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的关系:社会比较的中介效应
2020-04-13周献敏苏欣雨丁嘉楠应飞扬倪笑盈
周献敏 苏欣雨 丁嘉楠 应飞扬 倪笑盈
摘 要:运用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社会比较倾向量表、生活满意度量表和心理满意度量表对杭州市225名大学生展开调查,研究物质主义与当代大学生主观幸福感的相关性以及社会比较的中介效应。结果发现,大学生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心理满意度均显著负相关,与社会比较显著正相关;社会比较在大学生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具有中介效应,在大学生物质主义与心理满意度之间中介效应不显著。
关键词:大学生;物质主义;主观幸福感;社会比较;中介效应
中图分类号:G64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20)07-0191-05
一、相关背景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的价值观特别是年轻人的价值观已经逐渐改变,过分提倡物质主义的问题日益突出。然而,对物质和财富的强烈追求是否能够提升人们自身的幸福感呢?这是一个值得我们仔细思考和探索研究的重要课题。
就物质主义与幸福感的关系这一问题,国内外已有不少学者进行了相关研究。结果表明,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呈显著负相关(Christopher,2005;Diener E.,1995;李鹏举,2010;周开济,2018)。然而,对于物质主义如何削弱主观幸福感以及物质主义对主观幸福感的具体作用机制是什么的问题,学术界并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郭博达,张立新,2019)。
回顾中国近年来的热点事件,从“开着宝马读大学”到“校园贷事件”,社会上总是不乏类似的新闻。中国当代大学生在物质条件丰富的环境中成长,因涉世未深,思想单纯,还没有形成自己稳定的價值观,非常容易受到社会上的物质主义思想的侵蚀。对于国家而言,大学生是社会学习新技术、受到新思想熏陶的前沿群体,是国家着力培养的高级专业人才,是未来推进社会进步的栋梁。因此,关注大学生的思想动态十分有必要。具体来说,调查研究当代大学生物质主义价值观的现状及其对幸福感的影响可以为大学生心理健康发展提供参考依据,有利于大学生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提高大学生主观幸福感水平。
本研究将以社会比较作为中介变量来解释物质主义影响主观幸福感的过程机制,揭示物质主义影响主观幸福感的内在运作机制。
(一)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
关于物质主义的定义,学界有不同的声音。一开始,以Belk为代表的学者们研究了消费者购买品牌的消费行为模式,认为物质主义可以归纳为人格特质,具体分为妒忌、吝啬和占有欲三种特质。但是很多学者否定了物质主义是个体的特征的看法,他们认为物质主义易受文化价值取向或者组织价值导向的影响,因此不应该将物质主义归纳为人格特质(Cleveland M.& Chang M.,2009)。Richins和Dawson(1992)从价值观这个方面刻画了物质主义,该研究目前在学界得到了广泛的认同。他们将物质主义概括为一种“心理状态”或者“文化系统”,并从中提炼出了几项物质主义者的典型行为特征:一是非常关注物质获取与炫耀,二是向往物质享受的生活方式,三是难以满足物质欲望,四是不愿意分享物质资源。本研究采用Richins和Dawson的定义——物质主义是一种价值取向,即物质主义价值观。物质主义者往往把获取和拥有财富视为生活的中心、幸福的根本,以及定义成功的关键。
关于主观幸福感的阐释各不相同。在心理学研究中,以Neugarten和Cantril为代表,主观幸福感被认为是人们对生活满意度的评价,即生活质量意义上的主观幸福感;以Revicki和Krause为代表,将负性情感视作反映主观幸福感的有效途径。他们认为,心理健康是幸福感的基础,使用SCL-90量表和抑郁量表对主观幸福感进行测量。但之后有研究表明,正性情感与负性情感是相互独立的两种情绪,单从负面这一角度反映主观幸福感或许会丢失一些比较重要的信息,因此这种思路被许多研究者摒弃。之后,以Ryff为代表,一些学者们从心理发展的意义这个角度对主观幸福感进行阐释。具体来说,他们聚焦于正面心理功能,重新定义了主观幸福感,认为幸福的取得不只是简单的获取快乐,还包含了将自身的潜力充分挖掘后达到巅峰的体验感。不同于以往研究对主观幸福感的定义,心理发展意义上的对主观幸福感的定义涉及到了幸福感的表现和内在根据。目前,大多数学者较为认可的是Diener(1995)对主观幸福感的定义,包括以下三个特点:一是主观性,指对它的评价的标准基本由评价者自己确定,而不受来自他人或外在的干扰;二是相对稳定性,指的是幸福在不同的情境之中会大致保持一致;三是整体性,指主观幸福感是一种综合评价,包括对情感反应的评估和认知判断。综合以往的研究,本研究决定采用Diener(1995)的定义,即主观幸福感是根据自己设定的标准对生活质量的整体评价。
在众多影响幸福感的因素中,物质主义作为一个对幸福感起着重要作用的因素而被学术界关注(温梦梅、徐晓波,2018)。很多人热衷于追求物质和财富,并将其看作是追求自身幸福的一种手段。通过对物质与财富的追求,从而满足自己的占有欲,获得一定的满足感,进而提升“幸福度”,但大量的实证研究却得出相反的结论:个体的物质主义水平越高,其幸福感水平越低。当个体把物质看得越重,其生活满意度越低,越感到不幸福,越缺乏活力,自我实现越少,其抑郁、焦虑、行为异常和病理心理也越多(李静、郭永玉,2008)。物质主义者对物质拥有往往缺乏安全感,他们的利己行为明显多于利他行为,同时也不怎么关心他人,常常不能处理好周边的人际关系,更容易受到消极情绪的纠缠,与一般人相比,他们较不快乐。高博和高浩(2018)认为,物质主义就像一种“快乐陷阱”,若想要维持原有的快乐程度,个体就必须追求到更多的物质财富。由于这种追求是永无止境的,个体难以得到真正的满足和快乐。综上,物质主义与个体主观幸福感呈负相关的关系。
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1:大学生物质主义程度越高,其主观幸福感水平越低。
(二)社会比较的中介效应
社会比较的理论来自于西方,最初由心理学家Festinger(1954)系统提出。他认为,人具有想要清楚地评价自己的能力和观点的动机。如果不能通过客观途径达到目的,人们往往倾向于通过和他人的比较来评判自己的观点和能力。之后,消费行为的研究者Chan K.(2007)扩展了这一理论,他认为,个体的社会地位的相对高低可以通过物质财富累积多少的比较来判断。
于晓波(2017)研究表明,大学生物质主义与社会比较呈显著正相关。物质主义价值观、社会比较在大学生群体中普遍存在。但由于个体成长环境的不同,物质主义价值观水平、社会比较水平的高低会存在差异。根据Richins(1992)的观点,拥有财富的多少是物质主义者衡量人生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准之一。物质主义程度越高,个体的社会比较倾向会越明显。
另外,关于社会比较倾向与主观幸福感之间关系,许多学者已经进行了研究。白红敏(2009)研究发现,大学生社会比较倾向越高,其幸福水平就越低,两者呈显著负相关。社会比较会削弱个体的总体幸福感(王明姬,2006),作为嵌入社会之中的个体,人们会不自觉地进行各种横向和纵向的比较(李筱乐,2017),进而降低幸福感。
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H2:物质主义会通过增加社会比较倾向削弱主观幸福感。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对象
采用问卷抽样调查法,以在校大学生为主要对象发放问卷,其中女生144人,占63.72%,平均年龄19.95岁,平均每月消费支出1 000~1 500元占比39.82%,1 500~2 000元占比33.19%。被调查者有37.61%来自农村,38.05%来自城市。
(二)研究工具
1.物质主义。采用经过李静与郭永玉(2009)修订编制的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该量表参考了Richins和Dawson(1992)编制的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Material Values Scale,MVS),并结合了中国本土文化特点。此量表一共有13个项目,共分为三个维度,分别是“以获取财物为中心”“通过获取财物追求幸福”“以财物定义成功”;采用5点计分,分数越高则物质主义价值观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71。
2.社会比较。采用Gibbons和Buunk(1999)编制的测量社会比较个体差异的量表,即INCOM量表,包括两个维度:能力和观点,主要是用来评价个体在能力和观点的社会比较过程中的个体差异。此量表共有11个项目,采用5点计分,有两道反向计分题,量表得分高的人会更倾向于进行社会比较。国内学者研究表明,该量表相关的结构效度良好(王明姬、王垒、施俊琦,2006),内部一致性信度系数为0.88。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82。
3.主观幸福感。采用仲伟佶(2013)基于Huebner开发的多维学生生活满意度量表(multidimensional students life satisfaction scale,MSLSS)和Bradburn(2015)等人编制的心理满意度量表(ABS)。生活满意度量表共分为家庭、朋友、学校、生活环境和自我五个维度,采用5点评分,共有10个反向计分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92。心理满意度量表共包括10个项目,它是一系列描述“过去几周”感受的是非题。对正性情感项目回答“是”则记1分;对负性情感项目回答“否”也记1分。心理满意度的计算的方法是以正性情感分减负性情感分,再加一个系数5,因此其得分为0—10分。本研究中,该量表的α系数为0.68。
(三)施测过程
依托问卷星第三方平台进行在线问卷发放和回收,通过微信、QQ等通讯工具进行转发,扩大问卷基数,其中共发放225份问卷,收回201份有效问卷,有效回收率89.3%。
三、结果与分析
(一)共同方法偏差控制
本研究主要采用“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社会比较倾向量表”“生活满意度量表”以及“心理满意度量表”,对相关的各个变量进行测量。由于上述量表均为自陈量表,收集到的数据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因此在问卷数据回收后,采用Harman单因素检验方法对共同方法偏差进行了统计学上的控制。结果显示,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有18个,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19.54%(低于临界值40%)。因此,本研究受共同方法偏差的影响不大,可以忽略(周浩,2004)。
(二)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大学生的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的生活满意度、心理满意度等维度以及心理满意度下的正性情感维度显著负相关,与社会比较以及心理滿意度下的负性情感维度显著正相关;社会比较与主观幸福感的生活满意度、心理满意度等维度显著负相关,仅与物质主义显著正相关。
综上,假设H1得到验证,大学生物质主义程度越高,其主观幸福感水平就越低。
(三)社会比较中介效应检验
根据温忠麟(2014)的观点,本研究拟采用回归分析法考察行为自主在物质主义与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为了减少其他变量的干扰,预测变量均将被转化为标准化变量,同时控制性别、年级、户籍、平均月支出等变量。
1.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的中介效应(如下页表2所示),由表2可知,在对性别、年级、户籍、平均月支出进行控制后,物质主义能够有效预测生活满意度和社会比较(β1=-0.24,β2=0.43,p<0.01)。在进一步控制社会比较因素后,物质主义对生活满意度的预测作用依然显著,然而预测系数明显降低(部分中介效应)(β=-0.19,p<0.01);另一方面,社会比较对生活满意度存在显著预测作用(β=-0.11,p<0.05)。按照Hayes(2013)的观点,本研究采用SPSS宏程序PROCESS的模型4,通过抽取5 000个样本估计中介效应的bootstrap95%置信区间检验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的中介效应,以此检验中介效果是否显著。结果显示,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中介效应显著,ab=-0.11,Boot SE=0.03,p<0.01,95%的置信区间为[-0.23,-0.01],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重为20.02%。
2.社會比较在物质主义与心理满意度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心理满意度之间的中介效应(如表3所示)。由该表可知,在对性别、年级、户籍、平均月支出进行控制后,物质主义能够有效预测心理满意度和社会比较(β1=-0.58,β2=0.43,p<0.01)。在进一步控制社会比较因素后,物质主义对心理满意度的预测作用依然显著,然而预测系数并没有明显降低(完全中介效应)(β=-0.58,p<0.01);另一方面,社会比较对心理满意度不存在显著预测作用(β=0.10,p>0.05)。因此,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心理满意度之间不存在显著中介效应。
综上,假设H2得到验证,物质主义会通过增加社会比较倾向削弱主观幸福感。
四、讨论
本研究探讨了大学生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各维度的关系,并验证了社会比较在大学生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结果显示,大学生物质主义除与心理满意度维度下的负性情感显著正相关,与主观幸福感的其他维度(生活满意度维度、心理满意度维度下的正性情感)均显著负相关。社会比较在大学生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但社会比较在大学生物质主义与心理满意度维度之间的中介效应并不显著。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主要如下。本研究以大学生为样本,探讨了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丰富了有关物质主义影响主观幸福感的过程机制研究。以往的研究在探讨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间的关系时,选择的中介变量各不相同,其中的调节机制也不尽相同。例如,谢晓东(2013)研究发现,物质主义会通过侵蚀感恩而降低幸福感。蒋奖(2012)提出,物质主义价值观在一定程度上会使个体的自尊感下降,最终降低个体幸福感。根据自我决定理论(Ryan,2000),每个人思考和做事的主要动机可以分为外部目标和内部目标。内部目标可以满足个人的基本心理需求,使人快乐。而过度追求外部目标会让人失去归属感和安全感,导致不良心理问题,不利于提高幸福水平(Vansteenkiste,2006)。物质主义者的突出特点是他们对物质财富的过度追求,即对外部目标的过度追求。因此,物质主义者的主观幸福感水平较低。本研究在前人的基础之上,以社会比较为新的中介变量进行探讨。结果表明,物质主义会增加个体的社会比较倾向进而降低主观幸福感。具体来说,高物质主义价值观水平意味着个体更加关注个人利益、外在动机与他人评价(于晓波,2016),个体会把自己与多种标准进行比较,这些标准包括他人、过去的条件等。个体对当前满意度的评价就基于现状和这些标准的差距(Michalos,1985)。物质主义者一般会将占有财物的多少视为人生意义的衡量指标(Richin,1992)因此对于高物质主义者来说,他们更倾向于社会比较。而从幸福感的角度来看,经常进行社会比较的个体,其主观幸福感是会降低的,其体验到的紧张感会高于低社会比较人群(梁静,2015)。本研究验证了物质主义对幸福感的消极影响,并补充了物质主义影响主观幸福感的内在运作机制的相关研究。
本研究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本研究通过开展实证研究,对中国当代大学生的物质主义价值观水平、社会比较倾向水平、主观幸福感高低进行了科学的测量,在对数据进行分析时发现,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之间的中介效应十分显著。并且整体来看,大学生社会比较倾向较高。本研究认为,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与中国目前的应试教育制度有一定的关系。由于同龄人之间普遍存在竞争氛围,大学生较容易产生社会比较倾向。因此,家长、教师应注重大学生身心全面发展,要注意引导大学生保持积极的心态,通过削弱物质主义价值观、社会比较倾向,提升其主观幸福感,改善生活状态。大学生自身也应该注意树立积极的价值观,不应过多地注重与他人的比较,这样更有利于自身主观幸福感的提升。
五、结论
第一,大学生的物质主义与主观幸福感的生活满意度、心理满意度中的正性情感维度呈显著负相关,与社会比较、心理满意度中的负性情感维度呈显著正相关。
第二,社会比较与主观幸福感中的生活满意度、心理满意度等维度显著负相关,仅与物质主义显著正相关。
第三,社会比较在物质主义与生活满意度之间具有显著中介效应,在心理满意度之间不具有显著中介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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