期尽而言。《诗·摽梅》《毛传》云:三十之男,二十之娶,不待礼会而行之,所以繁育人民[22]。《笺》申之曰:“礼虽不备,奔者不禁[23]”,王肃解为男女之限,嫁娶娶不得过此是也。其在《周礼·媒氏》,中春会男女,其无夫家者官司之,无故不用令者官罚之[24],盖国有常宪矣。或曰:“礼如是,是不己滥乎!”非也,夫逸居无教,则近禽兽,于是先王又为之立教也。古者女子有三母,《内则》云:十年不出,傅母教之[25],将嫁之三月,复教以妇德、妇容、妇言、妇功[26],是以既嫁之后,则以礼守身,以德事君子,以义方教其子。《诗三百篇》,妇人女子之作,不可胜计,虽郑、卫之俗,犹有贞节之女。其他《风》《雅》之所采录,类皆说诗书、敦礼乐,外则勗以忠义,内则矢以贞信,读其书如见其人焉。先王审乎此,又知淫乱之自男子始也,而许女子以婚姻诉讼。《诗·行露》三章,《郑志》谓为讼辞,疏释为男女对讼之辞,是其事矣,其曰:“室家不足”,“亦不女从”,辞正决矣。《士昏礼》“昏礼不达”注云:“将欲与彼合昏[27],必先使媒氏下通其言,女氏许之,乃后使人纳采。[28]”《行露》《笺》云:“媒妁之言不和,六礼之来强委之”,即未经女氏之许而纳采之意,女子遂得据此以为诉讼之辞,与男子决绝,而召伯亦直其讼焉。是古者嫁娶虽不自专,必由父母,须媒妁,然苟有年齿才性之不齐,女子未尝不得自讼也。
《香艳杂志》并不像刊物名字那样“香艳”,作为一种妇女刊物虽然也刊发一些女界奇闻艳事,但其宗旨并不限于此,而是在于“表扬懿行、保存国学、网罗异闻、搜辑轶事、提倡工艺、平章风月”[29]。章太炎《古代嫁娶说》刊于“论说”栏内,此栏目自1914年第2期开始设立,直至1915年第12期停刊方止,除第5期三篇和第12期两篇外其余各期该栏只刊发一篇文章[30],并且始终固定在“图画”栏之后排在第二位。包括章太炎《古代嫁娶说》在内,刊载于《香艳杂志》“论说”栏的文章都是关乎女性的论说文章,但从具体选题来看并无定规,有着极强的包容性,既有裸体美人、男女同学、男女平等等时髦话题,同时也有章太炎论及古代嫁娶和清谷关于孔氏三世出妻的国学考论。之所以会如此,当与编辑主任王均卿介乎古今的思想观念和编辑理念不无关联。他自号“新旧废物”,曾在《香艳杂志》1914年第3期自己照片上方题词:“不新不旧、不隐不仕、不党不会、不求不忮、不老不少、不生不死、无以名之、废物而已。”实际上王均卿绝非“废物”,他身为南社中人,又是有名的国学家,精于诗歌和古文辞,由他主编的历代诗文评注读本为普及国学做出了贡献,自题词一方面道出了他介乎新旧之间只能充当历史中间物的尴尬境地;另一方面也显露出对于新、旧兼容并包的思想心态。
在该文刊发三年前章太炎曾公开发布征婚广告,在多家报纸上刊布,其中《时报》1912年12月17日第3版上刊载全文如下:“章太炎近拟求婚广告:一、须文理通顺,能作短篇文字;二、须大家闺秀;三、须有服从性质,不染习气。(十六日酉刻北京专电)。”虽然从广告第一条可以看出章太炎并不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转而要求女方识字能文,但在婚姻观上却仍颇为守旧,追求的是“夫唱妇随”“三从四德”的旧式闺秀,未能摆脱旧有社会各种因素的制约,这与他批判封建清朝时“并世无第二人”的果敢形象大相径庭。
章太炎在《古代嫁娶说》中旁征博引,论述详尽,对于先秦时期的婚姻嫁娶习俗及其演变状况进行了颇为详尽的考述,虽系小文,但也足见其国学功底之深厚广博。然而观其言语,对于古代婚嫁习俗肯定有余而批判不足,虽然他也论及中国古代女子有自讼之权,但却与现代女子婚姻自主意识判然有别,而是因着“先王审乎此,又知淫乱之自男子始也,而许女子以婚姻诉讼”。不仅如此,所谓女子自讼又附带着“年齿才性之不齐”的严苛条件,除此之外“必由父母,须媒妁”,无论如何绝无可能婚姻自专,因而此种所谓“女子自讼之权”并非用来宣扬男女平等的现代婚姻观,对于现代启蒙思潮而言也没有多少可以汲取的价值。
四 佛性易理谈
1918年10月1日,章太炎《佛性易理谈》一文在《上海泼克》第2期上刊发,虽然该文署名“章太炎先生”,但实际上并非独著文章,而是由记者记录整理的章太炎与三韩也即朝鲜半岛某君之间关于佛性易理的对话,单就目前所见此种有关章太炎的对话体形式的文章实属罕见,全文如下:
余杭章太炎先生,天下名士,佛性、哲理,靡不皆通,顷与三韩某君谈话,合佛性、易理、哲学,铸为一炉,精义湛深,性灵圆觉,求之今日,实不多见。记者志之本简,愿与海内人士共质之。记者附识。
三韩某君问:身以空满,灵已相通,故口未语而胸先爽然。况先生深于佛理,对人接物,莫非此中消息,此系所以感幸。昨来印心有殊,不计礼制,今又冒昧烦教,勿罪焉。
太炎先生答:禅门不说礼数,及配合。又曰:“群龙无首”者,华严所谓无尽缘起也。龙喻动相,诸动相互为缘起,故曰“群龙无首”。《象》曰:“天德不可为首也”,则知缘起非有本因矣。此说同于华严,与如来藏缘起之说稍异。
三韩某君问:“成性存存,道义之门”,与“圆觉自性,非性性有,循诸性起”之文,亦相符应否。
太炎先生答:此说可通。又曰:鄙意《易》即今之社会学,乾坤开其端,既济之后,因生生不穷,终成未济,于是不得不思出世,故《系辞传》多出世之谈。
三韩某君问:《易序卦》自谁立之?抑有别般意味于其间乎如其两两倒立或两两反对者,如有一原理于其间,而两卦与次两卦之联络为疑义,如“乾坤之次”,何“继之以屯”也?又问:理想时代何卦?
太炎先生答:观卦神道设教,爻有“观我生”“观其生”,此宗教思想之根。[31]又曰:易卦次序虽不可尽知,但确知其为社会转变之迹。如乾坤之后,系之以屯,天造草昧,爻有“匪寇婚媾”,即鹿鹿无虞之事,是渔猎时代,婚姻皆劫夺而成也。次之以蒙,蒙者童也,所谓幼稚之人类也。然较屯已略进,故爻有纳妇金夫之事,始以买鬻代劫夺,故曰“金夫也”。次则为需,君子以饮食宴乐,始为农耕时代。又次以讼,饮食必有讼,所谓生存竞争也。争讼成群,乃有兵起,故次以师。两造皆有师,故次之以比。有师相比,必资粮饷,故次之以小畜。师财兼具,政府始成,故次之以履。在履帝位而不疚。
三韩某君问:易道甚大,而用之以符号,故无物不包,无理不该,可以研究。鄙意宇宙之母,曰故时空也,《易》甚言时效之大。又位者,即空间也,时处为《易》大关门,兼言故之义如感而通故也。故时空为《易》之三要素,互相综错而成三极,宗教哲学非故时空则不成立。及其究竟也,则大故时空灵所显发。既其所发,则知世法自明,故曰神张大网,曰故时定。大网恢恢,物不敢逃,其惟知神者寂而知故,动而时中,随处而安,知神之道无他,惟有灵觉一门也。灵觉然后可以观之,观卦之为理想时代之意,亦可由此而明欤。
太炎先生答:此说极精,颇与德人香宾霍儿(SHOENPENHAUL)[32]之说近。
《上海泼克》系由沈学明、沈学仁、沈学廉三兄弟于1918年9月在上海创办,又名《泊尘滑稽画报》,1918年12月出至第4期后停刊,是我国第一个专门的漫画刊物,为中国漫画发展做出了贡献。章太炎与三韩某君的对话既与漫画无涉,同时也并不幽默滑稽,因此与《上海泼克》的整体风格并不贴合,编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问题,因而特意在刊发此对话时予以说明。
相较而言,章太炎与三韩某君的四个问答中除了第三个问答外其余都简单明了,因此无需赘言,着重对该问答略作释读。章太炎在此问答中有关易卦次序的阐释基础明确无疑是《周易·序卦传》,但是他受西方社会学思想影响将《易经》视为中国古代的社会学,从而赋予看似玄而又玄、神秘莫测的易理哲学人间烟火味。在他看来,虽然易卦次序尚不可尽知,但确乎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而逐渐演进。在该对话中他从匪寇婚媾、纳妇金夫之事等爻卦因时而变的具体事例入手条分缕析,阐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发展演进过程。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章太炎在对话中也提及并认同中国古代社会发展过程中存在着生存竞争(社会达尔文主义代表人物斯宾塞认为生存竞争构成了社会进化的基本动因),但其持论基础却并非优胜劣汰单线演进的社会进化论,在此之前他便以佛教唯识学和德国唯心论为媒介融合形成了独特的社会政治思想和哲学体系,既对儒家“天人合一”的世界观历史观信仰进行破除,也对“进化进步史观”持批判态度。早在1906年,章太炎便在《俱分进化论》(《民报》1906年9月5日第7号)一文中提出“俱分进化论”的观念,认为人类社会在生活方面是苦乐并进,但在道德方面却是善亦进化、恶亦进化,这在他四年前也即1914年所作的《检论·易论》中已有鲜明的体现。《检论·易论》起首部分自第三卦“屯”至第十三卦“同人”都一一作了阐释,在此次与三韩某君对话时有所简化,谈及的内容自第三卦“屯”至第十卦“履”,但意思基本相同。
时隔十五年后,章太炎于1933年3月15日在江苏省立师范学校所作的演讲《历史之重要》中不仅重申“《周易》实历史之结晶,今所称社会学是也”[33],而且再度对易卦次序系社会转变之迹作了阐述。与此次对话相比,由对话中的自“屯”至“履”延伸至自“屯”至“否”,“自屯至履”部分除了个别表述比如对话中“争讼成群,乃有兵起,故次以师”改为“于是知团结之道,故继之以师”外其他意思几乎完全相同,但言语表述更为严密,也更为注重引用原典。综而观之,完成最早的《检论·易论》的学术意味比起后来的对话和演讲都要更为浓郁,这可能与谈话体式和演讲所面对的受众对象有关。
章太炎身为国学大师,但并不偏执传统,既博古通今又学贯中西,融会吸纳西方的现代观念和人文思想,因此能够迅速判断出三韩某君的观点与德国哲学家叔本华有着相通之处。时隔十年之后,这篇对话体文章依然引发了回应,1929年2月22日署名“杂斋”的《章太炎之〈佛性易理谈〉》在《惊心》第3版上刊出。
五 郑井叔妥宾钟记
章太炎以“章炳麟”之名在《华国》月刊上刊发了80篇以上诗文,除了《郑井叔妥宾钟记》外都已收录进《章太炎全集》以及各种作品集中,该文刊发在《华国》1924年8月15日第1卷第12期,全文如下:
郑井叔妥宾钟,见阮氏款识,后入海宁许楗[34]家。许之子居江苏泰州数世,负商家钱,以是器抵墨币五百圆。商家适求余作书,因以是赠。青绿隐体,篆刻绝精,诚古之法器也。据程易畴所言,以今裁尺度之,得四寸二分,以周尺通之,为六寸三分。裁尺古今无定度,今度以慮虒铜尺,甬长五寸二分,自舞至于长八寸,自舞至两栾长八寸八分,两栾相去宽一尺有二寸,与易畴所谓裁尺四寸二分者,其度绝远,不知易畴时裁尺之度何如也。八寸八分之长,与蕤宝律管长六寸八十一分寸之二十六者不相应。大抵丝竹之乐,皆以其长合度,而金石古不论焉。所以然者,石乐倨句磬折,诸面之度不同,金乐自舞至栾,与两栾相距,纵横之度亦异,而甬可以出声,则凡甬栾亦似当相合计之,究不知从何起度。古之作乐者,当别有其法齐,而今不可知也。易畴强云周尺六寸三分,适符蕤宝律度,是皮傅之谈也。
按《隋书·律历志》引梁武帝《钟律纬》云:“《山谦之记》云:‘殿前三钟,悉是周景王所铸无射也。’遣乐官以今无射新笛饮,不相中。以夷则笛饮,则声韵合和。[35]西厢一钟,天监中移度东。以今笛饮,乃中南吕。验其镌刻,乃是太蔟,则下今笛二调。重敕太乐丞[36],令更推校,钟定方[37]凿处,表里皆然。借访旧识,乃是宋泰始中,使张永凿之,去铜既多,故其调啴下”,云云。是钟之中律,在长度与厚薄相当,非专依律管尺度以求合也。
《华国》月刊于1923年9月15日在上海创刊,系由章太炎弟子汪东发起并撰述,推举章太炎为社长,这也是缘何他会在其上刊发如此之多的诗文。《华国》月刊集合了章太炎、黄侃、钟歆、任焘、孙世扬、汪东等对国学有深厚造诣之人,以“甄明学术,发扬国光”为宗旨,刊发了大量“选材则慎,而体例至宽”的文章,其代表作家当首推章太炎。
“郑井叔妥宾钟”也被称作“郑井叔钟”,之所以会加上“妥宾”二字是因为钟的铭文上有“用妥宾”句。“妥”与“宴”同义,“妥宾”也即宴飨宾客。郑井叔是姜太公之少子井叔的后代,也是“西郑”的开国之君,因其曾统治子姓郑人而被称作郑井叔,后来被周朝第五代王周穆王灭国。也正因享国日短,存世文物极少,因此郑井叔妥宾钟极具考古价值。首句中所言“见阮氏款识”指的是清朝阮元所著的《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十卷,该著作是金石学名著,章太炎对于商家赠送给他的郑井叔妥宾钟的判定除了观察器物外形“青绿隐体,篆刻绝精”外,主要就是据此来确认真伪。章太炎详细讲述了得到郑井叔妥宾钟的过程,该钟原本为海宁许梿家所藏,海宁许氏家族是海宁历史最古老的望族之一,许梿兄弟二人皆中进士,且都为藏书和金石名家。程易畴又名程瑶田,是徽州朴学家,也是乾嘉时期的知名学者,“学术醇正,品行端方,不仅考据精确,为一时所推服”[38],但章太炎对于他的观点并不盲从,而是对钟的尺寸问题进行了重新考证,由此产生新见,此种不拘泥古人名家的研究探索精神值得借鉴和发扬。
注释:
① 刘明:《章太炎诂经精舍课艺佚文八篇》,《历史教学问题》2019年第5期;张昭军:《武昌首义后章太炎在日革命活动补证——并介绍几篇重要佚文》,《史林》2019年第6期。
② 周宁:《章太炎致易寅村书札四通》,《民国档案》2010年第3期。
③ 马勇:《章太炎全集·书信集》(上),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第1页。
④ 马勇在收录周宁发现的四通书信时所作的标注“据《档案史料》二〇一〇年第三期”有误,应为《民国档案》,之所以出现如此状况是因为周宁的辑录文章刊发在《民国档案》“档案史料”栏内,但未能详察而出现疏漏。
⑤ 冯玉祥和胡景翼,两人与孙岳联合于1924年10月23日发动北京政变,取得北京政权后驱逐溥仪出宫。
⑥ ⑦ 章太炎:《与冯玉祥》,《章太炎书信集》,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837、837页。
⑧ 姚奠中、董国炎:《章太炎学术年谱》,三晋出版社2014年版,第362页。
⑨ 据笔者考证,“撰述者”中所列的52人无一例外均在《沧海》上刊发过作品。
⑩ 此据刊载于《沧海》第9期上的朱闇章《沧社消寒雅集序》中所言:“社长一仁王君,以友朋为性命,惄诗酒若周饥,爰订雅集,以送文穷。”
⑪ 上海沧社成员秦伯末(又名之济,《沧海》“撰述者”中名列第18位)曾在为曹拙巢(名曹家达,别号拙巢老人)所著的《金匮发微》作的序言《秦序》(曹家达著、汤晓龙点校:《金匮发微》,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2007年版,第10页)中谈及以诗文相会而结成沧社的情形,初始阶段其主要成员除了王均卿外诸如曹拙巢、许盥孚、严苍山、章次公、王一仁、徐少楠、于平施、秦伯末等均为喜好诗词的医界中人。
⑫ 据此另一见诸历史记载的同名者朱费隐可以排除,朱费隐1925年参加大革命,同年入湘乡中里农村师范讲习所任学生会主席,1927年长沙马日事变时曾率队阻击并击溃许克祥部,后曾担任长沙绥靖公署少将高参、湘乡县县长,系起义将领,1950年6月任湖南省军政委员会参议,后为省人民政府参事。另据朱费隐撰写的自传性文章《往事追风录》(收入《长沙西区文史资料第6辑》)可知,1925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农民革命运动在湘中、湘南等县轰轰烈烈地展开时,年方二十五的他正在家乡湘乡杏子铺,少时读过私塾,有一点文化知识,遂邀集了一些贫苦农民和读私塾时的同学自发组织成立了“湘乡杏子铺乡农民协会”,因此他不可能同时现身上海参加沧社,名列《沧海》“撰述者”且在其上发表作品。
⑬ 不仅未见章太炎参加上海沧社的聚会活动,而且《沧海》“撰述者”名录和“沧社苔岑录”中都没有出现他的名字。与章太炎情形相类似的还有黄炎培,也有诗作《题秦又词先生遗照》刊载在《沧海》第8期上,但也未发现其加入沧社。
⑭ 朱费隐不仅曾以本名朱闇章在章太炎任社长的《华国》月刊1923年11月15日第1卷第3期上发表《汉书许注辑证》,而且还与宣扬孔教保存国粹的刊物《研经社杂志》渊源颇深,先是署名“朱闇章费隐”在《研经社杂志》创刊号上首要位置发表了《〈研经社杂志〉发刊颂辞》,接着又在其上陆续发表《惠定宇〈后汉书补注〉书后》《拟文海阁书目序例》(1922年第1期,均署名朱闇章费隐)、《〈泰誓〉晚出说》(署名朱闇章)、《郑康成〈驳五经异义〉书后》(署名朱闇章费隐)(1922年第2期)。
⑮ 章太炎:《答铁铮》,《民报》1907年6月8日第14号。
⑯ 主要演讲有:《研究中国文学的途径》(1920年10月25日在长沙第一师范学校演说)、《历史的价值》(1920年10月30日在湖南教育会讲演)、《论求学》(1920年10月30日在长沙第一师范学校演说)、《浙江之文学》(1922年12月25日浙江教育会讲演)、《在金陵教育改进社演讲劝治史学并论史学利弊》(1924年7月上旬)等。
⑰ 章太炎:《在金陵教育改进社演讲劝治史学并论史学利弊》,《章太炎全集·演讲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95页。
⑱ ⑲ 章太炎:《历史的价值》,《章太炎全集·演讲集》(上),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91、292页。
⑳ 楼宇烈:《康有为学术著作选:论语注》,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页。
[21] 此处有误,应为“端”。
[22] 原文为:“三十之男,二十之女,礼未备则不待礼会而行之者,所以蕃育民人也。”[(汉)毛亨传、(汉)郑玄笺、(唐)孔颖达等正义、黄侃经文句读:《毛诗正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62页。]
[23] 原文为“相奔不禁”。
[24] 原文为:“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
[25] 原文为:“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 ,学女事以共衣服。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菹醢,礼相助奠。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钱兴奇译注:《礼记》(上),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496页。)
[26] 原文为:“是以古者妇人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教成,祭之,牲用鱼,芼之以 藻,所以成妇顺也。”(钱兴奇译注:《礼记》(下),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054页。)
[27] 漏掉一“姻”字。
[28] 原文为:“乃后使人纳其采择之礼。”
[29] 均卿:《〈香艳杂志〉发刊词》,《香艳杂志》1914年第1期。
[30] 依照刊发顺序分别为:1.周槃撰词、天然润色:《论裸体美人》(第2期);2.周槃译:《美人与国家之关系》(第3期);3.聿修:《女界平议》(第4期);4.聿修:《论女学宜注重概要学》(第5期);5.庄纫秋:《论美人之态度》(第5期);6.庄纫秋:《记美人袜胸之艳丽》(第5期);7.介盦:《色相之研究说》(第6期);8.顾陶贞善:《受胎说》(第7期);9.介盦:《色相之研究说(续第六期)》(第8期);10.昭瑩女史:《论女子之性质与男子不同及其养成之由》(第9期);11.清谷:《孔氏三世出妻辨》(第10期);12.余杭章绛太炎:《古代嫁娶说》(第11期);13.陈子初:《男女同学议》(第12期);14.秋水:《女子服饰平议》(第12期)。
[31] 此说与章太炎在《齐物论释》中所言有所不同,在本对话中认为“观我生”“观其生”是宗教思想之根,但在《齐物论释》中认为此是超乎宗教之上者,“而‘观我生’‘观其生’者,展转追求,以至无尽,则知造物本无,此超出宗教以上者也。”(章太炎:《齐物论释》,崇文书局2016年版,第150页。)
[32] 香宾霍儿今通译作叔本华,SHOENPENHAUL应为Schopenhauer。
[33] 章太炎:《历史之重要》,《章太炎全集·演讲集》(下),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491页。
[34] 应为“许梿”。
[35] 此处略去以下文字:“端门外钟,亦案其铭题,定皆夷则。其。”[(唐)魏征撰、吴宗国、刘念平标点:《隋书》第16卷,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45页。]
[36] 此处略去以下文字:“斯宣达。”[(唐)魏征撰、吴宗国、刘念平标点:《隋书》第16卷,吉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46页。]
[37] 应为“有”字。
[38] 罗念祖:《程易畴先生年谱》,《程瑶田全集》第4册,黄山书社2008年版,第2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