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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记忆·情感·符号

2020-04-15杨昌国李宁阳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20年2期
关键词:情感表达

杨昌国 李宁阳

摘 要:服饰文化是西江苗族文化系统的重要构成部分,是作为文化主体的生活模式的摹刻,是穿在身上的史诗和故事,是族群归属、身份地位、社会角色的象征符号,是信仰文化图像表达载体,是人生礼仪的过渡符号,是族群文化传统、集体记忆、历史文化的载体,凝结着西江苗族人的特殊民族情感,反映着西江苗族人的价值观与宇宙观。

关键词:苗族服饰;族群记忆;象征符号;情感表达;文化阐释

中图分类号:C95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 - 621X(2020)02 - 0149 - 08

服饰文化之于一个民族,是其文化系统的重要构成部分,是与其他民族直接区别开来的视觉感官符号。从它的衍生发展而言,是基于自然与社会双重逻辑下的人类实践产物。人们基于特定历史语境、社会场景及文化场域而赋予服饰这一客观存在本体以特定文化意义,这种意义的形塑固定以其社会结构作为支柱而存在。服饰既是人为产物,自然凝结了人类情感,成为其创造者表达意义的一种特殊载体。

一、西江苗族服饰文化意义的生成场域

服饰对于西江苗族人而言,是其生活模式与文化传统的反映,其文化意义的生成文自然离不开当地独特自然环境与社会结构。

西江苗寨地处雷公山西麓,所在区域气候条件适宜,常年降雨量丰富,总体植被覆盖率较高,资源种类丰富。传统意义上的西江苗族的服饰以黑为主,基于其自然优势条件,“黑”的染源即是当地野生或当地苗族种植的蓝靛。此外,布匹织造所用的如麻、棉花等材料大多也是源于自然。服饰中许多图案和纹样造型如树、蛇、鸟、鱼、石榴等除了与其族群记忆有关,也是当地人对生活环境与生活经验的模刻。

因为服饰尚黑,历史上西江苗族人被称为“黑苗”。又因女装呈上衣下裙形制,裙摆较长,又被称为“长裙苗”。他们喜穿黑色除了自然原料优势,还与其生产活动有关。传统上,西江苗族除了从事水稻种植生产,还存在狩猎活动,而后狩猎活动才逐渐减少。在狩猎过程中,身穿黑色衣服可以与自然巧妙地融为一体,更容易躲避猎物的视野,增加狩猎成功的机会。同时,穿长裙还可防止蚊虫叮咬。可以说,西江苗族服饰的形制发展离不开西江特殊的自然环境。

西江苗寨传统上是以“鼓社”為组织单位而聚居,“鼓社”“议榔”“寨老”三重系统是西江传统的管理制度。西江“鼓社”的精神领袖为鼓藏头,农业生产领袖为活路头,二者均出自西江大寨羊排寨。西江苗寨有许多与“鼓社文化”及农业生产相关的节日习俗,如鼓藏节、苗年、吃新节等。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与婚育相关的节日,如爬坡节、燕子节、祭桥节等。根据不同的节日,西江苗族会穿上相应的服饰参加相关节日活动。除了节日活动外,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生礼仪阶段,不同身份的人会根据自己的社会角色和身份地位穿上相应的服饰参加各类仪式活动,服饰的种类和穿着方式在西江苗族的传统社会中相当讲究。

在西江苗族的信仰文化体系中,“万物有灵”观念十分突出。在西江苗族人的神话传说中,蝴蝶妈妈与水泡恋爱生下12个蛋,12个蛋中包含了人类始祖姜央以及太阳、雷公、老虎、蛇等其他12个神灵;在西江苗族的文化记忆中,存在着关于水牯牛的传说故事,认为水牯牛不但是生产能手,还曾帮助苗族先祖蚩尤打败炎黄部落,是苗族人族群记忆中的历史功臣。西江苗族认为,枫香树是苗族始祖蚩尤的化身,他护佑苗族子孙健康长寿,幸福安康。总之,图腾崇拜、祖先崇拜、自然崇拜、鬼神崇拜等在西江苗族的信仰文化体系中十分突出。西江的传统服饰中,无论是银饰还是刺绣、印染的装饰纹案、图案形状以及穿着规则均是来源于其信仰文化与制度文化。西江苗族服饰文化意义的衍生和传承发展以其特定的社会结构作为强力支柱。

二、西江苗族服饰形制结构与分类体系

西江苗族服饰从形制结构和着装场景上看,主要分为盛装与便装两类。传统意义上,便装主要于日常生活及农业生产活动时穿着,盛装大多在农时节庆、祭祀活动以及人生礼仪等重大场合穿着。旅游场域中,着装场景的界限逐渐模糊。普遍认为,西江的男子服饰没有便装和盛装之分,但是实际上这仅仅存在于年轻男性的服饰之上,老年男性服装确是存在盛、便之分。

(一)便装

传统上,在西江苗寨,年龄结构是服饰穿着的重要规则,不同年龄的男性,其便装穿着有不同的讲究。清朝以来,60岁以上的,有的上穿左衽长衫,外套马褂,有的上穿左衽大襟短褂,下穿大管长裤,布料多为蓝靛印染的青、蓝绸缎或靛青土棉布,脚穿草鞋或者翘鼻布鞋;青、中年男性则上穿立领对襟短衣,布料质地也是蓝靛印染的靛青棉布,胸前左上方缝有无盖荷包,腹部左、右也各有一个无盖荷包。衣服有7 - 9个布纽扣。下着合身长裤和布鞋,鞋子底为布面圆口鞋。随着时代背景的转换,当地男子服装种类逐渐多元化,中山装、西装、休闲运动装等逐渐成为西江男性日常服饰,服饰布料也逐渐多元化,除了传统的棉布,灯芯绒、毛呢、兰等布料也逐渐出现。

往昔,西江苗族女子服饰以上衣下裙为主,便装分上装和下装。上装又为右衽绾襟便服和无领胸前交叉式上装两种。右衽绾襟便服结构与男子左衽上装基本一样,只是方向相反。无领胸前交又式上装是西江最传统的苗族女装,没有纽扣,靠布带来束腰,便装颜色一般为青黑色和蓝色。下装为百褶裙。过去衣料多为自己编织的土布,颜色有蓝、青、白、青黑等几种,现多为灯芯绒或其他布料,最传统的便装没有绣花和镶边。而后经过粱聚五、侯教之等改造成为上装托肩绣花的右衽大襟小领短衣(下齐臀部),腰部系有银围腰牌和银围腰链的花围腰,下装多为青、蓝色的长裤,裤管以便于下田挽裤脚为准,脚穿绣花圆口布鞋,在下田劳动时多穿凉鞋。这种便装形制一直流传至今。

西江苗族女子着便装时头挽髻,髻后戴有木梳或银梳,插银簪,青年女性群体通常在发髻左边戴上“太阳花”作为装饰。其便装上装肩部、衣袖口及衣襟边上一般绣有蝴蝶、姜央、牛、花、鸟、虫、鱼等图案的绣花带,并包有两条宽度相等的布条,外束与上衣等长的胸兜。胸兜上也绣有花、草、鱼、鸟等图案,衣领与胸兜之间有一个称为“冷水虫”装饰物;中老年女性群体在发髻外包上白色提花毛巾或者自染青黑土布。其便装上装相对简单素雅,一般不绣花,右枉衣襟以盘扣作为系搭和装饰方式,有的会在领口和衣襟边绣以绿边为饰。

(二)盛装

同样,在西江不同性别、年龄群体穿着的盛装也会有所差异。传统上,西江男性服饰也有盛裝与便装之分,但盛装主要是针对中老年人而言。头包黑色土布帕子,其盛装上装为左衽高领蓝色或者青色的绸质长衫,外套马褂,下着机织灯芯绒等布料制作的大管长便服,脚穿布袜,翘鼻椭圆口布鞋,新中国成立后出现解放鞋、皮鞋等。

西江女子盛装由上装和下装组成。上装共分内外两层,内层为手织棉布,经蓝靛染为浅蓝色或青色;外层是紫色、蓝色绸缎。服装整体款式为右衽交襟大领衣,衣领向后倾。衣袖、衣边、衣襟及衣领为刺绣装饰部位,刺绣图案多是与西江苗族生产生活息息相关的动植物或者其信仰文化中的图腾物种类型,如双头龙、蝴蝶妈妈、姜央、牛头以及各种花鸟虫鱼,图案原始古朴、简洁大方,图案颜色多为红、蓝、绿、黄等,肩上、袖口、衣摆等部位会缀满各种形状的银花片。下装为自织棉布制成的紫黑色百褶裙,裙子长至脚踝后跟处。在百褶裙上外罩飘带,有学者的研究结果说飘带为24条[1],但是根据笔者的田野调查发现,飘带的数量并不是绝对的,有的为24,有的为27条,但不管是多少条,每条飘带都由不同颜色的5段拼接而成的,这5段不同颜色的飘带组成部分代表着苗族人在迁徙过程中所经过的5条大江大河,即分别代表黄河、淮河、长江、赣江以及湘江。脚穿绣花鞋。

不同女性群体穿着的盛装最大的区别体现在装饰层面上。年轻女性群体着盛装时盘髻,头上佩戴镶有花鸟图案的银冠、银梳、银钗、银簪或银围额③(当地人称为“玉钩”)以及镶刻有二龙戏珠或双凤朝阳纹案银角,此银角仿水牛角状,角尖处插有锦鸡毛,银角体积较大,高度几乎超过佩戴者身高的一半,两角宽度超过佩戴者两肩宽,两角中间有呈扇形的银片。耳朵上戴有银耳坠;背部和衣摆上饰有银片,肩部有银花片,银片、刺绣和织锦花带上主要有花卉纹案、几何纹案、蝴蝶、鸟、鱼、龙和鹿等图案;胸上戴有银压领、银锁、银项圈、藤形项圈、银胸片等;手上饰有手镯、戒指等;腰上饰有银腰牌、腰链以及刺绣等;衣背上有十多片银片,衣角有两片。

60岁以上女性群体着盛装也盘髻,插银簪、木梳或缠青布头帕;上衣没有银片装饰;耳饰与年轻女性的区别较大,大多为银耳柱;下装为围裙式的靛青棉布百褶裙,裙前系着绣有花鸟纹样的长围裙;穿白袜和绣花布鞋。

整体看来,全套盛装银光闪闪,结构复杂,绚丽夺目的银饰装饰和高超的刺绣技艺是西江苗族盛装最大的特点。可以说西江苗族的盛装是他们穿在身上的“史诗”和故事,整套盛装无论是银饰还是刺绣之图案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是西江苗族重要的文化符号。

三、西江苗族服饰的文化意义阐释

西江苗族服饰不仅作为一种物的形态而存在,还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承载了西江苗族的迁徙历史、神话传说、风俗习惯、宗教礼仪与艺术传统等族群记忆,在西江苗族的人生礼仪以及社会秩序的调控上都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蕴含深层次的文化意义。

(一)历史·起源·迁徙:历史记忆的文化图像

西江苗族服饰作为一种生活模式和文化传统,本身就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符号,服饰上的纹饰图案、形状背后隐含着西江苗族的历史、神话、宗教信仰等文化,详尽地记录了西江苗族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成为穿在身上的“史诗”,承载着西江苗族的族群记忆,是一种特殊的无声的文化意义的符号载体。

服饰上的刺绣、银饰等图案是苗族历史记忆的表达符号。苗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源于炎黄时期蚩尤九黎集团,活动于黄河中下游一带。涿鹿之战,蚩尤战败被杀,苗族被迫迁徙。纵观历史,苗族前后共经历了5次大迁徙。首次迁徙就是涿鹿之战后,向南迁徙进入长江中游左洞庭、右彭蠡一带,形成了新的部落集团“三苗集团”。“三苗集团”建立之后,又与华夏集团再次发生冲突,“三苗集团”瓦解,又开始被迫迁入鄱阳湖和洞庭湖以南的江西、湖南一代,称为“荆蛮”或“荆楚”,这是第二次迁徙。“荆楚”苗民逐渐发展强大起来,但秦灭楚后,苗族开始大量向西南逃离,大部分苗族先民经澧水、沿沅江进入了武陵和五溪地区。此时称为“五溪蛮”,这是苗族历史上第三次大迁徙。从秦汉到唐宋这一段历史时期中,中央王朝继续着关于“武陵蛮”“五溪蛮”大规模战争,苗族再次被迫继续向着西边方向迁徙。大部分苗族先民迁徙进入了黔、滇等省地,这是苗族的第四次迁徙。元明清时期,战事、天灾连绵不断,苗族又从武陵、五溪地区迁入贵州、广西、四川、云南等省,有的迁入越南、老挝和泰国等国。沅江有一条最长的支流清水江,发源于黔南云雾山,流经黔东南。有的苗族由五溪进入广西大苗山,然后沿都柳江北上迁入黔东南,这是苗族历史上的第五次大迁徙。因此西江是苗族五次大迁徙的重要定居地之一。

西江苗族盛装集中展示了西江苗族的历史文化,是西江苗族记载民族历史的特殊“文字符号”。女性盛装的下装外围24根彩色飘带,飘带由不同颜色的5段图案组成,据当地人介绍,5段图案代表苗族祖先迁徙过程中的5条大江大河,即黄河、长江、淮河、赣江以及湘江,每一段都代表苗族每一次的迁徙历史。盛装上还有很多关于苗族起源历史以及迁徙过程中遇到的有关“江河”或“山川”的刺绣纹饰图案,据当地人的介绍及李廷贵等学者的研究,“*”(蝶)、“♀”(人) 、“++++”(龙)等都是表达苗族起源历史的记忆符号,“≌”(水、江、河)表示迁徙过程中的江河,“?”形是表示田地,花纹“ε”“3”形等是代表河流中的螺。还有童装中的狗头帽、银饰中牛角型的银角、银雀、刺绣中的太阳纹、月亮纹、牛图案、鸟图案、鱼纹、枫树图案等都是西江苗族图腾崇拜及祖先崇拜记忆的象征符号。特别是银角,西江苗族称银角为“干戈”(gib gob),“干戈”就是武器的意思。《述异记》记载:“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与轩辕斗,以角抵人,人不能向”[2]1。“干戈”其实就是一种对民族战争历史的记忆符号,也是一种祖先崇拜文化的图腾标志。类似上述所出现的纹饰图案在苗族服饰的刺绣和银饰中很常见,它们集中反映了西江乃至整个苗族的起源历史神话和迁徙历史,是苗族历史记忆的重要物质载体。故此,称苗族盛装是苗族人穿在身上的“史诗”一点也不为过。

(二)族群·身份·角色:身份角色的区分标志

苗族服饰就方言区而言有5型21式,就苗族支系来划分有14类77式,多达170多种,不同的支系的苗族服饰各有其差异性,通过服饰的颜色、长短、款式等可以判断其所属族群支系。如根据服饰的颜色,划分出花苗、红苗、黑苗、青苗、白苗等支系;根据头饰的打扮,有歪梳苗支系;根据银饰造型的数量种类,黔东南苗族服饰就有丹江式、革一式、施洞式、黄平式、西江式、大塘式等形式。就“黑苗”而言,根据百褶裙长短来分,就有“长裙苗”“中裙苗”和“短裙苗”等支系,西江苗族就是“黑苗”支系中的“长裙苗”。其服饰也具有一定的特色,就银角而言,西江苗族盛装中的银角与丹江式以及施洞式相比,要宽、长一些,这成为西江苗族与其他苗族支系区分的重要标志之一。盛装的胸饰银压领则是由蚩尤九黎部落各氏族的族徽“印盘”演变而来,是迁徙过程中氏族单位的重要区分标志符号[3]。通过服饰的颜色,服饰装饰的种类、图案、形状等可以区分苗族族群内部成员、族群与族群成员之间的属系关系。所以才说服饰是苗族族群支系、身份的重要区分符号标志。苗族服饰还是苗族婚姻集团的婚姻对象的选择依据。众所周知,苗族社会一直严守“同宗不婚”的禁忌,自然在西江苗寨也不例外,“同宗不婚”是西江乃至全体苗族约定成俗长期存在的婚姻选择规则,服饰穿着不同,其所属的婚姻集团自然就不同。

西江苗族服饰还是西江苗寨村民社会角色的区分符号。西江苗族在传统服饰穿着上有一定的讲究,无论是便装还是盛装,不同年龄的人,不同身份的人,其服饰颜色、款式都会有所区别。西江青年男性和老年男性的穿着方式不一样,青年女性与中老年女性的服饰也有所差异。除此之外,还需要说明的是从西江苗族女性服饰的穿着打扮上可以判断其婚姻状况。通常情况下,西江已婚苗族妇女往往会在其挽髻后面插有银梳或木梳,而未婚女性一般则没有这一装扮特征。男性服饰中,“精神领袖”鼓藏头的盛装服饰与一般男性的具有较大的差异性,一般男性的盛装穿着为头包黑色土布帕,上着左衽高领蓝色或青色的绸质长衫,外套马褂,下穿灯芯绒等布料制作的大管长便服,脚穿布鞋,而鼓藏头的盛装则不然。除了与其他男性相同的盛装之外,他还有一套特殊的区分其与其他人身份角色的盛装,这套服饰为鼓藏头所特有,为绸质靛青色长衫,上绣有鹡宇鸟及枫香树叶,外披靛青色披风,披风上绣有蝴蝶纹、人型纹、水漩纹等,披风下沿绣有五条弯曲绵延波浪纹,头戴黑色土布编织帽,帽中央部位饰有一圆形太阳纹银饰,鼓藏头盛装上诸多纹饰图案都是苗族历史文化记忆、祖先崇拜记忆、图腾崇拜记忆的符号标志。这一套盛装是鼓藏头与西江其他男性社会角色的重要区分标志。

(三)神话·图腾·信仰:信仰文化的意义表达

西江传统上是一个典型的农业社区,受自然环境的影响,水稻种植成为西江苗族最主要的生产方式,其信仰文化中的许多自然物、动植物、英雄人物等与其所处自然环境下的农业文化及民族历史、神话传说紧密相关。西江服饰中出现了许多与其信仰文化相关的刺绣纹饰图案和银饰造型。大体看来,主要有枫香树纹饰、蝴蝶纹饰、鹡宇鸟造型、人型纹饰、牛纹饰及银角、龙纹饰、狗纹饰及狗头帽、太阳与月亮、鱼造型纹饰、石榴花等纹饰图案。诸如上述的各种造型、图案无不与西江苗族族群的信仰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西江苗族的族群记忆与文化逻辑中,蝴蝶、枫香树、鹡宇鸟之所以常常成为苗族服饰装饰的首选,这是因为它们与西江苗族的起源发展有着密切联系,基本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结构,集中体现了西江苗族的祖先崇拜与图腾崇拜文化。中部方言的《苗族古歌》中记载:“枫树砍倒了……树根变泥鳅,住在泥水里,总是不露头……树桩变成鼓……树叶变燕子,春天来回飞,翩翩空中舞……树梢变鹡宇,一身绣花衣,俊俏又美丽。还有枫树干,还有枫树心,树干生妹榜,树心生妹留,这个妹榜留,古时老妈妈”[4]87。“榜留和水泡,游方十二天,成双十二夜,怀十二个蛋,生十二个宝……白的雷公蛋,黄的姜央宝。花的老虎蛋,长的水龙蛋。黑的水牛蛋,灰的大象宝。红的蜈蚣蛋,蓝的老蛇宝……榜生十二蛋,留下十二宝,会生不会孵,会下不会抱,哪个替她孵?哪个帮她抱?鹡宇替她孵,鹡宇帮她抱”[4]94 - 95。从苗族古歌中可知,枫香树被砍以后其各个部分分别变成了鼓、燕子、鹡宇、榜留(蝴蝶妈妈)等,蝴蝶妈妈又与水泡谈恋爱生下12个蛋,蝴蝶妈妈又不会孵蛋,于是由鹡宇鸟帮助蝴蝶妈妈孵化12个蛋,从而生下了苗族祖先姜央与雷公、老虎、水龙、水牛、大象、蜈蚣、蛇、太阳、月亮等12兄弟,可见在西江苗族的思想观念中人类与天地、动物有着共同的祖先,万物共生,众生平等,折射出其浓烈的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生态和谐观。

杨昌国曾指出,祖先崇拜在苗族的传统社会结构中起着维系苗族成员的重要作用,它隐喻了苗族人的社会关系,反映了苗族人意识观念中的深层法则。洪水滔天之后,姜央兄妹得以幸存下来,姜央兄妹又开始繁衍后代,姜央“造狗来撵山,造鸡来报晓,造牛来拉犁,造田来种稻,做活养老小”[5]16。逐渐形成了以农业水稻种植为主的传统苗族社会。在西江苗族服饰的刺绣图案中,苗族始祖姜央兄妹的艺术化形象出现尤为频繁。

西江苗寨传统上是一个“鼓社”。在“鼓社”中,全体成员都信仰共同的祖先,包括姜央、蚩尤以及历代祖先。每到13年一次的祭祖大典——鼓藏節,无论男女老少,都会穿着盛装,参加祭祖大典。鼓藏节所祭之“鼓”在传统社会中是由枫木所制成。鼓是由枫香树而变,是苗族祖先灵魂的栖息之所。在迁徙过程中,鼓随人的迁徙而移动。西江人有着“灵魂不死”观念,认为人死后有三个灵魂,一个灵魂守坟,护佑死者不被侵害;一个灵魂守家,保佑家人平安健康;一个灵魂回到祖先的发源之处,回归祖灵,祖灵的栖息之所就是“鼓”。可以说“鼓”集西江苗族祖先崇拜与图腾崇拜于一体。在西江还有这样一种说法,枫香树是苗族先祖蚩尤的化身,蚩尤在涿鹿之战后战败被轩辕氏部落所擒,轩辕氏部落用枫树制作的桎梏锁住蚩尤,蚩尤被处死之后,桎梏被弃荒山野,长成一片枫树林,在文献中也可以找到类似的记载,《山海经·大荒南经》记:“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谓枫木。”《轩辕本纪》中有“黄帝杀蚩尤于黎山之丘,掷械于大荒之中,崇山之上,后化为枫本之林”[9]7的描述。据当地人介绍,原来鼓藏节这一祭祖大典所用之鼓为枫木所制作,后逐渐用铜鼓替代。西江苗族普遍认为枫树是先祖蚩尤的化身,枫香树便成为“保寨树”。所以在苗族的迁徙过程中,总会带上枫树种,枫树成活之地便可建寨,在黔东南的大部分苗寨都可以看到寨子周围总会有一片枫香树林,在他们的族群记忆中,这是神树,是保寨树,任何人不得乱砍滥伐。西江苗族人关于枫香树的文化记忆即是祖先崇拜的历史记忆,也是图腾崇拜的明显表象特征,还是苗族生态文明观的映射。在西江苗族的服饰上,总可以看到其祖先崇拜与枫木图腾崇拜的象征符号,如鼓藏头以及西江苗族妇女盛装上的枫叶刺绣就是典型代表。

西江苗族盛装上的银角以及牛纹饰刺绣图案也是西江苗族祖先崇拜与图腾崇拜文化的表达符号。《述异记》和《蚩尤神话》等文献中都有对蚩尤头长一对大角或头戴牛角的形象描述,由此看来,文献中所反映的蚩尤形象为牛首人身,西江苗族盛装戴银牛角与纪念先祖蚩尤有着莫大的关系。除此之外,牛本身在西江苗族的思想观念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在历史上是帮助先祖蚩尤打仗的勇士,在农业生产上是耕田的能手,这在苗族古歌中有明确的描述:“来看楞香公,犁山裁枫树,假如是现在,犁田种稻谷,我们有牯牛,犁田不用愁,榜香没有牛,榜香愁不愁”[4]68。由此可见牛在西江苗族生活中的重要性。从这个层面上来看,西江苗族在盛装上刺绣牛纹饰图案,头戴银角除了是对祖先的缅怀,还是一种牛图腾崇拜的突出表现。

西江苗族服饰纹样中的“龙”形象与传统汉文化中的“龙”有很大的差异性。形貌多样,类型丰富。据当地人介绍,苗族文化中的“龙”有“善龙”与“恶龙”之分,“善龙”是保佑寨子平安的神灵,“恶龙”则是带来灾难的恶鬼。在西江的传统节日中就有与龙有关的“招龙节”,目的是为了祈求龙神的庇佑。在传统扫寨仪式中还要挑选专门属龙的男子来挑水灭火和传递新火。《苗族古歌》有“龙的心肠好,架梯在岩脚,金子和银子,才从梯上过”[4]13 的唱述,可以看出龙之于西江苗族,不仅是祖先兄弟,还是帮助苗族祖先搬运金银,庇佑寨子风调雨顺,保佑苗族后代繁衍生息的功臣。他们在银冠上、袖口上总会有龙形象的银饰造型或者刺绣图案。据李廷贵、候较之等著名苗族学者的研究,苗族服饰中的 “++++” 刺绣纹饰代表的意义就是龙,西江苗族盛装银角上以及银帽、银锁、银项圈、银压领上都会刻有龙纹饰图案。

鸟图腾也是西江苗族图腾崇拜中典型代表。西江苗族自称“嘎闹”(Ghab Nes),汉语翻译过来即为“飞鸟”“鸟族”之意。据当地人介绍,西江苗族自称为“鸟族”,其中一个原因是苗族像鸟儿一样长期处于迁徙中,因此称为“鸟族”。另外一个原因是与苗族的起源传说有关。枫香树树心变成蝴蝶妈妈,蝴蝶妈妈与水泡恋爱生下12个蛋,“姜央在蛋里,就很聪明了。鹡宇气鼓鼓,飞到半空中,姜央在蛋里,声声喊鹡宇,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飞……”[5]206 - 207蛋是由鹡宇鸟所孵化,由此看来,鹡宇鸟也是苗族的祖母,因此西江苗族自称为“鸟族”自然有其道理。无论是哪一种解释都是西江苗族鸟图腾崇拜的一种反映。对鸟的崇拜除了与民族起源有关,还因为在迁徙过程中鸟对苗族的帮助,古歌中有唱:“燕子和喜鸽,挑鸡去赶场,处处都走到,见个好地方,急急转回来,梢梢这样讲:‘就在山那边,日落那地方,谷粒柿子大,谷穗马尾长,要吃用手剥,碓子用不上”[4]136。从古歌唱词中可以了解到喜鹊和燕子为苗族找到了适宜农业种植的好地方,为苗族间接提供了丰富粮食资源。鸟图腾崇拜在服饰中的反映符号同样鲜明,西江还出现了专门的“百鸟衣”以及“锦鸡盛装”,还有盛装银帽上的银雀,银钗上的鸟形状,刺绣中的鸟纹饰图案等都是鸟图腾象征符号。

除了上文中的与苗族历史文化、神话传说有关的图腾之外,还有一些与西江苗族农业生产及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动植物,如鱼和石榴花等。在西江农业生产中,鱼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传统农业生产中,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在稻田里养鱼。在平时的亲戚来往、各种场合的礼物交换中,鱼都是必不可少的物品。当地人介绍,鱼的繁殖能力强,结婚时以鱼为礼物交换代表祝愿新人婚后多子多孙,因此在服饰中常常也会刺绣许多鱼纹,制作鱼造型的银饰也蕴含这样的文化意义,石榴花也一样,所以西江苗族服饰上的鱼和石榴花体现的是母性生殖意义,是西江苗族生殖崇拜的象征符号,传达子孙兴旺愿望的语言符号。

(四)婚恋·生育·丧葬:人生礼仪的过渡符号

西江苗族服饰穿着讲究与当地节庆时令以及人生礼仪等具有一定的联系。便装主要是日常生活、走访亲戚、赶集以及农业生产时的着装服饰。盛装相对便装而言,穿着场合更加讲究,不同场景中,表达的是不同的文化意义。在隆重且特殊的节庆活动中,如鼓藏节、苗年、吃新节时,盛装表达出的是一种“礼仪服饰”的意义;在欢跳“芦笙舞”和“铜鼓舞”等民族舞蹈的时候它又作为舞“服化道”而存在;在相关的祭祀仪式中时,它又转变为“祭祀服”;在人生礼仪如缔结婚姻时就作为“婚礼服”;在人生命终结后的丧礼中又会将其作为“寿衣”,以盛装作为“寿衣”既是对于死者的尊重,也表示以此作为死者与祖先相互认同的符号,指引死者的灵魂回到苗族人的祖灵之家。因此,盛装也是西江苗族重要的人生礼仪的过度符号。

西江苗族服飾在西江苗族的人生礼仪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传统上,西江苗族在出生、嫁娶以及丧葬等人生礼仪上通常会穿着相关的服饰,不同的仪式场合上穿着的服装款式、颜色、图案、配饰以及穿戴方式都有相应的讲究,具有特定的象征意义和教育意义。

在西江,一般孩子出生3 - 10日左右,其外婆就会把提前准备好自制的婴儿狗头帽、带有蝴蝶纹的刺绣背带、包被、蝴蝶状的银锁等送过来。狗头帽有2只耳朵,前面有9个银佛盘坐,后面有3个蝴蝶银片,银片上有9个带链的响铃。当孩子满月那天,母亲就给他(她)戴上狗头帽,穿上绣有蝴蝶纹的童鞋,表示孩子真正成为本社区族群的新成员,完成由自然人向社会人的社会角色的第一次转换,这一换装礼仪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此外,戴狗头帽寓意祈盼孩子健康成长。可以说狗头帽是西江苗族母爱情感的凝结符号,也代表孩子社会角色的第一次转换,通过戴狗头帽还反映了西江苗族的盘瓠崇拜文化。

在鼓藏节、苗年、吃新节、爬坡节等节日庆典时,西江苗族服饰不但是节日礼服,还是一种典型的情感交流符号,成为感情联结的重要纽带。在节日盛典跳芦笙时往往会有一个挑花带的过程,花带围在女性盛装下装外沿,青年男子若是看上哪位女孩子,就可以一边吹芦笙一边用自己的芦笙去挑自己中意女子的花带,传达自己的爱意,此时服饰中的花带就成了青年男女传达感情的媒介符号。在游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加入双方互相爱慕之意,情投意合,女方就会送一件绣花物品或者衣服给男方,男方则会脱下自己上衣或者送给女方手镯或戒指等银饰,以此作为定情信物,此时服饰则成为情感交流和联结符号。在结婚时,传统婚礼上,女方必须穿上婚服即带银角的盛装,此时的盛装不再是节日礼服,而是女方身份角色转换的标志符号以及她成为男方家族成员的认同符号。

在丧葬礼仪中,服饰的穿着讲究也有其特定意义。如果是男性去世,就由男性中老年人为他理发修剪胡须,女性死者则由女性进行梳洗。逝者若镶有金牙等必须要拔掉,若其牙齿齐全,也必须拔一颗,当地人认为只有这样才会对后世子孙好。之后就要为死者穿戴寿衣、寿帽以及寿鞋。寿衣穿着数量为单数,通常情况下为三衣三裤。女性老人去世则穿老年女性盛装,头包黑色帕子,发譬露于外,不戴银饰,衣襟处和在生时穿的方向要相反。男性的寿衣里层为蓝色长衫,外层为黑色或褐色短褂。寿衣须反穿,一般不用纽扣,要用麻线拴起来,如果非要用纽扣则必须用布扣。脚穿“鸡冠船鞋”。无论男女,入棺以后身上不能出现任何金属物质。丧葬仪式中的这种“换装”过程相当于死者在阴阳两界之间转换角色的过渡仪式,即从生者向逝者的角色转换,这种转换与其出生时洗身穿衣仪式刚好相反,这是从阳世到阴间的转换,与出生时阴间到阳世的转换形成一对生死循环。除了身份角色的转化之外,所换上的寿衣还是逝者回归祖灵的族群认同符号。

逝者的寿衣通常情况下是由家人自己织布缝制而成,当地人认为这是对老人的尊重和孝顺,从此层面上可以解释寿衣为一种宗族感情的传递和联结符号。老人去世,家里面年轻媳妇要穿盛装,缅怀逝者,以示对老人的尊重和孝敬。

(五)女性·情感·个性:女性文化的象征符号

在西江的传统社会中,服饰文化是西江女性文化的突出典型代表。服饰文化是西江苗族女性创造力的表现结果。传统意义上,女红是衡量一个女性能力高低的重要标准,因此传统苗族社会中,非常注重女性女红能力的培养,从能够记事开始,女孩子就要跟随家里面的女性长辈们学习诸如织锦、刺绣、纳鞋底等技艺。不论哪一种技艺都相对复杂,技艺的复杂性要求每一位从事女红活动的女性需要极强的耐心和细心,如织锦、刺绣等不同的民族传统技艺每种都有几十种不同的织法和绣法,要学好每一项女红技艺的女性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传统社会中的苗族女性除了参与家庭中的农业生产活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集中于女红的学习和实践中了。她们在此过程中,倾心注入了自己的智慧,根据文化传统与生活經验创造出了丰富多彩的纹饰图案,可以说传统意义上的每一件手工制作的苗族服饰都是其发明者的智慧结晶,是别人无法复制的。

西江苗族女性们通过服饰制作的相互探讨、学习,强化了她们之间的联系。传统社会中,西江服饰文化的传承模式是以妇女小群体为基本传承单位[6]。作为家里面的女主人,整个家庭中男女老少的衣物供给成了她主要的劳动分工职责,她们总会在心中将一家人对于衣物的需求做出一个准确的规划。在农闲时分,西江苗寨的女性会自发地不约而同地聚合在一起,大家话家常,讨论着村寨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相互展示自己的智慧结晶,也在此过程中互相分享自己的经验,不断促进服饰文化在女性群体之间的传承,通过这种方式,也强化了西江苗族女性之间的情感交流与认同。现如今,每到盛大节庆盛典,女性群体跳芦笙之余就是在观察谁家姑娘身上穿的盛装好看、精致,讨论其做工的精细,这背后实际上就是在探讨这件衣服的制作者的制作水平、传统知识的掌握程度,如果没有很好地传承民族文化,没有精巧的手脚,那么是没有办法制作出一件璀璨华丽的盛装的。

四、结语

服饰文化作为西江苗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包涵了西江苗族刺绣、银饰锻造、织锦等高超技艺,展示了西江苗族独特的审美观和艺术观,蕴含着丰富的深层次文化内涵,承载了西江苗族几千年的族群记忆。刺绣图案、银饰造成等成为西江苗族文化的象征符号,可以说是整套服饰是一幅极其生动形象的文化图像,通过一系列栩栩如生的纹饰造型及鲜艳明了的色彩图案向世人展示和叙说了西江苗族的族群起源神话、迁徙历史、信仰文化、人生礼仪、社会秩序、生产劳动、女性文化等文化图景,蕴含独特的文化价值、艺术价值和现实价值。

参考文献:

[1]  陈雪英.苗族服饰符号的教育价值诠释——基于西江的教育人类学考察[J].贵州民族研究,2010,31(5):58 - 63.

[2]  任昉.述异记(卷上)[M].上海:中华书局,1931.

[3]  柏继.西江苗族服饰现状及其特点[J].贵州民族研究,2012,33(4):94 - 97.

[4]  潘定智,等.苗族古歌[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7.

[5]  田兵,等.苗族古歌[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79.

[6]  张晓.妇女小群体与服饰文化传承——以贵州西江苗族为例[J].贵州大学学报(艺术版),2000(4):41 - 47.

[责任编辑:毛家贵]

History, Memory, Emotion and Symbol

YANG Chang?guo, LI Ning?yang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 Guizhou Minzu University , Guiyang, Guizhou 550025, China)

Abstract: The costume culture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part of Miao culture system in Xijiang. For the Miao people in Xijiang, its a pattern of life and special material carrier of cultural tradition, and a story of Xijiang Miao people .It is an important cultural and memory symbol of Xijiang Miao people, such as identity distinction, social status, social role, historical memory,faith culture and so on. Moreover, it is the transition symbol of life etiquette, it condenses the special emotion of Xijiang Miao people, and reflects the values and cosmology of Xijiang Miao people.

Key words: Xijiang Miao costume; ethnic memory; symbols; emotional expression; cultural interpre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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