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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动因和机制

2020-04-08青岛科技大学苏州大学

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 2020年1期
关键词:逆向副词形容词

青岛科技大学 刘 佳 苏州大学 王 军

1. 引言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时代的变迁对语言带来的影响,禁忌词(taboo word)逐渐成为英语语言学中的热点话题之一。通过相关文献的搜集,我们发现,前人有关英语禁忌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有关禁忌词描述性的研究,如Arnold(1986)、庄和成(1990)、李桂南(1998)、龚群子(2013)等;二是有关禁忌词语义和语用方面的研究,如马伟林(2001)、祖利军(2006)、Blakemore(2011)、Christie(2013)、Croom(2013)等;三是有关中西禁忌词对比的研究,如李桂媛(2004)、孙毅(2014)等。总体来看,前人对英语禁忌词的研究重点放在对所有禁忌词的语义分类以及语用描述方面,而针对特殊语言现象中存在的英语禁忌词以及造成某些禁忌词在同一类特殊语言现象中的使用因素则研究较少。本文所研究的逆向性搭配是指一个含有消极义的程度副词与含有积极义的形容词同时出现在相邻的修饰限定结构中,形成一种看似矛盾的语义搭配关系但最终表达的却是单一的褒义(Wang Jun, 2015: 80-81)。例如: terribly(1)逆向性搭配中的terribly这一程度副词最初表示“令人害怕”的意思,属于常见的贬义词或程度副词,其使用范围比较广泛,在各种场合中都比较常见,没有任何“因禁忌而避而不谈”的禁忌色彩,因此不属于本文重点考察的内容。glad、 awfully good等。通过对语料的搜集,我们发现一些英语禁忌词可作为程度副词出现在逆向性搭配中,如fucking good、dead lucky等。禁忌词一直被认为是危险的、猥亵神灵的、令人难堪尴尬或不堪入耳的词语,往往只限于某些特殊的人群或某些特定场合下使用。由于禁忌词的特殊性,人们较少在公开场合中使用。但在逆向性搭配这种特殊语言表达中,禁忌词却能够与含有某些积极义的形容词搭配并起修饰、限定的作用。这种情感语义极端对立的成分不但不相互排斥,反而能够组合成一个固定的表达单一褒义的结构。鉴于此类语言现象的特殊性,本文以BNC(British National Corpus)语料库中抽取的逆向性构式以及前人研究成果中的例句为语料来源,试图剖析英语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动因与机制。

2. 逆向性搭配中的英语禁忌词分类

所谓“逆向性搭配”(oppositional collocation),是指一个具有消极含义的词项与一个含有积极含义的词项进行搭配最终表达较为单一褒义的语言现象。英语逆向性搭配是英语语言中存在的一种特殊的语言表达方式,其最常见的形式为:“程度副词+形容词”(2)这里需要说明的是,褒贬义词的逆向性搭配并非仅存于副词与形容词的组合搭配中,在动词短语中也存在,例如,英语中有miss somebody so bad, love somebody terribly这样的用法。为了不把问题复杂化,本文研究的对象仅限英语程度副词与形容词的逆向性搭配关系。,例如: terribly nice(非常和蔼)、awfully good(非常好)、horribly glad(非常高兴)等。我们以“adv+good”结构为例,通过使用BYU- BNC进行检索,发现能够进入“adv+good”这种结构充当程度副词的英语禁忌词只有bloody、damn、fucking、dead这四个。

参照庄和诚(1990)对禁忌词的分类,上述四个禁忌词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类别。bloody和damn属于第一类,是表示亵渎神灵或者触犯宗教的词语。bloody一词早先在英国英语中是个程度很重的禁忌词,人们往往把它与Christ’s blood(基督的血)相联系。根据《牛津英汉双解词典》(第二版)的解释,damn一词最初是作动词使用,表示(作为遭受上帝的惩罚)使受地狱之苦之义。fucking属于第二类,被称作猥亵词语。fuck在某种意义上是对伦理的一种冒犯,通常与性器官、性行为有关。因此,fuck一词的使用受到社会伦理和传统习惯的忌讳,既不能随便在日常的书面语中出现,也不宜在一般口语中使用。人们甚至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提及该词时,往往只能使用F-word这一委婉形式,在书面语中通常以f***或者f—k的形式出现,可见fuck一词的禁忌程度极高。dead(3)虽然deadly也可以作程度副词使用,但我们通过对BNC语料库进行检索,发现deadly仅能与包含消极含义的动词、形容词或者中性形容词搭配,并不能构成逆向性搭配。之所以如此,与dead可以做兼类词并能够进入逆向性搭配有一定的关系,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deadly进入逆向性搭配中的可能性,毕竟两个语义、功能几乎相同的词不适宜同时存在,而被选择使用的是符合表达经济性原则的词,即dead。属于第三类,即有伤大雅的词语,该词容易引起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因此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往往对其避而不谈。从以上分类,我们可以看出前两类禁忌词bloody、 damn、 fucking重在强调一种负面情感的宣泄,禁忌色彩浓郁。属于第三类有伤大雅的dead重在强调与死亡有关的情感,禁忌色彩相对要弱。这种语义上的不同会导致其语法化机制存在差异,我们将针对这一问题在下文中进行详细的阐释。

根据王军(2016)的研究,从语法类别上看,能够进入逆向性结构的这四个英语禁忌词都属于兼类词,如damn可做名词、动词、副词或感叹词。从语义上看,这些词都具有比一般贬义词更让人心生忌讳的消极含义,且这种消极含义要比一般贬义词更加强烈。这些禁忌词在语法类别上往往可以作兼类词(4)事实上,并非所有能够进入逆向性搭配的程度副词都属于兼类词,如awfully、 terribly,但是兼类词的使用可以更加便于逆向性搭配的形成。,语义色彩上消极含义极其强烈,这为禁忌词能够成功进入逆向性结构提供了便利条件。例如,当damn good表示某人对某事的极高评价或是表达极度高兴的状态时,damn一词在语法上不再作常规的动词,而是变成一个程度副词,其语义也发生了虚化,由最初表示诅咒、愤怒、沮丧等的贬义词虚化成只是用来起强调作用的中性词。由此可见,禁忌词之所以能够成功进入逆向性搭配结构,与其自身语法化的历程密切相关。

我们之所以对这些禁忌词进行分类,目的是想考察来源不同的词语是否延循相同或不同的隐转喻路径进入到逆向性搭配之中。针对该问题的思考,本文将在接下来的章节中对四个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动因及机制进行探究。

3. 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动因

语法化是指“自主词向语法成分之作用的演变”(Meillet, 1912: 133)。有关语法化的动因,Hopper & Traugott(2001)指出,语法化的动因离不开“语用推理(pragmatic inference)”,即语法化的早期阶段,语用性质的会话隐含义是根据语用原则推导出来的。王寅(2005)指出,高频率重复和惯常化是语法化的必要条件,它的动因包括语言接触、创新用法、误解和误用及语用因素。谷峰(2008)总结出语法化的动因有语义空泛(general)、高频使用以及句法语义条件。石毓智(2011)认为,新语法现象往往首先产生在那些高频率使用的词汇上,高频率使用的现象容易固定下来成为一种语法手段。我们认为禁忌词之所以能够修饰褒义形容词构成逆向性搭配,也是自身语法化的结果。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动因离不开语言使用者出于某种会话意图来满足人们特定认知心理中情感表达的宣泄方式,以及这种新语言现象的语用惯常化。总体来看,人们的认知心理和语用因素是禁忌语发生语法化的动因。

3.1 认知心理: 情感的宣泄

禁忌词原本含有极浓的贬义色彩。如今的禁忌词,除少数因特定场景依旧表达原有的贬义外,大部分在口语中用来表达强烈的语气,不再具有原有的概念义。如stupid fucker、 damn it、 fuck me、 bloody hell等通常只是表达憎恨、愤怒或蔑视的情感,且含有一定的贬义色彩。在有些语用情景下,禁忌词只表达强烈的惊讶语气,并没有任何褒贬色彩,如damn me、 fuck me等;在某些场合下,禁忌词只是作为用来表达极性程度的中性词,甚至在与褒义形容词搭配后作为整体可以表达褒义色彩,即本文所研究的逆向性搭配,如bloody lucky、 dead good、 fucking clever、 damn glad(5)需要说明的是,汉语口语中也存在类似英语的fucking clever、 damn glad的用法,如“真他妈的聪明”“真他妈的高兴”等。由于本文只针对英语逆向性搭配中的禁忌词进行研究,有关汉语口语中的此类语用现象以及英汉逆向性搭配的对比问题,作者将在今后的文章中进行探讨。。

逆向性搭配并非重在强化某种语义的对立统一,而是借助褒贬义搭配的极性对比程度来渲染发话人强烈的情感。例如,如果我们使用good来对某种事物进行积极的评价,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某种程度或等级的good,如good、 very good、 extremely good,其中的very、 extremely都是普通的程度副词,其作用是在good的语义范围之内确定一个相对的程度,如good是相对于very good、 extremely good来确定的,very good是相对于good和extremely good来确定的。然而在逆向性搭配中,如dead good,贬义程度副词dead虽然在很大程度上经过语法化后用来表示程度,并在修饰good的程度水平上占据一个极高的位置,但dead good不是由于与very good、 extremely good进行比较才确定下自己的程度水平,而是与“活着的状态”进行强烈对比的结果。“活着的状态”是一个隐喻,表达的是“整个好的状态”,而dead则是隐喻性地表示“已经不在‘好’的范畴之内了,超越了整个好的范围”。因此,dead good与very good, extremely good采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表达策略,前者是用隐喻的方式、对比的方式以及使用极性程度词的方式来渲染好的程度,情感色彩强烈。而后者只是使用一般的程度副词,用比较的方式来相对客观地表达好的程度。这就是为什么Arnold (1986: 237)把逆向性搭配结构中的程度副词称作“情绪词”(emotional word)的缘故。他同时指出,因为这类情感词包含强烈的不雅含义,在十九世纪的英语中是不能够直接打印出来的(unprintable),只能使用破折号(dash)来代替单词中的某些字母,如Damn good需要打印成D—n good (Arnold, 1986: 237-238)。不雅词或禁忌词也常被称作“情感表达词”(expressive terms),表达强烈的情感或态度,体现出“描写内容缺失”(descriptive ineffability)的特征(Croom, 2013: 178; Blakemore, 2011),这就导致了这些禁忌词在某些场合的使用中不但没有任何负面含义,甚至可以“作为积极的礼貌策略体现团结一致的关系”(见Christie, 2013: 153)。由此可见,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使用,是一种发话人想要表达内心认知心理的情感宣泄方式。

3.2 语用因素

通常情况下,禁忌词往往难登大雅之堂,只有在特定的场合下才被使用,用来表示愤怒、诅咒以及亵渎上帝等。然而近年来人们发现禁忌词的使用频率越来越高,常常被某些群体中的人挂在嘴边,不但所表达的贬义越来越弱,甚至还表达一种亲密无间的关系。祖利军(2006)将这种语言现象称为“禁忌诅咒语的贬义脱落”,例如:

(1) [The game starts. A and B are racing each other. A starts out in the lead.]

A: I hope you are ready to get your ass fucked.

B: Whatever. Last time I checked, I had won the last three races.

[B shoots A, leaving him incapacitated. B takes the lead.]

A: Fucking bitch-whore! I was kicking ass.

B: And now I’m kicking yours.

A: Fuck you, we have two laps left.

[The race continues in silence for a while. B is still in the lead when the last lap starts but A is close behind.]

A: I’m on your ass bitch. Get ready to lose.

B: Yea, yea. I’m still in the lead.

[The race is close, but at the last minute A shoots B, takes the lead, winning the race.]

A: Awww, yeah.

B: Fuck you! You gotfuckingluckyat the end. I had you beat fair and square.

A: It’s all skill bitch.

[B shakes her head and the game is put on hold as they both smoke a cigarette.]

(Michael Swan, 1980: 27)

例(1)对话中的两位主人公A和B正在玩赛车电子游戏,A为男孩,B为女孩。比赛之初女孩遥遥领先,临近结束时男孩却胜出,此时女孩说了句:“You gotfuckingluckyat the end.”。句中的fucking lucky是对男孩赢得这场比赛“极其幸运”的褒义表达,fucking一词是用来修饰褒义词lucky,起到增强“幸运”程度的修辞效果,成为一个加强程度的中性词。女孩之所以用fucking lucky这一搭配,是因为fucking一词能够很好地宣泄自己的主观情感。事实上,在上述对话中,不仅仅是fucking lucky中的fucking,其它一些禁忌词或不雅词语,如bitch、whore、ass也不再具有原来的贬义,而是作为宣泄情感的口头禅。

禁忌词贬义脱落现象离不开语用惯常化因素。首先,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贬义脱落的禁忌诅咒语已成为公式化语言,即某一社交场合固定使用的套语(祖利军,2006: 148)。随着禁忌词在口语中使用频率的增多,禁忌词逐渐成为某些特殊群体里的言语习惯。从以上两组对话中,我们可以清晰分辨出句中的禁忌词并没有诅咒的字面义,而是带有调侃意味的亲密语。面对陌生人或关系程度一般的人使用禁忌语,一般会表达贬义;而面对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使用这类词语,通常不但不会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还会“丰富”(enrich)积极的情感,“强化”(reinforce)彼此之间好的情绪(Blakemore, 2011: 3543; Christie, 2013: 154)。久而久之,随着使用频率的逐步提高,禁忌词的这种语用惯常化会成为人们良好情感交流的润滑剂,是某些特定群体宣泄各类情绪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话语方式。

综上所述,禁忌词之所以能够修饰褒义形容词构成逆向性搭配,是其自身发生了语法化的结果。其语法化动因主要体现为人们对认知情感的宣泄方式以及语用的惯常化。

4. 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机制

和客观世界的发展规律一样,词汇也要经历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从语法和语义层面讲,有些词在长期使用过程中会逐渐失去原有的某些功能和含义,不断增添新的功能和含义。逆向性搭配的禁忌词也充分体现了这一点,如逆向性搭配fucking lucky中的fucking表达的是一种极性程度义,在与lucky组合的短语中表达程度极高的褒义。禁忌词之所以成为逆向性搭配中表达程度义的中性词,是因为其自身发生了语法化。有关语法化的演变机制,国内外一些学者做过相关的研究。如Hopper & Traugott(2003)指出语法化机制离不开语用推理,其过程是隐喻和转喻,两者相辅相成。王寅(2005)指出,语法化的机制是类推和重新分析,演变的方式有隐喻、转喻和主观化等。谷峰(2008)在介绍西方语法化理论时总结出语法化的动因有两个方面: 重新分析(即某些词语表层结构没变但深层结构发生了变化)和类推(即语言新用法的推广)。结合前人对语法化机制的分析以及逆向性搭配的特点,本文认为,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机制主要包括隐转喻认知机制和主观化两个方面。

4.1 隐转喻认知机制

在逆向性搭配这种特殊结构中,禁忌词是作为程度副词的身份与含有积极意义的形容词搭配。值得注意的是,在英语中,与名词、动词、形容词等具有相对单一的语法功能相比,副词的语法功能相对复杂,它既能修饰动词、形容词,还能修饰另一个副词,甚至小句和句子等,具有表达方式、处所、时间、频率、程度等语法功能。当代语法学家甚至把它视作一个“无所不能”(catch-all)的范畴(Payne, 1997: 69)。禁忌词“无所不能”的副词语法功能,为含有消极语义的禁忌语在逆向性搭配中发生语法化提供了条件,使其能与含有积极语义的形容词搭配,用来加强积极义的程度。

通常情况下,一个词语的语法化过程总是从复杂表达向简单表达方向演化,从较为具体的概念义向较为抽象的概念义演化。从具体到抽象的演化体现了词语语法化具有隐转喻的认知机制。以bloody一词为例,bloody一词通常在英式英语里使用,且用法比较复杂。根据《新牛津英汉双解词典》(第二版),bloody一词用于表示强调的用法来源存在不同的说法,但比较一致的看法是,bloody一词最初是暗含对耶稣之血的亵渎性指称。17世纪中期后,随着bloody一词在下层社会的广泛使用,其词义由最初的概念义演变为较为抽象的程度义,语义相当于very,如bloody sick、 bloody drunk,此时bloody仅用来修饰含有消极义的词汇(李桂南, 1998),由此可见,其自身原有的消极义并未完全消失。虽然当初使用这类禁忌词的人群通常具有一定的“劳动阶级文化以及较低社会经济群体”的特征(Stapleton, 2010: 291;类似观点见Jay, 2009: 154),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禁忌词的使用变得越来越频繁,其社会接受度越来越高(王军,2016: 5)。当禁忌词出现在逆向性搭配这一特殊结构中时,其语义由表达较为明显的消极情感义转化为表达较为单纯的程度义。例如:

(2) I’ve got some good prizes just lately (pause)get two in that, that’sbloodylucky!

在上例中,说话人因获奖而感到非常地兴奋,感叹幸运之极,因此bloody的使用只是作为一个极性程度词来加强lucky所表达的情感,不含有任何消极含义。事实上,无论是bloody,还是damn这类原本表达亵渎宗教或上帝的词,还是fucking这种露骨地表达两性关系的词,都经历了由原始义到含有贬义的程度义再到单纯程度义的过程。在这一语义变化过程中,涉及隐喻和转喻两个阶段。如图1所示:

图1. bloody、 damn、 fucking的语义演化过程

如图1所示,禁忌词bloody、 damn、 fucking先是由表示禁忌色彩专用词的概念义通过隐喻机制引申为表示消极情感的词,如damn it、 fuck me、 bloody hell等;然后由表示消极情感的词通过转喻机制演变为表示极性程度的程度词,如本文所研究的逆向性搭配damn lucky、 bloody good、 fucking great等。

然而,同样是禁忌词的dead一词的语法化机制的演化方式却有所不同。根据LongmanDictionaryofContemporaryEnglish(2003)记载,dead一词的基本义项就有20个,常用的习语则多达30多个,这些习语中的dead大多被赋予了“生命死亡”之外的含义。例如: a dead match(熄灭的火柴)、dead air(闭塞空气)、Dead Sea(死海)、dead letter(失效的法律)等。人们在运用这些词语时,显然已把dead喻为有生命和无生命事物的终结(戴卫平,2014: 2-5)。本义往往是一个词汇所具有的原义,而喻义往往是从本义派生出来的,是人类认知时跨概念域映射的结果(王寅,2001: 228)。Dead一词最初是表示死亡的状态,死亡是生命的结束,意味着生命到达了终点,因此dead除了指肉体生命的结束,还常常被用来喻指任何无生命事物的结束、失去、终结等,例如: The matter was dead(这事已平息)。终点和结束通过隐喻的认知机制可以映射出“极性”的引申义。例如: dead on one’s feet(累极了)、dead to the world(沉睡,酣睡)等。由此可见,dead的语法化路径是先由表示“死亡”的状态发展到表达某一过程的“终结”,然后再进一步表达一种极性程度义。这一变化序列包含转喻和隐喻两个阶段。如图2所示:

图2. dead的语义演化过程

如图2所示,禁忌词dead先由最初表示死亡状态的形容词经过隐喻机制演变为表达任一过程终点的程度形容词;再由表达任一过程终点的程度形容词经过转喻机制演变为表达极性程度的程度副词。

尽管dead与bloody、 damn、 fuck的词源不同,但它们在逆向性搭配中都经历了先隐喻再转喻的语法化过程。需要说明的是,虽然它们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路径相同,但其演化的方式却有所区别。之所以存在这种差异,主要是因为dead强调的是一个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达到一个终极状态,而bloody、 damn、 fuck的重心在于一种强烈情感的宣泄,以一种反传统(亵渎宗教或突破习俗的约束)的方式来表达一种特别的程度。但无论采取哪种方式,语义的虚化是一个必要的条件,因为只有在语义虚化的前提下,单纯的程度义才有可能得到体现,词语的适用性才能够比较广泛。

4.2 主观化

Hopper & Traugott(2003)在其著作中指出,用词语或结构来传递说话人主观态度的过程或现象叫做“主观化(subjectivization)”。同理,使用禁忌词构成的逆向性搭配也体现了说话人的主观态度。例如:

(3) It soundsfuckinginteresting!

(4) She’s andeadnicehistory teacher. Burleigh isbloodyluckyto have her.

(5) I think that’s adamngoodidea!

从例(3)—(5)中我们可以看出,fucking interesting、 dead good、 bloody lucky、 damn good这四组逆向性搭配的整体语义均为褒义,其中禁忌词fucking、 dead、 bloody、 damn原有的消极义完全消失,语义色彩演变为表达极性程度的中性词。逆向性构式的特点在于它的组成成分为“程度副词+形容词”,其中形容词是含有积极义的等级性的性质形容词(gradable adjectives)。等级性的性质形容词的特点在于其自身词义与人们的认知有关,属于主观性词汇,且在逆向性搭配中占据语义核心位置。主观性(subjectivity)是说话人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态度和情感,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Finegan, 1995: 7;沈家煊,2001: 268)。Traugott(1989)指出,语言主观性仅体现为言语交际中说话人话语所体现的情感、态度、认知等主观因素即说话人视角。从例(3)—(5)可以看出,这些句中的逆向性搭配都透露出说话人的情感和态度,主观性色彩浓郁。当禁忌词进入到逆向性搭配中时,其语义由原有的命题意义演变为表示说话人主观情感的程度义,可见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经历了主观化的演变过程。根据Quirk et al. (1985),用来修饰形容词的程度副词在英语中也被称之为强调词(intensifier)。Paradis(2000)在研究英语强调词时指出,在语法化过程中,这些强调词经历了一个从命题意义到强调意义(即表达程度、表现性和主观性)的语义变化过程。如图3所示:

图3. 英语强调词的主观化变化过程 (Athanasiadou, 2007: 563)

换言之,强调词是从命题意义和表示程度的概念领域转化为只表示程度的概念领域,即从概念意义到人际意义的转化(吴勇,2009: 88)。因此,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同样经历了从表示禁忌的概念义转化为只表示话语使用者强调程度义的主观化过程。

根据Traugott(1995)对主观化机制的研究,本文认为禁忌词的主观化机制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1) 由概念功能变为话语功能。英语禁忌词最开始是指表示违反宗教、亵渎神灵的词汇,具有特殊的概念义,通常只能在特殊的场合下使用。当词义由概念义向强调义过渡时,这些禁忌词虽然保留了原有的消极概念意义,但该意义已经开始虚化,其命题功能逐渐减弱,最后演化为具有“极性程度”的强调词,表达说话者对命题意义的态度。至此,禁忌词经历了“语义—语用”的演变,其概念功能转变为话语功能。2) 由客观意义变为主观意义。起初bloody表示“基督的血”,damn表示“(作为受上帝惩罚)使受地狱之苦”,fuck属于“违反伦理”的猥亵词语,dead表示“死亡的状态”,这些禁忌词最初表示的都是客观的概念意义。当它们从描写义过渡到强调义时,禁忌词便开始发生语义泛化的现象,在口语中用来加强语气或者增强程度,其客观意义开始向主观意义转变。到了强调义阶段,词义已经变为“极性程度义”,其客观意义已经完全消失,表达的是说话者的主观态度和立场。在这一意义变更中,说话者的介入越来越明显,意义变得越来越主观,直到失去客观意义(毛宏娥,2013: 131)。3) 由句子主语变为言者主语。语言不仅仅用来表达客观的命题,还能够表达说话人的观点、感情和态度。如例(4)前半句的主语为she,而整句话所要表达的是“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历史老师”,认为“历史老师好”的人是说话者,体现的是说话者的主观态度和评价,而不是句子主语的态度。这些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作为增强词增强了句子的命题意义,能够让听话者感觉到言者主语的存在。4) 由自由形式变为粘着形式。禁忌词在语义泛化阶段,可以与it搭配单独成句,如damn it、 fuck it等;可以放在名词前,如bloody switch、 fucking cat等;可以放在动词前,如damn move;也可以放在形容词前,如fucking marvelous。由此可见,禁忌词的搭配形式及语法位置灵活多变。然而,当其主观化为程度词表示“极性程度义”时,则位置相对固定,通常位于所修饰的形容词前。因此,这些禁忌词在句法上已由自由形式变为固定形式。

综上所述,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机制包含两个部分: 隐转喻机制和主观化。无论是damn、 bloody这类直接表达亵渎宗教或上帝的词语,还是fucking这种露骨地表达两性关系的词,都经历了先从“禁忌色彩专有词”转化为“加强语气词”的隐喻化过程,再从表达强烈的愤怒、沮丧的消极词、语气强化词转化为表达极性程度义这一转喻过程;而禁忌词dead的语法化路径是先由表示“死”的状态发展到表达生命的“终极”或“极点”的隐喻过程,然后再通过生命的“终极”或“极点”来抽象地表达一种终极的程度义,经历的是一个转喻化的过程。与此同时,由于逆向性搭配中的形容词属于主观性词汇,因此,这些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都经历了由原有的命题意义演变为表达说话人主观情感的主观化过程。由此可见,无论是隐转喻的认知机制,还是主观化都在逆向性搭配的语法化过程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两者缺一不可。

5. 结论

本文主要考察在英语逆向性搭配中作为程度副词的damn、 bloody、 fucking、 dead这四个禁忌词在逆向性结构中的语法化动因和机制。首先,基于前人的研究对逆向性搭配中禁忌词的成分进行了描述与分类后发现,表达负面情感宣泄的词语的禁忌色彩浓郁,而强调与死亡有关情感的词语的禁忌色彩相对要弱,这种语义上的不同会导致其语法化机制存在差异。其次,通过分析发现,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语法化动因包括基于认知心理的情感宣泄以及基于使用的语用惯常化。最后,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归纳出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的两个语法化机制: 一是damn、 bloody、 fucking、 dead的语法化机制为“先隐喻再转喻”的语法化路径;二是由于逆向性搭配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因此这些禁忌词在逆向性搭配中都经历了主观化过程。值得注意的是,在汉语中也存在大量的逆向性搭配结构,如“帅呆了”“酷毙了”“好得要死”“美得要命”等,有关汉语逆向性搭配的形成机制,作者将在以后的文章中进行详细阐释。英语逆向性搭配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语用现象,它通过褒贬义语义对立来对某一褒义进行渲染或强调,能够获得一致性搭配无法获得的语义及情感表达效果,应该成为话语分析中重要的研究内容。有鉴于直接针对这一特殊的语用现象的相关研究迄今为止仍比较匮乏,本研究也只是进行了一个初步的探索,但我们希望藉此抛砖引玉,激发更多的人去更加全面、深入、细致地对其展开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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